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湯顯祖《牡丹亭》②

Pete跟著Chan哥走進(jìn)主家的三樓。

雖然Vegas在和Kinn達(dá)成合作的第二天就帶著Pete回到了曼谷，但Pete只在回來的那天跟著Vegas去過主家一次——為了吊唁（yan）江，之后一直和Vegas住在分家?？赐^住院的Porsche之后，他想等Vegas晚上回來后和他商量找點(diǎn)什么事情做，就在這時，天坤讓人來找他。

Pete不是不想去見天坤，Vegas也沒攔過，實(shí)在是主家一團(tuán)亂麻，接待吊唁的賓客、發(fā)喪、處理公司的事情，傷心欲絕的天坤在吊唁那天就叮囑Pete之后不要再來，等他心情好點(diǎn)再見面。

Pete雖然不放心手臂燒傷的少爺，但也不愿違逆他的意思，直到今天傍晚Vegas和Kinn出門之后Chan哥來找他。雖然很奇怪有人來接他去找天坤，而且來人不是小安和阿彭，但不論是天坤還是Chan哥都沒理由害他，Pete還是跟著Chan哥到了主家。

一周之前的大火燒爛了二樓的半邊，連電梯都還沒恢復(fù)，跟著Chan哥上樓梯的時候還能看到二樓入口處的一片灰黑。

“Chan哥，少爺現(xiàn)在住在三樓嗎？”

Chan沒有說話，沉默著把他帶到三樓的一間房門前，敲了敲門，里面?zhèn)鱽硪粋€女人有些低啞的聲音，“可以進(jìn)來?！?/p>

Pete詫異地跟著Chan進(jìn)門，走過小會客室進(jìn)入書房，迎面是幾排高大的書架。視線穿梭過書籍與隔板間的空隙，Pete看見一個窈窕的背影從書架后轉(zhuǎn)身，向著他們走來。被書架擋住的陽臺落地窗完全打開，窗扇藏住一具畫架，看來她剛剛放下畫筆。

“小姐，Pete來了?！盋han恭敬地站著。

“Pete，你好，請坐吧。”女人越過他們，走到書房的窗邊，指了指小沙發(fā)，款款坐下，“是我讓阿Chan帶你來的。在你見天坤之前，我有些事情想找你?！?/p>

眼前的女人是Porsche的母親楠蓬，比起上一次來找天坤時在花園里的匆匆一瞥，她的頭發(fā)短了很多，才到肩膀，也瘦了很多，純白的裙子讓她看起來很輕。

Pete雙手合十，“夫人......”“小姐?！盋han哥提醒道。Pete沒敢落座，藏起戒心，盡量從容問到：“小姐找我，是有天坤少爺?shù)氖虑橐獑枂?？?/p>

楠蓬搖頭微笑，“不是。我這個人不太會拐彎抹角，就直說了：你想不想離開Vegas？”

“離開Vegas？為什么？他怎么了？”Pete心中警鈴大作。

楠蓬聞言看了站在Pete身后的阿Chan一眼③，“我聽天坤說他傷害你，還有......你不想離開他嗎？”

Pete心中狐疑更重，“不，我愛他。我不想離開他?！盤ete看著楠蓬小姐眼中的笑意變冷，不知道對方到底想做什么，急于為Vegas辯白卻不能多說，斟酌后才開口道：“他是......另一個我，我們不會再傷害彼此。”

Pete驚訝地發(fā)現(xiàn)，楠蓬小姐平靜無波的神情像被投入了一枚石子而泛起漣漪，耳畔的珍珠也微微顫動。她的視線從他的臉上移開，落在前方的某處，神情從客氣疏離變得......像是恍惚，又像是復(fù)雜。Pete忍住了好奇，沒有回頭，而是靜待楠蓬的回答，心跳隨著水光波動而緊張、加速。

“既然如此，那你去找天坤......”“您有什么想讓我做的嗎？”Pete被她的神情所牽動，忍不住問到。

“我想和你談個合作?！遍罨謴?fù)了溫和安定的神情，“你和Vegas的現(xiàn)狀不算樂觀。Kinn應(yīng)該答應(yīng)了給你們什么東西吧，但是之后可能會有多方博弈，你們拿到手的可能性不大。我能給你們的，是保命的底牌、最后的希望，一次重新再來的機(jī)會。當(dāng)然，如果你們境況更好，我就只會錦上添花?！?/p>

這誘惑不大也不小，但Pete并不知道楠蓬小姐開價的底氣從何而來。“您能確保嗎？”

“能。要簽合同嗎？”“不不不......”Pete弄不清楚這是不是玩笑話。

“等你開始為我做事時，我會把一部分先轉(zhuǎn)給你?！遍钐质疽?，制止了Pete開口推辭，“你的情況比我想象得樂觀，所以你有更多的事情要做了?！?/p>

Chan拿來一個文件袋遞給楠蓬，她接過轉(zhuǎn)手給了Pete，“在此之前，我確定一下：江那么對你們，你還念老東家的舊情嗎？”

Pete不確定她說的是Vegas那猝不及防的四槍，還是拿Vegas當(dāng)誘餌殺分家人的事，又或者是當(dāng)年島上那些燕窩商人的事。Vegas猜對了，確實(shí)是江先生惡意打擊島上燕窩產(chǎn)業(yè)在先、再粉墨登場扮作救世主在后。但Pete還是照實(shí)說了，“我是天坤少爺?shù)谋ｇS。我很感謝江先生的照拂，但是，一碼歸一碼?！?/p>

“那我有個請求?！薄澳堈f?！?/p>

“不論你我是否達(dá)成合作，都請你不要把我們今天對話的任何一個字告訴其他人，也不要透露我沒有失憶的事情，我請求你為我保守秘密?！?/p>

這個要求和Pete沒有利益沖突，楠蓬的隱瞞看起來并不會影響自己與Vegas，但是Porsche那邊......楠蓬看見了他的猶豫，笑道：“我還是會告訴孩子們，只是不是現(xiàn)在。我絕不會出賣你，也絕不會讓你為難。”

“我會守口如瓶?！?/p>

楠蓬放松下來，“你打開看看吧。”Pete依言照做，發(fā)現(xiàn)那是一份DNA檢測報告?！斑@是？”

“江沒有死?！逼降匾宦曮@雷！Pete覺得指尖的幾張紙火炭一樣燙手。

夜風(fēng)清涼而溫柔，窗邊純白的紗幔鼓起，幾乎要卷上楠蓬的手臂?！敖块g里的焦尸不是他，我已經(jīng)做過DNA檢測了，應(yīng)該是當(dāng)天住在主家的主事之一?！盋han走過去收好窗紗，楠蓬起身注視著Pete，“阿Chan要是出來進(jìn)去就太顯眼了，你是外人，正好。我希望你能找到失蹤的江，活要見人，死要見尸。如果你不能現(xiàn)在答復(fù)，可以回去考慮一天。但是你答應(yīng)我的事情，希望你一定要做到。”

Pete看了一眼身側(cè)的Chan哥，視線卻掃過楠蓬方才凝睇的方向。

那里是陽臺。隔著層層高低錯落的書山，隱約可見窗扇背后的畫架上擺著一副油畫④。Pete進(jìn)來的時候沒有細(xì)看，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畫上是一片蒼翠的崖澗山林。陽光一束束穿透繁茂的樹枝，照亮溪邊躑躅的生靈。那是一大兩小三只白鹿，如身披月光的精靈一樣神秘輕盈。兩只小鹿低頭飲水，大的那只轉(zhuǎn)頭望向畫外的觀眾，神情專注寧和。Pete發(fā)現(xiàn)，那只大鹿是沒有角的。

公鹿死亡后，沒有角的母鹿會怎么保護(hù)自己的孩子呢？

Chan聽從楠蓬的要求送Pete下樓，“二樓失火之后天坤少爺就搬去了小樓，他太能折騰了，沒人愿意和他一起住。”

Chan一直走在前面，看起來要帶他去小樓，但Pete知道他另有話要說，“您原來，就是楠蓬小姐的人嗎？”

“不是?！盋han停下，回頭看他，“老爺曾經(jīng)說過，希望他過世之后能由我繼續(xù)照顧楠蓬小姐，Kinn少爺也不反對，我就留下來了?！眻@路寂寂，蟲鳴斷續(xù)幽微，“怎么？你覺得條件不夠好，還是擔(dān)心小姐出爾反爾嗎？就我的觀察來看，小姐是個說到做到的人?！?/p>

Pete當(dāng)然是相信老前輩的，但他還是為難，“如果我答應(yīng)小姐的話，我沒辦法向Vegas隱瞞。我們之間......沒有秘密?！?/p>

“據(jù)我所知，人不可能沒有秘密，哪怕是對著最親密的人?！盋han哥的面孔在夜色里看起來更加冷毅，“你可以說一部分，說天坤少爺找你做事，但你不能說是做什么。如果他再要問，你就隨便搪塞吧，他也不可能找天坤對質(zhì)?！雹?/p>

Chan沒給Pete再疑問的時間，說完轉(zhuǎn)身就走?？斓叫菚r，Chan突然叮囑Pete：“以后見小姐之前兩個小時內(nèi)不能抽煙，抽了就必須洗澡換衣服。小姐從火災(zāi)現(xiàn)場被搶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嗆昏迷了，肺部受傷，以后聞不得煙味⑥?！?/p>

①且放白鹿青崖間，須行即騎訪名山?！畎住秹粲翁炖岩髁魟e》

一個中文的典故，定心丸而已，不是伏筆。

②關(guān)于《牡丹亭》，明末清初有一部《吳山三婦合評牡丹亭還魂記》，內(nèi)容為三位女性對《牡丹亭》的校正批注，她們是超越時間和空間的靈魂知己，同時這幾位人物也是后文中“三女同盟”的原型之一。我是在蔡丹君老師的課程“群芳綻放的紅樓夢”第十一講中聽到這部書的（還沒有買），雖然我受益良多，非常推薦這套課程，但因?yàn)檎n程是收費(fèi)的，還是要提醒各位根據(jù)興趣和經(jīng)濟(jì)狀況量力而行。蔡老師B站也有賬號，也有紅樓夢的講解。

③楠蓬內(nèi)心OS：阿Chan啊，你這個情報怎么回事啊，也太不準(zhǔn)了吧，還以為同是天涯淪落人，結(jié)果......幸好沒全說。這下怎么辦？還是保持人設(shè)吧。

④推薦bgm《我尋白鹿入青丘》。

⑤Chan哥內(nèi)心OS：剛剛情報翻車，這回怎么著也得替小姐拿下Pete，雖然他還沒答應(yīng)，但多繞兩下總能進(jìn)套。

? 天坤：我成林黛玉了是吧，誰都拿我當(dāng)借口。

⑥楠蓬的頭發(fā)就是讓火撩了所以才剪短的（頭發(fā)和火燒是伏筆）。

我看Chan哥總覺得熟悉，會想到我爸的一個發(fā)小，雖然他們長得不像，那個叔叔也比較沙雕樂天，但就是覺得他們很像，真奇怪，難道是因?yàn)榻j(luò)腮胡？所以我舍不得Chan哥下線。

鏡子小劇場

果子：Pete：我老公失勢了沒關(guān)系，我可以支棱起來。楠蓬問他為啥加入她的隊(duì)伍，Pete：別問，問就是家里有個小哭包需要罩。嘎子在外面耀武揚(yáng)威，Pete在暗處默默保駕護(hù)航，嗯，我家哭包囂張的樣子真可愛。哭包嘎子眼神示意馬高：怎么樣，你哥這樣夠不夠拽，你嫂子會不會喜歡？

我：馬高：帥！哥嫂放心飛，弟弟永相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