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那一年:第四回 稱兄道弟1

青史書,亂世錄,江山如畫,一時多少豪杰
當(dāng)時明月,幾度春秋,風(fēng)口浪尖鑄傳奇
望極天涯無盡處,飄搖路誰人共命途
萬里關(guān)山,寂寞龍?zhí)睹骰虬担昂诎渍l評說
天地大,總無涯,烽火烈焰,千載多少云煙
機(jī)謀智計,步步為營,今朝物換星移
浮世深長路遙,知行合是謂道
風(fēng)云裂變,生死無間何所戀,笑看紅塵萬事遷
綠竹畔,陌上花,情義肝膽,多少愛恨嗔癲
士為知己,生死約定,追覓飄渺因緣
碧血叱咤,燃盡風(fēng)華,丹心笑顏燦若云霞
千秋天下,青山依舊日月照,驚心動魄幾時歸
氣勢磅礴的歷史畫面,波瀾壯闊的內(nèi)外風(fēng)云,
明爭暗斗的朝堂矛盾,變幻莫測的君臣關(guān)系,
忠奸難猜的兄弟情義,復(fù)雜微妙的男女戀情……
《大明那一年》壹:萬里關(guān)山 第四回 稱兄道弟
任青陽發(fā)現(xiàn)凌云沖的行囊放在床頭,天窗離的太遠(yuǎn)鉤不到,剛好凌云沖的衣物放在天窗垂直下面,又放在凌云沖背后,任青陽心下歡喜,小心翼翼的垂下繩鉤。凌云沖不時注意著背后的情況,當(dāng)眼睛余光瞄到繩子快垂到自己伸手可觸的位置時,他順手抄起身旁水瓢,舀了一勺子木桶里的熱水,手腕一抖,“嘩”的一聲直潑向天窗,“啊呀!”屋頂傳來任青陽一聲高亢的尖叫,躲過潑水一擊,卻疏忽了手中的繩子。
凌云沖一瓢水潑出便丟掉水瓢,隨即一把拽住繩子,用力一拉,任青陽連繩帶人從天窗摔下,但是她反應(yīng)挺快,身手敏捷,忽的甩出一把飛鏢還以顏色,快落地時,一個漂亮的轉(zhuǎn)身,飄然落在凌云沖跟前,穩(wěn)穩(wěn)半蹲站住,恰好背對凌云沖。適才扔出的那一把飛鏢純粹是示威,事發(fā)突然,毫無準(zhǔn)頭,一個也沒打中凌云沖,全都釘在了栗木桶上。?
任青陽慢慢站起,側(cè)過身去一看,卻見凌云沖含笑而立,一撩長發(fā),反倒率先開口,沖她笑道:“莫不是任老板覺得在下所付的銀兩不夠伙食跟房錢,所以就特地進(jìn)來鉤走我的衣物拿去當(dāng)?。俊眲偛潘碘馊吻嚓栂敫墒裁?,現(xiàn)在看見掉在地上的繩鉤已然明白她是懷疑自己的身份來查探的,于是故意調(diào)侃岔開而言。
任青陽摔下來那一剎那驚慌失措,只想不要在她想戲弄的人面前摔的太狼狽,不能摔爬在地上被看了笑話,反倒叫對方戲弄了自己,所以一心全神貫注的是自己??梢苍谀且凰查g,凌云沖已從木桶中跳出,手疾眼快抓起衣物往身上一罩,其時已然穿好,里面的內(nèi)衣和褲子來不及穿,他伸手抓來罩上的是外面的青色長衫,跟著一下迅捷麻利地系好腰帶,電光火石樣的一連串動作,在任青陽摔下來站起之前,他已整理完畢。
任青陽見凌云沖這般淡定自若的姿態(tài),不禁心中一凜:“好快的身手。”冷哼了一聲,嗔道:“去,就你這些個破衣爛衫,也值不了幾個銅板?!绷柙茮_道:“那難不成任老板是想拿我的衣服去替我洗?”任青陽笑道:“難道有什么不可以嗎?多謝凌公子剛才幫我洗衣服啊,子曾經(jīng)曰過:‘來而不往非禮也’……”不等任青陽說完,凌云沖搶住話頭,淺笑道:“哦,所以你就用這種方式非禮我?”此話似嗔卻亦含情。
任青陽秀眉一挑,譏誚道:“你還怕非禮啊?你非禮的人還少嗎?還在乎這一趟嗎?”兩人一時對視不語。凌云沖抱手于胸,勾著嘴角,笑意不明,任青陽奇道:“你笑什么?”凌云沖笑道:“我在等你?!比吻嚓栐尞惖溃骸暗任沂裁??”凌云沖笑道:“等你看夠了,我再說話?!北緛淼箾]顧得細(xì)看,卻被凌云沖一激,任青陽一不做二不休,干脆雙目如電似的上下細(xì)細(xì)的打量起這個男人:高挑清瘦,長發(fā)如墨,面似堆瓊,唇若涂朱,明眸如星,顧盼有神,端的是一派瀟灑風(fēng)逸。
這兩人只隔了四五尺的距離,彼此的氣質(zhì),都是那么明亮朗闊,這樣的彼此,很難說討厭得起來,盡管任青陽本來對凌云沖自述的那個風(fēng)流糗事耿耿于懷,對凌云沖也心生厭惡之感,可是這么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認(rèn)認(rèn)真真的把對方看了個清清楚楚之后,居然討厭不起來,甚至有些欣賞,隱約覺得他并非是個好色縱欲之徒,也未必見得是個放浪妄為之人,他骨子里深藏的那種飄然出塵、慧雅清絕的氣宇風(fēng)度被任青陽感覺到了,本想譏誚他幾句,卻猛然的說不出來了,轉(zhuǎn)而笑道:“好看的人不怕多看兩眼,不過我看你這個人的臉皮也真夠厚的?!?/p>
聽任青陽如此說,口氣明顯變得緩和,凌云沖會心一笑,他感到她看到了自己真實的一面,所以才沒有再鋒利的譏刺,頓時有一種棋逢對手的惺惺相惜,也許在她面前自己的本性到底是掩藏不住的,而她也總能奇妙的察覺到自己刻意掩藏的真性,他感覺自己和她相知是遲早,不禁莞爾笑道:“臉皮,你放心,我這張臉皮是貨真價實、絕無虛假,如果你要不信的話,你可以摸一摸?!比吻嚓柕溃骸昂冒。业挂匆豢茨氵@張臉皮究竟有多厚?!闭f著走過去,不經(jīng)意間右手掌中已多了一只飛鏢,往凌云沖臉上劃去。
“誒,誒,這可萬萬使不得?!绷柙茮_手疾眼快捉住她手腕。任青陽甩開他的手,冷笑著道:“你這套功夫壓得住別人,對我可不管用?!闭f罷就轉(zhuǎn)身要走,卻聽見凌云沖在后面說道:“任老板燕子般從天窗躍入,就這么空手而回么?要不要過來一起洗洗啊?在水里追逐,玩鴛鴦戲水,你拿水潑潑我,我拿水潑潑你,真是美妙無比,不過……我是開玩笑的。”任青陽聽聞此言整個人僵住,因為她太意想不到了,但覺得這樣一個浪蕩的人說出來這樣的話倒似乎也是順理成章的,她轉(zhuǎn)過身舀起一勺子熱水就往凌云沖身上澆去。
凌云沖大笑躲過,口中說道:“你知不知道兇巴巴的不漂亮。”任青陽把水瓢一扔,瞧了眼凌云沖,冷冷一笑道:“還要不要幫你擦背???”凌云沖調(diào)皮地笑道:“求之不得?!比吻嚓栕⒁曋f這話的時候,眉眼有點邪氣,但又恰到好處,不會讓人覺得厭惡,表情和話語真是相得益彰,不由俏面一沉,薄怒道:“你這個人怎么這么無恥???”凌云沖一本正經(jīng)地道:“什么無恥???我都說是開個玩笑而已。你怎么老把我往那壞處想???”任青陽正色道:“讓我往好處想你,也得給我個理由啊。”
凌云沖聽得這話,頓時神色一黯,一時語塞,因為他并不是這種輕浮的人,只是那個臨時編的風(fēng)流故事說出以后,任青陽一定誤會,對自己產(chǎn)生很大反感,就算她不全信,心里也是會橫著根刺的,可是為了掩飾真實身份,自己卻不得不那樣說,但被喜歡的人誤會的滋味并不好受。以他的身份,被人誤解,忠而見疑都是常事,他從不在乎別人怎么看自己,但如今任青陽誤會自己,他卻莫名的感到了一絲不好受。
任青陽見他收斂了笑容,半晌不語,那烏黑澈亮的眼瞳,波瀾不驚而又深邃得奪人心神,隱隱透著絲絲溫潤,點點清雅,仿佛含有一種令人敬而遠(yuǎn)之的氣韻,跟平常嘻嘻哈哈說笑話的他大大不同。任青陽覺得此時的凌云沖倒是一派冰清玉潔惹人憐的可人模樣。
沉默了一下,凌云沖認(rèn)真的說道:“其實,我是個好人?!彼闶菫樽约汉唵蔚某吻??!昂萌??”任青陽忽聽得凌云沖這種正經(jīng)的腔調(diào),顯然有些詫異,“我看你倒像一個瘋子,色心瘋?!笨跉鈳еI諷,顯然不信。
凌云沖一聽此言,又笑了起來,說道:“沒試過的東西別輕下定論哦。我不是瘋,我是癡,你千萬別以為我是瘋,我對看上眼的東西一向是赤誠以待癡心一片?!比吻嚓柨粗男?,秀眉微挑,輕哼一聲,笑道:“我看是癡心妄想,癡人說夢吧?!彼邆鋴趁呐c冷傲之間的平衡能力,這一笑深邃難猜冷熱無常,令人難以捉摸,無從揣測。
凌云沖注視著她此刻的笑靨,嘻皮笑臉的道:“任老板,你這個笑容真是老天爺用來對付男人的刑具?!比吻嚓栃哪钜粍?,立即把話拉回來,正色道:“那你還是快點說吧,你知道我心里想知道什么?!绷柙茮_道:“任老板對在下的身份還是有所懷疑?江湖路不好走,你我都是明白人,總之不管我是什么人也好,我不會讓你失望的?!?/p>
任青陽聽得他口吻誠懇,語調(diào)沉穩(wěn),心中暗忖:“他言下之意就是咱們是友非敵了,不管他是什么來頭,這朋友之交他是真心真意的。”隨即淺淺一笑,道:“既然你不想說,我也不便再問。不過這趟總算沒白走?!闭f著別有深意的看了凌云沖一眼,秀眉一挑,似笑非笑的調(diào)侃道:“哈,沒想到英俊不凡大美人脫光了更好看啊,我會再來看你的?!毕氲奖鞠霊蚺?,自己卻也被他戲弄,臨走甩下一句不甘示弱。
凌云沖哈哈一笑,道:“任老板真的這么關(guān)心我???承蒙記掛,在下感激在心。”任青陽輕聲一笑,反問道:“真的?”凌云沖道:“點點滴滴,銘記于心。”說著指指心,看上去確是一派認(rèn)真的樣子。任青陽笑道:“你這張嘴,很會哄人?!绷柙茮_笑問:“你這是褒還是貶啊?”任青陽道:“自己猜?!闭f著腳步后退準(zhǔn)備要走,卻沒留神一腳踩到地上的水跡,腳底一滑,就要摔倒,凌云沖見狀,連忙一步搶上去扶住她手臂,從她右側(cè)去拉她,同時喊道:“小心。”
任青陽吃了一驚,重重一把抓住凌云沖伸過來的手臂,離地一尺被拉住,沒有摔坐在地上,可她這重重一把竟拉垮了他的衣服,她抓他手臂時扯著衣袖,連帶衣領(lǐng)從肩膀滑下,只見凌云沖露出半個光溜溜的身子來。任青陽一愣,感到些許歉然,不由得臉上一熱,不掩女兒半抹緋紅,看見他左肩上刺有一朵不大不小的銀紅色祥云圖案的花繡,色彩明朗,畫功精湛。凌云沖見衣服被拉垮,也是一愣,還沒回過神來,卻聽見任青陽“啊”的一聲尖叫,抓著他手臂的手同時也松開了,只見任青陽目瞪口呆目不轉(zhuǎn)睛盯著自己背部。
凌云沖知道不該給她看見的被她看見了,這是個意外,純屬偶然,可也許也是天意使然。凌云沖剛才之所以要即刻穿上衣服,其實也是不愿意讓人知道他背上有可怕的燒傷,那火痕傷疤之可怕,可怕到即使是見慣場面的人看了都說不出話來。凌云沖淡淡地道:“燒傷而已,嚇著你了?!闭f著拉上衣服,整理周正,站起來坐到一邊,又道:“但愿它不要讓你吃不下東西,睡不了覺。對不起,通通是我不是?!?/p>
任青陽也站起身子,見他面色凝重,神色黯然,一時竟不知說什么才好,只是心想著他應(yīng)該和自己一樣遇到過一場大火,幸運的是自己沒有被火燒傷,他卻不幸被燒傷成那樣。
“你……”“我……”兩人幾乎同時開口,凌云沖見任青陽有話要說,便停了口,示意對方先說,他本想說:“你不要讓別人知道?!眳s聽得任青陽輕聲說道:“我不會說出去的?!本拐f出了他心中所想。凌云沖愕然之余目光與她對視,片刻后淺露出會心的笑意,任青陽回以淡淡一笑,便走出他的房間?! ?/p>
任青陽這趟確實沒白走,她開始真正了解真正知道凌云沖豪邁不羈卻浪而不蕩,嘻嘻哈哈調(diào)笑種種并非本性,或許和自己一樣只是逢場作戲,別有情由。凌云沖也進(jìn)一步的了解到,任青陽并非風(fēng)騷之人,強悍浪蕩的外表下卻是柔和靦腆的內(nèi)在。會錯意,誤識人,自以為對癥下藥編造的故事以掩護(hù)自己的真實身份,凌云沖覺得,或許自己撒那樣一個謊,是個錯誤,而且他也不想被喜歡的人誤解。最初凌云沖沒有主動侵害過任青陽,接著反倒出手相救,任青陽最初不以他為敵,后來和他成為了朋友,但是也不得不防備他。她想要安定,而凌云沖一身漂泊,連來歷也是不明的,任青陽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他這樣的人走在一起。
寧夏邊塞,月泉小鎮(zhèn)。東廠一隊人馬剛剛到達(dá)鎮(zhèn)口。七八個錦衣衛(wèi)打扮的兵卒從不遠(yuǎn)處急走而來相迎接,在幾匹坐騎前跪迎:“屬下參見三位檔頭?!标懗埋R,朝他們道:“起來吧。誰是這里的頭領(lǐng)?”一名錦衣衛(wèi)回道:“屬下伍易。”陸超問道:“隸屬哪一分支?什么字號?”那人回道:“玄字號,二月初三?!?br>
陸超大笑起來,道:“我記得你,去年池州知府那件事情就是你辦的,對不對?”那人道:“多虧三檔頭英明指導(dǎo),學(xué)生方能不辱使命?!标懗溃骸昂昧?,不用再說了,我們在哪里落腳?”那人道:“前面有一間驛館,屬下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吃的喝的睡的,全有?!标懗溃骸昂茫瑤钒??!蹦侨说溃骸笆??!鞭D(zhuǎn)身先離去。陸超見許顯純神色警惕,問道:“老大,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許顯純道:“很好,很好。走,到驛館去吧??茨氵@滿臉都是灰塵,快找個地方洗干凈,免得臉皮弄得那么粗糙。到時候可別怨我這個做老大的不體恤你的辛苦?!标懗Φ溃骸白?,一起去吧?!币恍腥送A館而去。
驛館客房里,一行人各自安頓妥當(dāng),陸超到許顯純房間報告。許顯純手撫茶杯,說道:“探路的回報,荒漠中起了大風(fēng)暴,沒有人可以在暴風(fēng)雨幕中行走。我相信方正安那小子,一定被困在客棧當(dāng)中了,還有和他一起的那名女子,也可能在那里?!标懗溃骸袄洗螅L(fēng)暴停了,咱們就可以在客棧當(dāng)中,把他捏在手掌心里?!痹S顯純道:“我從不擔(dān)心方正安會走掉。我只怕督公真正要找人的,他沒來?!?/p>
陸超道:“老大,督公憑什么推算那人一定會到來?我真有點不明白?!痹S顯純道:“李瑾的覲書,孫承宗的謀動,還有程岱和方從哲的暗助,這張網(wǎng)已經(jīng)結(jié)成了,而且開始牽動起來了,要不是督公早有警覺,搶先發(fā)動,那咱們現(xiàn)在可給人占了先機(jī),處處受制了。你認(rèn)為怎么樣啊,陸老三?”陸超道:“這一仗難打啊。再說我們目前所掌握的,只不過是方正安的動向,五福客棧又靠近孫承宗下屬管轄鎮(zhèn)守的地段,那些地方還有很多我們不了解的地方。如果這仗真打起來的話,影響戰(zhàn)果的變數(shù)實在是太多。如果說五??蜅J欠秸驳慕^地,那么反過來也可以說,隨時可以變成是我們自己的困境?!?/p>
許顯純豎起拇指,笑道:“有見地。陸老三啊,以你的大才,怎么不去投軍從戎呢?那里有使你發(fā)揮更大才的地方啊?!标懗瑩u頭,笑道:“可惜啊,目前還沒有一位像督公那樣的人,可以讓我死心塌地的跟著他。”許顯純道:“你說的對,你在督公身邊干了那么多年,應(yīng)該記得督公說過的一句話,他說東廠干的是殺人救天下的事,也許咱們在廠衛(wèi)里頭待得太久了,這江湖上厲害的角色是越來越多,花樣也是層出不窮,若要保住咱們頭上帽子戴的穩(wěn)當(dāng),以后可要小心謹(jǐn)慎。五??蜅D軌蛄⒃谶@邊關(guān)不倒,一定有它不尋常的地方,這個月泉小鎮(zhèn)也是個多事多非之地啊。”說罷放下手中茶杯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出去查探一下就回來?!标懗挖w小興留守驛站中。
許顯純來到鎮(zhèn)上一家名字叫做悅來的賭坊,在門口見大堂里面人聲鼎沸,喧嘩聲此起彼伏,一個伙計上前搭話:“這位大爺,要賭什么盡管開口,內(nèi)堂還有賭大注的。要不要我給你搭個腳兒?”許顯純不動聲色,冷冷的道:“我不喜歡賭。”那伙計道:“那恐怕你來錯地方了吧?”許顯純道:“我來找人?!蹦腔镉媶枺骸罢艺l?”勢要攔住許顯純進(jìn)內(nèi)堂,“住手,走開。”一個賭坊老板模樣的中年男人迎接上來向許顯純道:“請吩咐。”許顯純道:“我有些話要跟你說?!蹦侨说溃骸笆?,請?!鄙焓謳罚瑑扇松系蕉??!翱刹皇呛鷣y混混來的,你們看看這是手嗎?對不起,我贏了,搶什么?!币魂嚦臭[聲,許顯純看過去,問道:“那是林振發(fā)的兒子?”
那人回道:“是。”樓下嚷聲的那名年輕男子也正向他們看來,正是當(dāng)日在鎮(zhèn)上招呼程雅言的林清風(fēng)。進(jìn)到內(nèi)堂,許顯純巡視了一下房間簡陋破舊的陳設(shè),道:“楊達(dá),你就住在這一間小房子里?”楊達(dá)道:“是?!痹S顯純坐下,咧嘴笑道:“很好。居安思危才保得住手上的東西。如果成功了就歡樂,那只會讓人麻痹大意,削弱斗志。你做得很好。”楊達(dá)雙手捧起一杯茶,恭敬道:“您請?!比缓笤谝贿叺奈蛔由献隆?/p>
許顯純道:“這賭坊我花了不少時間和精力,才有今天這么一點成績。這是我未來的第一步。這一切呢,還得仗著這個地方多多的支援、協(xié)力。以后你還得替我好好的看管它保全它。千萬別像林振發(fā)那樣,他使我很生氣也很失望。我忍痛折了一條左臂,現(xiàn)在絕不希望連最可用的一條右臂也廢掉了。我這一仗才剛剛開始呢。林振發(fā)的兒子怎么樣了?”楊達(dá)道:“當(dāng)了老板了。”許顯純道:“此人可用嗎?”楊達(dá)道:“可用。”許顯純道:“他跟他那不成器的老爹有什么區(qū)別嗎?”楊達(dá)道:“好酒、好賭、好威風(fēng)。”
許顯純陰笑道:“酒色財氣,只要沾上了一丁點,這人已無甚可觀了,壞不了我的大事的,這個人繼續(xù)留下來,讓他繼續(xù)當(dāng)賭坊的大老板,也算是我給林振發(fā)留下一點命脈,不枉他替我做事多年。孫承宗的情況怎么樣了?”楊達(dá)道:“他還在關(guān)外呢?!痹S顯純道:“想辦法,讓他早點回來,只要剛巧碰上魏忠賢率領(lǐng)的大軍遠(yuǎn)征寧夏關(guān),到那個時候,這兩頭老虎就碰在一頭山上了,那就必有死傷,我才能夠從中揀到便宜。這一場龍虎相會在寧夏關(guān),那就有一場大風(fēng)大雨了。那批銀子到地兒了嗎?”
楊達(dá)道:“您派來的那隊錦衣衛(wèi)人馬帶來的銀票,已如數(shù)不少的都收到了。等到下次交易安排妥當(dāng)之時,再交與總兵大人。不過您的那幾個錦衣衛(wèi)雖然喬裝改扮,但是路上還是出了點狀況,他們離開這里以后,押送生辰綱去往總兵府,卻在荒漠失了蹤,可能和五??蜅S嘘P(guān)。”
許顯純怒道:“一個荒郊野店胃口竟然如此之大,竟然連我錦衣衛(wèi)的銀兩也敢劫去。”楊達(dá)道:“手下們扮做商旅護(hù)送銀兩,那客棧中人想必不知是您錦衣衛(wèi)的大駕,這才有膽劫去銀兩?!痹S顯純道:“那一箱是我送與鎮(zhèn)關(guān)總兵老相識的賀禮,往常運送從未曾出過這般大的岔子,這次的事情可有細(xì)查?”楊達(dá)道:“正在調(diào)查,如果真是五??蜅K鶠椋ń兴麄兺鲁鰜?。”許顯純交代妥當(dāng)便要回驛館,楊達(dá)送至樓下,林清風(fēng)追了上去,問道:“達(dá)叔,這位爺是您的朋友嗎?”楊達(dá)微微一點頭,道:“是。”
林清風(fēng)朝許顯純拱手道:“我叫林清風(fēng),請教大名?!痹S顯純陰沉沉的道:“言午許?!绷智屣L(fēng)道:“許老爺,怎么著到我們這兒賭上一局?”許顯純道:“我不喜歡賭?!绷智屣L(fēng)道:“不喜歡賭,不能說您不會。我看您還是試一下,碰碰運氣,只當(dāng)是占個卦而已?!痹S顯純道:“我不相信運氣,也從不談鬼神術(shù)教之說?!绷智屣L(fēng)道:“您不相信鬼神,就是不信因果,不信因果做起事來就是百無禁忌、為所欲為對吧?”
許顯純陰森森的看了林清風(fēng)一眼,道:“我要走了,不便多談。”轉(zhuǎn)身出了賭坊。林清風(fēng)罵道:“鼻孔朝天,氣焰凌人,真是惹人討厭?!弊叩綏钸_(dá)旁邊問道:“達(dá)叔,這家伙是什么東西?”楊達(dá)面無表情的道:“不是東西。”說走就走開。林清風(fēng)跟著上去,又問:“達(dá)叔,他到底是什么人???”楊達(dá)硬邦邦的道:“惹不起的人?!闭f罷走了。林清風(fēng)喃喃自語道:“惹不起的人?這天底下什么人是我惹不起的?!彼姉钸_(dá)面色沉重,心下甚覺疑慮,過會兒又再去賭桌上玩耍。
翌日,驛館客房門口有三個錦衣衛(wèi)走了進(jìn)來,行禮道:“屬下參見二位檔頭?!标懗瑔柕溃骸笆裁词??”其中一人道:“督公命屬下給二位檔頭送來一份禮物,請二位檔頭笑納?!标懗S顯純二人拱手道:“督公體恤下屬,濃情厚愛,著實令咱們汗顏,今日是督公大壽大喜,咱們本該前往向他老人家扣頭請安,唯廠令在身,不敢旁騖,只有盡一己心力來完成督公的囑咐,不辱其命,來報答督公的一番恩情。”那人道:“督公命屬下給大檔頭特別送來一份禮物?!痹S顯純伸手道:“拿來看看?!币蝗松锨埃p手捧上一個錦盒,交到許顯純手上,陸超道:“你們下去用飯,我們隨后就到?!蹦侨说溃骸笆??!睅兹送顺隹头俊?/p>
許顯純打開盒子一看,里面是一封信函,展開一讀:“明日出發(fā),立刻往五福客棧?!标懗瑔柕溃骸俺鍪裁床碜??”許顯純道:“方正安果然已經(jīng)到了五??蜅A?,還有那個和他一起,從咱們手上搶走小孩的女劍客也在那里?!标懗Φ溃骸跋氩坏揭粋€荒郊野店,居然鬧出這么多鬧子來?!痹S顯純道:“事情越熱鬧,咱們要面對的敵人就越難對付?!?/p>
陸超道:“有我們幾大檔頭出馬,還有老大你的錦衣衛(wèi),再有督公押陣,放眼四面八方還真找不出對手。再說了,督公在這荒郊野店之內(nèi),早就派下了樁子,咱們的一舉一動,全是配合督公的樁子在行動?!痹S顯純道:“不過事情辦成之后,功勞可不是咱們防震連環(huán)炮的,而是那一頭冷眼旁觀的臥龍馬罷了?!标懗溃骸霸S老大,你有什么高見?”許顯純笑道:“今日是督公的壽辰,咱們兄弟倆就喝個痛快?!闭f罷二人一同出去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