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荷林? 西電Shining動漫社

? ?? “該起來了，莫多——”

? ? ?蓋著被裹整理好昨晚的筆記和地圖，清點了食物、空瓶和衣服包裹的數(shù)量，在昨天記錄下的“暴風(fēng)”下擦掉多余的文字，補(bǔ)上“無事”后，起身，把莫多叫醒。

? ? ?“嗯——尼?！佟俣嗨粫骸彼谝慌缘哪嗖磺樵傅毓蛔?，囈語一般，翻過身繼續(xù)睡。

? ? ?“得快一點了，收音機(jī)說今天有雨。”我不再管她，扎好頭發(fā)，打理好裝束，一個人走出帳篷。礦車還停在軌道上，沒有被吹散架真是幸運。雖說是半路上發(fā)現(xiàn)的，和當(dāng)時的我們一樣殘缺得不成樣子，但好歹車輪還完整，能夠加鎖固定，并且足夠輕，兩個人拉著不成問題。

? ? ?我把食物空瓶和衣服包裹重新裝回礦車內(nèi)。莫多走出了帳篷。

? ? ?“今天也要走一天嗎？”

? ? ?“啊，大概只有半天，下午有雨，晚上再走一會兒就可以休息了?！蔽掖虬斯P記和地圖，拆下帳篷一并打包放進(jìn)礦車中。

? ? ?“那我們什么時候才能趕上卡桑和多桑呢？”莫多趴在礦車邊緣，期待地問道。

? ? ?“……”

? ? ?究竟什么時候才能不回避這樣的問題呢？什么時候才能趕上呢？我也不知道，也許明天，也許不會有。

? ? “快了……多桑不是說了嘛，等趕上他們的時候他會送你一塊北極星的碎片喲?！?/p>

? ???莫多眼睛里閃著光，就好像多桑確實說過這樣的話。

? ? ?莫多的包里有一本被裁去頁碼的簡明百科。她不時向那個條目翻，折了書頁還讓我?guī)兔τ貌使P勾出來。我盡量避開她常翻的那幾個條目下手。北極星的碎片有沒有不知道，只知道所有代多桑許下的承諾都是空頭支票。

? ? ?拿著指南針確認(rèn)了行進(jìn)方向和地圖中標(biāo)識的目的地。想打開收音機(jī)再次確定天氣，收音機(jī)時斷時續(xù)，噪聲蓋過了電子人聲播報，最后中斷——電池中的水又用完了。不過記憶中昨天預(yù)報了那里的確是有雨的。我相信我的記憶，我也不得不相信天氣預(yù)報。所有的水都已經(jīng)用完了，那是最后的希望。

? ? ?“來。”我將礦車一邊的繩子小心地纏在她的手腕上，另一邊的繩子綁在自己腰間。就這樣兩人一車沿著軌道行進(jìn)。

? ? ?許多年前我也不會想到這樣。能夠想象嗎？高樓平房間莫名多了無數(shù)不知通向何處的鐵軌，運輸各種未知貨物的奇形怪狀的貨車駛過這里。等到眾人回過神來時，高樓平房被清空了。等到我回過神來時，貨車和眾人也沒了蹤影，只剩下我和莫多，以及這再不會有人居住的城市。

? ? ?那晚連夜在空城搜羅食物，尋找過冬的衣服，備好地圖和筆記，整理了一大竹簍兩大行李箱。告訴什么都不知道的莫多要去找卡桑和多桑。

? ? ?然而走出了空城才知道，外面的情況更糟糕。整個世界似乎只有我和莫多兩人。能看見的只有鐵軌，漫無邊際錯亂無章，鐵軌荒漠?？刺哿搜劬?，在地圖上找到了那條至始至終都存在的軌道匆匆上路。

? ? ?“尼?！茉僦v一個故事嗎？”

? ? ?“啊……不是才講過了嗎？想聽故事自己看啊。”我指了指莫多手中的那本簡明百科。

? ? ?“都說了我看不懂了！而且上一次不是已經(jīng)十多天了嗎？”

? ? ?已經(jīng)有這么多天了嗎？現(xiàn)在似乎完全沒有時間的概念了，幾個月說過去就過去了。還能這樣過多久呢?

? ? ?“嗯，行，書拿來。想聽什么？嗯……佩特拉、英仙座……還是北斗星？”

? ? ?“哈，北斗星！”

? ? ?我確定一定是因為這和北極星名字相像，她毫不猶豫地選擇了最后一個。輕嘆了一口氣，用說童話的語氣翻譯了一遍百科，一邊走一邊講給莫多。

? ? ?“……所以不僅有北極星在我們正后方，還有它們會給你指路……”

? ???“尼桑，童話故事里的東西是真的嗎？”

? ? ?“只有一些是真的，像這本故事書，大概就時間，鐵軌和星星是真的，其他的大部分都是幻想?！?/p>

? ? ?“上次講的鳥也是幻想嗎？”“……對啊?！?/p>

? ? ?“樹呢？”“也是?！?/p>

? ? ?“沙拉醬呢？”“早上吃餅干時蘸的那瓶就是啊?！?/p>

? ? ?“飛機(jī)呢？”“.…..這個不清楚，這個得問卡桑?！?/p>

? ? ?我也開始回避這樣的問題。那本百科在她看來有多少是真的呢？

? ? ?下午，如約來到目的地，一小時后這里將會有雨，有大雨。鎖好車輪，把大帳篷搭上，卸下包裹，支上支架，掛上所有空瓶，在地上擺好兩個大桶，準(zhǔn)備一會兒的收獲。

? ? ?如果雨如期而至，得到的飲用水會豐盛到撐過一個月，收音機(jī)會重新恢復(fù)電力，電爐能再提供一周的熟食。

? ? ?最重要的，同時還能洗一次澡，和莫多一起，相互接觸對方的軀體，沒有一絲顧忌地清洗。上一次洗澡還是在三周前的那次雨，雖說現(xiàn)在是不應(yīng)該碰涼水的，但在雨面前，什么原則都顯得不那么重要了。

? ? ?是下雨的時候了。準(zhǔn)備好浴巾浴球待在帳篷里著急等著，度秒如年。

? ? ?“尼?！晔裁磿r候到？”莫多等急了，不安地問道。

? ? ?“再等等，雨馬上就到了?！蔽蚁嘈抛约旱挠洃?，也不得不相信預(yù)報，這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 ? ?十分鐘，二十分鐘，一個小時。帳篷外似是泛著云，鐵軌荒漠各處充斥著能打出火花的沉郁，沒有一絲風(fēng)。

? ? ?雨還是沒有來。

? ? ?我不得不面對這樣的現(xiàn)實：電子播報的天氣預(yù)報因為無人維護(hù)而出了差錯，收音機(jī)喪失了它唯有的實質(zhì)性用處。

? ? ?“尼?！?/p>

? ? ?……

? ? ?“尼?！?/p>

? ? ?莫多的聲音在腦中若隱若現(xiàn)，卻聽不見后面的話語。我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么了。

? ? ?憑著地圖收音機(jī)和半路上撿來的礦車走了三個月的路，靠著火車月臺上的資源和雨水過活。昨天晚上的大風(fēng)暴躲過了，那幾次干旱也熬過來了，沒有礦車的路也撐了過來。多少次我想用那句話結(jié)束整本筆記最終都被擦去了。而現(xiàn)在，沒有了天氣預(yù)報，接下來的路沒法走下去了。

? ? ?“尼桑?！蹦嗷蝿又业募?，將我的思緒帶了回來。

? ? ?“雨好像還沒來呢……”“嗯，看樣子是還沒來呢?！?/p>

? ? ?“那我們怎么辦呢？”“嗯……我們今天就先休息吧?！?/p>

? ? ?我說出了這句話，是想要放棄行進(jìn)還是想要繼續(xù)等雨？我也不得而知。

? ? ?撤下空瓶，支架和盆，加固了帳篷。我們躲進(jìn)帳篷里保存體力，等待著晚上的到來。我們搭好了地鋪，我們清點了所有衣服和空瓶，我們關(guān)小了通風(fēng)口提早防止晚上的風(fēng)暴，我們躲進(jìn)了被窩。

? ? ?“尼桑，我們沒水了?！?/p>

? ? ?“是啊，我們沒水了。”我一邊給她講著剩下的童話，不時回答她的插話。

? ? ?“又像上一次那樣嗎？”“馬上就有水了?！?/p>

? ? ?“上次也是這樣說的?！薄啊?/p>

? ? ?“要是當(dāng)初沒有出來的話……”“那我們就再也見不到卡桑和多桑了?！?/p>

? ? ?“.…..”

? ? ?“尼?！?/p>

? ? ?“然后是佩特拉……”我想把所有關(guān)于世界的童話都告訴她，告訴她鐵軌外的世界，盡量多一些。

? ? ?風(fēng)暴卻是在預(yù)報下如期到達(dá)的，石子將礦車砸得作響。我將莫多不感興趣的童話變成光熱維持這一晚上的溫度。

? ? ?“莫多?！薄班牛俊?/p>

? ? ?“問些問題吧，隨便問一些?！痹诒桓C里抱著莫多相互取暖，這樣的日子不知道還有多久。

? ? ?“嗯……”莫多陷入了沉思，她思考的表情很可愛。

? ? ?“尼桑明明不是尼桑，為什么要我叫尼桑為尼桑呢？”

? ? ?“名稱而已啦也沒有其它意思，換一個?！蔽乙乇艿膯栴}多了一個。

? ? ?“那……尼桑談過戀愛嗎？”

? ? ?我驚坐起，“你從哪里學(xué)的這個詞？”她指了指那堆光熱?？磥砦乙彩切牟辉谘?。

? ? ?“嗯……談過嘛……就是……好，也不聊這個話題了，下一個?！爆F(xiàn)在細(xì)想也拼湊不出學(xué)長的臉，究竟要回避多少個話題呢？

? ? ?“那……我們會死嗎？”

? ? ?帳篷里的光似乎暗了些。

? ? ?沒有人再有勇氣接下對話。

? ? ?我緊緊將她的手握住，好一會兒。半天說不出一句。

? ? ?“莫多?！?/p>

? ? ?我不想看見她為這樣的問題陷入沉默，不想讓她看見我的毫無把握。但她大概也已經(jīng)察覺出來，只是不想讓我知道她已明白。我只想安慰她，即便是用我也不相信的話，即便是和往常沒有任何實質(zhì)用處的約定一樣。

? ? ?“莫多和尼桑走出來已經(jīng)幾個月了，我們遇見過風(fēng)暴，之前還有幾天都沒水的時候。我們，最終都活了下來，都活了下來?！?/p>

? ? ?“之前就這樣約定好了，我們要活著，要找到卡桑和多桑?！?/p>

? ? ?“多桑也和我們約定了……會給你北極星的碎片……吃不完的沙拉醬……還有……還有和尼桑的一模一樣的筆記本……”我回憶著曾經(jīng)給她的不會實現(xiàn)的承諾。

? ? ?“所以……我們會一直活下去……活下去……找到卡桑和……”

? ? ?我不能繼續(xù)說下去了。我不知道接下來該怎么辦，我不知道帶著她走出來是否是正確的事，我并不知道那個研究所的具體位置?？ㄉ＃嗌?，你們究竟在哪里呢？你們能告訴她那些都不是童話中的幻想嗎？

? ? ?帳篷里仍然很安靜。

? ? ?“……睡了吧。”

? ? ?“嗯?！?/p>

? ? ?“晚安?！?/p>

? ? ?莫多很快睡去，她相信了嗎？我拿出筆記，在今日記錄下“暴風(fēng)，缺水”，頓了一下，顫抖著寫下那多余的文字后便不再管，抱著莫多試圖睡去。一直到下半夜，光熱滅掉了，我不敵寒困也睡去了。

? ? ?大概是被渴醒的，喉嚨冒著煙。再過兩天就走了吧，這樣想著，發(fā)現(xiàn)手中沒有了實感，連忙坐起找尋。

? ? ?“尼桑！尼?！甭曇粼趲づ裢狻Ｎ覠o力地站起，蹣跚向外趕去。

? ? ?趕去的途中耳朵捕獲到了更多的聲音，是液體連續(xù)打在帳篷上的聲音。跑出帳篷，莫多激動地從鐵軌旁跑了過來。

? ? ?“雨！是雨！”

? ? ?遠(yuǎn)處的光這樣照過來，穿過雨滴，又聚在了她的身上。這大概是她最可愛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