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與自由的飛鳥]賀峻霖//Blue
禁上升禁二改二傳
私設(shè)OOC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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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邃的藍(lán),止不住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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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棒:@七口菠蘿茶
下一棒:@_淋著雨愛你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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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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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到賀峻霖離開的消息是在兩天后。碩大的出租房內(nèi)只剩旋轉(zhuǎn)的風(fēng)扇,吱呀吱呀勞作著。房東阿姨前來和我對接,告知我要盡快搬出去,并塞給我一張字條,關(guān)上房門離開了。紙條揉成一團(tuán),躺在我的手心,對折好幾次的紙條,棱角刮的手掌發(fā)癢,我終究沒耐住耐心,把紙條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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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要來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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單單幾個真是符合賀峻霖淡漠的性子。說不傷心那是假的,長達(dá)盡十年的感情,啪的一聲跌的粉碎。過去種種走馬觀花的在我腦海中過了一遍,最后他不聲不響的走,就好似多年的感情全是笑話。放置玄關(guān)柜的合照上,賀峻霖穿著一身黑色高領(lǐng)毛衣微昂著頭對著攝像頭笑的明媚,另一側(cè)的我不茍言笑盯著鏡頭,時間定格在十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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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發(fā)來消息,讓我盡快收拾東西趕快出來。我對著鍵盤噼里啪啦的一陣,發(fā)出的消息單單是一句“哦?!?/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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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自小便于我和賀峻霖相識,是個樂于助人的主兒。我和賀峻霖能在一起少不了他的推波助瀾。他是我們?nèi)酥薪Y(jié)婚最早的那個,如今兒女雙全,我和賀峻霖停滯不前,最后落了一個面目全非的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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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屋外,一陣警笛聲,姑且又是領(lǐng)居家的小兒子又鬧事兒了。警笛聲直沖云霄,我透過玻璃看的清晰。窗戶外刮起一陣風(fēng),吹的陽臺風(fēng)鈴響的雜亂無章,好生刺耳。我不滿皺起眉頭,將陽臺推拉門重重關(guān)上,眼下又只剩轉(zhuǎn)動的風(fēng)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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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東阿姨手里盤著一團(tuán)瓜子嘴里咀嚼著,嘴里一邊念叨嚴(yán)家的小兒子,真是一點用處都沒有,到處惹事。我神情冷漠看她步步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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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什么走?”宗娘斜靠在門檻,表情十分不屑。原本掃的干凈的地面,被她吐的滿是瓜子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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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上?!蔽掖?。眼下見宗娘要離開,我搶先一步擋住她,“他什么時候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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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然指的是賀峻霖。一張字條幾個字將我這十年來的感情打發(fā)了?我不認(rèn)也不想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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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她答的干脆利落。我一言不發(fā)單單挑了挑眉,“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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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我不知道!他塞給我一張字條就走了!還給我一大把的紅票,讓我把你趕出去!我也不知道時間?!?/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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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冷嘲沒忍住笑出聲,“宗娘,你這個慌,撒的四五歲孩子都能看出來。你是覺得我很好糊弄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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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始吞咽口水,眼神飄忽到處亂瞟。顯然是心虛。我沒那么多耐心,也不想和她多費口舌,“說清楚,什么時候走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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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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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五號,也就是一個星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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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別的事情,我得走。你趕快離開,別耽誤我生意?!弊谀锪粝乱痪湓?,頭也不回消失在樓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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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沉的氣壓,并沒有隨著太陽光照射而有所緩解。時鐘轉(zhuǎn)動的指標(biāo),在空曠房間,異常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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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電話打了進(jìn)來,大致意思讓我盡快收拾東西,同他回去。我答知道,便將電話掐斷。常亮手機隨著時間走勢而漸漸息屏,黑色屏幕下的我臉格外憔悴,泛紅的眼眶,凹陷的臉頰,整個人都是一副營養(yǎng)不良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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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久久嘆了一口氣,將余下行李收拾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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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的車停在樓道里,狹窄的空隙,僅僅使兩人過去。年久失修的墻壁,斑駁的看不清原先模樣,樓梯間燈從墻壁脫落一角,吊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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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傍晚,樓梯間灰暗的摸不清道路,只有借著余光勉強看清樓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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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了嗎?”馬嘉祺問我。我點點頭,指向放置門口的兩個箱子,“都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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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嗯了一聲,沒在過問。接過門口的行李箱,從狹窄的樓道間通穿過,外面是璀璨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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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放到了后備箱,我腳步慢緩坐到后排揉了揉酸澀的眼眶。馬嘉祺自上車之后,沉默不說一句。汽車引擎聲,在狹隘的四方空間散開,像是從繁瑣的禁錮壓抑之下的怒喊。手邊包里的手機鈴聲乍然震動,嗡嗡嗡,持續(xù)不斷的響了一分鐘,繼而掛斷又繼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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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接?”馬嘉祺說出見到我之后的第一句話。我神色冷冷,單單斜視一眼藍(lán)色手提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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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想。”我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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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馬嘉祺像是一定要逼迫我,在嘴里聽到合理的解釋,他才松口。窄小的四方空間,心跳聲聽的清晰??臻g內(nèi)散發(fā)似有若無的香水氣,大概率是薄荷香。手包的手機響了一分鐘便自行掛斷。馬嘉祺坐在駕駛座,骨節(jié)分明的手把握方向盤,一搭沒一搭敲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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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不打算說?”他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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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單單掃了他一眼,“不說。”一口否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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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伏天,天氣躁的厲害。單是穿著吊帶背心,仍舊擋不住的熱。背后濕漉漉的,粘稠稠的粘貼在脊骨處,劉海成一縷兒貼在額頭,分不清是汗還是水霧。車?yán)锢錃忾_著,徐徐風(fēng)將微薄衣衫吹的鼓起,順上而去,透著絲絲涼意。我癱在后座,長長吁一口濁氣。馬嘉祺似乎并不打算走,他側(cè)目看我,指尖動作刻意加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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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他依舊是打破砂鍋問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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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說?!蔽艺Z氣不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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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見好就收,挑眉將視線收回。車外淅淅瀝瀝的開始下雨,雨霧中依稀之間我似看到賀峻霖,不過轉(zhuǎn)瞬一逝。他所謂的不告而別,其究竟是為什么,以前的愛似乎一夕之間全部幻化成泡影,湮沒在磅礴大雨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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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敲打車窗噼里啪啦的,如貝多芬指下激烈澎湃的琴音。窗外風(fēng)起而樹揚,掀落一陣落葉。馬嘉祺將車?yán)锏挠晁⑵鞔蜷_,左右橫擺,掃清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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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離開巰琚小區(qū)一路向北緩緩駛?cè)?。車外薄霧冥冥,燈紅酒綠。車?yán)餃囟茸兊?,泛著涼意。藕?jié)手臂驚起汗毛,有些冷。我縮成團(tuán)擠到角落里 靠身體僅有余溫,使得自己不那么冷。馬嘉祺從后視鏡瞄向我,伸手將空調(diào)溫度調(diào)高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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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冷,把后備箱上的毛毯拿出來蓋在身上吧?!瘪R嘉祺握著方向盤,神色冷淡。我蜷腿驚詫抬眸,順著他的話頭在后窗上取下一條淺黃色毛毯。拿到手里,是規(guī)整的,方正的如同在軍營中特意訓(xùn)練過一般。我揪住一角抖了抖在周邊展開蓋在身上。軟軟的,接觸身體是舒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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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打算怎么住?”馬嘉祺問我。我困得眼角聳拉皺巴臉深深打了哈欠,車?yán)餃囟入m是沒有太低,露出毛毯的皮膚接觸冷空氣卻還是令我一哆嗦,我急忙將腳掌縮回到毛毯中,回答馬嘉祺,“先在你們那里湊合一晚上,我下班后去住酒店,之后慢慢找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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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困的實在不行,腦底充斥著烏蒙。馬嘉祺啟唇看向我?guī)追钟杂种埂?/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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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你要說就說,你又不是啞巴?!弊秩顼L(fēng)從嘴中溢出虛無縹緲,像是提拉著一口氣,半死不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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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你找好房子,在搬出去吧。先在我那里住下。”馬嘉祺說??跉馐巧塘康目谖?,說出來的內(nèi)容卻又是另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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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怕妤妤鬧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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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能理解?!?/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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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能理解嗎?我微晃搖了搖頭,不大可能。書妤是什么人吶,大學(xué)時期有名的暴美人,行為方式大大咧咧,說一不二,嫁給馬嘉祺之后更是比以前更為蠻橫,她能理解,那便是見識太陽打西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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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已經(jīng)改變不少了,她知道你和賀峻霖的事情?!瘪R嘉祺適時出聲,將我思緒打斷。我不滿睨視馬嘉祺,側(cè)了側(cè)身體錯開馬嘉祺晃亮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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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我要看。到了就喊我吧,睡了?!蔽襾G下話,扯了扯毛毯將身體整個蓋住,迅速閉眼。伴著雨聲與空調(diào)運作聲,我沉沉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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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微抿嘆了口氣,將視線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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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轎車吞沒在雨霧中,直至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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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巰琚北行到馬嘉祺住處不過半小時。路程不遠(yuǎn),但馬嘉祺住的偏僻,路段石子多,我向來睡眠淺,有個聲響便醒了。涼意漸消磨,身體逐漸回溫。我掀開毯子,皺著眉伸腰長長打了哈欠。左手邊車門被打開,毛毯還在身上掛著,露出盈盈酥胸,抬頭間和馬嘉祺對了正著。我迅速撇開視線,輕輕咳了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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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尷尬的將視線挪移開,先我一步去后備箱拿出行李。我穿上涼鞋斂著毛毯下了車。門微敞,細(xì)小縫隙透出絲絲亮光,兩個大號行李箱放在門口,馬嘉祺插兜眸色波瀾不驚,似乎對于家門沒鎖這件事兒并沒有我想象中的波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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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愣著干嘛?還不進(jìn)來!”我出神的瞬間,馬嘉祺便已經(jīng)拉著行李箱進(jìn)了屋,在門口的還有他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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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是一如既往的沒變,雖是在自己家里,打扮的照舊火辣,露腰吊帶僅到大腿根的短褲,頭發(fā)隨意挽起,留了幾根頭發(fā)垂到肩上。性感、美艷,不愧為火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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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甩了?”她說,毫不掩飾的抨擊。我面色淡漠,換上馬嘉祺從鞋柜中拿出的拖鞋換到腳上,進(jìn)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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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住的房子并不大,粗略也就幾百平米的樣子,普通的兩室一廳,倒是為我提供了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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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你話呢!你是啞巴嗎?安絮梧?!彼饬枞耍┼┎恍?,和馬嘉祺一樣。一樣想在我冷靜自持的臉上窺出一絲裂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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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書妤你結(jié)婚那么些年了,怎么還沒長進(jìn)嗎?”我并不想來馬嘉祺這里的原因書妤便是其中之一。她自以為是的孤傲如鶴,同她這般人交涉,必然會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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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妤,看在馬嘉祺的面子上我不和你斤斤計較,我與賀峻霖怎么樣,是我和他的事情,與你無關(guān),管好你自己?!崩酉略掝^,我閃身進(jìn)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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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不大,整理的倒是干凈。擺設(shè)不多,中間一米七的床,右手邊擺著一桌一木椅,左手邊是嵌入墻的衣柜,僅此。行李箱扔在門口東倒西歪。馬嘉祺背對我整理床,我憑靠在門口,掃視一圈注意到書桌上放置一張照片。照片上僅有三人,我、賀峻霖、馬嘉祺。照片拍攝時間在十年前的大學(xué)校園,賀峻霖、馬嘉祺各著一身黑色西裝盯著鏡頭不茍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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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照片出神,全然忘記馬嘉祺還在屋里,“物是人非了。”馬嘉祺拿過我手中照片,放回原位,“有什么事情,你再同我發(fā)消息。妤妤是什么人你也清楚,也別和她斤斤計較?!?/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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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和書妤是夫妻,即便我與他關(guān)系再好,終究是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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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我盡快找到新房子?!北M早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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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嘉祺點點頭沒在多問。他這邊要走,我搶先一步喊住他,“你幫我連上無線網(wǎng),再給我存上你家地址,我有吃夜宵的習(xí)慣。”馬嘉祺思索一下,從口袋掏出手機打開二維碼,“你掃這個就能連,地址我發(fā)你手機,你注意看就行?!?/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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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機顯示已連接,馬嘉祺信息也接踵而至。地址簡單的存上,我便馬不停歇收拾行李。在馬嘉祺這里估計要住些時日了,我沉重的嗟嘆如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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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全部收拾完時間已過八點。我渾身癱軟一頭扎進(jìn)床里,一頓翻找找出手機,點了一頓外賣。雖是外賣,吃的東西并不多,僅僅幾串烤串,余下的都是酒。外賣訂的快,來的也快。簡單將書桌收拾出來,隨手套了一身外套去拿了外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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烤串油滋滋的,在手里掂量著有些重量。商家十分貼心將烤串與酒分離開,各放到一個袋子里。一袋油光發(fā)亮,木尖兒刺破皎白如霞的袋子,順著弧度滴油。裝酒那袋發(fā)綠,提起來叮叮鈴鈴的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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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縫兒透著光,細(xì)弱微小如螢火。房間是亂,卻又不亂。幾件衣服搭在木椅上,書桌除那張照片之外余下的都是在行李箱中收拾出的零碎物件(耳飾、化妝品、電腦),雜亂無章得倒在桌上。行李箱東西全部取出腳下并沒有多少空間,手上的燒烤串正垂著滴著油,在地板烙下點點污漬。整個房間被似有若無的燒烤香填得滿當(dāng),好似要將這個房間如肉糜般腌制入味。油落在腳上,些許黏糊,扯了張紙巾迅速揩去,我才重重舒了口長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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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倒霉,喝口水都能塞牙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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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床對面的桌子挪到飄窗不遠(yuǎn)處,又從行李箱翻到出一張地毯鋪張到地上。一趟折騰之后,烤串已經(jīng)冷了。我盤腿坐到地毯,背靠床,吃了幾口肉串,實在吃不下,起身找了酒起子,起了幾瓶啤酒,對瓶喝著。外面的雨并沒要停下來的意思,淅淅瀝瀝的,世間仿若是被薄紗覆蓋,模糊的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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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惆悵之際將冷意微下的啤酒幾口灌滿肚子,冰冷懾骨,冷的是酒,透得是心。酒過三巡,鋪張的地毯皆是空瓶,我喝的爛醉??敬畯氐桌淞?,嚼起的口感像是放置多年的臘肉,生硬又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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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跌咧著起身,把房間垃圾收拾出來,提著黑色塑料袋沓著拖鞋下樓扔垃圾。馬嘉祺房間微亮著光,隱約間傳來粗喘聲。扔掉垃圾再回到房間,已經(jīng)十二點,渾身充斥的酒氣味,一時半會兒的下不去。一番收拾之后,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到底是被酒蒙蔽了心,還是應(yīng)說,我該痛痛快快的哭一場。但似乎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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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峻霖的離開,像是預(yù)謀已久,卻又不是。這年間收集名家畫作與他費盡心思專研的雕塑像,一樣沒拿走。最后我離開,那些東西全部留在了我和他生活十年的地方。就像過去五年前的漠不關(gu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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胃里燒灼的厲害,翻滾著格外難受。倒了幾杯水,勉強喝下,那股子感覺,才稍稍下去。眼皮上下打架,昏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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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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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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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鈴響過,揉著發(fā)脹的頭,我呻吟著從床里爬起。渾身上下充斥著濃烈的酒氣,我擰著眉低頭嗅了嗅,難聞。像是被扔到常年不會見光的洞穴,潮濕散著惡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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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最后一個鬧鐘響起,還有五分鐘。幾番收拾后,我馬不停蹄換好衣服,匆匆趕往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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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嘉祺家到公司,約莫半個小時。因起的較晚,我并沒有趕上公交車。匆忙打傘匆忙攔下一輛出租車,一切都是匆忙的,快速的。仿若在偌大的城市之中,人一樣渺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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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dá)公司,掐點打卡,掛上工牌,我大喘著氣跑到會議室,依舊是遲到。遲到被記,意味著這個月的全勤獎依舊拿不到手,因為賀峻霖職業(yè)的特殊性,和他在一起的時間里,家里開支全部攤在我一人身上。日子過的相當(dāng)貧苦。退回的租金也返還到我手,但對于下月找房子簽合同,仍舊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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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議結(jié)束,眾人稀稀散散的散開,老板卻叫住我,“絮梧,跟我來一下?!标惾徊环判某铱催^來,我投去放心的目光,跟在老板身后進(jìn)了辦公室。辦公室開著空調(diào),我搓了搓手臂,僵硬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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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你最近的情況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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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房東逼得緊,賀峻霖一聲不吭甩下我走了,父母催婚又催的格外的緊,就好像是我只能活到四十。當(dāng)然這些酸苦水,我并不能對他說,一個商人怎么可能對一個打工人共情呢?簡直就是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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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都清楚,我也不和你賣關(guān)子了。你的個人業(yè)績是全公司最低,好歹是個老人,怎么連一個新人的業(yè)績都比不過。之前我并不是沒有找你約談過,你給我的反饋是什么?業(yè)績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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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綜合考慮,你不合適。收拾收拾東西,去簽離職合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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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年的職業(yè)生活就這樣無聲響的結(jié)束。我低頭收拾工位,心里一陣唏噓。陳然結(jié)束手里的工作,躊躇半天,磨磨蹭蹭從嘴里擠出幾個字,“要走了?”我微笑不否認(rè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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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們以后還能見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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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rèn)真地想了想,以后的遇見的概率是萬分之一。萍水相逢、同事一場,未來以后誰都說不清楚。她眼睛分外的亮堂,我將桌面上最后一個物件收到箱子里,“大概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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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哦了一聲,美眸暗淡不少,“你我都要好好的,以后可就沒人帶你了。”話語剛落,主管那邊催促我快些到會議室準(zhǔn)備簽離職合同。會議室單單亮了一盞燈,光線灰暗,分割兩塊。她將一疊合同齊齊退給我,“簽了吧。”意思很明顯,我再裝傻總得分得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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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資什么時候到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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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個月十五號?!?/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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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下的沒必要繼續(xù)問下去,我迅速簽完合同,將一疊合同推給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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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越來越好?!弊N易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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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公司,懷里抱著箱子,有些分量,在懷里沉甸甸的。我隨手?jǐn)r下一輛計程車報了馬嘉祺住處的位置后和家里人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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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響了十秒后接聽,是老媽。她那邊環(huán)境有些吵擾,大概率是在做飯。我簡單和她說了一些我現(xiàn)在的情況,她那邊沉默很久,半響只道一句,“你還是回來吧。省得我們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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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曉她的關(guān)心,但離開大城市回到小城市,意味著職業(yè)的選擇與未來都與目標(biāo)相差甚遠(yuǎn),不意外的會相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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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斟酌一番,還是覺得說出去來,“再給我半個月,如果真的沒有找到合適的,我便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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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在說什么,等我從混雜的思緒中抽出身,她已經(jīng)將電話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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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除找房之外,還有找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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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機師傅一路開車穩(wěn)當(dāng),到達(dá)馬嘉祺家我簡單道謝便抱著紙箱回了房間。書妤見著我回來,一如往常挖苦嘲諷,“怎么?沒工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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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攪得煩悶,也沒什么好心情去迎合她,“你覺得呢?眼睛不會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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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喲,那我可要恭喜你?!蔽阴久?,心里邊罵她尖酸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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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事兒你少管?!眮G了這話,我回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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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行卡余額對于日常開銷還是足夠,但這些天外賣點的放肆,余額在日常開銷些許的困難。這個月注定要吃苦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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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久久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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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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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嘉祺這里一晃一周過去,除每日必要的開銷外,我生活便格外拮據(jù),連馬嘉祺同我開起玩笑,稱這都不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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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這確實不像我。失去了基本的經(jīng)濟(jì)來源,銀行卡存款大部分去了賀峻霖哪兒,現(xiàn)如今手底下的錢能不讓我餓死在帝都便是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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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每日的找房子投簡歷外,我依舊不死心去收集關(guān)于賀峻霖的消息。他不聲不響離開帝都,我并不信。他并沒有多獨立的生活能力,他與我的關(guān)系更像是魚離開海不能呼吸。所以,他一定瞞著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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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天不負(fù)有心人,長達(dá)近一個半月的時間。我在宋亞軒那里得知到他的消息。如我所想般,他并沒有離開帝都,自己拿著拿筆存款去郊區(qū)買了一套房子,在那里住下。宋亞軒同我描述,賀峻霖已經(jīng)看不出原本鮮活的模樣,渾身上下每一處是好的。他說,他有了心理疾病,不能靠近我,所以他畏罪潛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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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這個謊言,我不愿信,也不想信。我不信長達(dá)十年的感情會因為一個心理疾病所打敗。宋亞軒在那頭,沉沉嘆了口氣,終究沒扭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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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帶我去看看,并告知我要做好心里準(zhǔn)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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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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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終于看到賀峻霖。如宋亞軒所說般,他渾身上下沒一處是好的,血肉模糊,依稀可見白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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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著眉頭佇立在門口,“從什么時候開始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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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五月份?!彼蝸嗆幓卮鹞?。去年五月,我被去西藏出差,一出差便是四個月。期間同他視頻電話,便注意到手上的傷疤。我問,他總答沒事兒,稱這些是不小心劃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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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清晰的知道,這是他的心理疾病。隨時間推移,他的病情漸漸加重,他的目標(biāo)從一開始的劃傷手指轉(zhuǎn)移到身邊各個部位?!彼蝸嗆幬艘豢跊鰵猓従?fù)鲁?,補充說:“通俗一點,這便是你們常說的自殘?!?/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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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標(biāo)準(zhǔn)術(shù)語,那便是BIID。身體完整性障礙?!彼蝸嗆幹赶蛸R峻霖,語氣中夾帶些許同情,“看到地上那灘血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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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宋亞軒又指定另一處,“那些肉也是他的。是不是格外的血腥,是不是覺得格外的想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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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搖頭,“其實不然,我會覺得難過?!蔽胰缡钦f,“我雖然干了十五年的媒體人,歸根結(jié)底,我的專業(yè)還是心理學(xué)專業(yè)。一開始我有所察覺,并也有意試探,可他終歸什么都不說……”我頓了頓,“BIID是很罕見的心理疾病,因為難度大,治愈情況困難,所以只有極少數(shù)可以活下來,所以,他活下來的概率是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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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側(cè)目與宋亞軒對視,賭他的存活率。宋亞軒躲過我炙熱的目光,選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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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概率為零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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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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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覺諷刺。格外的諷刺??裳巯聟s又有一種無力感在心上發(fā)芽滋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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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峻霖像是會有所感應(yīng),停下手中自刎行為,朝我看過來。那雙眼睛一如初見般清澈。我擰著眉,眼眶濕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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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在疾病面前很是渺小,如世間蜉蝣,如宇宙微塵。每個人都在想讓自己人生活的精彩,卻總能忘記身體的殘缺意味著夢想止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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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峻霖同我交匯的目光暫停了很久,仿若一世紀(jì)漫長。我眼睜睜看他拿起水果刀從手臂間剜生出一朵花,一朵艷麗的玫瑰花,被血色滋潤的紅色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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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他笑的多開心。而我們便有多無力?!彼蝸嗆幷f,“確診之后,有特別控制他,結(jié)果你可以猜的到?!?/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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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掙脫,威脅對嗎?”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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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彼蝸嗆幉环裾J(rèn),接著我的話頭繼續(xù)道:“每每固定,他便每每掙脫。拿著他手上的水果刀抵在手腕間以死相逼。人生三十年,我頭一次覺得那么無力,在疾病面前?!?/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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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沉默了許久??吹劫R峻霖將刀尖對準(zhǔn)腰腹,我才意識到,他病得多嚴(yán)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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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保不準(zhǔn)他可以活多久,唯一可以確定的是,當(dāng)他情緒平穩(wěn)時,他一定會活的長久。所以,絮梧,你應(yīng)該明白我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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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然是明白。我利落的轉(zhuǎn)身,將我的愛意與他的眷戀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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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可以讓你活的久一些,前提是這輩子不再看到你,那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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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著宋亞軒的車回到馬嘉祺家中。困擾如何去留的問題,再次見到賀峻霖之后也有了答案。和家里人發(fā)了消息,定好了回蘇州的高鐵票,于明天八點離開帝都,離開我生活快二十年的城市,回到家鄉(xiā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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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踏上回家征途,與一切告別。我凝望在西安五臺山求出的平安符,放在心口默念。愿他平安,愿他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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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那張背后是大海的照片丟失在大千世界中。愛或不愛,在賀峻霖眼中是一道永遠(yuǎn)解不開的命題,就好像我面對留在帝都還是回到蘇州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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愿五臺山文殊菩薩可以聽到我對他的祈福,愿他這一生平安、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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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