“欸……”

耳邊傳來誰的聲音，如霧般飄渺模糊，又像蠶絲般延綿不絕。渾濁泥濘的黑暗中，光亮首先從心口溢出，逐漸向身體覆蓋而去。

知覺恢復時，吾冥一把攥住了臉上方晃蕩的穗子，皺著眉頭坐了起來。

“可以了？能聽到我說話嗎？喂。”

視力突然恢復，少女略帶筆繭的手指還停留在翻動他眼皮的動作上?！捌婀郑蠢碚f也該開眼了呀？”

“能看到郡主，確實開了眼了?！币还赡念澙鮽鞅樗闹?，縱然他已不需要空氣，但仍然有一瞬間感到不能呼吸。穗子被捏得很緊，一股股地從手指縫中擠出來。

“這么多年你還真是一點兒沒變?！痹浦型崃送犷^，放開了穗子的另一端。漫無邊際的春草隨風搖晃，低下頭時露出兩人挨得極近的身影，抬起身時，又將他們藏了起來。

深深的寧靜中，云中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來得真慢。”

“……盼望我早死就直說。”吾冥嘖了一聲，剛剛恢復清明的瞳仁向一邊側(cè)去，“還是說你終于得逞了？”

“我可沒那個閑工夫，”云中伸了個懶腰，站起來拍了拍不存在的土?！爱斈晡覄倎頉]多久就成了掌簿，每天跑來跑去不說，還要給每個人寫往生狀，才沒時間去管你呢！”

溫暖的氣息變遠了些，吾冥下意識地想要沖上去抓住她，抓住曾經(jīng)的夢魘。動作間鎖鏈嘩啦作響，吾冥怔了一下，向下看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脖子上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綁上了鐵鏈，一直聯(lián)系到云中的手腕上。

“又來？”吾冥拎起垂到地上的鐵鏈，咬牙切齒地瞪著負責羈押他的那人。

“這是規(guī)定，我也沒有辦法?！痹浦袚u了搖頭，一臉無辜。“大不了到時我給你寫得好一點，少挨兩刀唄？”

“為我這種卑鄙小人以權(quán)謀私？郡主該不會是地府待久了，不干人事了吧？”鎖鏈的用處總是雙向的，吾冥猛地扯了一把，云中趔趄著被拉了過來。不過眨眼之間，松弛的鐵鏈被環(huán)繞在兩人腰間，逐漸繃緊。“不過能得郡主照拂，吾冥感激不盡?！?/span>

“吾冥，你其實很想我吧？”抬起眼睛，云中突然問了這樣一句，話音剛落便“噫”了起來。

“……郡主怎么會這么想？”咫尺之間，云中看到他的瞳孔猛烈地收縮了一下。吾冥的神情說是齜牙咧嘴也不為過，滿臉的嫌棄幾乎要掉出來。

“哦？”少女仿佛想起了曾經(jīng)那些促狹的心思，笑盈盈地繼續(xù)追問：“是的吧？嗯？我覺得是~”

“……”吾冥閉上了眼睛，認命似的擠出了一句，“你覺得就你覺得吧?！?/span>

“別那么不情愿嘛，以后你還要給我打下手呢。”

“……求你放我投胎。”

“就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