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雙向調(diào)查

一顆顆空心鐵球，被刷滿不同顏色的漆料后風(fēng)干、鉆孔，被運上卡車，最終與一堆白色塑料瓶一起銷售，這就是保齡球。

用肥皂水泡過的毛巾，將金屬鐵球逐一擦凈。大天撞球室，整個下城區(qū)最好的健身地點，他們主要提供的運動有鐵制保齡球、瑜伽與拳擊。

只有些略有手筆的走私客、掠奪者才能有幸光顧。至于那些勒緊皮帶過日子的無業(yè)游民，就連下一頓能不能填飽肚子都是個問題，更別提說什么健身和娛樂了。

“不用怕，小男孩兒，”莉茲推開撞球室大門，口中的話則是送給邁克爾的一瓶安慰劑，“有我在呢，沒人能動得了你?！?/p>

邁克爾還是第一次見識到這么混亂的地方，就連他中學(xué)逃課、離家出走時光顧的迪廳與酒吧，在這家撞球室面前也是小巫見大巫。

邁克爾也曾看到過些帶著爆炸頭假發(fā)、夾著鼻環(huán)的社會青年，可跟撞球室這幫將傷疤與毒瘡當做飾品的亡命之徒相比，不過也是幫雜碎，自以為是的雜碎罷了！

一個男人拿出包煙條，另一只手掏出打火機。不料他的手肘“一不小心”碰到邁克爾，手肘的毒瘡冰冷干硬，像是黑暗妖精的硬爪。

那包煙條因他手臂的晃動，全數(shù)灑落在地。沾著些臟水的地面與之快速反應(yīng)，能給男人帶來短暫快感的香煙就這樣化為烏有。

“小混蛋，滾過來，”男人丟下空掉的紙包，一手抓住邁克爾的衣領(lǐng)，另一手依然按著打火機，火機口部的火焰由渺小的淡藍變?yōu)榫扌紊罴t，“你沒長眼睛？還是說眼睛對你來說可有可無？”

“先生，我很抱歉，”邁克爾哆嗦到牙根都在打顫，“能不能通融一下？”

“知道嗎？我在8個州被判過刑了，”男人將邁克爾按向炙熱的打火機焰芯，“我不介意因為弄瞎一個小混蛋，再被判一次！”

“是么？”莉茲轉(zhuǎn)過身來看向男人，淡紫色的雙瞳中流露出殺意，她從自己的大衣中翻找著那把彈簧刀，“那我也不介意，讓我的刀多舔舔血?！?/p>

男人將打火機扔掉，松開邁克爾后對其畢恭畢敬。前后的態(tài)度判若倆人，男人對邁克爾獻上最后幾條香煙，又說了些前綴詞多得要命的漂亮話，之后便像個戲劇演員般后退離場了。

“幸虧這家伙吸的是煙，而不是毒品，”莉茲拉緊邁克爾的手，再次對他叮囑，“現(xiàn)在我們?nèi)ネ鎯狐c什么，你喜歡保齡球么？”

“什么？我以為我們是來調(diào)查埃納德的！”邁克爾想要大聲反駁，可經(jīng)過不到五秒鐘的思考后，他還是小聲對莉茲說出這句提醒。這可不是個適合吼叫的地方，任何吼叫都會被誤認為挑釁，而挑釁則會引發(fā)沖突。

頭頂?shù)牡鯚魺艄鈺r明時暗，僅剩幾根用膠帶固定的保險絲與蛛網(wǎng)相連。

當二人路過前臺時，莉茲笑著問邁克爾要不要喝點什么，邁克爾快速揮手拒絕—誰知道他們的酒瓶里究竟是酒，還是看起來像酒的其他東西？

“不開玩笑了，”莉茲點了兩份油炸香腸，一份加辣椒粉與蛋黃醬，一份原味，“我們就像兩只沒頭蒼蠅一樣在鎮(zhèn)上逛，已經(jīng)逛了兩天了，可有關(guān)埃納德的線索呢？”

前臺的酒保轉(zhuǎn)過身去，從冰箱取出兩大塊香腸。見酒保那禿到反光的頭頂，莉茲直言不諱地指著酒保說道：“就像這家伙的頭頂一樣，什么都沒有！”

香腸還冒著油泡與熱氣，便被酒保端上餐桌，附贈一份蔥花煎蛋。邁克爾對酒保說了聲謝謝，可他卻無心用餐：“難道說，我們來這里吃頓飯就有了么？”

酒保在柜臺下翻找著，之后向二人遞出三瓶調(diào)味品：番茄醬、蛋黃醬與辣椒粉。但那都不是重點，重點在于他手指縫中的第四件物品：一張黑白照片。

照片上有兩個人，一人佩戴小丑假面，身著灰色大衣。至于另一人，莉茲很快便認出了他—僅憑背影與頭型。

“鋼鐵手杜拉什，”莉茲一把奪過照片，“這家伙什么時候和那個機械怪物混在一起了？”她又看了看照片右下角，截取時間是昨天晚上8點，那他們應(yīng)該還沒走太遠才對。

見邁克爾露出疑惑的眼神，莉茲對他補充到：“他曾經(jīng)賣給我一個發(fā)條鐘，效果極佳，第一天早上就在我的床頭爆炸了！”

莉茲表示自己需要更多，酒保則向她伸出手，做出示意加錢的手勢。莉茲沒有辦法，也許等她退休以后，也可以考慮開一家餐館，然后兼職做做情報販子？

按照拍攝時間推算，莉茲大概推理出杜拉什與埃納德的行程：昨天傍晚6：30，二人在下城區(qū)第2街角碰面，攀談約1小時后開始出發(fā)，在夜晚8點來到這家餐廳細談。在8：40分離去，之后他們出門右轉(zhuǎn)，在9：20去往“閘區(qū)”，之后在一所閘區(qū)公寓門前分別。

閘區(qū)公寓6號樓一層，絕對是那里沒錯。二人在6號樓分別，之后“埃納德”轉(zhuǎn)身，但沒有上樓梯的動作。大不了他們一層層地搜—缸中捉魚，就算水再混也早晚能撈到！

“我們走吧，”整理完線索的莉茲，將照片撕碎銷毀，“哦，別忘了把我們的香腸打包一下！”

“那個，莉茲，”邁克爾不知道現(xiàn)在是不是個合適的時機，可他還是問出這個問題。酒保則在二人身邊將油炸香腸打包，“謝謝?！?/p>

“不用謝了，”莉茲倒沒表現(xiàn)出多少真情流露，“比起這些漂亮話，還不如給我點你們披薩店的代金券之類的?！?/p>

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去閘區(qū)公寓那里抓人了。

閘區(qū)公寓，如果線索沒錯的話，這里就是那名綽號為“鋼鐵手”的罪犯出沒的地方。并且，他應(yīng)該與之前綁架伊麗莎白?阿夫頓的神秘人物“鐵匠”存有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

她來到這座小鎮(zhèn)快兩年了，她知道，一個亞洲人在美國，待遇不會比黑人與印第安人好多少。能夠通過父親留下的關(guān)系進入警界，得到一把鐵交椅，這本身就是種幸運。

可她問心無愧，接下這樁案子也不是為了立功。她想要嘗試，無論身在何處，公平與正義都必須得到伸張。

這曾是她父親言傳身教給她的道理，現(xiàn)在她終于可以單獨執(zhí)行任務(wù)了，而非一個卑微的輔警。雖然在她的母親看來，只要能過上溫飽的生活就足夠了。

可她還是想要向上攀登，就像十幾年前，父親帶著自己在叢林遍布的山巖上攀爬一般：每一次當她想要放棄的時候，父親的鼓舞總能給她再攀一步的勇氣。

邁克爾，莉茲與她，曾經(jīng)素未謀面的三人，就要在下城區(qū)的一座公寓樓碰面了。

“閘區(qū)”之所以被稱為閘區(qū)，便在于其中公寓的渺小與劣質(zhì)，一間房屋的空間不比半個集裝箱大多少，莉茲也想不通，埃納德這樣精明的機器罪犯怎會選擇在此容身？

最好的解釋便是它付不起更高額的房租，雖然這解釋有些滑稽，但那都不重要。

二人吃著兩塊香腸，縮在一個戳出窟窿的紙箱里。悶熱與缺氧的窒息很快將紙箱填滿，但二人心里都清楚，受這種苦是值得的。

有車開來了，但莉茲知道那不是他們要等的人：居然會有人在這種地方注意倒車、尋找車位？哈，莉茲推測，這人不是和邁克爾一樣初來乍到的家伙，便是個毫無經(jīng)驗的便衣警探。

從車上走下一位長有東方面孔的女性，外衣干凈整潔，就連領(lǐng)帶中也透露著優(yōu)雅。莉茲猜對了，這是名警察。而她行走得這么招搖，絕對會在一天之內(nèi)出事。

而現(xiàn)在，可沒時間管那位“警官小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