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迪迦同人】命運定軌
summary：
掙扎與妄想，光明與黑暗，神明未必永遠正確，信徒未必永遠忠誠。
*腦嗨產(chǎn)物，邏輯已死，bug橫飛，謹慎閱讀
*私設預警：迪迦有自我意識，迪特關(guān)系無限類比兄弟，但請不要用人類的血緣關(guān)系看宇宙人的關(guān)系【尊重不同文明從你我做起】
*TV劇情為適應腦洞添加了私人訂制“漏洞補丁”，強迫癥慎入
*人物屬于圓古，ooc屬于我【重度ooc預警！?。 ?/strong>
-正文·一發(fā)完-
01
“站起來！”
“迪迦！站起來??！”
微弱的燈光照亮了深淵似的黑夜，迪迦在人類的呼喚聲中緩緩起身——光之巨人再一次回應了他們純摯勇敢的心靈。
光明終將戰(zhàn)勝黑暗，正義注定高唱凱歌。
不過顯然基里艾洛德人還不愿放棄。
他被迪迦一拳打翻在地，掙扎著坐起來，趕在迪迦發(fā)射哉佩利敖光線之前吼道：“迪迦！你不想知道你弟弟在哪嗎？！”
光芒果然如預想般散去，地面上的人們仰望著高大的巨人，不明白他為什么突然停止了攻擊。
“迪迦前輩，”大古聽到了基里艾洛德人的話，“他說的弟弟是……”
迪迦沒有回答大古，而是上前把基里艾洛德人從地上拎了起來。盯著那張似笑非笑的臉，迪迦態(tài)度冰冷。
“你如果騙我——”
基里艾洛德人發(fā)出低啞的笑聲，帶著毫不掩飾的得意與嘲諷。胸有成竹的樣子仿佛他才是那個勝利者。
“當然…當然，迪迦。你最愛的弟弟……你們是如此的相像。啊，對了，我還記得他的名字?！?/p>
惡魔不緊不慢地亮出自己最后的底牌。
“特利迦，特利迦奧特曼。對吧？”
迪迦手下一緊，掐得基里艾洛德人發(fā)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偏偏他還逼迫著自己從喉嚨深處擠出最后一句話。
“他可真是……一個、可愛的孩子呢?！?/p>
滔天的怒火炙烤著迪迦的理智，大古在他體內(nèi)慌張地安撫著，想讓迪迦冷靜下來。
在他的印象里，迪迦一直是一個溫柔穩(wěn)重的前輩，是生死邊緣也能保持冷靜的戰(zhàn)士?？涩F(xiàn)在，大古都不敢想如果迪迦真的把基里艾洛德人活活掐死，明天的頭版頭條會如何寫。
“迪迦前輩！請冷靜下來！”
重物落地引起的巨大震動使得身后的人群暴發(fā)出一陣陣驚呼。迪迦居高臨下地看著基里艾洛德人，即使惱火，他也明白絕不能就這樣結(jié)束一切。
“他在哪里？”
基里艾洛德人搖搖晃晃地站起身，他明白自己已經(jīng)抓住了迪迦的軟肋。
“可愛的孩子誰都喜歡，迪迦?！被锇宓氯说穆曇羯硢《y聽，“我們的神也不例外?！?/p>
迪迦心里一緊，剛壓下去的怒火又有升騰的趨勢。
“你們對他做了什么？！”
“我說過了——那個孩子很好，神很喜歡他，又怎么會對他做什么？倒是……”惡魔低聲笑道，“他留在了神的身邊。這樣的殊榮，真是令人嫉妒啊?！?/p>
迪迦微微一怔，第一個反應是感到荒謬。
沒有人比他更了解他的弟弟，那個孩子懼怕寒冷與孤獨，又怎么可能投入黑暗的懷抱？
而且…而且……
“迪迦，人類的劣根性你應該很清楚，”像是知道迪迦在想什么一般，基里艾洛德人慢條斯理地道：“連你都曾為此融入黑暗，更遑論那個孩子呢？他可是…真正被傷害的那個啊?！?/p>
惡魔的低語鉆進耳朵，迪迦不由得慌亂起來。過去他沒有機會詢問弟弟的真實想法。恨或不恨，都只是他自顧自的揣測和幽憐不知真假的訴說。
如果幽憐所說的都是為了拯救人類的謊言呢？如果那個孩子真的怨恨著呢？
那他…那他到底…在做什么？
“冷靜點前輩！基里艾洛德人說的也不一定是真的！”大古的聲音及時喚回了迪迦的理智。
是啊，謊言并非人類專有，基里艾洛德人說的也未必是真。想通了的迪迦再一次冷靜下來。他瞥了一眼高空上緩緩開啟的門扉。
“我要見他?！?/p>
不管是怨恨還是原諒，他都要那個孩子站在他面前親口告訴他。
“神時刻將他帶在身邊，如果你想見他……”基里艾洛德人那張笑面因為即將到來的“勝利”而變得扭曲，“來吧，迪迦，回到黑暗的懷抱吧！和我們的神聯(lián)手，共同成為地球新的支配者！”
“回到？”大古準確地捕捉到了基里艾洛德人奇怪的用詞。
事到如今，迪迦也不打算繼續(xù)隱瞞下去。
“抱歉，大古，我曾經(jīng)確實選擇過黑暗。”一如既往的溫柔聲線訴說著堪稱勁爆的消息，大古覺得自己的腦子仿佛被原子彈毫不留情地炮轟過一般，一片空白。
什么叫，曾經(jīng)，選擇過，黑暗？
“你以前…是黑暗…？”他快喪失組織語言的能力了。
迪迦一邊裝作沉思的樣子，一邊對大古說：“這件事我之后再和你解釋，現(xiàn)在我需要你的幫助?！?/p>
“?。颗?，好的。”即使心里還有疑問，大古卻下意識地答應了迪迦。
得到大古的應允后，迪迦開始一步步地向基里艾洛德人走去，他的身上也開始蔓溢出詭異的黑色能量。
而這一切在外界的人類看來就是迪迦在莫名其妙的收手后沉默了許久，接著突然向基里艾洛德人走去。與此同時，他的身上還溢散出恐怖的黑色能量。
那些能量一點一點地將迪迦包裹住，又在下一個瞬間被迪迦胸口的計時器盡數(shù)吸收，露出他黑銀兩色交織纏繞的軀體。
一切都仿佛在告訴他們——
迪迦，叛變了！
他拋棄了光明，背叛了人類！
此時的迪迦無暇顧及慌亂的人群，他用僅存的理智詢問自己的人間體，“大古，你還好嗎？”
過于充盈的能量漲得大古咬緊了牙關(guān)，“沒問題！”
“…如果撐不住的話，還是……”
大古體內(nèi)的光遺傳因子遠不足以支撐他容納這么多的能量。迪迦也知道自己有些強人所難。
“我沒事，前輩！按計劃進行吧！”大古站直身子，從迪迦那里接過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一直以來都是前輩您在照顧我，這次，也讓我來幫助您吧。”
大古的善良體貼讓迪迦心里涌上一股暖流，幽憐的話是真是假其實并不重要。他選擇守護人類，不正是因為人類除了黑暗的一面，還有光明的一面嗎？
“謝謝你，大古?！?/p>
大古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前輩不用對我說這種話啦?！彼聪蜓矍暗幕锇宓氯?，“話說，我現(xiàn)在該怎么做？”
涉及到基里艾洛德人，迪迦的語氣立馬變得冰冷無比，“把他打倒，然后抓著他的腦袋，進門?！?/p>
大古震驚，“什…什么？”
雖然迪迦說過他黑化以后非常的冷酷無情，但這也……果然還是有些接受不良啊。
短暫的沉默過后，大古發(fā)現(xiàn)自己失去了身體的控制權(quán)。接著，迪迦一拳將基里艾洛德人打倒在地，抓起對方的頭，一個瞬移到了地獄之門門口。
目測門寬，還差一點才夠迪迦進去。
于是，迪迦把基里艾洛德人扔到門前，“開門?！?/p>
“迪…迪迦前輩！”大古被迪迦這一套操作嚇得不輕。
“閉嘴，人類?！眮碜陨顪Y的冰冷嗓音仿佛扼住了大古的喉嚨，“身為我的人間體居然如此軟弱?！?/p>
大古：“……”
他開始思考計劃能不能順利進行了。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大古就發(fā)現(xiàn)控制權(quán)又回到了自己手上。腦內(nèi)也傳來迪迦略顯疲憊的聲音，“抱歉，大古，是我失控了?！?/p>
大古搖了搖頭：“沒關(guān)系，前輩。你還好嗎？”
“嗯，沒事?！钡襄鹊?，“小心，居間惠隊長他們可能要有所行動了。”
迪迦話音剛落，大古就聽到身后傳來了戰(zhàn)機引擎的轟鳴聲。奧特曼傲人的聽力使得大古能清楚地聽到隨著導彈發(fā)射的聲音而一同傳入耳中的隊友的質(zhì)問。一聲聲的詰問叩擊著大古的心靈。說不難過是假的。但他相信，等事情塵埃落定后，大家一定能理解他，理解迪迦的！
“…對不起，大古?！钡襄壤⒕蔚氐馈?/p>
大古撐起屏障擋下幾枚導彈，又順手甩出幾個準頭不夠的技能，“前輩，您是打算用一天的時間把所有的對不起都說完嗎？”
掩護基里艾洛德人把門打開到足夠進入的寬度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這家伙踹進去，接著關(guān)門打狗一氣呵成。這就是迪迦的計劃。簡單粗暴到令人發(fā)指，卻是目前為止最好的辦法。意識到這一點時，大古正故作冷酷地一腳踩在基里艾洛德人身上詢問特利迦的下落。
“你的誠意?！贝蠊怕犚娮约豪淅涞氐馈?/p>
在黑暗能量的加持下，即使迪迦現(xiàn)在的操作者是大古，基里艾洛德人也沒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他還以為自己成功策反了人類的希望之光，完美的完成了自己的任務，馬上就能升職加薪走上人生巔峰了。
“別急啊，Dark tiga，你會見到他的，我保證?！?/p>
不相信敵人的廢話是戰(zhàn)士的基本素養(yǎng)之一，所以基里艾洛德人不僅沒能從地上站起來，還差點被迪迦踩斷了脊骨。
“現(xiàn)在，”濃烈的黑暗氣息圍繞著迪迦的小腿攀涌而上，刺激著他的能量核心。不能再拖下去了，一旦壓制不住體內(nèi)的黑暗能量，大古和人類都會有危險，“讓我見他?！?/p>
但凡基里艾洛德人把背調(diào)做得再詳細一些就應該知道，黑暗君主的詞典里沒有談判，更沒有妥協(xié)。
眾生皆為螻蟻，他即是主宰，沒有任何一種生物有資格和他談條件，包括所謂的基里艾洛德神。
黑暗里有什么東西在蠕動，迪迦聽見了卻不想理會。他打狗從來不看主人，更遑論這個狗主人還威脅他，企圖染指他的領地。
不自量力的螻蟻就該全部碾碎。
迪迦的思想隨著時間的推移越加極端，好在身體的控制權(quán)一直在大古手上，否則基里艾洛德人現(xiàn)在已經(jīng)一命嗚呼了。
大古裝黑社會大佬裝得辛苦，他根正苗紅了二十多年，還是第一次這么拽。話少了怕對面智商低理解不了他的意思，話多了怕崩奧設導致迪迦一個激動能量失衡，那他們才真是完了。
幸運的是基里艾洛德神短期內(nèi)應該不打算換下屬，因此沒過多久，它就來了。
“Dark tiga，你想要的可以給你。前提是你要幫助我們統(tǒng)治地球?！?/p>
大古充分發(fā)揮自己身為黑暗君主的性格優(yōu)勢，一腳踢開基里艾洛德人，微微抬起下顎，將視線投向只露出一雙紅色眼睛的基里艾洛德神，“我要見他。”
冰冷的聲線如同嚴冬中帶刺的冰凌，讓人不寒而栗。他命令螻蟻呈上貢品以示誠意，只有取悅他的人，才有資格和他對話。
藏身于黑暗中的巨大生物沉默了一會兒，還是妥協(xié)了。
由粗壯腕足構(gòu)成的球體破開濃稠黑霧來到迪迦面前。相近的本源不受控制地相互吸引，迪迦知道自己想見的人就在這顆丑陋惡心的肉球內(nèi)。他勉強克制住自己迫切的心情，等待著對方的下一步動作。
觸手緩緩展開，露出內(nèi)里眼燈暗淡的戰(zhàn)士。朝思暮想的人就在眼前，迪迦不受控住地向前邁出一步，伸出手想要觸碰沉睡中的弟弟。
“特利迦……”
02
地獄之門外的人類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迪迦的一系列行為已經(jīng)遠遠超出了他們的認知。
如果迪迦背叛了他們，那他又何必把好不容易打開的門關(guān)上。如果迪迦沒有背叛他們，那他身上的黑暗能量是怎么回事？地獄之門又為何遲遲不消失？
迪迦的反常行為讓整件事都變得撲朔迷離起來，tpc總部也在事情發(fā)生后招開了緊急會議。
“隊長，你真的認為迪迦他…背叛了人類嗎？”麗娜小心翼翼地詢問著居間惠的看法。
縱然她不相信迪迦會背叛人類，但前輩的看法對她來說同樣重要。
居間惠放下水杯，她知道自己接下來的話對自己的隊員們來說有多么重要。
她其實也曾無數(shù)次的思考過迪迦存在的意義和他幫助人類的原因，這個強大的巨人從三千萬年前開始就保護著人類，即使離開了，也留下了石像以備不時之需。
對于迪迦而言，“人類”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信徒？不，神并不會時時回應信徒的祈禱。
同伴？或許也不。同伴不會獨自抗下一切，但作為同伴，偶爾的逞強好像是很正常的事。
“麗娜，要相信我們的同伴。”她說，“相信他一直以來保護著我們的那顆心?！?/p>
帳篷里的隊員們面面相覷，最后都堅定地點了點頭。隊長說的沒錯，他們要相信自己的同伴，相信他，相信迪迦。
就在勝利隊的隊員們等待著總部新的命令時，地獄之門又有了新的動靜。
厚重的石門在驚天巨響中被撞開，一團黑霧重重地砸到空地上掀起幾十米高的塵土。沒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團黑霧中就射出了一道熟悉的光線將地獄之門炸得粉碎。
之前部署的聚光燈在電腦的控制下自動聚焦到那團黑霧上，各種炮彈也自動調(diào)整角度對準黑霧。
眾人警惕地盯著它，黑霧但凡有一點異動他們都會毫不猶豫地開火。
“叮咚——叮咚——”
熟悉的聲音從黑霧中傳來，勝利隊的隊員們睜大了眼睛，沒有人比他們更清楚這個聲音的來源。
這是迪迦彩色計時器的聲音！
“停止攻擊！各支隊停止攻擊！”居間惠立刻對控制室下達了指令，“關(guān)閉所有自動炮臺！”
隨著居間惠命令的傳達，那團散發(fā)著不詳氣息的黑霧終于散去，露出其中被紅紫銀三色纏繞覆蓋的巨大身軀以及眾人熟悉至極的精致面容。
是迪迦！
可他懷里抱著的是誰？
銀黑兩色的花紋有相當一部分被覆蓋在厚重的鎧甲之下，與迪迦相似的精致面孔即使有黑金色的花紋做點綴也很難不讓人懷疑兩個巨人之間的關(guān)系。
不，或許不用懷疑。這個看著就不是善茬的巨人和迪迦絕對關(guān)系匪淺。
——這是眾人在眼睜睜地看著迪迦把那個巨人緊緊地抱在懷里的時候得出的結(jié)論。
奧特曼沒有表情，更沒有眼淚。但在今晚，所有看到這一幕的人們都從迪迦的臉上看到了悲傷和……痛苦。
神明也會有這樣的情緒嗎？悲傷痛苦，自責愧疚，這些他們原以為只屬于人類的，被稱之為負面情緒的東西。
隊員里最感性的麗娜此時已經(jīng)淚流滿面，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難過，只是看著這樣的迪迦，就讓她止不住地流淚。
那個巨人對迪迦來說是很重要的人吧。
“隊長，我們幫幫迪迦吧。”麗娜哽咽著說，“那個巨人對他來說，一定、一定，非常重要！”
居間惠也感覺到了迪迦的悲傷?？伞麄円绾螏椭奕四兀克麄冞B巨人需要什么樣的幫助都不知道，而且他們還從來沒有和迪迦真正的溝通過。
等等…溝通，或許——
“堀井！”
“已經(jīng)準備好了，隊長?！避ゾ焕⑹莿倮犠羁煽康目茖W家，在所有人都沉浸在迪迦所帶來的悲傷中時，他已經(jīng)把泛語言翻譯機找了出來并做好了溝通的準備。
堀井一邊調(diào)試設備一邊道：“現(xiàn)在要讓迪迦說話，泛語言翻譯機才能夠采集數(shù)據(jù)。”
隊員們一聽，立刻大聲地喊起了迪迦的名字?？善匠ｋS便一喊就會看向他們的戰(zhàn)士好像被巨大的悲傷籠罩了一般，不管隊員們怎么喊，都沒有給他們哪怕一個眼神。
就在隊員們?yōu)榇丝鄲啦灰训臅r候，那邊調(diào)試好設備的堀井卻突然道：“等等！迪迦好像…在說著什么。這個振動頻率…是巨人的語言嗎？”
堀井一刻不停地敲擊著鍵盤，當最后一個回車鍵入，接在泛語言翻譯機上的音箱立刻放出了翻譯好的句子。
“特利迦…特利迦……”
“醒醒…哥哥來接你了，特利迦……”
“是我的錯，都是我的錯……”
反復無措的語句拼湊出兄長的悲痛與自責，迪迦的彩色計時器發(fā)出急促的警報聲，當事人卻充耳不聞。
他整顆心都系在了自己失而復得的親人身上。
大古勸過迪迦暫時解除變身，等自己回到tpc再從長計議，但迪迦好像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不論大古說什么都不予理會。
“迪迦前輩！”大古強撐著站起身，體力和能量的快速流失催促著他必須盡快說服迪迦，解除變身，“您現(xiàn)在這樣救不了特利迦！能量一但耗盡，您在短時間內(nèi)就不能再變身作戰(zhàn)了！到時候如果總部采取不理想的戰(zhàn)術(shù)，特利迦會很危險！迪迦前輩??！”
不知是大古的勸說起了作用，還是迪迦也堅持不住了，大古只覺得周身一輕，自己已經(jīng)解除了變身站在離前線指揮部兩條街外的路口中間。
剛剛還能被他抱在懷里的特利迦此時安靜地躺在原地，人類的身軀在巨人面前是如此的渺小，渺小得他甚至只能看到特利迦勾畫著黑色花紋的黯淡眼燈。
大古躲在陰暗的角落里休息了一會兒，才起身向前線指揮部跑去。他得盡快向總部傳達迪迦的想法，不然以特利迦現(xiàn)在的模樣，總部極有可能做出錯誤的決定。
【TPC總部會議室】
“你是說我們不僅什么都不能做，還要幫助這個巨人復蘇？”吉岡質(zhì)疑道，“大古，你怎么能夠保證這個巨人復蘇后會像迪迦一樣幫助我們呢？畢竟他看起來不像是光之巨人?！?/p>
生物對危險有著天然的感應，這個名為特利迦的巨人給他的感覺很不好，吉岡相信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吉岡長官，迪迦幫助了我們?nèi)祟惸敲炊啻?，難道我們就不能幫助迪迦一次嗎？”
“大古，這不是小孩子過家家，不能因為迪迦幫了我們，我們就要不顧自身安危的幫助他！你有沒有想過，如果這個巨人不是站在我們?nèi)祟愡@邊的，我們將面臨多大的損失？”
“那我們就不能相信迪迦一次嗎？如果不是因為相信人類，迪迦又怎么會把特利迦留在這里？正是因為相信我們，他才會這么做，才會讓我來尋求你們的幫助?！?/p>
大古的一番言論成功讓會議室里的人陷入了沉思。
誠如大古所說，這是迪迦第一次尋求人類的幫助。如果不是因為相信人類，相信他們會幫助自己，他又怎么會把身份明顯會引起爭議的特利迦留在tpc的眼皮子底下，還拜托勝利隊的隊員來傳話。
澤井默默地聽完了大古和老朋友的發(fā)言，目光落在前線的實時轉(zhuǎn)播上，身穿黑色鎧甲的巨人依舊沒有動靜，迪迦也沒有出現(xiàn)。
從泛語言翻譯機翻譯出的寥寥數(shù)語中他們能確定的只有這個巨人的名字和他作為迪迦弟弟的身份。
信息太少了，完全不足以讓他們信任并幫助這個“來歷不明”的巨人。
不過——
人類，從不是忘恩負義的種族，也從不缺乏寬恕的力量。
“話雖如此，還是要麻煩你轉(zhuǎn)告迪迦，出于多方面的考慮，救援不能在城區(qū)進行。我們會盡快選出合適的地點，到時候……”
“我明白了！我會讓迪迦幫忙把特利迦帶過去的！”
勝利隊的隊員們被暫時召回了基地。
一回來，野瑞就在居間惠的示意下把大古的PDI和作戰(zhàn)指揮室的主電腦連在了一起。
不多時，大屏幕上便出現(xiàn)了PDI的通訊界面。
這是大古和迪迦在短暫的溝通后定下的“交流方式”，為的就是防止遇到這種需要接入主電腦的情況。
大古按照迪迦的說法忐忑地在鍵盤上隨便敲了幾個數(shù)字呼出，不出意外接通了，也不出意外的傳出了對大古來說很熟悉，對其他人來說很陌生的屬于迪迦的聲音。
“真的…接通了啊?！薄獊碜陨笛鄣男鲁?/p>
“明明沒有檢測到電波呼出啊?！薄獊碜允澜缬^受到?jīng)_擊的野瑞
“天哪，我不是在做夢吧?！薄獊碜哉痼@得無以復加的麗娜
“是腦電波直接接入么？居然會說我們的語言?！薄獊碜猿錆M好奇心的堀井
“你好，迪迦，我是tpc的總監(jiān)澤井聰一郎?！睗删淖晕医榻B得到了對面一個冷淡的“嗯”作為回復，他也不介意，接著說，“關(guān)于你的情況，大古已經(jīng)跟我們說過了，我們可以提供幫助，但不能在市區(qū)——希望你能夠理解，還有很多人在那個片區(qū)生活和工作?！?/p>
“好。”迪迦的聲音冷淡卻溫柔，“…謝謝。”
巨人超乎想象的配合哪怕是澤井都沒有想到，他以為對方至少會提出一些問題，比如生活和工作的概念以及重要性。
這姑且可以算是他們對一個至少三千萬歲的老古董的人文關(guān)懷。結(jié)果對方二話不說就答應了他們，沒有問題更沒有異議，仿佛他們說什么都會答應。
“一直以來都是你在幫助我們?nèi)祟?，該是我們跟你說謝謝才對?！?/p>
對面沒有回應，迪迦應該不太健談。
得出這個結(jié)論的澤井接著詢問迪迦需要什么樣的幫助以及特利迦的基本情況。
03
“特利迦是我的弟弟，他在三千萬年前和我一樣是光之巨人。但現(xiàn)在，如你所見，他被黑暗侵蝕了。他的能量核心雖然還在運轉(zhuǎn)，卻只能勉強壓制體內(nèi)的黑暗能量，使它們保持休眠狀態(tài)。這也是特利迦陷入沉睡的原因。想要喚醒他就需要大量的高純度光能，重新激活能量核心。”
“高純度光能？”堀井靈光一閃，“太陽能行不行？”
“可以?！钡襄瓤隙塑ゾ南敕?，“不過太陽光穿過大氣后純度不高，光暗之力持續(xù)磨損，無法正常激活能量核心。”
這確實是個問題。大氣層是地球固有的生態(tài)圈構(gòu)成要素之一，他們總不能把大氣層掀了。
那迪迦為什么不帶著特利迦到宇宙里去呢？沒有大氣層的削弱，應該就可以了吧。
“…不夠?！?/p>
“？”
“宇宙的光不夠強烈?！钡襄认胨蛟S應該解釋一下黑暗能量的特性，“黑暗能量好比附骨之蛆，不斷地侵蝕著光之巨人的身體。特利迦體內(nèi)的黑暗能量在休眠不代表它們少，相反，它們過于多了。特利迦身上的鎧甲就是它們被特利迦暫時壓制后不得已而為之的一種擬態(tài)。這些黑暗能量一旦被驚醒，就會立刻開始侵蝕特利迦的身體，同光的力量互相對抗?！?/p>
“也就是說，如果能量補充的速度沒有消耗的速度快，特利迦就會被黑暗吞噬?！避ゾ钕绒矍辶似渲械膮柡﹃P(guān)系，“這意味著我們必須提供能夠一次性把所有黑暗能量肅清的光能。是這樣沒錯吧？迪迦?！?/p>
迪迦沒有再反駁。
他這一沉默反倒讓其他人也跟著沉默了。
高純度光能，以現(xiàn)如今的科學手段能做到嗎？
人類擁有高純度能源也不過是這個世紀初的事。在此之前，無數(shù)的科學家前仆后繼數(shù)個世紀才有了如今的成就。
難道要再等幾個世紀？不可能吧。要是能溫水煮青蛙慢慢磨，迪迦也不會這么著急。
這實在是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不過有些事還是可以先解決的，比如在遠離群眾的地方劃出一片區(qū)域用于安置特利迦。
經(jīng)過超級電腦的計算和評估，tpc在深山里劃出了一塊空地給特利迦。做好相應的部署后，大古找了個隱蔽的角落變身，成功把特利迦從城區(qū)帶了過來。
巨人的身軀龐大無比，卻還不足以填滿tpc專門尋找的空地。迪迦小心地把特利迦放到地上，還借著一塊隆起的小山丘作為枕頭。
“迪迦真是溫柔啊?！丙惸日f。
新城靠在車門上，見怪不怪地道：“因為是自己的弟弟吧？作為哥哥，對自己的弟弟妹妹總是很沒有辦法啊，就像我和真由美一樣?！?/p>
因為是不可替代的親人，所以才會有用不完的耐心。
迪迦安置好特利迦后沒有急著離開，而是看了看周圍。
這片空地除了零星的矮小灌木外什么都沒有，風一吹沙石就開始張牙舞爪，引得周圍的工作人員們叫苦不迭。
雖然有不會消失的巨人可以看，但這樣的工作環(huán)境實在算不上舒適，連將就都是抬舉。
眾人正奇怪迪迦在找什么，就看見迪迦指著夏洛克車旁邊的花問：“這是什么花？”
大古的PDI連接著指揮帳篷里的新設備，通過電腦，迪迦可以隨時和隊員們交流。
麗娜和新城離那朵花最近，兩個人湊過去研究了一會兒，沒看出來，還是在指揮帳篷里的宗方認出了這種名叫“姬著我”的小花。
“在我的家鄉(xiāng)這種花可不少?！弊诜浇忉尩馈?/p>
迪迦點頭，表示知道了。
他將能量匯聚于指尖，銀白色的光芒溫暖而耀眼。它從巨人的指尖落下，極盡溫柔地包裹住那一小簇在荒漠中盛開的生命。
而后，人類猝不及防地見證了神跡。
紫白相間的小花在這片荒漠中扎根繁衍，歡快的腳步踏過每一寸裸露的黃土，在上面舒展自己稚嫩小巧的花瓣。
仿佛感受到了這片土地突如其來的生機，土壤深處沉睡的草種也跟著蘇醒。
這是它們生平第一次看到藍天，感受微風。它們拼了命的長大，開出花朵結(jié)出草種，再趁著徐徐微風將新的生命送往更遠的地方。
地上的人們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荒漠突然變成了開滿鮮花的伊甸園，這堪稱神跡的一幕注定會刻印在他們的腦海之中，隨著光陰的流逝變成某種代代相傳的傳奇故事。
“特利迦很喜歡花。”迪迦胸前的計時器開始閃爍，“希望你們不會介意我的自作主張。”
他聽大古說過有些人類對花粉過敏，雖然他沒遇到過，但還是希望這些工作人員里沒有如此不幸的人。
現(xiàn)場的工作人員們瞠目結(jié)舌，別說介意了，他們現(xiàn)在根本就是大腦宕機，大多數(shù)人還以為自己在做夢。
直到迪迦離開，他們才稍稍回過神來。科學觀在巨人身上或許并不適用，但果然還是會覺得離譜。
大古偷偷摸摸地溜走又偷偷摸摸地溜回來，調(diào)整了一下心態(tài)和隊友們擺出了同款震驚表情。
堀井一直在喃喃自語“這不科學”“怎么做到的”“怎么可能呢”之類的話，麗娜倒是接受得挺快，已經(jīng)在花海里自拍起來了，還拉著來找新城的真由美一起。
真由美配合麗娜擺出合適的姿勢，拍了一張又一張照片。兩個小女生拍的開心，卻忘了關(guān)于特利迦的情報都是禁止外傳的。
這就導致她們最后只能看著背景板上巨大的黑色身體長吁短嘆，不能發(fā)動態(tài)的自拍又有什么意義呢？
“就當作紀念吧?！本娱g惠安慰道，“這可是很難得的事?！?/p>
“真可惜啊…”真由美看著拍好的照片，“不過真是意外呢，巨人居然會喜歡花嗎？”
她還以為花是只有女孩子才會喜歡的東西，畢竟她的哥哥是個連花的種類都分不清楚的大笨蛋。
“美麗的東西誰都會喜歡吧?！币叭鹨槐菊?jīng)地說，“欣賞美是智慧生命體的共同特性。”
在場的三位女性無奈地看向野瑞，麗娜更是直接道：“所以你才會沒有女朋友啊，野瑞隊員?！?/p>
野瑞一頭霧水，不明白這怎么又扯到他的戀愛狀況上去了。真由美好心地補充道：“真的太不浪漫了，野瑞隊員，這樣不會有女孩子喜歡你的。”
野瑞撓頭，不懂，女孩子的心思可真難猜。
迪迦的力量持續(xù)不斷地影響著這片土地，使得這里四季如春，花草樹木都保持著最完美的姿態(tài)，不謝不凋。
tpc那邊也召集了相關(guān)領域的科學家們開始著手高純度太陽能的研究。
最開始進展緩慢，畢竟是人類從沒想過要進一步發(fā)展的領域，再加上越來越頻繁的怪獸襲擊，tpc總部也是分身乏術(shù)。
迪迦總會在戰(zhàn)斗結(jié)束后來看看特利迦，短暫的三分鐘里，他往往只來得及匆匆一瞥。大多數(shù)時候，他只能借由大古的眼睛看著自己的弟弟。
當然，他偶爾也會通過連接大古的PDI和人類對話。
人類的好奇心永無止境的同時又有著別樣的溫柔，他們從不會問讓迪迦為難的問題，不小心問了也會在察覺到不妥后迅速找上別的話題。
其中關(guān)于超古代文明的話題最多。
“超古代的科技非常發(fā)達，他們可以自己解決大部分怪獸?！?/p>
“你是說…自己解決？”
“是的。特利迦很喜歡人類的發(fā)明，經(jīng)常去幽蓮那里試用新武器。”如果他沒有在不經(jīng)允許的情況下把那些武器帶回家就更好了。
對于迪迦一提到超古代就動不動用特利迦造句的行為，隊員們表示已經(jīng)習慣了。
他們還在私下里調(diào)侃過這樣的迪迦，大古作為人間體想說兩句公道話都說不出來，還是居間惠隊長說：“那是因為，對于迪迦來說，和特利迦的記憶都停留在三千萬年前了吧?！?/p>
三千萬年前的超古代，特利迦最后活躍的時期，之后就是長達三千多萬年的漫長等待。
迪迦從三千萬年前的那一天開始就一直在等待著，等待著那個時候看起來毫無希望的重逢。
“三千萬年，好久啊。如果是我的話，說不定已經(jīng)放棄了。”
“是啊，我的話，別說三千萬年了，三十年就會放棄了吧?！?/p>
迪迦聽著隊員們的交談。
三千萬年，確實很久了。
久到人類的文明覆滅又興起，久到他都快忘了第一次來到地球時看到的那縷晨光。
時間過得很快，轉(zhuǎn)眼又是半年。
人類幾經(jīng)磨難，在巨大的齊杰拉面前做出了和三千萬年前截然不同的選擇。
迪迦和隊員們的聯(lián)系也隨著時間的推移愈發(fā)緊密，他的名字開始出現(xiàn)在一些不外傳的隊員名單上。
高純度光能的研究仍在繼續(xù)，據(jù)說第一代儀器即將研發(fā)成功，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fā)展。
直到加坦杰厄的出現(xiàn)，人類再一次陷入了滅亡的危機之中。
在巨大的危機面前，人類努力過，絕望過，他們低聲啜泣，互道永別。
只有孩子們相信著沉于海底的光芒，他們的希望與勇氣喚醒了迪迦。
光明戰(zhàn)勝黑暗，正義擊敗邪惡，加坦杰厄發(fā)出不甘的怒吼。
它不能接受自己被螻蟻打敗的事實，這樣卑劣的人類憑什么擁有光明的未來！
它不甘心！不甘心！
猩紅的眼珠死死地盯著光之巨人，即使只有他，即使只有一個人，也要讓他品嘗到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全世界的人類都在歡呼著，沒人注意到在加坦杰厄消散的一瞬間，有一小縷黑霧鉆進了迪迦的身體里。
04
大古被迪迦安全地送回了亞特迪斯號，他知道大古從始至終都只想做一個普通人。
大古抬頭望著高大的巨人：“你要離開了嗎？”
加坦杰厄的死亡意味著人類終于迎來了夢寐以求的和平時期，迪迦相信人類可以保護好地球，就像大古說的那樣。
人類，并不脆弱。
美好的品質(zhì)與堅定的意志會指引他們走向充滿光明的未來。
“一直以來，謝謝你了，迪迦?！?/p>
迪迦最后看了一眼大古，體內(nèi)充盈的能量催促著他飛往那片開滿鮮花的谷地。
特利迦還在等他。
只是可惜了TPC總部研發(fā)的儀器，希望他們可以開發(fā)出儀器的新用途吧。
迪迦往后退了兩步，正要起飛，大腦突然一陣刺痛。
迪迦痛苦地悶哼一聲，跪倒在近海。
他的異常引起了人類的注意，大多數(shù)人這時候還沒有關(guān)閉接收信號的裝置。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一團金黑色混雜的能量球從迪迦的身體里分離了出來并在不遠處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屏幕。
“這是什么？”
“發(fā)生什么事了？”
“怎么回事？”
“啊！迪迦被吸到那個屏幕里去了！”
“又是什么怪獸搞的鬼嗎？”
人類的驚訝與慌張并不能阻止事情繼續(xù)發(fā)展下去。那張突然出現(xiàn)又吞噬了迪迦的光屏慢慢凝聚成型，接著，光屏中出現(xiàn)了一個藍色的星球。
“那是…地球？”
藍色的星球有條不紊地進行著自轉(zhuǎn)與公轉(zhuǎn)，日夜與四季在這樣的循環(huán)中有序更替。
此時，光屏中又出現(xiàn)了兩道光芒。
它們劃破夜幕，路過群星，來到了地球。
其中一道光停了下來，另一道光發(fā)現(xiàn)自己的同伴掉了隊，也折返回來。
兩道光芒在太空中漂浮不定，先停下來的光芒往地球的方向飄了兩步，見同伴沒有跟上，又折返回來碰了碰對方，像是在叫對方快一點。
眾人看得一頭霧水。
這什么??？地球起源？光的誕生？
他們的疑問很快得到了解答。
或許是因為這個形態(tài)交流不便，兩道光芒化作巨人，其中一個有著人類再熟悉不過的身姿——是迪迦。
另一道光芒在化成巨人后和迪迦長得很像，同樣的三色花紋，金色胸甲。
“這是…迪迦的記憶?！彪m然很不可思議，但居間惠覺得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那個和迪迦長得很像的巨人，分明是三千萬年前的特利迦！
特利迦拉著迪迦的手，像小孩一樣對著迪迦撒嬌：“哥哥，去看看嘛，好不好？看一眼，就一眼?！?/p>
“特利迦，”迪迦對這個弟弟向來沒什么辦法，“這個星球太危險了?！?/p>
宇宙里越美麗的東西往往越危險，這顆星球美麗得過了頭，即使它本身沒有危險，將來也會變得很危險。
迪迦不希望特利迦過早地喜歡上注定會消失破滅的事物。他的弟弟還不夠成熟，還沒有準備好面對失去。
“所以看看就走嘛?！碧乩妊劬Χ伎煺吃谀切┖雒骱鰷纾孱伭摹靶』ā鄙狭?，“我們都走了那么久了，休息一下再走吧?！?/p>
兄弟兩在太空中拉拉扯扯，特利迦使出渾身解數(shù)軟磨硬泡，終于讓迪迦松了口，同意在地球休息一段時間。
那個時候的他們還不知道，就是這次看似不起眼的決定讓他們和地球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
光屏持續(xù)不斷地播放著各種各樣的片段。
眾人看著兩個巨人降臨到地球，化作人類的模樣去看煙花、逛集市。
迪迦無疑是一個成熟穩(wěn)重的兄長，他自誕生以來見過無數(shù)奇絕瑰麗的風景，地球的美或許不可替代，卻沒有想象中那么令奧無法自拔。
特利迦則正好相反，他在短短的三天內(nèi)愛上了這顆星球。它用自己獨一無二的美麗俘獲了新生的光芒，讓他為自己停駐。
“特利迦，我們該走了?！钡襄鹊诓恢蓝嗌俅未叽偎B皮的弟弟他們該離開了。
特利迦沒有回應兄長的話，而是掏出今天和人類新學的手工小玩意兒給兄長戴上了。
五顏六色的小花被青藤編織在一起，肆意地釋放著自己的美麗。
“果然很適合哥哥呢?！辈煌魉麑W了那么久。
迪迦皺眉，“特利迦……”
“哥哥，我們留在這里怎么樣？”他真的很喜歡這個星球，喜歡到有了結(jié)束漂泊的想法，“旅行總會有終點的不是嗎？地球，或許就是那個終點呢？”
地球當然很美，它本身確實值得他們結(jié)束漫長的漂泊，但這顆星球上還生存著人類。
人類是怎樣一種復雜多變的生物啊，他們善良、溫柔、體貼的同時，也飽含著連巨人都會膽寒的自私、虛偽、愚昧。
因此在迪迦看來，人類并不適合作為他們的共生種族。
然而另一方面，迪迦知道特利迦很喜歡地球，也很喜歡人類。
他常常跑到人類的聚居地閑逛，也因此認識了很多人類朋友。他和他們學習文字，學習音樂，學習烹飪，學習制作各種各樣新奇的小玩意。
特利迦單純而善良，他對人類的喜愛不摻半點虛假。反觀人類，如果他們知道了特利迦的真實身份，又有幾個人不會背叛他。
人類是被欲望驅(qū)使的種族，他們貪婪成性，高傲自大，他們對力量的渴求載入史冊。
為了自己的利益，人類一次又一次犯下相同的錯誤。
迪迦實在不明白特利迦為什么會這么喜歡人類，即使他已經(jīng)對人類的歷史了如指掌，深知人類復雜糾結(jié)的本質(zhì)。
“人類確實在犯同樣的錯誤，一次又一次?！绷私馊祟悮v史的特利迦深知人類的劣根性，“但我相信，人類，一直在朝著正確的方向努力?！?/p>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他們一定會做出正確的選擇?！?/strong>
眾人看著屏幕里俊秀的青年堅定地說出相信人類的話，不禁熱淚盈眶。
他是真的相信人類會改正，會變好。
這樣堅定而又強烈的感情，甚至讓他們產(chǎn)生了回應的沖動——回應這份三千萬年前的信任與期待。
或許是被特利迦說服了，又或許是別的原因，兄弟兩留了下來。
他們在一處無人的山谷里支起結(jié)界，選擇了一處平坦的空地建造屬于他們的小家，樸實的木屋搭配樸實的木制家具，處處透露著屬于家的溫馨。
因為迪迦喜歡看書，他們就在家里搭了七八個書架，放滿從人類那購買來的書籍。
因為特利迦喜歡植物，他們居住的山谷就變成了植物的樂園。海棠和薔薇圍繞著他們的小木屋，一年四季花瓣飄飄揚揚，美不勝收。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不懼寒冷，特利迦還是在屋里砌上了壁爐，美其名曰：研究人類行為。
結(jié)果多數(shù)時候都被特利迦用來烤土豆和紅薯，樸素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簡單的烹飪方式就能夠牢牢抓住光之巨人的胃（？）
超古代的科技十分發(fā)達，為了對抗越來越強大的怪獸和黑暗巨人，人類不停地研發(fā)著超乎想象的強大武器以求自保，但偶爾還是會力有不逮。
這時候，光之巨人就成了他們最強有力的后盾。
迪迦不愛熱鬧，對人類也談不上喜愛，因此除了特利迦需要幫助外，他幾乎不會出現(xiàn)在人前，更不會幫助人類。
他像一個神秘強大的神袛，只有當人類陷入困境時才會帶著壓倒性的力量出現(xiàn)，打敗邪惡的怪獸和野心勃勃的黑暗巨人。
人類為他修建神殿，虔誠地祈禱庇護與垂憐。
迪迦對此不置可否，特利迦倒很喜歡裝成迪迦的神使到神殿去玩，并借此機會發(fā)布了許多奇怪的“神諭”。
包括但不限于“神說想要一袋土豆”“神說想要兩袋面粉”“神說想要盧克家的拉面”等等一系列乍聽很離譜，仔細聽也很離譜的“神諭”。
后來，特利迦在神殿認識了來打聽消息的地球警備團團長幽憐和團員瑪莎。
幽憐看穿了特利迦的偽裝。
這個女人的聰敏睿智連迪迦都要高看一眼，但也僅止于此了。
自從認識了幽憐，特利迦就特別喜歡跑到警備隊試用新武器，碰到有趣的武器還會帶回來給迪迦看，搞得幽憐隔三岔五地帶著瑪莎上門要東西。
大多數(shù)時候特利迦都像個孩子。當然，對于光之巨人來說，他確實還是個孩子，而孩子做事通常是不會考慮后果的，特利迦也是。
雖然他在試著理解人類的思維方式，但他畢竟是光，是和人類完全不同的生命體，所以他完全沒意識到自己帶著武器暫時離開“一會兒”會給幽憐他們造成多大的困擾。
這樣的日子簡單而快樂，迪迦也漸漸習慣了平靜無波的日常生活，以及警備團團員們時不時的拜訪。
所以當瑪莎敲響房門時，遠在另一個星球上的迪迦感覺到有熟悉的客人上門拜訪，卻并沒有放在心上。
05
“哥哥叫我過去？”
“啊…對，怎么了嗎？”瑪莎緊張地抓緊了自己的衣擺，內(nèi)心默默祈禱著那些人的消息靠譜，不然她今天就要交代在這了。
特利迦放下盆栽，“嗯…沒什么，只是有些意外，哥哥居然會去拉萊耶?！?/p>
“哈，哈哈，是嗎？”如果特利迦是人類，瑪莎現(xiàn)在已經(jīng)露餡了。
她太緊張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有問題。
可特利迦不是人類，人類的彎彎繞繞，謊言欺騙可能是他唯一學不會的東西。
屏幕外的人們看得心急，恨不得鉆進屏幕里掰過特利迦的肩膀?qū)χ蠛鹨煌?，讓他不要相信瑪莎，更不要跟瑪莎去什么拉萊耶。
不過很遺憾，屏幕外的人們注定只是旁觀者。
特利迦依舊跟著瑪莎來到了位于拉萊耶中心的地球警備團總部。這里是人類對抗外界侵擾的核心，代表著人類最高的科技水平。
出于對人類隱私的尊重，特利迦從沒自作主張地參觀過它。
瑪莎帶著他穿過重重關(guān)卡，來到了一個巨大的實驗室。
實驗室很大，大到特利迦覺得自己變回巨人都能夠毫無障礙的躺下。實驗室很空，空到除了實驗器材外什么都沒有。
“瑪莎，哥哥真的在這里嗎？”相比于研究人員全體放假，特利迦更傾向于瑪莎記錯了地方，把他帶到了倉庫。
話音剛落，原本躲在陰暗角落里的人走了出來。
訓練有素的士兵們舉起最新研發(fā)的離子槍對準了特利迦，身穿白袍的領頭人像打量貨物一樣把特利迦上上下下看了個遍。
“你終于來了，特利迦奧特曼，鄙人在此恭候多時了。”嘴里說著謙詞，行為上卻指揮士兵們續(xù)滿能量槽。
特利迦把瑪莎護在身后，眼前的男人和他碰到過的黑暗巨人一模一樣，眼里滿是昭然若揭的野心和瘋狂。
士兵們用的離子槍他在幽憐那里試用過一次，這可能是現(xiàn)階段唯一能對巨人的人類擬態(tài)造成傷害的武器。
反正對方已經(jīng)識破了他的身份，實在不行變身帶著瑪莎跑就好了，他頂多受點皮外傷。
特利迦的大腦一刻不停地瘋狂運轉(zhuǎn)，他把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卻沒算到他身后的瑪莎。
瑪莎的背叛來的快速且合理，至少屏幕外的人們是這么認為的，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不安好心。
她拙劣的演技也只能騙騙特利迦了，但這不正是她的目的嗎？
瑪莎拔出注射器，冰冷的針頭有透明的液體落下，她大口大口地喘息著，仿佛她才是那個被一針扎在脖頸處的人。
特利迦能感覺到注入體內(nèi)的冰冷液體正以極快的速度剝奪他的力量和神志，他跪倒在地，一只手掙扎著想要拿出變身器，卻被男人阻止了。
男人不費吹灰之力就鉗制住了他的動作，惡魔咧開嘴角，蠱惑神智昏沉之人進入夢鄉(xiāng)。
“我已經(jīng)照你說的做了，兌現(xiàn)你的承諾。”瑪莎說。
“當然?！蹦腥朔愿郎砗蟮南聦賻К斏x開。
瑪莎深深地看了一眼躺在地上人事不知的特利迦，心底有一個聲音迫使她在離開前再一次詢問男人：“克瑞爾，你不會傷害他的，對不對？”
實驗室的大門緩緩關(guān)閉，瑪莎看到那個男人高傲地抬起下顎，語氣有些許玩味。
他說：“為了人類?！?/strong>
遠在外太空的迪迦拾起一枚晶瑩剔透的藍色晶石，菱形的邊角規(guī)整美觀，是他拜托原住民打磨出來的。
特利迦的生日快到了，他飛行了兩天才找到這個有過一面之緣的星球。
菱形的藍色晶石除了好看會發(fā)光以外沒什么用，連原住民都只將它當作好看的工藝品展覽售賣。
迪迦選擇它作為生日禮物的理由很簡單——打磨過后的晶石和特利迦的彩色計時器很像，又會發(fā)光，可以給討厭黑暗的特利迦當小夜燈用。
因為要等原住民幫忙加工成特定的形狀，迪迦在這顆星球上多呆了幾天。
說起來這還是他第一次和特利迦分開那么長時間，前前后后加起來快有一個星期了吧。
不知道那小子在干什么呢，自己這么長時間沒回去都不問問嗎？該不會還在生氣吧？還是和幽憐他們玩瘋了？
無聲地嘆了口氣，迪迦幽幽地想：特利迦什么時候才能長大呢？穩(wěn)重的兄長偶爾也想要來自弟弟的關(guān)心呢。
來的時候花了兩天，回去的時候只用了一天。
迪迦掐著點推開了房門，卻沒有看到熟悉的身影。木屋里超乎尋常的冷寂讓迪迦有些許不安，他來到特利迦的房間外，“特利迦？”
空蕩蕩的房間無聲地訴說著主人未歸的事實，迪迦心里的不安越發(fā)明顯。
今天是他和特利迦的生日，特利迦不會不回來。
他回到客廳，看向角落的落地鐘，上面顯示離這一天徹底結(jié)束還有四個小時。
迪迦坐在椅子上，沒有特利迦的屋子安靜又冰冷。
要去找他嗎？迪迦想，是不小心忘記時間了吧，要不再等一等，他說不定已經(jīng)在和朋友們告別，火急火燎地往家趕了。
06
拉萊耶地底，研究員們在不同的實驗器材間輾轉(zhuǎn)。
在這個實驗室的中心，直徑五米的金屬圓球內(nèi)灌滿了特殊的透明液體，通過觀察窗可以清楚地看到被液體包裹著的青年，數(shù)不清的管子插在他的身上，依稀可見里面有什么東西在流淌。
“生命體征穩(wěn)定，第五十六次實驗開始。”研究員冷漠地吩咐下屬，“加大劑量?！?/p>
“是！”
透明管子內(nèi)的液體開始快速流動，劇烈的疼痛使還處在半昏迷狀態(tài)中的青年下意識地掙扎起來。
他想扯去身上的管子，想從無邊無際的痛苦中逃離，金屬球內(nèi)的液體因為他的掙扎產(chǎn)生了不少氣泡，而這些氣泡就是現(xiàn)在的特利迦拼盡全力所能做到的唯一的一件事了。
模糊的視線里，世界變得光怪陸離，昏沉的大腦在仿佛永無止境的痛苦面前只剩下蒼白無力。
特利迦伸出手，碰到了冰冷的玻璃，他的世界變得狹小至極，思考的能力被剝奪，本能促使他呼喚著那個人。
“哥…哥……”
克瑞爾看著被關(guān)在實驗倉內(nèi)的特利迦，他聽不到特利迦的聲音，但他知道特利迦在呼喚誰。
那個強大的巨人，特利迦的兄長，大部分人類心中的神袛，他所追求的人類進化的終極目標——迪迦奧特曼。
“感受到了嗎？特利迦。”克瑞爾憐憫的目光落在特利迦身上，“人類的軀體是這樣的渺小脆弱，即使是身為光之巨人的你，一旦被困在了這樣的軀殼之中，也不過是待宰的羔羊罷了。”
克瑞爾做夢都想要擺脫這副孱弱的身軀，可人類注定是被選擇的一方。
危難來臨時，人類永遠只能祈禱。
——祈禱被光選中，得到庇護。
克瑞爾無法忍受這樣仰人鼻息的命運。
等待，等待，人類憑什么永遠都在卑微的祈求與等待？！
如果…如果人類擁有弒神之力的話，那樣的力量一定能讓人類再一次站上食物鏈的頂端，成為地球乃至整個宇宙真正的霸主！
克瑞爾望向他所有計劃的結(jié)晶，一架比巨人還要高出一截的巨型離子炮。
他眼中的瘋狂沉郁連屏幕外的人們都覺得可怕。
就在這時，實驗室的入口處傳來密集的槍聲，克瑞爾不慌不忙地轉(zhuǎn)身。
這個龐大的計劃注定會露餡，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從沒想過要逃跑。
幽憐帶著人沖進來時，一眼就看到了實驗室中心的特利迦，她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克瑞爾，她最敬重的教官，居然真的囚禁了光之巨人！
“教官！你在干什么？！”
“幽憐，一直以來你都是我最得意的弟子。”克瑞爾走下臺階，“我以為你很清楚我在做什么?！?/p>
他們是師徒，是戰(zhàn)友，是可以托付一切的親人?？涩F(xiàn)在，他們站在了對立面。
幽憐不明白克瑞爾為什么要這么做。
光之巨人是他們的朋友，這些外來者幫助人類渡過危機，繁衍生息，是他們教會人類在黑暗中尋找光明，永不放棄生的希望。
“收手吧，教官?！庇膽z相信克瑞爾的為人，他的野心絕不是為了他自己，但人類不該站在戰(zhàn)友的尸體上向宇宙宣布自己的強大，“放了特利迦，一切到此為止?！?/p>
混亂的導火索是突如其來的巨大震動以及克瑞爾毫不猶豫的拒絕。
開弓沒有回頭箭，克瑞爾走在他認為正確的道路上，他不會也不可能回頭。
談判破裂，進入到人類最擅長的內(nèi)斗環(huán)節(jié)。
研究員聽從克瑞爾的指令，把實驗儀器的功率調(diào)到最大，屏幕上停滯的進度條立刻向前滾動起來，轉(zhuǎn)眼就超過了百分之六十。
實驗倉內(nèi)已經(jīng)被氣泡擠得滿滿當當，幾乎看不清里面的人。
通訊器里傳來隊友的聲音，“擊斃研究員，雷納在破解程序！”
幽憐擋下克瑞爾的直拳，事情走到這一步，她依舊想求一個和解的可能。
無論如何都想要再試一次，說服克瑞爾懸崖勒馬。
“教官??！”
充能進度，百分之七十。
克瑞爾一腳踢開幽憐，看著眼前狼狽的弟子，他沒有乘勝追擊，總部的震動愈演愈烈，他的計劃即將進入最后一環(huán)，他離成功僅一步之遙。
“團長！不行！來不及了！”
充能進度，百分之七十五。
離子槍續(xù)滿能量，為了擊退強大的敵人而研發(fā)的武器輕而易舉地打穿了實驗倉的觀察窗。
失去阻隔的液體裹夾著里面的人掙脫束縛，重重地摔在地上。
“特利迦！”
幽憐正要幫特利迦卸下身上的管子，肩膀處卻傳來一陣劇痛，身體也不受控制地向后飛去，撞在了實驗操作臺上。
漆黑的槍口還冒著淡淡的白煙，克瑞爾冷冷地道：“我勸你不要輕舉妄動?！?/p>
充能進度，百分之八十。
實驗室的穹頂被掀開，明媚的陽光第一次灑入這間隱藏在地底的實驗室。
巨人的身后是淪為廢墟的城池，漫天飄灑的光粒子有他的，也有不遠處或重傷或化為石像的光之巨人的。可見他為了來到這里，經(jīng)歷了多么艱難的戰(zhàn)斗。
迪迦本不想和這些光之巨人交手，他目標明確，知道自己該做什么，不該做什么。
這是他和人類之間的恩怨。
結(jié)果光之巨人的首領索圖那居然試圖讓他和人類通過和平交涉的方法解決問題，還說自己愿意替迪迦出面和人類對話。
可笑，從人類把他們的臟手伸向特利迦的那一刻起，他們之間就再也沒有和平交涉的可能了。
迪迦的確擁有無可匹敵的力量，索圖那帶來的巨人都在戰(zhàn)斗中隕落，連索圖那自己都身受重傷。
拉萊耶更是有將近三分之二的城池變成了廢墟，無數(shù)人類成為了這一戰(zhàn)的犧牲品。
迪迦看到了躺在地上的特利迦，也看到了他身上連接著的透明管子。
憤怒如燎原之火，幾欲焚盡這片開出欲望之花的土地。
可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
就在迪迦伸出手打算帶走特利迦時，一道光線從旁邊射了過來，巨大的沖擊力把他推離了實驗室。
索圖那的同伴到了。
“夠了！迪迦！”剛剛攻擊迪迦的光之巨人說，“你和個別人類的恩怨不該波及無辜之人！”
迪迦站起身，該說的都說過了，他不想對著這群烏合之眾再解釋一遍。
人類做了什么索圖那比誰都清楚，他的算盤迪迦一眼就能看穿，想借人類之手拉他入伙，癡心妄想。
幽憐掙扎著起身，卻被克瑞爾一槍打在腿上。
綠色的進度條有條不紊地增長著，特利迦痛苦地蜷縮起身子，寒冷，疼痛，無力……
充能進度，百分之九十。
昏沉的大腦勉強運轉(zhuǎn)起來，有什么…有什么熟悉的東西在附近，是什么？這股力量…是誰？他知道的，他應該知道的…是…是……
哥哥！
充能進度，百分之九十九，百分之一百。
“充能完成，識別到首要攻擊目標——迪迦，鎖定目標。倒計時，十，九……”
毫無感情的機械女音持續(xù)報數(shù)，每一個字都猶如一記重擊，狠狠地砸在幽憐等人心頭。
與他們的慌張絕望截然相反的是克瑞爾，他站在陽光下，高舉雙手，奮力呼喊
“人類！榮光永存！”
鮮血噴濺而出，男人從高處跌落，墜入斷壁殘垣。幽憐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拉住他，卻握碎了好不容易穿過縫隙的寸許陽光。
熟悉的氣息以摧枯拉朽之勢從后方襲來，迪迦認出了那道與他同源的光。
死亡，轉(zhuǎn)瞬即至。
“哥哥！”
耀眼的光芒升騰而起，迪迦大腦一片空白。
他看清了那道光芒中出現(xiàn)的身影，也看清了銳利的光束破開屏障刺穿巨人身體的一瞬間。
有什么沖破桎梏，撕心裂肺——
“特利迦！！”
07
迪迦的手心空空如也，他什么都沒能抓住，也什么都沒能留下。
“我們會再見的?！?/strong>他聽見那個孩子在他耳邊說。
可是，什么時候才會再見面？一天兩天？一年兩年？一個世紀兩個世紀？還是更久？
迪迦不懼怕等待，他愿意付出所有的時間和耐心去等待特利迦口中“再見”的機會，但這并不意味著人類不需要為特利迦暫時的離去付出代價。
拉萊耶，這座號稱人類希望之地的城邦迎來了毀滅，黑暗巨人等來了屬于他們的狂歡盛宴，人類終將為他們的貪婪付出代價。
光芒被黑暗吞噬，神明拋棄了他的信徒。
殺戮在這座城里反復上演，凄厲絕望的呼喊刺激著潛伏在黑夜里的惡魔，它們露出冷白的獠牙，嘲笑人類的不自量力。
希望？光明？只有愚蠢的光之巨人才會相信這群小蟲子口中所謂的正義。
幽憐帶著一部分人躲進了拉萊耶的一座神殿內(nèi)。人們圍繞著大殿中心的神像緊緊地靠坐在一起，恐懼讓他們不受控制地發(fā)抖。
幽憐無暇顧及人們的心情，她需要找到特利迦留在這里的東西。那是他們唯一的希望了。
“特利迦？”
“啊！嚇我一跳，幽憐，你什么時候來的？”
“你在干嘛呢？叫了你那么多遍你都聽不見?！?/strong>
“噓……我在藏東西啦。”
“藏東西？”
“嗯哼，是我和哥哥的寶物，幽憐不要告訴別人哦。特別是哥哥！我把它藏在神殿里了?！?/strong>
“啊——”人群爆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他們被黑暗巨人發(fā)現(xiàn)了！
幽憐帶領團員們擋在了最前面，他們是人類，有著對死亡最本能的恐懼，但他們也是戰(zhàn)士，會毫不猶豫地舉起槍，擋在普通人的面前，為生命和希望而戰(zhàn)的戰(zhàn)士。
發(fā)現(xiàn)他們的黑暗巨人沒空也沒興趣欣賞這份堅毅，對巨人而言，人類不過是揮揮手就能解決的螻蟻，沒有誰會在乎螻蟻的想法。
紫黑色的能量緩緩消散，無力軟倒的巨大身體掀起數(shù)十米高的塵土。
在這片塵土的背后，黑暗的深處，有什么在向他們緩步走來，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壓和幾乎要把人逼瘋的恐懼。
后來，幽憐曾無數(shù)次回想起那時的場景。
她感謝當初的自己做出了正確的選擇，在滅頂之災面前為人類尋到了微弱的光亮。
這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光明與黑暗角逐不休，人類棲身于夾縫，像野草一般堅韌。
他們以神殿為中心，重新建立屬于自己的文明。
幽憐一有空就在神殿內(nèi)外四處翻找特利迦所說的寶物。她有預感，這個寶物將成為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的契機。
偶爾，她也會注意到出現(xiàn)在夜色中的故人。
他站在人類新建的高塔上——從那里可以看到整個神殿，包括神殿內(nèi)的神像。
幽憐知道他不是來看神殿里修得最好的屬于他的那尊神像的。他的目光始終落在神殿里另一尊連面部輪廓都雕刻的不甚清晰的神像上。
那是屬于特利迦的神像。
拙劣的雕刻技巧出自心血來潮的特利迦本人，神殿內(nèi)的其他神職人員曾評價這尊神像“全是神韻沒有技巧”，被特利迦追著問了好幾天神韻的意思。
幽憐相信他是真的求知若渴，但神職人員們可能更相信神使大人正在因為他們不恰當?shù)难哉摱鵀殡y他們。
迪迦變得愈發(fā)沉默，他如今已經(jīng)是人人談之色變的黑暗君主，大多數(shù)人類都不再向他祈禱，尋求他的庇護。
少數(shù)還信仰著他的人類，都是當年被幽憐帶進神殿的人。
其實那是他第一次看到特利迦所說的神殿。
白色的外墻，巨大的羅馬柱，精致的繪畫浮雕，還有可以看到神像的透明穹頂。
這個神殿和其他神殿比起來其實很小，它矗立在拉萊耶一個不起眼的角落里，里面的神職人員算上特利迦也只有四個。
迪迦看到了特利迦反復夸贊的屬于他的那尊神像——高大、精致，一看就知道是出自名家之手。
與之形成強烈對比的是窩在角落里的另一尊神像，如果不是足夠熟悉，迪迦可能真的猜不到神像的原型。
特利迦確乎只雕刻了大致的樣貌，菱形的彩色計時器，與迪迦相似的胸甲，手腕和腳腕上的護甲……
他甚至不愿意多花點時間把自己身上的花紋雕刻出來，搞得這尊神像像極了半成品。
可它是特利迦。
就像人類只為迪迦建造了神殿一樣，全世界也只有這個神殿里有一尊特利迦的神像。
當初躲在神殿里逃過一劫的人們可能沒有想到，他們能活下來，并不是因為他們足夠虔誠或是神明足夠仁慈。
他們能活著，僅僅是因為迪迦看到了角落里的神像。
外界把迪迦傳得猶如惡鬼，仿佛他才是這場戰(zhàn)爭的幕后黑手。他若不死，戰(zhàn)爭就永遠不可能停止。
然而事實卻是，自拉萊耶一戰(zhàn)后，迪迦再也沒有參與過任何一場戰(zhàn)斗——除了那些來討伐或挑釁他的白癡。
不可否認，墮入黑暗確實給迪迦帶來了一些影響，他變得孤傲、嗜血、極端，只有在神殿附近才能讓他平靜下來。
他早就發(fā)現(xiàn)了幽憐的異常，畢竟沒有人會閑著沒事挖綠化帶。
幽憐拍掉身上的土，她越來越懷疑自己物理性掘地三尺的行為到底有沒有意義了。
堂堂地球警備團團長沒事就在刨坑，隊員們覺得她沒問題，她都快覺得自己有問題了——臆想癥不是什么稀奇的病癥對吧？
“團長，艾倫特來了。”
艾倫特？索圖那的徒弟？他來干什么？
拉萊耶之戰(zhàn)后，人類分為兩派。
一派是以原拉萊耶高層為代表的討伐派，居住在遠離拉萊耶的蘭德里斯城，與光之巨人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
他們不再信仰墮落的神明，還宣稱要討伐罪惡之人，驅(qū)逐黑暗。
一派則是以幽憐等人為代表的新拉萊耶，他們拒絕了光之巨人的首領索圖那拋來的橄欖枝。
信仰上的沖突使得他們之間注定沒有合作的可能。
“幽憐團長，難道這個時候我們還不應該團結(jié)起來嗎？”艾倫特眉頭緊鎖，前段時間暴發(fā)在蘭德里斯城的戰(zhàn)斗讓他們損失慘重。
他不明白，事情都到這個份上了，幽憐怎么還能不為所動。
“艾倫特閣下，請注意您的措辭。我們的確拒絕了聯(lián)盟軍的邀請，卻并沒有逃避戰(zhàn)斗?！庇膽z義正言辭地道，“我們派遣了全部可調(diào)動的戰(zhàn)力去支援你們，如果情況依舊不容樂觀，那我很遺憾?！?/p>
“你…！”艾倫特氣結(jié)，一抬頭又看到了迪迦的神像，胸中的怒火再也壓制不住，“你們寧愿縮在角落里信仰一個背叛人類的惡魔，都不愿意去幫助你們的同胞嗎？！這就是你們的覺悟？！！”
“艾倫特閣下！”年輕人的聲音太大，有些空曠的神殿像一個巨大的擴音器，把年輕人的話一字不落地傳了出去，幽憐甚至能看到神殿外慢慢聚集起來的滿臉怒容的居民們。
索圖那派這種愣頭青來談判是認真的嗎？還是覺得她會被這種別樣的真誠所打動？
幽憐一邊示意下屬出去疏散群眾，一邊對艾倫特說：“艾倫特閣下，我非常理解您的心情，蘭德里斯戰(zhàn)役中我們也失去了不少優(yōu)秀的戰(zhàn)士。但如果你們無法接受我們的信仰，恕我直言，我們將永遠不可能加入聯(lián)盟軍。”
艾倫特還想說些什么，卻被幽憐抬手制止了，“互相尊重是我們談話的基礎，艾倫特閣下。我希望您能明白，拉萊耶駐地是神明庇護之地，在這里生活的人們都有著自己的信仰。我們會盡力支援前線，至于其他的，很抱歉，我們愛莫能助?！?/p>
在口才方面，一腔熱血的年輕人顯然不是經(jīng)驗豐富的警備團團長的對手，談話不出意外以失敗告終。
艾倫特怒氣沖沖地離開了，望著他的背影，幽憐深深地嘆了口氣。
她知道艾倫特沒有惡意，這個年輕的戰(zhàn)士有著為和平而戰(zhàn)的心，奈何索圖那及人類高層對和平的渴求摻雜了太多的東西。
她已經(jīng)盡最大努力從中斡旋，如果他們依舊保持著這樣的心態(tài)，幽憐想，應該不會有下一次談判了。
“索圖那有個好徒弟?！笨上羧碎g體的眼光差了些。
突如其來的黑暗和寒冷讓幽憐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她苦笑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對出現(xiàn)在月光下的男人說，“您下次或許可以從大門進來?！?/p>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知是心理作用還是生理機能的調(diào)整，幽憐覺得不像剛才那么冷了。
“可以考慮?！蹦腥苏f。
“我以為您會討厭艾倫特?！庇膽z不想放過任何一次與男人交流的機會，主動尋找話題是最有效的方法。
“…他是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奔词褂薮赖脽o可救藥，“如果首領是他，答應也無妨?！?/p>
戰(zhàn)爭總會結(jié)束，迪迦不在乎誰會成為最后的贏家。光明或黑暗，對他來說并無分別。
從始至終，他唯一想要的只有真相。天理昭彰，善惡有報，這就是他唯一的目的。
“我不會出手?！钡襄瓤聪蛴膽z，“有沒有新的情報？”
幽憐搖頭，她安插在蘭德里斯的線人都在此次戰(zhàn)役中“犧牲”了。蘭德里斯的高層應該察覺到了什么，才會讓艾倫特來談判。
如今談判破裂，或許正中他們下懷。
“是他們？”周圍的空氣仿佛被冰霜覆蓋，每一次呼吸都有喉嚨被割開的錯覺。
“…再等等?！痹跊]有證據(jù)之前，幽憐不想武斷地下結(jié)論。
她的唇齒在顫抖，她的大腦在叫囂著恐懼，但她還是說出了自己的請求，“請再等等?！?/p>
迪迦冷冷地看著她，良久，恐懼如潮水般褪去。幽憐扶著身邊的椅子，勉強保持站立的姿態(tài)。
“幽憐，記住你的選擇?！?/strong>
男人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月光灑進神殿，投下巨大的陰影。
08
不久后，幽憐受邀前往蘭德里斯參加聯(lián)盟軍會議。這無疑是一場鴻門宴，但她還是去了。
她在那里見到了久違的上司們，他們依舊如記憶中一般高高在上，滿眼輕蔑，好像造成人類幾近滅亡的戰(zhàn)役已經(jīng)是久遠到能夠刊載在歷史書前幾頁的內(nèi)容了。
有時候幽憐不得不承認迪迦對人類的評價足夠中肯——從欲望中開出的虛偽之花，浸滿罪惡，飽吸鮮血。
責問來得很快，高層們咄咄逼人的態(tài)度實在看不出他們想要合作的誠意。
正義的旗幟被高高舉起，他們要求幽憐為人類而戰(zhàn)。
“你有義務引導民眾選擇正確的道路！那個神殿——你早該炸了它！人類不會供奉自甘墮落的神明，更不會信仰一個惡魔！”
“幽憐，你的教官終其一生都在為人類的未來而奮斗。他是先驅(qū)者，他的偉大注定被世人所銘記。你身為他的弟子，難道不該繼承他的衣缽，帶領人類走向嶄新的未來嗎？”
“Tueurdedieux（弒神者），是人類最高科技的結(jié)晶。幽憐，如果我們能擁有它，就可以結(jié)束這該死的戰(zhàn)爭了?！?/p>
“我們吃的苦還不夠多嗎？幽憐，你也是人類，你該為人類著想。”
有偽善者呼喚和平，有沉默者冷眼旁觀，有高傲者頤指氣使，有激憤者破口大罵。
特利迦，這就是你喜歡的人類嗎？
“不！”誰的聲音微弱卻堅定，“是克瑞爾錯了！人類確實需要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向未來，但這并不意味著我們可以隨意決定他人的生死！沒有人生來該是犧牲品！”
她永遠敬重她的教官。
作為人類，作為弟子，她愿意為克瑞爾獻上一束象征永遠銘記的麥桿菊。
但作為特利迦的朋友，他們只是可恥的背叛者。即使瑪莎以死謝罪，克瑞爾最終把槍口對準自己，事情的本質(zhì)也不會有一分一毫的改變。
在幽憐眼中，Tueurdedieux（弒神者）更像一座罪惡的豐碑，銘刻著人類扭曲自私的欲望，標榜著人類背叛者的身份。
——從來不是神明拋棄了他的信徒，而是信徒舉起了武器，向愛著他們的神明宣戰(zhàn)。
或許不會有人相信迪迦愛著人類，日復一日的戰(zhàn)斗幾乎讓人們忘記了那道原本溫暖耀眼的光芒。
他們也曾向神明祈禱，尋求庇護，在無法跨越的危難面前，神明一次又一次地回應了他的信徒，帶領他們走向充滿希望的未來。
如果說特利迦的愛是艷陽下盛開的玫瑰，熱烈張揚，大聲地告訴每一個路過的人他的歡喜。那迪迦的愛就如同夜間綻放的紫鳶花，靜謐內(nèi)斂，給熟睡的人們帶去一夜好夢。
正因為深切地愛著，才會有刻骨的恨。
恨自己無能為力，恨人類欲望叢生，不肯認錯，不肯懺悔。
懷疑、憤怒、憎惡……這些迪迦以往從未體會過的情緒編織成最牢固的網(wǎng)，將他一點點地拖入名為絕望的深淵。
人類在等待手刃惡魔的那一天，“惡魔”卻在等待人類承認自己的錯誤，荒誕得令人發(fā)笑。
“迪迦?！?/p>
男人停下腳步，冰冷的視線落在走廊盡頭的“人類”身上，“薩卡。”
迪迦和薩卡有過一面之緣。那個時候的薩卡溫和有禮，同索圖那很像?？上诵囊鬃儯缃竦乃_卡已經(jīng)不是當初那個心存希冀的年輕人了，連索圖那都被他所影響，逐漸淪于世俗。
迪迦不清楚薩卡對他的挑釁是心血來潮還是自尋死路，反正從他在眾目睽睽之下扭斷他脖子的那一刻起，一切就變得毫無意義了。
光之巨人迎來了他們新的首領，索圖那的弟子，艾倫特。
曾經(jīng)沖動魯莽的青年快速地成長起來，迪迦甚至能從他身上看到索圖那的影子，幽憐也在迪迦的默許下和艾倫特帶領的光之巨人簽訂了合作協(xié)議。
艾倫特終于學會了求同存異，相互尊重，否則即使是迪迦的“意愿”，幽憐也不會在協(xié)議上簽字。
迪迦這次如入無人之境的斬首行為好像終于讓人類高層回想起了那場令拉萊耶消失殆盡的恐怖戰(zhàn)役，以及人類為此付出的慘重代價。
沒有人敢再提起Tueurdedieux（弒神者），連同與它有關(guān)的一切都變成了某種不可言說的禁忌。
至少表面上是這樣的。
戰(zhàn)爭仍在繼續(xù)，當幽憐看到出現(xiàn)在戰(zhàn)場上的迪迦時，她意識到自己必須加快速度，找到特利迦留下的寶物，那極有可能是人類最后的希望。
由于迪迦的活躍，人類的防線被壓縮到了舊拉萊耶外城。幽憐試圖在迪迦來神殿時和對方談一談，但每次都被迪迦拒之門外。
后來，迪迦的身邊多出了三位黑暗巨人。
與迪迦不同，他們生于黑暗，長于黑暗，奉行弱肉強食的生存法則，認為黑暗才是萬物的歸宿。
他們將戰(zhàn)爭看成一場令人血脈噴張的“狩獵”活動，心安理得地享受著鮮血帶來的愉悅感。
人類的防線再一次被壓縮，新拉萊耶成為了人類最后的立足之地。幽憐在焦慮中等來了迪迦的又一次“拜訪”，這次她沒有傻站在門外，而是直接用離子槍轟開了大門。
男人站在神像的陰影里，直到大門被轟開，他才回過頭看了一眼朝自己走來的幽憐。
“迪迦，你——”
“我恨人類?！?/p>
喑啞低沉的聲音響起，幽憐不可置信地看著他，握槍的手用力到發(fā)白。仿佛是為了打消她的疑慮，迪迦重復道
“我恨人類，幽憐?！?/strong>
如果不是人類在他們路過地球時燃放了煙花，特利迦就不會想要來地球；如果不是來到了地球，特利迦就不會認識人類；如果沒有認識人類，特利迦就不會相信瑪莎……
太多的如果，造成了今天的局面。
迪迦在黑暗中反復思忖，追根溯源，才發(fā)現(xiàn)一切都始于那次不經(jīng)意的路過，以及那些轉(zhuǎn)瞬即逝的光芒。
多可笑，特利迦的離去居然是命中注定的結(jié)果，是他與人類的共謀！
“不，不是這樣的！特利迦他——”
“幽憐，”迪迦打斷了她，“我難道不能恨嗎？”
他難道不能恨嗎？短短一句詰問，卻令幽憐啞口無言。
迪迦的手輕輕撫過特利迦的神像，頭頂?shù)乃?，模糊的面部輪廓，灰暗的彩色計時器……
這是他墮入黑暗后第一次觸碰這尊神像，粗糙的做工并不妨礙他在腦海中勾畫出那道熟悉的身影。
恍惚間，神像染上艷麗的色彩，護甲上繁復的刻紋金光流轉(zhuǎn)。年輕的小戰(zhàn)士看到自己的兄長，歡歡喜喜地喊道：“哥哥！”
光粒子隨幻想消散，迪迦清醒過來，神像還是神像，石頭還是石頭，冰冷且毫無生機。
不該是這樣的，憑什么是這樣的？！
狂暴的黑暗能量摧毀了這座在拉萊耶之戰(zhàn)中幸存下來的神殿，建筑物倒塌的巨大轟鳴聲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無神論者拉響警報，快速進入戰(zhàn)備狀態(tài)，警惕黑暗中隨時可能出現(xiàn)的敵人；有神論者面向神殿，口中念念有詞，祈求神明的寬恕。
只有幽憐聽到了那滿是恨意的怒吼，
“我不該恨嗎？！”
迪迦帶走了特利迦的神像，幽憐愣愣地站在倒塌的神殿內(nèi)，耳邊不停地回蕩著迪迦的最后一句話——他不該恨嗎？
他當然該恨，沒有人比他更有資格憎恨人類。而她又真的是為了友人才想盡辦法把事情一拖再拖的嗎？
……說到底，她和其他人沒什么不同。
她也只是一個利用感情、自私自利的卑鄙的人類罷了。
光明湮滅，永夜降臨。
無望的明日啊，你該以何模樣到來？
碎裂的神像遮不住清冷的月，幽憐抬頭望向夜空，那里綴滿星辰。特利迦以前很喜歡坐在臺階上，透過神殿的琉璃穹頂看星星。
09
“看，那里是我和哥哥的故鄉(xiāng)獵戶座?！碧乩扔檬衷谔摽罩泄串嫵霁C戶的模樣，“你們?nèi)祟惡脮鹈峙?。?/p>
幽憐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只看見如沙般散落天幕的星辰，分不出哪里才是特利迦所說的故鄉(xiāng)。
“所以我才會最喜歡這個神殿??！”年輕人的思維跳脫得很，前一秒還在說自己的故鄉(xiāng)，后一秒就突然感慨起來了，“從這里可以看到獵戶座，而且——你看，神像頭頂?shù)乃д每梢院瞳C戶座的星星連成一條線誒?！?/p>
這顯然是一個巧合，畢竟沒有哪一本關(guān)于神的書籍提起過他們的來歷。
年輕人還在興致勃勃地說著流傳在某個星球上的英雄傳說，“他們一說我就知道是哥哥啦！”
“能戰(zhàn)勝那樣的敵人，哥哥真的超——厲害的！我要是能像哥哥一樣厲害就好了，神殿里說不定就有我的神像了呢?！?/p>
“？嫉妒？是那種酸溜溜的感情吧？??？吃醋？那又是什么?。磕銈?nèi)祟愓娴暮脧碗s誒...我只是想和哥哥一起啦！”
“什么叫恨不得粘在兄長身上的未成年卡哇伊歐豆豆啊......我快成年了！還有13344個小時我就成年了！等等，你怎么知道我沒成年的？是哥哥告訴你的？打賭？嗚哇...你們怎么能這樣??？我也很努力了好不好？”
特利迦趴在桌子上，一雙大眼睛里寫滿了委屈。未成年小朋友偶爾無法理解大人的惡趣味是一件很正常的事。
他明明很努力了，可打不過就是打不過嘛...他也不想的啊。所以說為什么會拿這種事來打賭?。「绺缇尤贿€參與進來了！可惡，這難道就是人類說的：愛會消失？
“愛不會消失，特利迦，喜歡看書是好事，但不要什么書都看，更不要書上寫什么都信?！庇膽z盡職盡責地糾正小孩的錯誤認知。
“真的？”
“真的?！庇膽z肯定地說，“愛不會消失，只會轉(zhuǎn)移?！?/p>
“......”狡猾的人類！
學習人類的語言或許比了解人類的思維要簡單一些，但也只是簡單了一些而已，特利迦還是很容易被幽憐他們無處不在的語言陷阱兜個正著。
他可憐的小腦袋瓜子能理解行星從誕生到消亡的全過程，卻無法玩轉(zhuǎn)人類有趣的語言游戲。
這實在是太遺憾了！團員們說，他得損失多少樂趣啊。
“我不需要這種奇奇怪怪的樂趣啦！”
“是文化啦，文化。對吧？團長?！?/p>
“騙人?！碧乩葰夤墓牡氐溃懊髅髦皇悄銈?nèi)祟惖膼喝の抖寻?..”
“哇，特利迦你還知道'惡趣味'呀～斯國一～”團員們的語氣像極了夸獎能數(shù)到十的幼兒園小朋友。
“我當然知道了...”雖然是聽哥哥說的，“話說你們這是什么語氣??？”特利迦覺得有哪里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哪里不對勁。
他的詞典里暫時缺少對“母愛泛濫”和“逗弄”的定義。
好在幽憐及時開口幫特利迦轉(zhuǎn)移了其他人的注意力，“好了，你們今天的訓練都做完了嗎？明天我要檢查你們的訓練情況，不合格的話——”
剛剛還把自己圍得密不透風的人墻突然消失了，只剩下幽憐還站在原地，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目送團員們離開。
特利迦看了看團員們遠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幽憐，半晌才憋出一句話來，“啊...不見了?！?/p>
“噗...”幽憐被他的反應逗笑了，不怪團員們都喜歡他，是真的很可愛啊。
“幽憐？”特利迦不明白這有什么好笑的，嚇到自己的團員們很好笑嗎？還是說這又是什么奇怪的文化習俗？
是嗎？不是嗎？人類果然好難懂哦。
幽憐勉強止住了笑意，“已經(jīng)很晚了，特利迦還不回去嗎？迪迦前輩會擔心的吧？”
特利迦這才注意到親吻山巒的落日早已收斂起耀眼的光芒，將天空讓與無邊星辰，悄悄爬上頭頂?shù)膱A月灑下溫柔的清輝，照亮人們歸家的路。
“特利迦！”幽憐思前想后，還是在特利迦離開前叫住了他，“其實很多時候人類都...我的意思是，偶爾也可以不用那么信任我們?！?/p>
人類的反復無常、口蜜腹劍就算是幽憐都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更別提特利迦了。
要知道，親人的擔心不總是空穴來風，就特利迦這性子，換誰都不可能放心吧。
“嗯...是大家，不，是幽憐的話，沒什么關(guān)系吧？”他不假思索地道。
幽憐哭笑不得，“這么信任我?。俊?/p>
“當然了！我們可是朋友啊?！鄙倌曜厣难垌钐幏路鹩行浅铰淙?，“我會永遠相信你的，幽憐?！?/p>
“永遠——”
10
“團長，發(fā)生什么事了？神殿怎么....”副團長的聲音戛然而止。
他看到了坐在臺階上的幽憐，她的嘴唇張了張，卻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只有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一滴又一滴地砸在地上，變得渾濁不堪。
你不該相信我，相信我們。
人類，最擅辜負與欺騙。
一個小女孩趁著隊員們不注意跑進了神殿，她找到幽憐，把手里的波斯菊遞了過去，“幽憐姐姐，不要難過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不要不開心啦，笑一笑嘛?！鄙倌臧岩淮笫税俸先剿龖牙铮靶σ恍?，煩惱就統(tǒng)統(tǒng)飛走啦?！?/strong>
真是的，這算什么啊，除了回憶和哭泣，還有更重要的事情在等著你啊。
打起精神來，幽憐。
人類一定、一定還有希望。
幽憐抹去眼淚，嘴角微微上揚，牽出一抹淺淡的笑意，“謝謝你，莉婭?！?/p>
波斯菊柔軟小巧的花瓣很難讓人相信它是扎根于貧瘠土壤中的植物。幽憐站起身來，拍了拍衣服上沾到的灰塵，突然，她感覺自己踢中了什么——像是一塊石頭？
幽憐低頭查看，灰撲撲的“石頭”安靜地躺在臺階下，任由月光揭示它生來不凡的命運。
“那是……”
11
迪迦不認為自己是個喜歡宣揚生平的君主，更不認為卡蜜拉和“貼心的女士”有什么相似之處。
既然如此，是否就可以說明黑暗巨人里出了叛徒？呵，令人惡心的雜碎……
“卡蜜拉，告訴我，是誰給你出的這個絕妙的主意？”迪迦溫柔的語氣仿佛情人間的低喃，卡蜜拉險些以為自己的心意終于得到了回應——如果他沒有掐著“特利迦”的脖子的話。
“迪迦，我…我只是……”
迪迦對廢話的厭惡程度或許僅次于背叛，他的右手緩緩收緊，黑暗巨人本能地掙扎著，相似的面容上浮現(xiàn)出痛苦的神色。
一具空殼而已，也會感到痛苦？
“哥…哥……”
什…？怎么…？
迪迦眼里閃過一絲愕然，這理應是具沒有思想的空殼，為什么會…電光火石之間，迪迦想到了另一種可能，如果…如果他不是空殼呢？如果這就是等待的盡頭呢？
“你剛剛…叫我什么？”
好不容易從死亡中逃離，“特利迦”大口大口地喘息著。面對迪迦的提問，它描著黑紋的冷白眼燈里充滿了迷茫。
它只是一具被人為制造出來的軀殼，沒有靈魂，更不會思考。
“再說一次…剛剛的…”迪迦捧住他的臉，像是想要確認什么似的追問道，“……特利迦？”
沒有回應。
那雙似曾相識的眼睛里有他的倒影，卻也只有他的倒影。不是他，不是特利迦，這只是一具空殼，徒有其表。
失望與苦澀層層疊疊，筑成絕望的高塔，將他四面圍困。
“哥哥？”手背上傳來另一個人的溫度，迪迦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胸腔中似乎有澎湃的情愫要涌出來，失而復得的喜悅令他囁喏著說不出一句話，許久，他才聽到一聲悠長嘆息般的呢喃
“特利迦……”
12
黑暗的擴張停止了，預想中的大戰(zhàn)沒有暴發(fā)，有人將這一切視為奇跡，有人則認為這是陰謀的序章。
無論如何，光明與黑暗好像進入了新一輪的休戰(zhàn)期。
巨大的生存壓力推動著人類蠢蠢欲動的野心，Tueurdedieux（弒神者）的名字再次出現(xiàn)在聯(lián)盟的文書之中。
他們繞過幽憐和艾倫特，將這項偉大的計劃重新啟動，并命名為“榮光計劃”。
另一邊，黑暗陣營迎來了它的不速之客。
這顆美麗的星球果然如迪迦所料，擁有著吸引野心家的絕對資本。借由地獄之門降臨的邪惡種族打著互利互惠的幌子，妄圖分一杯羹。
迪迦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使者的高談闊論，眼神卻移到了使者身后的基里艾洛德人身上。
直覺告訴他，這個人才是這場談判的核心。不過那又如何？打發(fā)時間的玩意兒罷了，不需要太過上心。
會議室的門突然打開了，剛剛結(jié)束訓練的黑暗巨人目不斜視地走到迪迦身邊，像往常一樣親昵地伏在他的膝上。
“訓練結(jié)束了？”
特利迦點了點頭。
“感覺怎么樣？要不要出去玩一會兒？”
特利迦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迪迦摸了摸他額頭的水晶，考慮到接下來的場面可能不適合小朋友觀看，便打算讓特利迦先回房間休息。
誰知對面的使者忽然站了起來，憤然地道：“閣下，我們正在進行重要的談話，請不要讓無關(guān)人士影響我們的合作！”
特利迦默默地看著火冒三丈的宇宙人，冷白眼燈里一片平靜。
“無關(guān)人士？”迪迦終于舍得把視線分給這位廢話連篇的使者了，“這里的無關(guān)人士只有兩個——你和你的‘保鏢’。”
孤高冷傲的黑暗君主失去了最后一點耐心，他的嘴角勾起譏諷的弧度，輕蔑之情溢于言表，“地球的領土皆歸吾所有?！?/p>
“現(xiàn)在帶著你的人，滾?！?/p>
談判破裂，使者灰溜溜地返回了族群。
不甘使他在臨走前高聲咒罵，揚言要讓這位目中無人的君主付出慘痛的代價。
對此，迪迦選擇留下那位更重要的“客人”，以讓對方一無是處的大腦明白一個最簡單的道理——除了取悅他，他們別無選擇。
清理了煩人的蒼蠅，黑暗陣營又恢復了往日的死寂。
13
不規(guī)則的透明水晶暈出柔和的光亮，艾倫特承認它的特別與美麗，但在沒有能量波動的前提下，這就是塊普通的水晶而已。
他把水晶還給幽憐，遺憾地道：“沒有能量波動，幽憐，它或許只是神殿的裝飾品?！?/p>
“怎么會？”幽憐肯定她從來沒有在神殿的任何地方見過這塊水晶。
艾倫特嘆了口氣，他聽警備團的團員們提起過，幽憐一直在神殿附近尋找當初特利迦留下的東西——據(jù)說是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的關(guān)鍵。
雖不完全相信，但他也沒有質(zhì)疑過幽憐。更何況拋開這些不談，他其實非常好奇特利迦究竟是個怎樣的人。
與恩師不同，他對迪迦兄弟的了解始終停留在他人口述的層面，尤其是特利迦。
旁人的只言片語構(gòu)成了他對特利迦的所有認知，善良、溫柔、真誠......所有美好的詞匯都被不約而同地賦予了這位年輕的戰(zhàn)士，以至于艾倫特都開始懷疑特利迦存在的真實性。
——他太過完美，完美得甚至都有些虛幻。
可又有那么多人記得他，懷念他，就連這場戰(zhàn)爭都以他為原點。
“他是個好孩子?！彼鲌D那說，“你們應該很合得來?！?/p>
遙遠的過去，他的恩師是如此評價特利迦的。
可惜直到最后，他都沒有見過這位經(jīng)常被師父掛在嘴邊的光之巨人，又或者說，他們的第一次見面即是永別。
那場“光之雨”帶走了拉萊耶的繁榮，打破了光暗持續(xù)上千年的平衡。
起初他是憤怒的、不解的，人類的痛苦哀嚎此起彼伏，反復質(zhì)問著他的無能為力。
他無法理解幽憐的固執(zhí)，更無法理解迪迦的執(zhí)著。
他的世界非黑即白太久了，久到他都忘了這片土地孕育出來的生命有多么的復雜。
一次次的談判與漫長的戰(zhàn)爭消磨著他的耐心，終于，他爆發(fā)了。
“他憑什么......憑什么！為了一個特利迦，死了那么多人，他難道還不滿足嗎？！他還想怎樣？讓所有人都給他弟弟陪葬嗎？！”艾倫特雙目通紅，神色憤恨不已。
幽憐看著這樣的艾倫特，突然很想感嘆一句造化弄人。
當光之巨人懂得憎惡的含義，是否就離人類更近一步？又是否就能理解墮落的神明有多么痛苦？
“不是陪葬?！庇膽z平靜地道，“他只想要一個公道?！?/p>
一個真相大白于天下、有罪之人終被制裁的公道。
“公道？”艾倫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發(fā)動戰(zhàn)爭，讓無辜之人死于戰(zhàn)火，這就是他想要的公道嗎？”
“當然不是。”
這場戰(zhàn)爭發(fā)展到現(xiàn)在與迪迦唯一的關(guān)系就是特利迦的死亡。
它拉開了戰(zhàn)爭的序幕，給予了戰(zhàn)爭開始的理由，但再往后，永無休止的欲望才是這場戰(zhàn)爭持續(xù)下去的原因。
“索圖那告訴你特利迦的死是戰(zhàn)爭的導火索，那他有沒有告訴你，特利迦為何而死？”
“Tueurdedieux（弒神者），人類欲望與野心的產(chǎn)物。它的強大毋庸置疑，只要有足夠的能量，它便足以弒神?！?/p>
“不過以人類如今的科學水平，你覺得那些足以弒神的能量會來自哪里？”
答案顯而易見，艾倫特并不笨，卻還是不能接受。
悲傷和憎恨攫取了他幾乎全部的心神，胸腔中翻涌咆哮的恨意才是此刻最真實的感受。
幽憐看艾倫特這副模樣，不由得深深嘆了口氣，“艾倫特，你現(xiàn)在這樣和迪迦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你會因為他殺了索圖那而憎恨他，他又為什么不能因為人類殺了特利迦而憎恨人類？更何況，”幽憐拿出一封信遞給艾倫特，“這還是索圖那自己的意愿?！?/p>
索圖那是個溫柔的巨人，即使他的人間體薩卡步入歧途，他也不愿意放棄這個曾經(jīng)滿腔熱枕的年輕人。
他甚至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結(jié)于自身，是他沒有盡到引導規(guī)勸的義務，才會導致薩卡一錯再錯。
“艾倫特，我嘗試過太多的方法，但我始終無法說服薩卡。我能感覺到我們之間的分歧越來越大，隔閡越來越深。我變得虛弱，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當我意識到一切都在朝著不可挽回的方向發(fā)展時，我做出了一個決定。我向我的好友尋求幫助，希望他能結(jié)束薩卡的生命。這很痛苦，艾倫特，我一生中都未曾有過如此痛苦的時刻。我設想過薩卡離開我的各種方式，或是因為壽命，或是因為戰(zhàn)爭，又或是因為他不再需要我。我唯獨沒有想過，他會被我殺死。這是我的過錯，我必須去彌補它......最后，請原諒我的自私。我無法放下薩卡，或許從我們相遇的那一刻起，我們就注定生死相依。艾倫特，我最驕傲的弟子，帶領著我們的族人繼續(xù)前進吧，愿光明永存?！?/strong>
真相往往摻雜著令旁人唏噓不已的抉擇和復雜至極的情感。
艾倫特覺得自己渾身幾乎被冰凍住，不可能的......怎么可能這樣......
幽憐拍了拍他的肩膀，轉(zhuǎn)身離開，她知道現(xiàn)在的艾倫特需要一個人待一會兒。
14
如果說世事難料是艾倫特從他師父身上學到的最后一件事，那么人心叵測就是他從人類身上學到的第一件事。
艾倫特近乎呆滯地看著眼前的巨型武器，他曾親眼見識過它摧枯拉朽的弒神之舉，也曾親眼看到它變成一文不值的廢銅爛鐵。
人類高層不止一次宣稱它的存在是意外，是別有用心之人的陰謀，與它有關(guān)的一切都被銷毀。
可他現(xiàn)在站在這里，眼睛里看到的，又是什么？
艾倫特想起從前去神殿找幽憐時偶然聽到的話，“人類的欲望無休無止，貪婪激怒神明，以致降下神罰?！?/p>
“我的孩子，懺悔吧?！?/p>
“仁慈的神明會寬恕你的罪過?！?/p>
這一刻，艾倫特突然明白了拉萊耶駐地存在的原因——懺悔帶來寬恕，仁慈的神明一次又一次地給予他的信徒改正錯誤的機會。
可他們沒有。
眼前的龐然大物就是他們背信棄義的證明。
幽憐安排好團員，找到艾倫特，“別傻站著，這里就交給你了?！?/p>
“我？”艾倫特勉強從震驚中回過神來，聽到幽憐讓他處理剩下的事，他的第一個反應就是，“外面怎么辦？”
黑暗陣營的攻勢越來越兇猛，他是光之巨人的首領，被幽憐中途拽下前線已經(jīng)夠離譜了，現(xiàn)在還要一去不返，他都能想到歷史書上會如何描寫他此時此刻逃兵般的可恥行徑了！
……如果今天過后還有人寫歷史的話。
幽憐晃了晃手中的水晶，“總得人類主動一次?！?/p>
“你不會想靠這個……”艾倫特很想問幽憐是不是瘋了，可話到嘴邊卻變了個樣子，“這就是塊普通的水晶！”
幽憐笑著搖了搖頭，“那不重要，艾倫特。”這塊水晶普不普通已經(jīng)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人類再一次犯了同樣的錯誤。
“而這一次，必須由人類自己去解決?！彼难凵駡远ㄓ置髁粒?strong>人類不能永遠等待著被審判、被救贖，他們必須學會承認自己的錯誤，正視自己的弱小，他們必須……
向未來邁進！
迪迦立在如血的殘陽里，望著遠處殘破頹圮的景象，那顆早已被黑暗牢牢鎖住的心居然還會泛起陣陣酸楚。
這算什么？他給過他們機會了，是他們出爾反爾、言而無信，是他們......
是人類……
不知悔改！
“迪迦——”渺小的人類爬上高山，奮力地揮舞著手臂，試圖引起黑暗巨人的注意。
迪迦垂眸，看到了懸崖邊的人類。坦白而言，不算意外。他知道幽憐會來找他，然后跟他談論正義、希望以及光明的意義。
若是平常，他或許愿意聽她說兩句，不巧今天他心情不佳，不想在這些無關(guān)緊要的事情上浪費時間。
于是他將能量匯聚至手心，隨意一揮，耳邊又只剩下遠方傳來地哭喊與嘶吼。
卡蜜拉他們正在“狩獵”，戰(zhàn)場上的人都是他們的“獵物”。他們用利刃剖開獵物的胸膛，看著他們苦苦掙扎、不甘死去的模樣放聲大笑。
迪迦短暫地瞥了一眼卡蜜拉，確定她還沒被鮮血沖昏頭腦后，便將目光放到了人類駐地后方緩緩升起的巨型武器上。
這就是人類的答復。
他們不需要寬容，不需要憐憫。他們決心用自己的力量捍衛(wèi)家園，哪怕背負著可恥的罪名也在所不惜。
只是這一次，沒有特利迦，成為犧牲品的又是誰呢？
迪迦腳步微動，是時候結(jié)束這一切了。
結(jié)束戰(zhàn)爭，結(jié)束人類這可笑的、無妄的掙扎與念想。
就在這時，一道白光緩緩升起，溫熱的暖意和熟悉的氣息仿佛源自靈魂深處，迪迦驟然回頭，不可置信地凝視著那道出現(xiàn)在人類手中的光芒。
“特利迦......”他的嘴唇微微翕動，塵封已久的記憶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那是他最后一次和特利迦交談。
15
“特利迦，你如果再這樣，我就把你送回獵戶座！”迪迦一邊幫特利迦治療傷口，一邊咬牙切齒地警告道。
“還不是哥哥不幫我！”兄長的威脅不能說沒有作用，只能說完全起了反作用，小戰(zhàn)士氣呼呼地控訴著兄長躲在一邊看他挨打的行為，并質(zhì)疑他對自己的愛是不是轉(zhuǎn)移了。
迪迦被他氣笑了，“轉(zhuǎn)移？你又看什么奇怪的書了？還有，我是認真的。你再這樣不管不顧地戰(zhàn)斗，我真的會把你送回獵戶座。”
特利迦還很年輕，沒有必要拼上性命去戰(zhàn)斗。這次要不是他及時趕到，特利迦說不定已經(jīng)化成光粒子消散了。
現(xiàn)在居然還敢埋怨他不幫忙？誰給他的勇氣？他那稀爛的格斗技巧嗎？
爭吵具體是從哪句話開始的，迪迦也不清楚。直到特利迦抓起水晶頭也不回地沖出家門時，迪迦才反應過來，他們吵架了。
“哥哥明明也很喜歡人類，為什么就不能幫幫他們呢？”
“特利迦，人類必須依靠自己的力量走向未來?！?/p>
“難道我們就看著怪獸破壞城市嗎？他們都已經(jīng)——”
“那是必須付出的代價！任何文明想要生存下去都必須付出相應的代價。我們不是人類，特利迦，我們不能干涉人類的選擇，同樣，保護人類也不是我們的義務。”
“......不是義務?！碧乩韧蝗惶痤^，眼里閃爍著堅毅的光芒，“但我可以做出選擇?！?/p>
“我選擇，保護人類?！?/strong>
這是他們的第一次爭吵，年輕的戰(zhàn)士在自己認為正確的道路上邁出了第一步。
他其實遠比兄長想象的還要了解人類。
他了解人類的自私虛偽，了解人類的貪婪懦弱，他清楚地知道，人類不是十全十美的生物。
他們可以愚蠢到一直在犯同樣的錯誤，也可以輕易地被黑暗蠱惑，但他們始終擁有著挑戰(zhàn)命運的勇氣。
特利迦相信，這才是人類真正值得守護的地方——為了那孤注一擲的勇氣與不可磨滅的靈魂。
迪迦在特利迦離開后很是頭疼了一段時間，他在想自己的措辭是否過于強硬，才會導致自家小孩“離家出走”。
他尋求過其他人的幫助，但看著Evil“揍一頓”的回復，他突然覺得索圖那“坐下來好好談一談”的廢話變得有用了起來。
首先，得找到一個合適的，對方不會找借口玩失蹤的良辰吉日。
迪迦看向桌上擺放著的精致臺歷，某個日期被人用紅筆圈了出來，還在旁邊畫了個小小的蛋糕。
特利迦和他的生日，這是個不錯的日子。迪迦知道特利迦就算再生氣，也不會跑到別的地方過生日。
其次，他需要準備一個禮物。
這個他倒是早有打算，只是一來一回起碼要花一個星期的時間，特利迦又......果然還是去和幽憐打聲招呼吧。
總不會有兄長不甘心輸給弟弟的朋友吧，不會吧不會吧。
“這樣啊......請放心吧，迪迦前輩，我們會照顧好他的?！?/p>
“...你看起來一點都不意外?！?/p>
“嘛，特利迦不是很會隱藏自己的情緒呢?！庇膽z想起昨天氣沖沖地跑進神殿，對著迪迦的神像說“討厭”的某疑似即將成年的光之巨人，不禁露出了幾分笑意。
迪迦隱約猜到特利迦做了什么，也跟著露出一個無奈的笑容。
能怎么辦呢？總不能真像Evil說的那樣把小孩打一頓關(guān)起來吧？那他這輩子都別想和特利迦說一句話了。
即使再不放心，迪迦還是按照計劃前往宇宙，尋找那顆記憶中的行星。
他給索圖那發(fā)了消息，拜托對方在他離開的這段時間內(nèi)看顧一下特利迦。
有幽憐，有光之巨人的首領，短時間內(nèi)應該沒什么問題了，而且特利迦還帶著Orionis水晶......
雖然當初把水晶給特利迦的時候完全沒想過這會成為小孩離家出走的后盾。
Orionis水晶是孕育他和特利迦的“搖籃”，他們從微小的光粒子變成光之生命體，都依靠這枚小小的水晶。
它是獵戶座溫柔的饋贈，是母親送給遠行的孩子最珍貴的禮物。
Orionis水晶不僅可以撐開一個防御結(jié)界，還可以在生死攸關(guān)的時刻，主動吸納周圍散落的光粒子，將它的孩子重新孕育。
這意味著只要有Orionis水晶，他和特利迦就近乎不死不滅。
同時，Orionis水晶也是連接他、特利迦以及故鄉(xiāng)的媒介。
這其實才是他把水晶給特利迦的主要原因——只要特利迦把水晶帶在身邊，那么無論他在哪里，迪迦都能通過水晶找到他。
迪迦反復思忖，謹慎預留的0.1％的意外空間因為Orionis水晶的存在而被暫時填滿。
一個星期而已，迪迦默默地想，一個星期后他們有的是時間坐下來慢慢談論那些充滿爭議話題。
廣闊無垠的宇宙中有一道光劃破黑暗，朝著遠方飛去。
16
往后發(fā)生的事，談不上后悔。只是偶爾確實會有“如果當初”這樣無用的念頭冒出來，反反復復，擾得迪迦煩悶不已。
通常這個時候，他都會去神殿附近待一會兒，以求哪怕片刻的安寧。
彼時他并不知道特利迦把Orionis水晶藏在了神殿內(nèi)，畢竟他和水晶之間的感應早在特利迦離家出走的第二天就斷開了。
與格斗技巧相比，特利迦在封印方面的天賦顯然更勝一籌，連迪迦有時候都察覺不到特利迦的封印，更別提解開封印了。
“你不如讓他跟我去太平洋，”Evil說，“又能訓練他的格斗技巧，又能發(fā)揮他的天賦，一舉兩得?！?/p>
迪迦對他的說法不置可否，他摸了摸蓋迪蹭過來的腦袋，微微一笑，“Evil也會害怕寂寞嗎？”
巨人的生命漫長得看不到盡頭，迪迦曾經(jīng)也是被孤寂環(huán)繞的戰(zhàn)士，直到獵戶座孕育出了新的光之生命體。
從此光陰被賦予了意義，傳說有了自己的模樣。
Evil不止一次嘲諷過迪迦過度保護的行為，為此他甚至愿意小小的夸獎一下特利迦，“...他很有天賦，早晚會成為一個優(yōu)秀的戰(zhàn)士?！?/p>
“沒錯。”
“？你那副欠揍的表情是怎么回事？除了最后一句話你壓根沒聽進去是吧？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老母雞！迪迦——”
Evil的控訴被光之巨人一笑置之，恰如今時今日。
由于加坦杰厄的影響，嚴格意義上不再是光之巨人的戰(zhàn)士果斷推翻了迪迦的說法。
害怕寂寞？哈，這樣軟弱的念頭怎么可能與他有關(guān)。他如果害怕寂寞就不會一個人在太平洋呆十幾年，那里的黑暗與孤獨能把普通人逼瘋。
“你這就原諒他們了？”Evil瞄了一眼廣場上的人群，語氣里滿是嫌惡。
迪迦搖搖頭，“我不能替特利迦原諒人類?！?/p>
受到傷害的不是他，他不能單憑自己的意愿替特利迦做出選擇。
“所以你就坐在這里，”Evil嘴角勾起諷笑，“看他們審判‘罪人’？”
他故意把“罪人”二字咬得極重，像是孤狼撕咬獵物般狠厲。不管Evil如何嗤笑那個像太陽一樣發(fā)光發(fā)熱的小戰(zhàn)士，都無法否認他對“恒星”驟然消逝的在意。
人群散去，迪迦緩緩起身，微風掀起他的長袍，與特利迦相似的眉眼隱沒在寬大的兜帽下，“Evil，結(jié)束了?！?/p>
從他封印卡蜜拉三人開始，從他轉(zhuǎn)身，看到“特利迦”站在那里，靜靜地看著他開始。
刻骨銘心的恨意如潮水般褪去，他的恨，他的痛，他的自欺欺人，他的懦弱無能，都在遠處傳來的轟鳴聲中驟然塌縮消弭。
“請再一次，”狼狽不堪的人類仰著頭，用盡全力呼喊道，“再一次相信人類！”
太陽斂去最后一縷光芒，黑暗中，繁星熠熠生輝。
17
“特利迦”歪了歪頭，眼前的人和記憶中不太一樣，但他還是走了過去。
“哥哥?！钡襄嚷牭剿凶约骸?/p>
“怎么了？”如往常一般溫柔地回應，“困了嗎？”
迪迦伸出手接住他軟倒的身體，輕聲勸哄道：“睡一會兒吧?！?/p>
逸散的黑暗能量無聲地訴說著這具軀殼即將消失的事實，求生的本能讓它不停地喚著，“哥哥...哥哥....”
“我在?！钡襄鹊穆曇艉茌p，“哥哥一直在這里。”
陪著你，等著你，直到我們真正重逢的那一天。
他微微低頭，在特利迦的水晶上印下一吻，“晚安，特利迦?！?/p>
月落日升，晨光熹微，戰(zhàn)爭迎來終局，人類站在新的歷史起點上，眺望未來。
18
三年后，齊杰拉悄然開放，人類根植于靈魂深處的欲望叫囂著不再需要光的庇護。
巨人們從不干涉人類的選擇，于是他們離開地球返回故鄉(xiāng)。
幽憐站在指揮艦橋上目送人類最后的希望飛往無邊宇宙。他們會尋找新的土地繁衍生息，書寫歷史。
而她會留在地球上，等待沉睡的光芒再度蘇醒。
“謝謝你?！庇膽z對逐漸化為石像的迪迦說，“謝謝你，相信人類。”
即使我們總在犯同樣的錯，即使我們總學不會吸取教訓，即使我們...有太多的缺點值得你放棄，可你仍然相信著我們，相信著人類總有一天，能創(chuàng)造出光明的未來。
太陽輕巧地躍出地平線，萬道霞光透過云隙照在這片廣袤的大地上，溫暖明亮，如同迪迦來到地球看到的第一縷晨光。
此時的迪迦并不知道，就在他陷入“沉睡”的那一刻，一道從遠方奔襲而來的光團以一種近乎玉石俱焚的架勢直直地撞進了巨大的屏幕內(nèi)。
頃刻間，屏幕上出現(xiàn)了一道道裂痕。
“那是什么？”
“什么東西進去了？”
“怎么回事？糟了，看起來好像要碎了，迪迦還沒出來！”
“野瑞！”
“是！衛(wèi)星顯示這團光是從H-S10地區(qū)過來的！”
“H-S10？”
那個地方是....
19
迪迦的眼前兀地出現(xiàn)一個渾身插滿透明管子的少年。他痛苦地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濡濕的發(fā)絲貼著他蒼白的面龐。
是做夢嗎？迪迦怔愣地看著眼前的一幕，還是幻覺？加坦杰厄應該還沒能徹底突破封印，怎么會...
“哥..哥？”少年虛弱地喚道，那雙半睜著的清澈眸子中倒映出迪迦虛幻的身影。
四目相對，迪迦幾乎是一瞬間就反應了過來。不，不對，這不是夢境，更不是幻覺。
這...這是現(xiàn)實！
是現(xiàn)實的話，是現(xiàn)實的話，某個念頭不受控制地瘋狂生長，即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過去無法改變，命運早已步入正軌，寫下既定的結(jié)局。
但他還是沖到特利迦面前，語無倫次地開口：“特利迦，你聽我說，你乖乖呆在這，哥哥馬上就來了，外面....”喉嚨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扼住，到了嘴邊的話被迫咽下，變成一串意義不明的氣音。
命運的結(jié)點不容更改，這是一次注定徒勞無功的掙扎。
為什么？為什么不能說？這一切難道只是為了讓他再一次親眼目睹悲劇的發(fā)生嗎？又或只是命運為了嘲笑他的無能為力而設下的局？
迪迦的慌亂急切落在特利迦眼里，斷斷續(xù)續(xù)的話語充斥著他從未聽過的憤怒哀傷。
恍惚間，他明白了什么。
命運的齒輪嚴絲合縫，以公正且冰冷的姿態(tài)不可抵擋地轉(zhuǎn)動著，不給人一絲一毫喘息的機會。
他們從不是被命運眷顧的人，他們只是被困在宿命里的飄萍，任人撥弄。
但是總有什么...總有什么是一定要做的....必須去做的....
少年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跌跌撞撞地向前方的實驗臺走去。那里放著他的變身器，勝利神光棒。
念力方面的學習，他向來爛得一塌糊涂，平常都做不到靠意念變身，現(xiàn)在就更做不到了。
所以，他必須拿回變身器。
迪迦察覺到他的意圖，想要拉住他，手卻穿過了他的胳膊。
看著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迪迦有些反應不過來，另一邊，特利迦已經(jīng)拿到了勝利神光棒。
“特利迦！”歇斯底里的吼聲只有特利迦聽得到，“不準去！”
“我說不準去！你聽到?jīng)]有！”
數(shù)千年的時光中，特利迦從未見過兄長如此失控的模樣，那雙他無比熟悉的棕色眸子里此時溢滿了淚水。
“不準去，不準...”迪迦重復著，聲音卻漸漸弱了下來，“不要去，我求你了，特利迦，不要去?！?/p>
面對似曾相識的命運，強大的戰(zhàn)士終于丟盔棄甲，他一遍又一遍地哀求，希望那個倔強的孩子能聽一聽他的話，哪怕只是這一次，只有這一次...
“哥哥?！眲倮窆獍舻墓庖碣咳徽归_，特利迦看著他，粲然一笑，“我們會再見的。”
——在未來。
20
耀眼的光芒遵循命運的定軌，破開云霧，只為趕赴一場等候了三千萬年的重逢。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