霧都搜查長的怪談警示錄|第三卷-第五十一章
“五年前?”日野實的腦海中仿佛有什么靈光乍地一閃,那一瞬間他好像抓到了什么,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抓住。他看著對面的男孩,滿是錯愕和詫異,不理解他到底在說什么莫名其妙的話語。
“你在說什么?”
“跟我來?!?/p>
可是男孩又無視了他的話語,轉(zhuǎn)身帶著他朝著門外走去。明明是日野實說要送他回家。結(jié)果卻是他在為日野實引路,而且?guī)е找皩崗街背T外走去,這個方向……是要離開這里。
“要去哪兒?”
日野實跟在小男孩的身后問道。但是小男孩好像很高冷,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兩人穿過了長長的走廊走到門口,一打開門居然有刺目的陽光向著兩人傾瀉而來。
等等,怎么會是白天?
日野實步伐一滯,頭腦有些發(fā)暈,他明明記得他出來的時候……嗯?他出來的時間……是什么時間來著?
“喂!你等等我呀!”
然而小男孩卻并不會因為他的滯留而停步,直接走在前面毫不遲疑。日野實只愣了一會兒就被拉開好大一段距離,使得他不得不放下了腦海中的混沌,迷茫地跟了上去。
白天的陽光明媚而燦爛,兩人好像沒走幾分鐘就來到了度假村的大街上。熱鬧的度假村里人潮人海,到處充滿了歡聲笑語,兩邊店面的攤主生意火爆,也在興奮地吆喝著,放眼望去滿是來雪見澤度假的外國旅客,那些人穿著眼花繚亂的休閑裝,操著種種聽不懂的語言在街道上來來往往,享受著他們的美好假日,只是走在他們旁邊都仿佛被那種假日的情緒所感染,嘴角會抑制不住地揚起微笑。
這里已經(jīng)很接近海邊了,遠遠地還能聽到海上傳來郵輪的汽笛聲。走到視野開闊的地方,還能看到海面上那些往來的貨輪,他們停在碼頭上繁忙地裝貨卸貨,為這座城市輸送著財富和補給。
只是不知道為什么,日野實看到這場面居然覺得有些陌生,可這本該是他習以為常的畫面才對。雪見澤是重要的港口城市,航運的關(guān)鍵樞紐,旅游業(yè)和經(jīng)貿(mào)都同樣發(fā)達,本來就該像是現(xiàn)在這樣充滿了往來的游客。
“隆泰,你要去哪里?”
腦袋昏沉之下,日野實終于忍不住了,叫住了前方的小男孩,忍不住地詢問他的方向。他的腳步下意識地跟著對方走著,只不過是因為他現(xiàn)在也沒有什么要去的地方,但是對方也不該這樣一聲不吭地帶著他往不知道哪里走。
“去參加一個人的葬禮?!?/p>
小男孩終于開口了,但只是憋出這樣一句話之后,不管日野實怎么盤問都再也問不出第二句話。兩人坐上了電車前往了市區(qū)公墓的方向,日野實知道那個公墓在哪里,他還是國中生的時候,學校組織過他們?nèi)ギ斨驹刚邟吣埂?/p>
兩人就這么穿越了雪見澤繁華的大街小巷,抵達了公墓。那里居然真的在舉辦葬禮,戴著白花的女人們在墓碑前哭成一團,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們拉著白色的挽聯(lián)安撫著她們的情緒。
不知道為什么,看著那些葬禮上的人,日野實莫名感覺他們有些熟悉,好像他應(yīng)該認識這些人,這些人都和他的生活有某種交集。
是他認識的什么人過世了嗎?
他愣愣的這樣想到。但是小男孩帶著他走到葬禮的邊緣就沒有再靠近了,他只是默默地站在那里看著人們的哭泣,像是在看著一場戲劇,就好像那不是一場葬禮而是什么表演。
“這是誰的葬禮?”
日野實想了半天,還是沒法判斷過世的人到底是他社交圈中的哪一個人,在人群外張望了半天都沒有找到他想要看到的信息,最后只能對著旁邊的小男孩這樣問道,希望能從他那里得到答案。
“你聽見鐘聲了嗎?”
然而小男孩仍然是那種不說人話的風格,忽然冒出這樣一句話。
“什么?”
這是日野實在這個地方第三次說出這兩個字,巧的是這三次的意義都不相同。他跟了這個男孩一路到了現(xiàn)在,對方的神神叨叨的終于讓他開始畏懼了,但是在葬禮的邊緣他也不好發(fā)作,只能一邊努力讓自己鎮(zhèn)定下來,一邊思考著對方說的話。
可是鐘聲?什么鐘聲?他們的旁邊只有葬禮的樂團在奏哀樂,可是樂團的樂器里面顯然不會有“鐘”這種樂器。
日野實剛想回答沒有聽到,但是隨著對面的小男孩將“鐘聲”兩個字說出口,空間中又好像真的有鐘聲傳來。那鐘聲既不渾厚也不深沉,反而顯得微弱又淡薄,隱藏在哀樂的曲調(diào)下在一個極低的音頻里震顫著,即使專心去分辨,也難以聽清。
是一開始就有鐘聲,只是我沒發(fā)現(xiàn)嗎?
于是日野實又開始不自信起來。不知道是自己先前忽視了本就存在的鐘聲,還是因為對方說有鐘聲之后自己才產(chǎn)生了錯覺。
只是莫名的,那鐘聲的節(jié)奏讓他很悲傷,情緒忍不住地開始低落,像是一首比哀樂更悲涼的曲子,無法遏制地勾起了人內(nèi)心的憂傷。
“很微弱對吧?因為那挽鐘很久以前就已經(jīng)敲過了,現(xiàn)在只不過是殘留的余韻?!?/p>
男孩又開口了,他很平靜地同日野實對話,俯看著少年目光有著悲天憫人般的神情。
“挽鐘?什么挽鐘?你在說什么?”
一種潛意識里的不安忽然在日野實的腦海中涌現(xiàn),他不知道對面的男孩在說什么,卻本能地感覺不能讓他再繼續(xù)說下去了。隨著男孩的話,他心中的悲傷開始以身體都能感受到的速度從心臟蔓延,他甚至很難說這種蔓延到底是心理的變化還是身體的變化。
“那一日天上下起火和硫磺的雨,一切都被焚燒殆盡,荒涼的大地上只剩無羽的烏鴉在文明的墳頭悲泣,冤魂掛在枯樹上像是漆黑的霧靄。”
男孩的聲音并不高,然而這些話語卻像是有魔力一般,入耳的瞬間卻同爆炸一樣在日野實的腦海中炸開。日野實控制不住地開始抱頭蜷縮,他不理解這些話的含義,在他耳中,這些字詞只不過是再普通不過的組合,然而聽著這些話,他的身形卻控制不住地開始顫抖,那字詞入耳的瞬間,他的腦海忽然傳來了刀劈斧鑿般的劇痛,痛苦伴隨著恐懼仿佛在他靈魂之中浮現(xiàn)。只是一瞬間,他的眼睛就好像要炸了一樣充滿了血絲。
好難過啊,真的好難過。
日野實顫抖著趴在地面上,這一刻他好像融入了葬禮,成為了墓碑前嚎哭的眾人中的一員。他甚至不知道這是誰的葬禮,卻發(fā)自內(nèi)心的感到悲傷,鼻頭開始控制不住的泛起酸意,眼淚無法阻攔地奪眶而出。
他好像沒法不流淚,就如同墳?zāi)怪械哪莻€人同他無比熟悉,無比親密,超越世間任何一種關(guān)系,如同他墳?zāi)怪械哪莻€人同他血脈相連超越世間任何一種血緣,如同墳?zāi)怪械哪莻€人同他無比契合,乃至于……就是他自己!
可是不對!他明明還活著!明明還生活在朋友中間!該死!為什么他會感覺自己還活著是種錯覺?為什么他會有錯覺被戳破的惶恐!
“不對!”日野實捂著頭掙扎出聲,“這里不對,這個地方不對,錯了的不是我……有問題的是你!”
“沒有什么不對的,在這個地方葬禮并不代表死亡,而是回歸?!蹦泻⒉⒉粚θ找皩嵉木芙^而憤怒,只是平靜地對他伸出手,話語無喜無悲,有的只是無限的憐憫。
“回歸?”
“要是五年前永夜不存在就好了吧?要是雪見澤一直像是以前一樣就好了吧?”小男孩歪了歪頭說道,“每一個雪見澤人都會這么想不是嗎?每一個雪見澤人都想要回到五年前一切都沒發(fā)生的時候,重新開始不是嗎?”
等等?永夜?
日野實在地上大口大口的喘著粗氣,那個男孩說到“永夜”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好像有無數(shù)的信息在爆開,卻又好像什么都沒有,他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瞪向了那個把他帶到這里來的少年,死命地抓著自己的腦袋像是想要抓到什么不存在的信息。
我是誰?我在哪里?這里不對!不對!
“來到我身邊吧,我說過了,對于這個地方的人來說,葬禮不是死亡,是回歸。”小男孩走到他面前,像是想要攙扶他,他身高并沒有那么高,然而在跪在地上的日野實面前卻顯得居高臨下,聲音寬慰而悲憫。
“其實你也沒有什么要拒絕的理由不是嗎?封閉、混亂、怪談……掙扎在這些東西中間的日子太辛苦了?!?/p>
“我只想讓你能獲得一個有所慰藉的殘夢?!?/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