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昊】同步率(十一)

正文:
已經(jīng)過了半夜一點,法醫(yī)還穿著平時的便裝,但是已經(jīng)困得睜不開眼睛了。
但是,被門外的寒風和野田昊身上的寒氣一激,他也冷得牙齒打架,問道:“怎么這么晚才過來?你怎么了?掉河里了?”
野田昊披著秦風的外套,頭發(fā)上已經(jīng)開始結冰了,臉黑紅黑紅的。他張了幾次嘴,說不出話來。秦風一緊張,結巴的毛病又犯了。三人莫名陷入一陣僵持。
思諾推開秦風和野田昊,問:“可不可以先進去再說?”
“可,可以?!狈ㄡt(yī)急忙側開身子,讓三人趕緊進屋。
屋里燒著炭火盆,非常暖和。秦風感覺終于活過來了,野田昊冷暖相激,又打了個好大的噴嚏。思諾看著二人,沒有一點兒愧疚。
“隨便坐。茶壺里有熱水,冰箱里有飲料,茶幾下面有牛奶,想喝什么自己拿?!狈ㄡt(yī)一邊說,一邊推著野田昊往臥室里走,“你快先洗洗,小心感冒。左邊熱水,右邊冷水,先不要把水溫開太高。洗漱用品,還有柜子里的毛巾,都是一次性的,隨便用?!?/p>
“沒想到你過得還很精致?!?/p>
“埋汰誰呢?信不信我把你攆出去!……唉喲,怎么還流鼻涕了!你快洗著吧,我去煮個姜湯,驅寒?!狈ㄡt(yī)一邊嫌棄,一邊又交代了兩句才出去。
野田昊心想:如果在東京也有這樣的朋友就好了。不過,在東京也不可能遇到需要朋友的時候。
野田昊一邊脫衣服,一邊嘆氣,深感自己帶著兩個小孩兒一起破案是多么地不容易,又覺得上天如此眷顧地給予他一切卻讓他失去了擁有某些朋友的權利。
正想著,秦風突然推門進來。
“你干嘛?”野田昊一瞬間有種領地被侵犯的感覺,像一只準備捍衛(wèi)自己領土的野獸,炸毛了。
秦風沒回應,只是把浴室的暖燈打開。然后,他也開始脫衣服。
“一起洗,節(jié)約時間?!?/p>
“外面還有一個衛(wèi)生間!”
“但是沒有淋浴。”說話間,秦風已經(jīng)脫光了,“放心,有人在,我又不會對你怎么樣。”
切,你能把我怎么樣!
無法捍衛(wèi)領地的野田昊只能認命地接受。其實,野田昊并不能理解,為什么會對秦風產(chǎn)生戒備。但是,當他靠近秦風時,便感覺有一團火焰撲面而來,越是向前,烈火灼燒肌膚的刺痛感就越明顯。
他不想做一只撲火的飛蛾,他原本只是一只自在的花蝴蝶。
秦風確實沒有想太多,滿身的疲憊已經(jīng)快把他壓垮,有太多想法盤踞在腦中,讓他失去了內心的平靜。他很想賭一把,但是野田昊的底牌已經(jīng)亮了出來。
關于案子,關于感情,他和野田昊之間的分歧,讓他對自己產(chǎn)生懷疑。
他曾經(jīng)以為,即使是一條最難走的路,只要他選擇了,野田昊一定會跟在后面。但是,現(xiàn)在,他不能百分百確定。
也或許,只是他想多了。野田昊不是一個善變的人,野田昊不是一個害怕困難的人,可他是一個什么樣的人呢?
一個富可敵國的人?在這里又擁有什么呢?
一個聰明絕頂?shù)娜??在這里又能怎樣呢?
這里拿掉了野田昊所有的光環(huán),但他依然不可一世,無所畏懼。他與生俱來的氣質,加上漫長歲月的涵養(yǎng),已經(jīng)成了一塊價值連城的寶玉。
所以,擔心什么呢?秦風反問自己。
或許,他只是擔心野田昊不會用電熱水器,或者在洗澡的過程中發(fā)生什么意外。野田昊跟剛來時相比,已經(jīng)瘦了一大圈,看起來一陣風都能刮跑了。
案子啊,消磨人的精力,更折磨人的心志。
秦風有快速破案的方法,只是,他不想那么做。野田昊分明知道,卻如此放縱他。這樣一個貼心的人,叫他怎么不喜歡,不心疼。?
洗澡主要是為了驅寒保暖,所以并沒有洗很久。
兩人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時,臥室的門關著,屋里的空調開著,換洗的兩套衣服在床上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小山包。
一套白襯衣、藍色牛仔褲,還有一套是嶄新的紅色西服套裝。令人尷尬的是,床上的被子是結婚用的紅被面。
“額……他為了結婚買了這間新房,可惜婚禮當天新娘逃婚了?!币疤镪唤忉屨f,“我想著,今晚我們應該是回不去了,所以,在離開警察局的時候就問他可不可以借住他家,他人不錯,直接就答應了?!?/p>
“你還真是討男人喜歡?!鼻仫L酸溜溜地回了一句,然后快速換上了衣服,尺寸勉強合適,只是褲子短了一點。
野田昊險些噴出一口老血,原來自己向往的純粹友誼在秦風眼里竟然成了情敵!他也不想爭辯什么,很快換好了衣服。這套紅色西裝款式很土,面料一般,但野田昊穿出來仍是好看的。
“沒想到都合適?!币疤镪豢纯辞仫L,再看看自己,覺得很滿意。
果然環(huán)境會改變一個人……的審美。
秦風看著他,由衷說道:“確實很合適。你穿什么都合適?!?/p>
“花棉襖呢?”
“那……也有一種別樣的美感?!?/p>
“中文確實博大精深,我竟不能判斷你說得有幾分真假?!?/p>
秦風笑了笑,坐在床邊,懇求道:“陪我坐一會兒,累了?!?/p>
“小小年紀,體力可是不行啊。你有什么計劃么?”野田昊順勢坐在旁邊,小聲問他。
秦風搖搖頭,說:“這樣坐著,有種洞房花燭的感覺。”
野田昊猛地站起來,說:“別開玩笑了!快出去,思諾還在外面?!?/p>
“好吧?!鼻仫L不情愿地拉住野田昊的胳膊站了起來,然后趁野田昊不注意親了他一下。
野田昊擦了擦臉,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秦風樂呵呵地跟在后面,看起來腦子不太清醒。
法醫(yī)招呼兩人喝姜湯。思諾裹著一張小毛毯蜷縮在沙發(fā)上,抱著筆記本不知道在寫什么,看到秦風二人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快喝吧,法醫(yī)大叔都快熬干了?!?/p>
“謝謝。”野田昊嘗了一口,然后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難喝?!?/p>
“良藥苦口利于病?!闭f罷,法醫(yī)又讓野田昊吃感冒藥。
野田昊一邊吃,一邊說:“五歲之后我就沒有再感冒過?!?/p>
“身體越是好的人,偶爾生一次病可能就沒了,你小心?!狈ㄡt(yī)認真說道。
“請你閉嘴?!?/p>
洗了澡,喝了姜湯,身體漸漸暖和起來,秦風感覺有點兒困。
野田昊跟法醫(yī)坐在他旁邊,兩人聊起分手之后的經(jīng)歷,話越說越多,絲毫不見困乏。秦風看著他們,感覺自己離得好遠,而且無論如何也過不去,最后,眼前一黑,他徹底昏睡了過去。
野田昊和法醫(yī)一起把昏睡過去的秦風抬進了臥室。思諾脫了他的鞋子,野田昊給他蓋上被子,說:“好好睡一覺吧。”
思諾說:“等他醒過來,一定會生氣?!?/p>
“無所謂,到時候我就在東京了?!币疤镪粚λ贾Z說,“謝謝你的配合,還要麻煩你在這里照顧他一會兒?!?/p>
法醫(yī)看了一下表,交代思諾:“麻醉劑的量不大,不用擔心。藥效會持續(xù)十到十五分鐘,十五分鐘后你檢查一下,如果沒有恢復意識立馬叫120?!?/p>
“知道了?!彼贾Z記在本子上。
野田昊最后看了一眼秦風,這時候的秦風沒有任何生氣,只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他希望以后不會再看到這樣的秦風。
法醫(yī)披上外套,拿上公文包,和野田昊一起開門出去,外面,五名警察全副武裝,整裝待發(fā)。
嫌疑人家在縣城外的別墅區(qū),距離新城區(qū)不過十幾分鐘的車程。
警車一路呼嘯,所有人都高度緊張。
野田昊看著車窗外的風景,細碎的雪花打在窗戶上,化成一滴水。他的思緒跟著風雪起舞,隨著風雪越來越瘋狂。
死者跟唐仁一點兒關系都沒有,但是有人散播了謠言,導致唐仁身上的嫌疑一直洗不掉,這個人,其實就是“秦風媽媽”。除了“秦風媽媽”,村里的其他人編不出唐仁的故事,編出來也不會有人相信。
她為什么這樣做?她在這個案子里的作用是什么?她真實的身份又是什么?
直到野田昊看到那個在精神病院工作的女人,他終于明白了。因為“秦風媽媽”的資料顯示她曾經(jīng)進過精神病院,而她的主治醫(yī)生就是地窖男尸最愛的那個女朋友。
“秦風媽媽”是一個很好的突破口,但是秦風不愿意傷害那個可憐的女人,他也不想做壞人。所以,最后一個線索就是精神病院的那個女醫(yī)生?;蛟S,下暗示的也是她?打造這個“烏托邦”的也是她?既然如此,那么就只好讓秦風回避了。
被思諾淋水、到法醫(yī)家借宿、騙秦風喝麻醉劑,都在野田昊的計劃里,也都順利地開展了?;蛟S就是太過順利,他總覺得哪里不對勁。
“到了?!狈ㄡt(yī)推他一下,野田昊抬頭,看到一座燈火通明的別墅,在一眾爛尾別墅中,顯得過于耀眼和詭異。
警察敲門,無人應答,只好破門而入,四處搜查,卻是一無所獲。野田昊在得到允許后進入現(xiàn)場。
這棟別墅看起來富麗堂皇,但是裝修質量跟法醫(yī)家沒有太大的差別。野田昊懷疑這個縣城可能只有一家裝修公司。房間里的一切看起來沒有什么不同,只是不像一棟住宅,更像一個祭壇,給人以威壓和肅穆的感覺。能看出來房間的主人努力想使得它與眾不同,但迫于裝修公司能力有限,失敗了。
“她不在這里,一定是在精神病院。”野田昊說,“我們現(xiàn)在過去需要多久?”
警察正要回答,突然接到新的任務??h精神病院報警稱,病人大量出逃,其中不少有暴力傾向的,可能會傷人,懇請警方幫忙抓回。沒一會兒,又有居民報警稱,一伙來歷不明、身穿白袍的人對著自家大門瘋狂地砸。……
“糟糕!中計了!”野田昊懊惱地說,“是思諾!”?
雪花已經(jīng)是成片地在落,很快讓一切都變成了白色,除了這座曠野之上的精神病院。
它是座有形體的黑暗世界,高聳的圍墻遮住了里面的一切,從敞開的大門望過去,也看不到其中的真相。
秦風就站在風雪中,正對著那扇門。思諾側身看著漫天的雪,似乎能看到雪上撒滿鮮血。
“大叔現(xiàn)在一定氣壞了?!彼贾Z開心地說道。
秦風說:“他會很快趕過來?!?/p>
“你要等他?”
秦風搖搖頭。但是,他總覺得野田昊就站在他身邊,笑瞇瞇地看著他。白雪很快讓兩人白了頭,一生像夢一樣過去了,他們仍站在一起……
秦風和思諾一同走進黑黝黝的大門里,兩扇沉重的鐵門在他們身后慢慢合上,構成一個顯而易見的陷阱。
“還不現(xiàn)身么?這就是Q的待客之道么?”秦風大聲質問道?!肮?/p>
一陣刺耳的大笑后,一個醫(yī)生打扮的女人踩著高跟鞋從對面大樓里走了出來,隨著她的出現(xiàn),精神病院里亮起了燈,但看起來比純然的黑暗更可怕。醫(yī)生走到兩人面前兩米的位置停了下來,說:“思諾,你好?!?/p>
“你想見我?”思諾想起Q的邀請函——裝在試管里的螞蟻。
醫(yī)生說:“不錯,我想見的只有你。秦風是一只很好用的餌?!?/p>
“為什么見我?”
“因為我很困惑,要不要毀掉這個世界。”醫(yī)生摘了眼鏡,解開頭發(fā),就像在拆除自己身上的枷鎖。
“為什么要毀掉這里?”秦風問。
醫(yī)生似乎才意識到秦風,故作驚訝地說:“哦,你也來了?有位朋友已經(jīng)等了你很久,你先去見見他吧?!?/p>
說著,四周的燈光變了,喇叭里傳出刺耳的音樂,那個神秘人蹲在樓頂上,沖秦風大喊:“殺了他!”
醫(yī)生邀請思諾到辦公室里喝茶,似乎周圍什么都沒發(fā)生,這只是一個尋常而美好的下雪天,正好適合約會朋友的天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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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持續(x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