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差不多是在早上凌晨的時候醒過來的。

鼻腔內(nèi)充斥著梅花的味道，旁邊香爐中的香粉已然燃盡，留下黢黑雜質(zhì)的同時往外持續(xù)散發(fā)著好聞的香氣。說實話空聞著這股味道，不由得又產(chǎn)生了些許困意。

昨天晚上睡覺的姿勢不太好，空感到他的脊背有點難受，連帶著脖子也有種很僵硬的感覺。他從床上坐起來，接著將十指交叉后向前一抻，總算是讓自己稍稍從疲累中找到了一絲作為「人」的，還活著的感覺。

棗木窗戶大開著，陽光肆無忌憚地沖進來占據(jù)了床的一片領(lǐng)地。空發(fā)現(xiàn)他被子上面有一片葉子，碧綠當中夾雜著些許橙黃，或許是昨天晚上隨著風飄進來的。這葉子是大街邊的槐樹上的，不知道怎么飄了這么遠才落到往生堂里面。

陽光有點刺眼，夏日的天總是亮的很快，空將那片葉子輕輕送出窗外隨風而去，接著一轉(zhuǎn)身坐到床沿。昨天太熱，他只是蓋著一張毛巾薄被，但是現(xiàn)在這張被子被旁邊的人壓在身子底下。

胡桃?guī)缀蹩梢杂盟难霭瞬娴膭幼鱽硇稳?，雖然她睡覺的時候不會亂動，也沒有磨牙之類的制造噪音的習慣，但是她的實在稱不上是雅觀。就像是一個宿醉的中年大叔，還把肚子露在外面。

「……」

空靠過去將她壓住的被子拉起一個角蓋住了她的肚子，胡桃突然將自己的手屈起來像貓爪那樣蹭了蹭自己的臉頰，也不知道在夢里面又見到了什么。或許是夢到了自己正在逗弄一只貓，然后被貓戲耍的離奇故事。

空擦掉胡桃流出來的口水，然后起來關(guān)上了窗戶將陽光阻隔在外面。失去了陽光的溫暖之后，胡桃稍微翻了個身，然后將被子拽上來裹住了自己，如果非要找個東西來形容的話，那么就是一串裹上了糯米紙的冰糖葫蘆？

他離開臥室，距離往生堂開業(yè)的點還有一段時間，不過就算是他們遲點開門也不會有任何問題，或者說他們也可以完全看心情開業(yè)，畢竟這個地方有生意上門也算不得什么好事，至少璃月的百姓是不愿意到這里來的。

像胡桃這么積極地出去招攬生意，自打往生堂誕生以來還是頭一回。

「早上好鐘離?！?/p>

「早?！?/p>

作為神，鐘離理論上來講是不需要睡眠的。有的時候他會徹夜看書，或者坐在椅子上面閉眼假寐，像是入定一樣一坐就是一晚上。而且根據(jù)璃月的傳統(tǒng)，正堂上面放著的紅木椅子是為了讓主人保持正襟危坐而特意設(shè)計地很不舒服的，空真的很佩服鐘離能在看上去就很腰疼的椅子上坐那么長時間。

鐘離捧著個小茶壺站在院子里面，真的好像是一位退休之后的大爺似的，但是在璃月可找不到樣貌如此年輕，身材高大提拔的「大爺」。

「鐘離吃過早點了嗎？」

「還未曾吃過，等一會去茶樓?！?/p>

鐘離可不會讓空做早點什么的，他已經(jīng)習慣與去外面吃。不過作為神，鐘離應該沒有飲食的需求才對，那或許是他作為人的時候保留的習慣。

「那好吧?！?/p>

空不再留意鐘離的去留，他繞到屋子后面的廚房里面給胡桃弄早餐，她很喜歡吃辣的東西，但是這些東西很明顯不適合在早上吃，空打算給胡桃做湯粉。他決定就算胡桃抗議也不行。

香氣四溢的高湯，加上彈牙滑嫩的粉，空在表面撒上一些蔥花，最后想了想還是給胡桃加了一勺紅艷艷的辣椒油，放上幾顆炸花生之后就算完成了。

空聽到身后有椅子被拖動的聲音，他將粉湯送到桌子上的時候，看到胡桃?guī)е赖舻难凵褡谧雷优赃?。她的頭發(fā)沒梳，就這樣帶著翹起來的發(fā)梢趴在桌子上。

她穿著褻衣就跑出來了，腳上也沒穿襪子，好在這里是往生堂的內(nèi)院，除了胡桃之外并不會有人進來。這里談不上有多么有生氣，甚至可以說是蕭瑟。

「怎么了？」

熱氣騰騰的粉湯往外面散發(fā)著香味，胡桃看著碗但是并沒有動筷子。

「好累?！?/p>

「為了這種原因就往外面散發(fā)起床氣可不好?！?/p>

「肚子有點難受……」

空聽到胡桃這么說愣了一下，他將手中捧著的杯子放下，然后走到胡桃的身邊重新坐下來。

「是生理期嗎？」

「才不是哩！」

胡桃將腿往上一提，然后雙腳離地盤腿坐上了椅子。

她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接著拿起筷子攪一攪碗中的粉，那些許辣椒便向著四周發(fā)散開來將清亮的湯汁染成了紅色，隨后挑起粉大口大口吃了起來，而且貌似并不太在乎四處飛濺的湯汁。

空看著胡桃的樣子，真的像餓急了的宿醉大叔，他明明昨天晚上給胡桃做過宵夜了來著。那些水晶蝦去哪里了？莫非通過胃里的某個神秘通道被送往了虛無之中？

「再來一碗湯！」

「好好……」

好吧，至少胡桃的食欲還是在的，吃完一碗之后她的心情似乎回復了一些?，F(xiàn)在她悠閑地捧著碗慢慢地嗦著滾燙的肉湯，但是瓷碗明明也是那么燙，胡桃卻完全沒有感覺似的，甚至連手都沒在顫抖。

「今天還要去招攬生意嗎？」

「當然啦，不然下一頓要吃什么？」

「好吧?！?/p>

空并不覺得往生堂很窮，這里當屬于半年不開張開張吃半年的那種店鋪，但是生生死死是個沒有定數(shù)的事兒，說半年不開張未免有點長了。就連輕策莊的人離世都會來找往生堂！這里的生意實際上算不得蕭條。

胡桃將碗放下，然后帶著心滿意足的表情抹抹嘴巴，接著從凳子下面一躍而下，完全看不到剛剛那個是在為了什么事兒而生氣的臉了。

「……」

空突然注意到胡桃走路的姿勢好像有點奇怪，微微岔開了雙腿而且速度還很慢，就好像是在刻意避開不要摩擦到某個很難受的地方。原本

「胡桃你……」

「所以說了啊……」

她聽到空這么說，馬上鼓起臉頰來，原來剛剛的表情消失真的是因為被空做的粉湯治愈了。

「抱歉……」

空對著胡桃道歉，這件事情和他脫不開干系。他將還未吃完的早餐放下，邁著大步子追上了胡桃，然后摟住她的肩膀輕輕將他的身體托了起來。

「空……把我放下來啦。」

雖然她是這么說著，卻也任由空抱著她。胡桃好像對于空的溫柔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而且也無法體現(xiàn)出原本的那種古靈精怪，隱隱之中產(chǎn)生了一種類似于傲嬌的性格。梅花狀的瞳孔輕輕顫抖著，就好像是被搖晃著的星光。

她在掩飾害羞，僅此而已。

「今天的工作就交給我吧?！?/p>

「你會招攬生意嗎？」

「試試唄，雖然我的臉皮可不太厚?！?/p>

「你在揶揄我嗎？」

胡桃拍拍空的臉，試圖將他從某種「自己的戀人在某種程度上真的很厲害」的負面想法中喚醒過來。

「就這樣吧，你現(xiàn)在走路都很奇怪……」

「不如猜猜看是誰把我變成這個樣子的？」

「是是是，對不起。」

胡桃開始像是譴責似的捏著空的臉，但她的動作很輕，完全只是象征性地表達了一下自己的不滿，她的嘴角還沾著一小粒芝麻。

「你今天好好休息吧，想要什么東西嗎？」

思來想去，空最終還是選擇用禮物來討好她，雖然他也明白就算什么都不做胡桃也會原諒他，可是既然有機會還是好好寵寵也不是什么問題。

「那……」

她的眼睛一轉(zhuǎn)，接著嘴角輕輕上揚。

「那么就拜托你在外面多逛逛啦，最近生意不太好?！?/p>

「就這些？」

「嗯……我還想吃香菱做的點心。」

「還有嗎？」

「順路再去把我放在裁縫哪里的衣服帶回來。」

「知道了，還有嗎？」

「暫時沒有了?！?/p>

空一路將胡桃抱回臥室，然后將她輕輕放到床沿上面，隨后他就看到了掉在地上的被子還有被扒拉到一旁的枕頭。而胡桃像是完全不知道這是怎么回事的樣子，繼續(xù)一個盤腿坐到了床上，然后往后一仰過去，保持著這個奇怪的姿勢躺在了床上。

空把被子撿起來折好放回床上。

「我出門了?！?/p>

「拜拜?！?/p>

胡桃爬到床的另外一邊，看著空的身影在緋紅的門后消失了。她的臉上少見地出現(xiàn)了寂寞的表情，但是自己又不能出去亂跑。

「決定了！」

她突然又從床上跳下來，看著靜靜放在架子上面的塵歌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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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還是喜歡這里?。。。。?！」

空曠的天地總是能讓人產(chǎn)生想要吶喊的沖動，雖然這里并不是群山之間所以聽不到美妙的回音，可是作為宣泄情緒的地方也夠用了。

胡桃找了一件很舒服的裙子穿上，和她平時穿的那件很像，不過飄揚著的長袍部分要跟短一些，上身也是傳統(tǒng)的左右襟設(shè)計而非盤扣馬褂。

這里除了她之外也不會有人，阿圓已經(jīng)習慣跑胡桃的古靈精怪所以也不會去在意她。

雖然不能像平常一樣又跑又跳，但是飄著的風會時不時將她的衣擺吹飛起來，胡桃就會感到自己輕飄飄的，連帶著那種來自內(nèi)部的違和感也會得以減輕。她慢慢散著步，完全不在乎自己時不時乍泄的春光。

「好舒服啊……據(jù)說真空有益健康，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胡桃不知道，這種好像志怪奇談的無用知識在某種程度上很流行，雖然并沒有什么依據(jù)，但是有的時候人總是會想要解放天性古怪想法，所以這種奇怪的「知識」也就有了傳播的依據(jù)。

「話說回來，我還沒好好在這里逛過啊?！?/p>

胡桃的活動范圍只有主屋所在的這篇空地上，甚至可以說是只有主屋的周圍。平時習慣東逛西逛的她在塵歌壺內(nèi)會變得有點拘謹，如果非要找個理由的話，那么就是對于戀人的一種隱私尊重吧。

「好……先去主屋里面?！?/p>

她的第一站就是空的房間。

「什么也沒有啊……」

就像他的名字那樣，房間里面幾乎是空的。一張床，一個書桌和一把椅子。隨后還有個架子上面放著各種各樣的物品，看起來是旅途中得到的一些紀念品什么的。

「沒有什么好玩的東西……」

胡桃一下子撲到床上，雖然她晚上會和空同床共枕，但是她幾乎從未在塵歌壺中過夜。因為自己的身份原因，她必須大部分時間都要去關(guān)注外界的信息，好不讓自己錯過任何一樁生意。

話雖如此，胡桃卻也總是消失地無影無蹤，然后在需要她的時候準時出現(xiàn)，真可以用神奇這兩個字來形容。

今天不一樣，空代替她出去工作了。這就意味著今天胡桃可以真正當一次甩手掌柜。什么也不用管，這種突然好像解脫的感覺讓胡桃產(chǎn)生了一點違和感，真到了這個時候，胡桃反倒是不知道該做什么了。

「空的味道……」

床單上有強烈的陽光氣味，或許是在心理作用引導下，胡桃才在床單上聞到了那股只會出現(xiàn)在本人身上的氣味。

「啊……好無聊?！?/p>

胡桃將被子抱著左右滾了滾，把自己卷了起來，暖暖的感覺從被子里面開始向著自己的身體發(fā)散，就好像是空在抱著她。

「空……唔……」

胡桃想到了昨夜她開的玩笑導致的后來發(fā)生的一系列問題。雖然確實也稱不上是問題，畢竟那種事情沒有愛的話就是沒有意義的。

自己的腦袋變得空空，頭一次有了那種古怪的感覺，帶著自己的靈魂在飄啊飄。但是那種感覺卻又好像在做夢，拼命回想著卻無法再度有清晰的感受。

「又痛……但是……」

一個古怪的念頭從胡桃的腦海中閃現(xiàn)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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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見到胡桃的時候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胡桃……胡桃？」

空輕輕拍拍胡桃的臉，沒有反應。

實際上空不認為自己是一個會趁人之危的人，可是胡桃現(xiàn)在的這個昏睡過去的樣子是在太過充滿了誘惑。

「睡著了嗎？」

空沒有碰胡桃，他慢慢躺下來用一支胳膊支著腦袋，側(cè)躺著看著胡桃的臉頰。

空輕輕撫摸她的臉頰，有點燙而且潮紅未褪。他的動作很輕柔，好像并不愿意驚醒熟睡著的少女。

「但是……」

他的眼神一變，出現(xiàn)了一絲黑色的霧。

他站起來看著胡桃，背后透出來客廳的燈光將他的影子投射在胡桃身上。

「你要補償我啊……今天給你做了這么多事。雖然這是對于你的補償，但是呢，我現(xiàn)在也累了啊……」

……

空想要制止胡桃的行為，但是這個場景看上去香艷極了，他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決定好好給胡桃擦擦身體。

「不討厭哦……這個味道……」

「你這么說也……」

「幫我擦身子。」

胡桃用傲嬌的語調(diào)發(fā)號施令，但是其中又有甜甜的愛意，更像是在要求寵愛。

「是是。」

空去打水了，胡桃又沾了一點點放進自己的嘴巴里面。

「果然還是好奇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