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斯提馬的旅程沒有終點。

對于其他路人來說，趕去特定景點觀賞的路上風景不過是餐前小菜，甚至有些食之無味。

莫斯提馬的旅行，大部分時間都在欣賞著枯枝上的殘花，腳下厚實積雪埋藏著的落葉。她內心深處源源不斷滲出的孤獨，使得她在時間的裂縫中漫步，她那強大的源石法術，其實也是她孤獨的化身也說不定。

高塔上巨大的時鐘不易察覺的放緩步伐，倉促著移動的人群眼過云煙，模糊著減慢了速度。只要她愿意，在他人的十分鐘里，她可以過著加長數倍的時間。楓葉色彩變幻，柳枝抽出新條，在這個時間混淆的世界里，莫斯提馬在四季中兀自前行。

鐘表滴滴答答地走，年輪一輪一輪疊加。莫斯提馬輾轉著又來到維多利亞。

“呼，這里的空氣可比其他地方清新上那么一些，而且也應該能讓你適應一點。”她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梭著前往正午十二點被陽關普照著的咖啡店?！拔?，博士，前面就能喝到你好久都沒喝的咖啡了，快點跟上！”

在輕盈的她身后，跟著一個滿身行李，氣喘吁吁的連帽衫男人。

“你怎么體力這么好，我，我不行了......”

“喂喂，跟著我走了快三個月了，體力還這么差啊?！?/span>

莫斯提馬邊說著，踏著金色的陽光，拉開咖啡店的玻璃門。門口的風鈴叮當地發(fā)出好聽的響聲，傳向遠方。

店內的裝飾很樸素，基本都是由木質家具構成的。不過這也別有一番風趣，看著陽光中被照射的家具，就認為自身也是暖烘烘的了。簡易的小桌和鋪上毛毯的椅子，墻上一側全都是書架，隨意擺放著各種書籍。

莫斯提馬挑了個遠離人群的位置坐下，不過還是引起了很多人的側目。除開身上黑色的光環(huán)和黑角這些令人在意的部分，她柔順的藍色長發(fā)垂到腰間，在進門時被風輕輕捧起，宛若溫柔的水流悄悄流過。深藍色的眼眸，自然掛起的微笑，當光芒打在她身上時，就好像真正的天使出現在眼前。那樣的端莊高貴，卻又是自由隨性，無拘無束，讓人只可遠觀，自認不如。

隨后跟進來的男人像是看見了一卡車的龍門幣一樣撲向了柜臺，著實讓前臺的柜員嚇了一跳。

“給我，給我來一杯拿鐵，大杯?！蹦腥丝吭诠衽_上，大口喘著氣。

“再來......”男人看向莫斯提馬的方向，莫斯提馬對著他吐吐自己藍色的舌頭。

“再給我來杯美式，超大杯，要最濃的，咖啡豆給我用致死量加。”

“您....您確定嗎，先生？”

“十分確定?！?/span>

“好，好的.....”

“先生，一共78龍門幣。”

博士猛地想起自己的錢全部都在那個墮天使身上，有些尷尬的輕聲對前臺說了一句“稍等”，隨后轉身走向店角的位置。

前臺看著戴帽子的男人轉身走向店角的位置，微微俯身和座位上撩起頭發(fā)側目的女人耳語幾句，正當男人拿走錢包的時候，女人臉上漾著微笑說了些什么，讓男人一瞬間虎軀一震，然后回頭盯著女人。她仍然保持著那一抹微笑，只不過那微笑里的殺氣更多些，多到讓男人直接回頭視死如歸地前進。

“您好，一共78龍門幣....”

“能幫我把拿鐵換成一樣的美式嗎？”

“咖啡豆的劑量還是致死量嗎？”

“一份致死量一份加糖?！?/span>

“好的，請稍等?！?/span>

在結賬完等待的時間，前臺悄悄詢問博士：“請問您二位是情侶關系嗎？”

“我覺得旅伴比較貼切?！?/span>

“哎？為什么呢？”

“那個家伙不需要什么‘男朋友’?！辈┦恳恢皇种钢缸约罕成系牡巧桨?。“我們兩人已經旅行了三個月了。在這三個月里，我才真正體會到她的‘孤獨感’究竟是什么樣的。那種感覺已經不能用所謂的‘感情’去衡量了，對于她來說，沒有什么感情是不能淡漠的吧?！?/span>

“聽上去很有故事的樣子....”雖然前臺聽得云里霧里，但是她聽到了“三個月”。

“三個月前不正是羅德島博士向全世界宣布源石病解藥研制成功的時候嗎？”

“是啊是啊?！毖矍暗哪腥俗猿暗匦α诵?。“多虧了那個博士，我才能像現在這樣放個長假?！?/span>

“啊，您的咖啡來了?！?/span>

博士拿起兩份咖啡，先嘗了一口加糖咖啡。隨后他抿抿嘴唇，又拿了一小包白糖。

“先生，這份已經加了很多糖了?！?/span>

“可不是嘛，我都覺得甜?？墒撬挥X得?！辈┦肯蛑锹涞奈恢门?。

“那么祝你生意興隆?！?/span>

前臺看著博士離開的背影，越覺得兩人的關系非同一般。

?

“嘖，好苦?！卑寻滋侨康谷氡?，看著咖啡的泡沫旋轉，莫斯提馬淺嘗一口卻仍覺得苦。“你是怎么喝下這種東西的？”

“喝咖啡是品人生的過程啊?！辈┦恳材闷鸨雍纫豢凇！班?，還不錯。”

“說人話?！?/span>

“加班熬夜必備良品，有時候理智制劑喝多了來點咖啡換換口味?！?/span>

“跟著我旅行了這么久，你已經很久沒有喝過咖啡了吧？”

莫斯提馬修長的手指彈了彈咖啡杯，清脆的叮當聲響起，混著咖啡的香氣和莫斯提馬湛藍的眼瞳，組成了博士心中最為傾醉的畫面。

“嗯，嗯，是啊...”

“怎么了？不會是看呆了吧？”莫斯提馬把手在博士面前晃了晃，順便彈了個腦瓜崩?！岸伎戳瞬恢谷齻€月了還這個反應。”

博士從微醺的狀態(tài)定神，看著莫斯提馬的嫣然一笑和閃爍著藍寶石光芒的眼睛。

“咱們下一站去哪？”

“你覺得我的答案是什么？”

“走到哪里就是那里?！?/span>

“不愧是我看上的男人?！?/span>

相對無言。

博士和莫斯提馬都很喜歡這樣的時光。兩人不需要費心思去用語言溝通，僅僅陪伴著對方，注視著對方就好。和煦的光籠罩著對方的周身，自己的溫度能夠傳達到對方的心中，這就足夠了。莫斯提馬有時會盯著博士兜帽里隱藏著的黑色眼睛，看那眼睛中暗藏著的宇宙。莫斯提馬有時覺得那眼睛像是一個黑洞吸引自己的目光，從博士的眼睛中，她能讀出和自己一樣的憂傷與孤獨。盯得久了，博士就會注意到，隨后和她的眼神對上?？吹剿难劬σ驗樽约鹤兊糜行﹦訐u慌亂，甚至沉醉，莫名其妙地會產生一種奇怪的成就感。而當博士在悄悄盯著她時，莫斯提馬想盡辦法捉弄博士，弄得一個尷尬的場合?？墒撬⒉恢?，她臉上微醺的紅暈被博士看在眼里，就算表情再如何變化，心是不會欺騙的。

“什么時候再去看看能天使吧?！辈┦肯氲搅四芴焓沟奶O果派。

“我在這你就在想別的女人了？”

“這也算嗎？我只是想到了比較想去的地方而已?！?/span>

“當然算。作為懲罰?！蹦固狁R站起身繞到博士身側。

博士看到莫斯提馬俯下身，她絕美的臉龐越來越近，隨后自己的嘴唇就被溫熱的柔軟堵上。博士能感受到莫斯提馬的體溫正在不自覺地升高——通過撫摸她的臉頰。白玉般潔凈的臉上蒙著一層紅云，這綿長卻又溫柔的吻是陽光透過玻璃窗照在桌上，斜打著咖啡杯上水霧上浮。莫斯提馬的長發(fā)拂過博士的臉，她的手也拉下博士的兜帽，攀上博士的臉。這是一個很長卻又短暫的吻，鐘樓上鑲嵌的大鐘甚至為它停留了那么一些時間，似乎連吵鬧的人們也都安靜下來，共享著這樣的時間。

兩人分開，莫斯提馬又在博士的臉頰側輕啄，貼著他的臉與他耳語?！拔疫€是需要‘男朋友’的，博士先生?！?/span>

“為了想起那些時有個肩膀？”

“為了消磨我無法消除的孤寂。”莫斯提馬食指放在自己的嘴唇上?！斑€有，就是不要失去對這個世界的溫度。”

“可是我可消除不掉，我能做到的只能是與你共享而已。對世界的溫度，我也沒有多少，少到連眼前的人都溫暖不了。”

“那我叫你什么？老公？”

“喂?！?/span>

“不樂意了？”

“啊隨便你了?！?/span>

“就這樣決定了，叫你小狗狗吧?！?/span>

“這個我要強烈抗議。”

博士和莫斯提馬都知道，看上去歡樂的二人氣氛，背后隱藏著的都是他們共同的悲哀。

夜晚的維多利亞顯得古樸典雅，錯落有致的建筑分隔開街道。不像燈火通明的龍門，這里的氣氛安靜而不失人煙，給人一種眾人之中卻了然一人的錯覺，所有的凡塵俗世不過是人們孤獨旅行的背景，再熱鬧也會走向冷清的超脫和隨性。

“703客房，門卡拿好?！?/span>

插了門卡，博士就撲到了床上，久久不愿起身。

莫斯提馬看著博士像條貓在床上扭動的樣子咯咯笑著。

“快去洗澡，別趴著了?！蹦固狁R的聲音在博士身后響起。轉過頭去，是裹著浴衣的莫斯提馬站在身后。

“哦...”博士懶散地站起身，拖著步子走向浴室。就在他準備關上門時，一只手拉住他。

“喂，我現在可是穿著浴衣啊，博士?！彼а劭粗┦?，“不評價一下嗎？”

天使面容魔鬼身材，這句話再適合莫斯提馬不過了。浴衣包裹下，莫斯提馬苗條的身材能勾起任何人側目，浴衣上一些水滴更是為性感指數加分。赤裸的勻稱秀腿撩動人心，浴衣的上端半遮半掩著正義，白皙的皮膚緊致而光滑，藍發(fā)隨意地扎起于一側，頗像能天使姐姐的發(fā)型。深邃的藍色眼睛中盛一灣笑意，嫵媚妖嬈又不輕浮，卻顯得更加高潔，這實在是......

“嗯，真好看?！辈┦款^也不回地進了浴室。

“等等，你連一點反應都沒有嗎？”

“有反應啊。沒反應我說好看干嘛？”

“這算什么敷衍的回答??！”

“都看了那么多次了，上次在溫泉，上上次在游泳的時候，我總不能每次都愣在原地吧。”

“真是沒意思。”

等到博士洗完，莫斯提馬已經在床上準備關燈了。

燈滅后房間內是一片漆黑，勉強適應黑暗博士也只能看見模糊的輪廓。

窸窸窣窣的摩擦聲，隨后是自己的被子被掀起，一個硬物頂到了博士的額頭。

“你的角好硬，硌得我痛?！?/span>

“抱歉啦?！?/span>

這么近的距離下，博士的手無意中觸碰到莫斯提馬的手臂和肌膚，那種水潤的皮膚很難讓人相信莫斯提馬是個在外漂泊的信使工作，甚至還兼職雇傭兵。

她的手悄悄挽上他的手臂，有什么柔軟的物體緊貼在博士的手臂上，讓博士的肌肉一下緊繃了起來。

“冷嗎？”博士想到，維多利亞的溫差變化有些大，這個房間又沒有空調，再加上被子也不太厚，她的體質比較怕冷，所以靠在我身上取個暖是正常的......才怪咧。

“冷。”

“上次露宿冰原的時候你都沒這樣。”

小莫沒有回話。

“博士?！?/span>

“怎么了?！?/span>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一起旅行？明明如果你留在羅德島，你可以享受數不盡的榮譽和好處?！?/span>

“真稀奇啊，居然從你嘴里蹦出這種無關緊要的東西?！辈┦课兆∧固狁R的手，左手梳著莫斯提馬的長發(fā)?！岸椅覐囊婚_始就說了，我是個除了羅德島無家可歸的人。我不想讓阿米婭被我影響到，她已經成長到足夠的地步了。我呢，就老老實實退休好了?！?/span>

“你不也一樣？手握三把法杖還有那么作弊的源石技藝，還不是天天摸魚放水。”

莫斯提馬顯然無法反駁這樣的真相。

“即便是現在，你還是想要保守著那個秘密嗎？”

“博士，我說過的，這個秘密不知道比知道要好?！蹦固狁R慢慢放松下來，瞇上眼睛枕在博士肩上。

“明白了?！?/span>

“有你在真好啊，博士。”

“因為有人幫你拿著行李？”

“雖然也是一方面，但是，”莫斯提馬抬頭看著博士，那一汪眼睛里終于流露出僅存的，但也越來越多的情感。“有你在身邊，至少有個人能和我一起旅行，一起承擔這份百年孤獨的時光?！?/span>

“你還用本書來掉掉書袋子?！辈┦块]上眼睛，好像看見了羅德島的大家一個個前往自己最滿足，最光明的未來。他拿著盾矗立在黑暗當中，抵御所有可能會威脅到這個未來的事物。

隨后他看到了另一個人。她手持三柄法杖，跟他一樣地站在黑暗中，俯瞰著眾生。

他們兩人是人間的旅客，在人間靜靜地看著就好。那樣的強大和自信，恐怕只有莫斯提馬才能擁有。

這樣的冷漠與孤獨，也只有她深藏在心底。

“睡吧?！?/span>

“嗯?！?/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