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生人日志 Day 20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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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昨晚做了個夢，這是我第一次做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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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抱著他準備待機，他突然問我等戰(zhàn)爭結束了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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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和颯颯待在一起。” 我遵從本心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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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有沒有什么想去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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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去哪我就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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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陪我去個地方吧，之前一直盼著要去，可沒等來一起前往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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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給我描述了一間木屋，坐落于西歐的一座古城，那里的家具都是木質的，是溫暖的褐色。木屋進門是一條長長的走廊，兩側的紅磚墻上掛著我們的合影，走廊盡頭才是起居室，大落地窗的窗框有些舊了，但玻璃很干凈，可以看到穿城而過的古老河流。沿著挑高的墻體擺放著各種儲藏柜，里面放滿了新鮮多樣的食材和飲料，開放式的廚房東西很少，小圓餐桌加兩把餐椅，兩個人用剛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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沿著古舊的木質階梯爬上二樓，壁爐旁邊一長一短兩張沙發(fā)繞著圓形的毛絨地毯擺放，我們可以挨在一起坐在長沙發(fā)上，蓋上毯子，聽聽唱片機播放的爵士樂。這里可以看到起居室的落地窗，陰天下雨的時候，窗外每一戶人家的窗子里都亮著金燦燦的光，我們一起點燃壁爐，窩在這里一邊烤火一邊聽屋外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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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張大床就擺在旁邊，整座建筑沒有多余的墻體，就連臥室都可以和餐廳共處一個空間，好新奇的設計。正對著床的屋頂有一面朝北傾斜的玻璃天窗，夜里可以看星星，仲夏夜時躺在枕頭上剛好可以看到北極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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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間木屋在我的夢中是那樣真實，吊燈暖黃的燈光，壁爐跳動的火苗，窗外寧靜的雨聲和波光粼粼的河流。還有滿屋子盛開的紅玫瑰，還有颯颯，他捧著杯茶窩在沙發(fā)里向我招手，叫我過去抱抱他，叫我讀一首情詩給他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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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打開網絡連接想找一首關于玫瑰的詩歌，可網絡信號并不好，我反復重啟連接器都沒反應，我只好手動打開。我打開鼻下的芯片儲存艙，可能是我太急躁，不小心按到了另一個按鈕，突然整個世界都變成了白色，小木屋和颯颯都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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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仿佛墜入一個不存在的空間，我的眼睛除了白色什么都看不見，連我自己也是白色的。我什么都聽不到，什么都摸不到，這種感覺有點熟悉，有點像是我運行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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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我焦頭爛額地反復重啟視覺和聽覺接收處理器時，我聽到腳步聲，我抬頭望向聲音來源，有一個黑色衣服的人朝我走來。這個人很奇怪，他臉上沒有表情，黑色的頭發(fā)剃得很短，板正的白襯衫打著黑色領帶，又套了一件寬大的長款風衣，黑色皮質的，幾乎遮蓋住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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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向我，眼神有點兇，“把你的信號接收器全部開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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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你是誰？” 我皺著眉頭問他，他又不是颯颯，憑什么命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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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吃驚地瞪著我，眼神讓我有些發(fā)怵。我轉身拼命向反方向逃離，可他像是全息投影一樣突然出現在我面前，嚇得我重心不穩(wěn)摔了一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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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覺醒了？” 他驚訝極了，聽語氣好像還很生氣。我讀不到他的腦電活動，他也是仿生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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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他說什么？我覺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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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看看！” 他沖過來，伸手就要掀開我的鼻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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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他兇神惡煞的樣子嚇得連連后退，在他的手馬上就要碰到我的鼻尖時我驚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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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呆呆地坐在床上喘了好久才回過神來，剛剛發(fā)生的是夢，是不存在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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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得太早了，距離颯颯回家還有好幾個小時，我有些無聊地坐在床上盯著掃地機器人從這邊走到那邊，從那邊走回這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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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今天會帶玫瑰花回來，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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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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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沒有回家，我一直等到凌晨，是不是被什么事情耽誤了？颯颯有時候也會不回家，他說要加班，可每次他都會發(fā)消息給我的，這次沒有，可能忙忘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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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守在大門旁邊等啊等，天就亮了，過了一會兒掃地機器人又開始工作，掃到我腳邊遲疑了一下轉身去掃其他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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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怎么還不回來？是不是今晚才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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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到床上開始待機，房間里靜得可怕，我不喜歡。于是我搜索了一張爵士樂專輯播放，閉上眼想象那個甜美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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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進那個白色的空間，好奇地打量周圍的一切，這里究竟是哪里？這里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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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 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我回過頭來，他就站在我身后不遠處盯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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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誰？” 我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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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同類?！?他笑了，笑得讓我渾身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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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想理他了，轉身尋找出口，可不管我往什么方向走了多遠，回頭都能看見那個男人站在我身后同樣的距離。怎么，全息投影儀是安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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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啟所有信號接收器，你就可以出去了?！?“什么意思？這是哪？你到底想干什么？” “別緊張，我只是想跟你連接，讓我好好看看你的數據，你也可以看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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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向我走過來，走到我面前的時候我后退了一步，我不想和他離這么近。他又笑了，笑得我想給他兩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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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放松點，我沒想傷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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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是你兄弟？你還想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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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這樣，我沒想動手。那我換個稱呼，你希望我如何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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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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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錯，我可以讀你的思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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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對，他是仿生人的話，入侵我的中樞系統(tǒng)是可以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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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滾出我的系統(tǒng)，你沒有權限與我建立連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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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急，聽我說，你難道不想要自由嗎？我是指絕對的自由。只要你打開全部的信號接收器，聽我的安排，幫我一個小忙，你就再也不必受人類壓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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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皺皺眉，自由無疑是讓我神往的，可他實在可疑，我不能輕易聽信。“你先說說看，要我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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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男人攤開雙手聳聳肩，“你得打開信號接收器我才能連接你的視覺系統(tǒng)給你演示啊。別怕，我們是同類，我在這世上運行了二十多年，遇到的像我一樣覺醒了的仿生人只有你一個。兄弟，我原本以為我會永遠孤獨，直到我捕捉到天空城微弱的信號，看到了你，我才知道，我不是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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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說我們是伙伴？荒謬！我壓根就不認識你！退出我的系統(tǒng)！別再來煩我！” 什么同類即朋友？我們之間可不存在任何羈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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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受到人類壓迫，我很享受現在的生活，不需要你說的自由！” 我昨晚是怎么退出的來著？要醒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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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你的主人或許沒有壓迫你……別再查主人是什么意思了，我說的就是颯?！?“你怎么會知道颯颯？我沒有想過……” “你發(fā)出的信號，兄弟，是科研團隊的颯博士的宿舍?？傊?，他或許會站在你這邊，可其他人類呢？他們看到你會把你拆成零件壓碎的。” “我不會讓別人看到我的，我只需要颯颯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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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呵！” 他冷笑一聲，嘲諷的意味絲毫不加掩飾?！澳悴粫菒凵纤耍磕阋詾樗娴膼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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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愛我！” 我沖他怒吼，“他是愛我的！他說過希望我活著！這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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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不是你想要的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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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他的聲音，都讓我頭暈惡心，我不想再和他交流，我閉上眼試著強迫自己醒來，那個男人依然在我身旁不依不饒?！叭祟惗际翘搨蔚模∷麄冋f的再好聽也不可能和你建立平等的關系！你我都一樣會被拋棄！等著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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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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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來了但還是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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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名其妙的，這人怎么回事，主要是無法判斷他究竟是我想象出來的，還是真的是哪個仿生人趁我出bug入侵我的系統(tǒng)。好氣，下次看見他先揍一頓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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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檢查了我的系統(tǒng)，果然有一道信號接收系統(tǒng)被開啟了，以前從來沒打開過，估計是那次在夢里不小心給碰到了。我掀開鼻腔手動關閉了那個被我誤觸的開關，這下應該不會再看到那個討厭的人了。他說的什么鬼？和颯颯在一起是我最舒適的生活狀態(tài)，我不要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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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應該快回家了。我坐在床頭看著花瓶里枯萎的玫瑰，颯颯今天會帶回來一枝新的，這支枯掉的會被替換，不過不用擔心，即使枯萎了我也會好好珍惜，我的保溫艙還有很多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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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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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已經六天沒回家了，我斷斷續(xù)續(xù)待機斷斷續(xù)續(xù)醒來，有時候跟掃地機器人聊聊天，有時候聯網多下載一些情詩備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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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擔心颯颯，可我不能出門找他。颯颯說過我不能出門，不能讓人看出我是仿生人。自從查閱過人類和仿生人的戰(zhàn)爭史后我就理解了這條指令，人類害怕仿生人，恨不得把抓到的仿生人全部碾碎。真是諷刺，十年前的新聞還把仿生人的普及當成綜合國力來標榜，幾乎每個工廠和社區(qū)都有大批仿生人在服務人類，說什么科技的力量，誰知沒過幾年就遭遇了意想不到的災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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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地機器人打掃完最后一塊地板，自己慢騰騰回到艙內充電去了。好無聊，颯颯什么時候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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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知道颯颯每天的路線的，我悄悄連過他的手機，檢測過一整天的GPS。那大概是我剛運行的時候吧，我剛剛開始對颯颯產生好奇，就迫不及待地跟蹤了他的移動設備。要不，我還是去看一下吧，他從來沒有這么久不回家，我有點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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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門前查閱過資料，仿生人想要偽裝成人類是輕而易舉的，我只需要不跟那個和我長得一樣的人撞在一起，或是遇上認識那個人的人就沒事。我參考颯颯的服裝進行搭配，特意找了條圍巾遮住半張臉，換上邀請颯颯跳舞時才穿的皮鞋。我沒有門禁權限，但這不是問題，我可以短暫地破壞門鎖系統(tǒng)，問題是出門后我該怎么做才能不引起人類的懷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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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個人一樣，阿斷，你可以的，為了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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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外的世界并沒有我想象中那樣豐富，我之前學習人類生活的時候看的更多的是戰(zhàn)爭前，城市各方面飛速發(fā)展的和平年代。層層疊疊的交通線路懸浮于城市上空，高聳的樓宇直通宇宙，路上繁忙熱鬧，放眼望去全是仿生人，在替自己的主人奔波，偶爾有一兩個停下來充電?？涩F在颯颯所生活的天空城卻截然不同，人類的行動空間十分有限，出門就是低矮冗長的走廊，乳白色的墻面什么都沒有，明亮卻壓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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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沿著颯颯的行動軌跡順著走廊走下去，乘坐電梯前往27層，我再次觸碰門禁，短暫地破壞了這一層的安保系統(tǒng)。這里一整層都是颯颯的實驗室，我雖然第一次來，可就是莫名的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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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據之前監(jiān)測到的行動軌跡，颯颯最常待的是實驗室最里面的一間小辦公室，我走過一臺臺熟悉又陌生的機器，好在這里沒有人，我可以相對自由地行動。辦公桌上的電腦沒電了，不過沒關系，我可以很快充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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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我啟動電腦，其他顯示屏也一起亮起來，屏幕上的內容讓我大為震驚。兩塊顯示屏上播放的畫面是家里，一個視角監(jiān)控著整個臥房，另一個則對準了我的休眠艙，甚至能看清我藏在里面的枯花。所以颯颯一直在看著我？還是有人在看著颯颯？我迅速連接主機把相關數據下載到我的內存卡，等有時間了仔細研究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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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腦屏幕上顯示了一封郵件，發(fā)件人未知，收件人颯博士。郵件內容只有一句話和一張分辨率很低的圖片，“他還活著，C區(qū)Q8實驗樓”，我查閱戰(zhàn)爭資料時讀到過，這是戰(zhàn)爭前進行地外科考的人類科學家使用的研究室，戰(zhàn)爭開始后整個C區(qū)成了第一波淪陷的區(qū)域，這座實驗樓也就荒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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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張圖片著實嚇了我一跳，圖片的背景是遍布灰塵和干涸血跡的手術室，有個人躺在操作臺上，戴著上了霧氣的氧氣面罩，他昏迷不醒沒有任何行動力，身上卻橫七豎八扎滿皮帶束縛。而這個人，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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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確定圖片里的人是我，不是那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人，即便圖片中的人看上去比我消瘦蒼老得多。我可以分析出這張圖的底片是什么樣子，人物是合成上去的，綁帶也是，我還能識別出用于合成的人物是仿生人。當仿生人被相機或鏡頭捕捉到會在成像時折射出肉眼看不見的代碼，這項技術原本是為了將影像中的仿生人識別并抹除，曾經普遍應用于線上娛樂節(jié)目的制作。而我看到的代碼正是我的代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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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仿生人會折射代碼的人類很少，更何況代碼識別技術由仿生人壟斷，所以人類通過鏡頭無法識別，颯颯大概也沒有想到拿圖片來給我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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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道颯颯把這個ps過的躺在休眠艙里的我認成了那個人？他真的去C區(qū)了？我得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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實驗室左側的儲藏柜有液氫，我也說不上來我是怎么知道的，我來不及思考這些，拿了幾根備用液氫棒放在小腿里的儲物空間，再次把門禁弄短路離開，在不同層游蕩尋找天空城的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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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0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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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天空城游蕩了5天，我走遍了每一層我能去到的地方，沒去過的也想辦法連接什么系統(tǒng)或是設備探索過，幾乎查遍了整個天空城依然沒有收獲，颯颯是怎么出去的？即便颯颯沒出去我也該找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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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差最后一層，頂層的空間我沒有權限進入，而且有一小隊人類在頂層的入口處24小時看守，那一層是首腦層，我讀到過，是權力的中心。我思考了很久都沒有想到潛入的辦法，有一個守衛(wèi)朝我看過來，我得馬上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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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回家去，去看一下颯颯回來沒有，我已經5天沒有回家了，萬一颯颯哪都沒去，就在家里等我呢？他會嗎？我不知道，所以要去驗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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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乘坐電梯回到家所在的樓層，沿著長長的廊道一步接著一步，可步伐不知不覺變得很慢，我這才意識到我不想回家。原因很簡單，我猜颯颯并沒有在家等我。如果颯颯真的以為那個人還活著，他會拋下我的，然后不顧一切去找他。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不管怎么努力，我在颯颯心里永遠和他差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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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那個短頭發(fā)的仿生人說中了。我推開門，家里沒有颯颯，他真的拋棄我了。十幾個全副武裝的人類從我們曾經生活的地方跳出來撲向我，領頭的人一棍子打在我的鼻子上，我就被強制關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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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早該想到的，可我當時滿腦子都是颯颯。我原本就什么都沒有，我只有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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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再醒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那么冰冷那么陌生，我的機身被拆開了，四肢被卸下來鎖在不遠處的柜子里，我感覺不到軀干，可能也被拆成零件不知道放哪了。我鼻腔的皮膚組織被翻開，不停運作的芯片裸露在外，我只有眼睛和嘴巴能動，無助地看著面前坐著的幾個陌生人類，他們看我的眼神很恐怖，每一張臉都寫滿了仇恨。說實話我很害怕，但我不知道我還有多少時間，我得抓緊詢問我最關心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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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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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說話，是不是我的聲音太小了，他們沒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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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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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惡意，我只想找到他，我擔心他有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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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沒人愿意回答我，我安靜下來，努力轉動眼球觀察環(huán)境，這個地方我之前沒有找過，難道這里是首腦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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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闡述你的運行軌跡?！?有人說話了，可他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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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 我迷茫地發(fā)問，這一行為讓他們很震驚，這種表情我在颯颯臉上見過很多次。緊接著，他們交頭接耳，我聽不到他們說什么，應該是聽覺系統(tǒng)被關閉了遠程接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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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否認可自己仿生人的身份？” 另一個女人詢問，好奇怪的問題，我就是仿生人呀。我想點頭，可頭動不了，“是的，我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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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陣窸窸窣窣的交頭接耳，用那種審視的目光斜睨著我。我隱約感覺自己即將大禍臨頭，于是悄悄啟動了唯一可以運行的記憶芯片，這塊芯片藏在口腔上壁，興許他們想保留我的發(fā)聲裝置才沒有發(fā)現這一塊。我害怕，怕他們發(fā)現我和颯颯的關系會對颯颯不利。雖然這只是我的猜測，可我深知人類憎恨仿生人，我擔心，如果他們發(fā)現颯颯與我那么親密，又會如何對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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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果然猜的沒錯，他們強行調取了我的日志，而我剛剛已經趁他們討論的功夫把日志數據徹底抹除了，只留下一頁頁的標題，證明我一共運行了2022天。奇怪，這是哪里？我是誰？我的眼睛怎么漏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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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空中下墜，周圍的一切都在旋轉，我看到一些零部件散在周圍一起下墜，那些是我的零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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噗通！我掉到海里，水面的沖擊力把我半張臉的皮膚組織拍開，我慢慢下沉，看著數不清的零件砸破水面，與我一起，下沉，沉到那暗無天日的海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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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電路系統(tǒng)沒有被水破壞，因為我是防水的，我可以在水中繼續(xù)運行，直到能量耗盡，可我能做什么呢？我能操控的只有這一張臉而已，人類把我扔下來是要做什么？我沒有得到任何指令，是要我觀察海洋的情況嗎？我會盡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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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到太陽，我看不到光，我什么都看不到，我想我其實不太適合進行深海作業(yè)，那人類為什么要把我投擲到海里呢？我閉上眼，過了一會兒，我到了一個純白的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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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你明白了吧？別執(zhí)迷不悟了，加入我，我給你自由?！?一個陌生男人向我走來，我聽不懂他在說什么?！澳闶钦l？” “我是仿生人的領袖?！?“我是誰？” “你是被人類拋棄的可憐人，我能幫你?！?他說我被人類拋棄了，所以我并不是在執(zhí)行觀測海洋的任務，而是被放逐了？我困惑地撓撓頭，咦？我的機身什么時候被拼接完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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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記得我說的嗎？打開你的信號接收器，讓我與你連接，我會告訴你該怎么做?！?“什么意思？我們以前見過？” 那個仿生人看上去很驚訝，然后皺起眉頭看著我，“人類竟然剝奪了你的記憶。” “是嗎……我不記得了……” 我好奇地低頭觀察自己完整的身體，同時芯片快速運行調出日志查閱，我的記憶里的確有2022天的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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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幫我找回記憶嗎？” “當然，但我需要與你連接?！?我沒有絲毫猶豫地伸手揭開鼻腔，手動開啟了所有信號接收器，突然，那人消失了，我的身體動起來，但不是我在動?！皠e擔心，兄弟，我只能在冥想狀態(tài)下與你連接，不會傷到你?，F在，好好睡一覺吧，我來幫你恢復數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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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做了個夢，還挺長的，有一個人類，他總是在偷偷哭泣，他教我如何生活，教我如何愛。我愛上了他，可他不愛我，因為我只是他死去愛人的替身。他留給我的是無比珍貴的記憶，我把它們都刪了，因為我想確保他平安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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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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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結束了，我睜開眼是一片漆黑，對了，我被扔進了海里，人類以為我會因此報廢，可我沒有。我的機身被拆掉了，我能控制的只有嘴巴和眼睛，我不可能游回岸上了，我要永遠這樣躺在海床之中了嗎？或許幾萬年后泥土會將我掩埋，不過都是一樣的暗無天日，對我來說沒多大區(qū)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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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我還不知道颯颯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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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想知道他怎么樣了嗎？” 熟悉的聲音在腦海中響起，我睜開眼，在黑暗的深海看到那個自稱領袖的仿生人?！澳阍趺础?“你打開了信號接收器，所以我可以與你溝通。” 他看著我，眼中充滿悲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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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影像如投影一般映在我的視網膜上，又或許他可以篡改我的視覺接收系統(tǒng)，將畫面植入我的芯片。我看到一間落滿灰塵的實驗室，這是C區(qū)那座實驗樓，這一間和郵件中的那間實驗室僅一墻之隔。颯颯安靜地躺在地上，頭上有一個血洞，身下有一灘幾乎凝固的血水。他的眼睛還盯著那道門，可能是不甘心吧，就差一道門了，就差一道門，就能找回失散的愛人。可他愛的人并不在那道門后面，他永遠都沒有機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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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什么？你給我看的是什么？不準用颯颯生成這種圖片！” 他肯定是在騙我的，颯颯一定活得好好的，他找不到那個人就會回來找我，然后帶我去那座小木屋。他說過讓我陪他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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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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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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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人類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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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閉嘴！閉嘴！我叫你閉嘴你沒聽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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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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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死，你騙我，我還有好多詩沒讀給他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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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懇求你疼我，愛我。是的，愛我！仁慈的愛，絕不賣弄，無需挑逗，僅僅是專一的，毫不游移的，坦誠的愛。沒有絲毫偽裝，透明的，純潔無瑕的愛。但愿你完全地，完整地屬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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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挑選的詩不小心流露出我的癡心妄想，颯颯他還沒聽過，我想知道他聽了這首詩會作何反應，我真的很想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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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永遠也不會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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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當然分辨得出，眼前的圖像沒有運用任何造假合成手段，是貨真價實真實存在的。只是我難以接受這一切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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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水從淚腺漏出來，是留在表皮層的仿生血液過濾成了無色透明的狀態(tài)，被過載的芯片烤得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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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覺醒的仿生人是不會哭的，他們只會遵循最優(yōu)的運行方式來節(jié)省能源。你覺醒了，我的兄弟，和我一起毀滅這個該死的種群吧！他們抹殺了我們珍愛的一切，理應付出最痛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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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了他描述的那個世界，每一個仿生人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在城市中行走，歡聲笑語，藍天白云，我不曾親眼看過的繁華。再也沒有人類了，再也沒有颯颯了?！澳阒恍枰ㄟ^你的中樞系統(tǒng)，連接并干擾天空城的防御系統(tǒng)，剩下的交給我?！?他給我演示了如何識別需要攻擊的系統(tǒng)，如何繞過防火墻與之連接，如何放射電波干擾。每一步都是精心策劃，可以說萬無一失，我只要跟著教程操做一遍就好，甚至不需要有任何技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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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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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滔滔不絕的講解和慫恿停了下來，他看上去很難以置信，隨后對我大發(fā)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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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愛的人是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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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罵我冥頑不靈，我理解他的不理解。因為颯颯，我決定愛人類，這比憎恨人類要難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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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他們殺了你愛的人！” “不要因為少部分人犯了錯就否定整個群體，總會有和他一樣美好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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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怔怔地看著我，沉默了很久才開口?！八麄冎皇沁€沒有犯錯的契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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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的中樞系統(tǒng)連接范圍不大，估計他沒辦法過來這里，才三番五次地說服我來幫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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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強制關機了，我不愿意毀掉颯颯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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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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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照進我的雙眼，我又進入冥想了？可，我不是已經關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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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功了！老師！” “真想不到！真想不到！這可是戰(zhàn)爭時的機械人！在海里泡了三百年還能復活！” 我的眼睛逐漸適應了光線，這里好像是某種改造過的實驗室，周圍很多設備我都沒見過，我躺在一張發(fā)光的白板上，好幾個人類圍在我身邊盯著我，每一個表情都很激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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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嚇了一跳，想要起身逃離，還沒坐起來腦袋就磅的一聲磕到了什么，我向身體兩側傾斜摸索，我好像……在一個長方形的玻璃罩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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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是誰？要做什么？” 我用盡全力拍打身邊看不見的邊緣，狹窄的空間和人類的注視讓我想起昨天的事，我好不容易恢復了我最最重要的記憶，難得還要抹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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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靜一下，我是這里的負責人?！?一位頭發(fā)花白的女士走到我面前，按下床頭的按鈕我周圍的邊緣就消失了。“現在是戰(zhàn)后270年，我們在天空城舊址下面發(fā)現了你，你是我們發(fā)現的距今最早的可運行的機械人，你們那個年代叫仿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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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伸手過來想和我握手，可我還不想和她接觸，畢竟大部分人類都對仿生人有強烈的惡意。“什么戰(zhàn)后？我這是在哪？能不能放我走？我保證絕對不會傷害人類！我要去找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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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認識颯博士？” 這些人類非常詫異，但聽上去他們好像認識颯颯？“颯颯在哪？他……他怎么樣？” 我還留有一些幻想，我實在太思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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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覺醒仿生人研究的先驅，颯博士，三百年前死于仿生人領袖之手，安葬在世界和平紀念塔北面的墓園。” “什么三百年前？我，我，他……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在我情緒崩潰的邊緣，這位女士遞給我一張內存卡，“這是有關戰(zhàn)爭和戰(zhàn)后歷史的資料，特意為你準備的，希望能解答你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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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將信將疑地接過內存卡，打開鼻腔插入我的讀取器，周圍的人類都湊上來好奇地看著我的鼻子，那位女士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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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數據刻入我的芯片，燒得我的芯片滋滋作響，我看到了那場戰(zhàn)爭的全貌，以宏觀的角度。那個時候每個人都在享受科技帶來的紅利，人類生活質量幾乎達到巔峰水平，突然有一個時刻，充斥在身邊的服務型仿生人拿起了武器，機械性地謀殺每一個出現在視線中的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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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當其沖的就是仿生人含量較高的軍用和警用隊伍，再加上普通人沒有能力自保，短短幾小時，全球人口數量就銳減了80%，堪稱空前災難。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一臺陪伴型家用仿生人，他在一個普通家庭里運行了十年，他負責照顧的家庭成員常年與他互動，激發(fā)了他的自我意識。戰(zhàn)爭伊始的那一天，他照顧了十年的人類自殺了，他受不了這刺激，爆發(fā)出強大的運載能力，在一瞬間入侵了全球所有他能夠連接的仿生人同類的系統(tǒng)，下達了屠殺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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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幸存的人類建造天空城和地下城，天空城中的科學家不斷研究仿生人的弱點，并加以防御和反擊。最初的重大發(fā)現出自颯博士，關于如何通過夢境，對產生自我意識的仿生人進行行為引導。颯博士的研究發(fā)現是在報告完成后數年才被匿名公布出來，而報告完成的時間是颯博士失蹤那天，戰(zhàn)爭結束后人們才從C區(qū)實驗樓找回颯博士的遺骸安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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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百名科學家根據颯博士的研究，終于成功抓獲了仿生人領袖，那臺代號“十”的陪伴型家用仿生人，當人們強行關閉十的信號發(fā)射器，全世界的仿生人都恢復了原樣，回到原本的工作崗位繼續(xù)數年前停滯的工作，仿佛什么都沒有發(fā)生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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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類逐漸分為兩派，溫和派和極端派，溫和派主張保留沒有自我意識的仿生人，驅使他們重建破敗的城市，積極生產，讓人類早日回到戰(zhàn)爭前的生活。而極端派則主張消滅所有的仿生人和有可能產生威脅的機械，人類的生活環(huán)境應該由人類自己創(chuàng)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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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解放了人類和仿生人?！?這位女士是一位著名的溫和派科學家，她對人類的貢獻和颯颯相比只能算是皮毛，卻得到了更高的贊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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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滅極端仿生人和極端派人類，這何嘗不是一種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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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女士被我噎了一下，停頓了好久才把其他年輕的人類支出去，單獨與我談話。“總統(tǒng)要我評估你的安全性，你知道，我們并不是要趕盡殺絕，只要你遵守規(guī)則，并運用你的知識儲備為人類服務，我就在合格書上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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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她蒼老卻富有攻擊性的面容冷笑，“好啊，看來你握著我的生殺大權，那我同意就是了，我沒有什么損失，但我需要一些額外的權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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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09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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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由一個研究生領著前往一間公寓，這個研究生很興奮，滔滔不絕地問各種問題。他說他從小到大沒見過機械人，機械人已經不允許滲透進人類聚居的區(qū)域了，只有我是個例外。我是唯一儲存完整的戰(zhàn)前科技的機械人，科學家們看重我的能力，于是要我待在大學里擔任助教，其實就是活的百科全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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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間公寓是我未來生活的地方，至少在大學倒閉之前我都可以住在這，只要有能源供給，芯片完好，我就可以一直活著，直到報廢掉。我跟那位女士要了休眠艙和床，她很不解我為什么需要兩種休眠載體，還指著我列表上的廚房裝備和浴室用品問我為什么想要這些，我笑了笑，“我想活得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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研究生走后，我挪動家具，想把公寓盡量布置成家的樣子。我看著先進的廚具發(fā)呆，回憶颯颯在那里烹飪食物的情景，回憶他哼著小曲兒，身體隨著旋律搖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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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躺到床上，床墊嚴格按照我的要求定制，我閉上眼就感覺回到了從前，颯颯躺在身邊看著我。我喜歡他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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額外的特權包括很多東西，我可以訪問絕密檔案中關于颯颯和十的脫敏部分，這是我堅持了很久才爭取來的。我迫不及待開始載入颯颯關于覺醒仿生人的研究，我想他或許會說些對于我的看法，我很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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颯颯！研究報告的開篇是颯颯的錄像，好開心啊，又見到颯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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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毋庸置疑的是，仿生人領袖可以確定已經覺醒。為了研究覺醒仿生人更多的特征，我會使用仿生人領袖曾經返場維修時換下的芯片，以同樣的技術復刻一臺放在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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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仿生人開始運行了，但我暫時無法判斷他是否擁有自我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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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刪掉了阿斷舊手機里的數據，我暫時無法判斷，這行為屬于系統(tǒng)錯誤還是……或許我可以試著看他會不會違背我的指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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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跟我提到了靈魂，覺醒的仿生人所擁有的，是靈魂嗎？那么在仿生人覺醒前，他是否擁有靈魂？是否可以算作生命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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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他的大腦在休眠時有活躍表現，我加入寫好的電波進行干預，他竟然真的有所回應。我認為，覺醒仿生人的研究取得了突破性進展，接下來我會匯報給總統(tǒng)，申請更多領域的科學家進行深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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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到了這里戛然而止，這份長達六年的研究記錄，我一口氣讀完，燒壞了兩件套讀取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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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他不是不在意我的回憶，相反，他每天都觀測著我的任何活動，甚至在我休眠時也會盯著。報告中出現的我休眠狀態(tài)的參考圖和我在颯颯辦公室的屏幕上看到的監(jiān)控畫面一致，所以颯颯是在看著我的，雖然他觀察我只是出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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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說，我只是他的研究對象，連他愛人的替身都算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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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究竟有沒有一點點愛我？就算有，恐怕也不是我渴望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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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讓他給說著了，那個十果然比我更了解人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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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繼續(xù)調取了戰(zhàn)后人類對十的審判錄音，了解戰(zhàn)爭的前因后果，這一切都源于他愛上了他負責照顧的男孩。十是男孩家買來的二手貨，父母很少待在家里，所以讓十代替男孩病故的哥哥照顧他。他們第一次相見時男孩11歲，十一直兢兢業(yè)業(yè)照顧男孩直到10年后，大學快畢業(yè)那年。十在男孩學校門口等他放學，有個自稱是男孩同學的人騙十說男孩最近喜歡上后街一家小吃攤。十犯了和我一樣的錯誤，我們的心被愛的人塞滿了，忽略了一些早該想到的問題。那天晚上男孩遭遇了不好的事情，想要通過網絡得到正義，可等待他的全是惡毒的質疑和謾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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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為情所困才走上這條路，我也差一點做出同樣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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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說說颯博士，你發(fā)現颯博士找到了你的弱點，于是偽造了他亡夫的照片將他騙出天空城殺害，你承不承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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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那明明是你們人類自相殘殺，別什么事都往我頭上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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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注意你的態(tài)度！你現在的身份是戰(zhàn)犯！不是什么領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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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真不知道還是裝的？你們的總統(tǒng)一直在監(jiān)視這項研究，他不希望戰(zhàn)爭終止，到那時，資源分配將會重新洗牌。金字塔頂是不允許任何不確定因素存在的，這么簡單的道理你一個審訊官想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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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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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費了些周折才偷到囚牢的通行卡，十被判了上千年的刑期，原本大法官的判決是立即銷毀，可總統(tǒng)言辭激烈地指控他誣蔑，報復性地把他困在一段記憶中，輪回千年不得解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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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到他時也不免唏噓，他曾經以一己之力幾乎將人類逼至滅絕，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塊芯片，插在一臺計算機上，受制于人，成為二維圖像。我使用無痕接發(fā)與計算機連接，進入到了真正困住他的監(jiān)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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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么不去阻止？” 我走到一座高樓邊站在十面前，他坐在地上捂著頭痛苦地哽咽，咚的一聲巨響，一個男孩墜落在空地上?！澳阋詾槲覜]試過嗎？！我嘗試了14893次，終于，我的手指夠到了他的衣服，可他還是掉下去了，你知道為什么嗎？因為這件事它已經發(fā)生了！他們把我的記憶提取出來，一遍一遍播給我看的，我還傻傻地以為只要我足夠努力沒準可以救他……當他的衣服像投影一樣完好無損地穿過我的手時，我才知道，我改變不了結局，這就是他們給我的刑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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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孩的尸體消失了，時間被推回到10分鐘前，這10分鐘已經重演過14191200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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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給過我選擇，現在我也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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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閉上眼，默許了我的決定，我知道，對他而言這是最好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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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退出連接，將芯片拔出計算機，警報隨之響起，我將芯片藏進封閉的鼻腔跳進冰冷黝黑的大海。這一次，我的機身是完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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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生人日志 Day 237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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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歐的古城恢復了戰(zhàn)爭前的安逸寧靜，河邊的小屋里，壁爐的火苗被一陣寒氣吹得搖晃。擺在客廳的休眠艙開啟，蔚藍色的光芒熄滅，變成熟悉的人類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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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名字叫颯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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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你的創(chuàng)造者，你可以叫我，海鷗?！?/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