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賈寶玉不是廢柴草包!他愛讀書,尊儒家,還有心機以及社交牛氣癥

今天要夸一夸賈寶玉,沒錯,是要夸寶玉,不是要罵寶玉。很多讀者認為賈寶玉是個沒用的廢物草包,廢柴紈绔,其實并不是呀!
別看作者在《西江月》中自嘲,那可不是真的在罵寶玉,而是他在表達生于末世,懷才不遇的苦悶憂憤。賈寶玉他也不是真的不愛讀書,只知道廝混內(nèi)幃的廢柴紈绔!
賈寶玉不僅愛讀書,而且會讀書,他不但知識面豐富,擅長詩詞歌賦,而且非常尊崇孔子,是真正理解儒家學問的精義;賈寶玉社交能力也厲害,上至北靜王,下至蔣玉菡,三教九流他都能交到朋友。
他對家務事也并非一竅不通,賈府宅斗中的大小是非他都心知肚明,并且為了維護家族和睦,也做了不少的事情。
一、賈寶玉是真正會讀書的文化人,他不考科舉一樣可以給家族爭光
認為賈寶玉不愛讀書就是個錯誤的認知!認為薛寶釵勸學,賈寶玉不識好歹更是錯上加錯!
賈寶玉不是一個差生,不但推崇四書,而且還非常尊崇孔子。他討厭八股文,理由竟然是因為他尊崇儒家圣賢。
書中寫:更有時文八股一道,因平素深惡此道,原非圣賢之制撰,焉能闡發(fā)圣賢之微奧,不過作后人餌名釣祿之階。
第三回寫道林黛玉進賈府,寶玉登場就說:“除《四書》外,杜撰得太多?!彼臅褪牵骸墩撜Z》、《孟子》、《大學》、《中庸》,也是儒家思想代表作,應試教育的基礎教材。
在此之前林黛玉剛剛也對賈母說,她讀過《四書》??梢娏秩绾U埩酥羞^進士,做過知府的賈雨村做家教,把林黛玉當兒子教育啟蒙,頭一年學的就是“四書”。
作者專門在這里安排林黛玉和賈寶玉一起對四書表示肯定,表明的是寶黛二人就是作者精神和理想的寄托,他們兩個是真正的古代讀書人。后來寶玉被寶釵勸得煩到燒書,也留下了《四書》。
賈寶玉不止一次地推崇孔圣人,他遵循孔子提倡的禮教規(guī)范,“只是父親叔伯兄弟中,因孔子是亙古第一人說下的,不可忤慢,只得要聽他這句話”,所以他的禮貌教養(yǎng)無可挑剔,賈政不在家,他路過書房都要下馬。
他謹記孔子的心靈雞湯,認為“松柏不敢比。連孔子都說:歲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也??芍@兩件東西高雅,不怕羞臊的才拿他混比呢”,他為人謙恭,從不倨傲;他甚至牢記孔子關(guān)于祭祀的遺訓:“這紙錢原是后人異端,不是孔子遺訓?!?/p>
寶玉在學堂學《詩經(jīng)》也很用功,在作詩的過程中運用靈活得當。他平時旁學雜收,還喜歡讀《南華經(jīng)》,以及《楚辭》等各種詩詞歌賦和雜學,而且他不止是看看,而是真的背誦下來。
根據(jù)林黛玉說的“過目成誦”來看,寶玉的腦袋還屬于最強大腦那一掛的,妥妥就是一個文科學霸。難怪老祖宗寧榮二公都認為“其中惟嫡孫寶玉一人,稟性乖張,生性怪譎,雖聰明靈慧,略可望成”。
寶玉的父親賈政也“因聞得塾掌稱贊寶玉專能對對聯(lián),雖不喜讀書,偏倒有些歪才情似的”,于是很高興地帶著他在大觀園題詠,十分露臉了一把。
后來寶玉在大觀園做的詩流傳出去,得到了外面很多人的喜愛,他在中秋節(jié)作詩也得到賈政的肯定,帶著他出去應酬作詩也表現(xiàn)不錯。賈政甚至寶玉機會,讓他寫《姽婳詞》這種上交朝廷,給皇帝看的小作文,可見寶玉的文化水平其實非常高,才華完全上得了廟堂。他后來寫的《芙蓉女兒誄》更是高水平佳作。
試想,如果寶玉的《姽婳詞》得到皇帝的青睞,他立馬就可以揚名顯身。皇帝隨便賜給他一個文職那就是賈府新一代的榮耀,這一下子不就打開了賈府轉(zhuǎn)型書香門第的通道嗎?
所以,賈寶玉還用得著寒窗苦讀去鉆研八股文考科舉嗎?他作為一個古代貴族公子,擁有的社會資源和入仕渠道本來就和普通人是不一樣的。
他不去讀書考科舉,好好鉆研詩詞歌賦也一樣可以做官,一樣可以榮耀門楣,連他爹賈政都從來沒有逼著他非要考科舉,后來更是認為他的詩詞才華也算對得起祖宗了。
(賈政)見寶玉雖不讀書,竟頗能解此,細評起來,也還不算十分玷辱了祖宗。就思及祖宗們,各各亦皆如此,雖有深精舉業(yè)的,也不曾發(fā)跡過一個,看來此亦賈門之數(shù)。況母親溺愛,遂也不強以舉業(yè)逼他了?!忠h(huán)蘭二人舉業(yè)之余,怎得亦同寶玉才好,所以每欲作詩,必將三人一齊喚來對作。
賈政為什么要讓賈環(huán)、賈蘭除了習作八股文也要和寶玉一樣作詩呢?因為他倆考不上的話,也可以像寶玉一樣,靠才華出名,出去應酬一樣可以給家族爭光。
寶玉是生錯了世代,如果他能生在八股文盛行的明清之前,比如詩歌興盛的唐朝,想必也能當一個開宗立派的大詩人。如賈雨村所說的那些:阮籍,嵇康,劉伶,溫飛卿,柳耆卿,秦少游等等,一樣可以光宗耀祖。
有這樣文化界的風云人物,誰不夸贊榮國公府的嫡孫寶玉是個大才子呢?誰敢說賈府不是書香門第呢?
反倒是賈敬、賈珠這樣的中了進士、舉人的賈府爺們,包括賈政所說的那些深精舉業(yè)的祖宗們,他們都被皇帝壓制不能接近朝堂核心,做不了大官還會加重皇帝對賈府的忌憚,簡直是有害無益,沒能給家族做半點貢獻。
有人夸獎他們有才華有本事,八股文寫得好嗎?并沒有!
所以,不能因為寶玉厭惡八股文就覺得他不愛讀書,沒才華?!鞍斯晌摹辈⒉淮聿湃A學問,它就是一種古代文言文的應用格式,寶玉厭惡卻不代表他寫不好。
就好像諾貝爾講文學獎得主未必會擅長寫產(chǎn)品說明書,但是如果非要讓人家寫,人家肯定也能寫得出來,因為文字駕馭能力高的人,不會受到文體格式限制。
賈寶玉這種聰明人,無論在哪個領域努力都會發(fā)光的,他從頭到尾反抗的只是八股科舉和官場的虛偽與黑暗,他厭惡的“祿蠹”正是那種把讀書當作追求功名利祿、鉆營榮華富貴的人。
他不想成為那種人,那才是真正的把圣賢的書給糟蹋了。比如薛寶釵和賈雨村,整天裝道學,拿著圣賢書當工具,追名逐利,實際上連孔孟之道的基本“仁義禮智信”都不能遵守。
二、賈寶玉的社交能力有多厲害?王孫公子、三教九流都有朋友
賈寶玉也不是個只會讀雜書、吟詩作詞,制作花粉吃胭脂的紈绔子弟。
他跟探春說:“比不得我們沒這清福,該應濁鬧的?!北砻魉m然很喜歡在姐妹堆兒里廝混,但他不在家的時候,都在外面忙著搞社交應酬,他的社交經(jīng)驗很豐富。
所以,他才知道“誰家的戲子好,誰家的花園好,又告訴他誰家的丫頭標致,誰家的酒席豐盛,又是誰家有奇貨,又是誰家有異物”,如果不是經(jīng)常出門應酬,又會聊天交際,又善于觀察,怎么可能知道這么多呢?
他平時在家要時刻準備應對賈政的訪客,比如賈雨村等人;跟著賈政外出赴宴,應酬慶國公、梅翰林等,是吟詩作詞撐場面的;被賈母叫出來接見甄家的女仆,又跟著王夫人去拜訪甄夫人都表現(xiàn)得禮貌得體。
他自己出門能應酬北靜王,“語言清楚,談吐有致”,后來寶玉經(jīng)常去北靜王府走動;他去王子騰家拜壽,也沒有家長陪同,帶著一群仆人小廝自己騎馬就去了;他還經(jīng)常會去世家大族赴宴席,比如他提到的沈世兄家;和馮紫英這種社交老油子紈绔交好,在聚會的酒席上打招呼、勸酒、行令、調(diào)節(jié)氣氛他都是一把好手。
正說著,小廝來回“馮大爺來了”,寶玉便知是神武將軍馮唐之子馮紫英來了……寶玉薛蟠都笑道:“一向少會,老世伯身上康?。俊薄瓕氂竦溃骸肮值狼皟撼跞膬?,我在沈世兄家赴席不見你呢。我要問,不知怎么就忘了。單你去了,還是老世伯也去了?!?/p>
這就是寶玉在用他良好的禮儀修養(yǎng)和文學修養(yǎng)在給家族搞社交應酬,對于他這種上流社會的貴公子來說,這種能結(jié)交人脈的能力可比會做八股文厲害多了。
更妙在寶玉還能傾心結(jié)交身份低于自己的人,比如庶支宗侄賈蕓,奴才賴尚榮、破落戶柳湘蓮、優(yōu)伶蔣玉涵,甚至呆霸王薛蟠這種貨色,以及妓女云兒,甚至跟天齊廟的老道士王一貼也能愉快的聊天。
寶玉和賈政的那一幫清客相公們關(guān)系不錯,他知道“詹子亮的工細樓臺就極好,程日興的美人是絕技”可見平時在書畫方面都是經(jīng)常交流溝通的。
總體來說就是:賈寶玉雖然“懶與士大夫諸男人接談,又最厭峨冠禮服賀吊往還等事”,但是他必須要應酬的時候,也會做的很好,他在世路上的機變能力,絕不在他哥哥賈珍、賈璉之下。
因為賈珍、賈璉文化水平都不咋樣,不愿意讀書,且人品比寶玉差遠了。平時搞人情社交,也玩不了這么高雅有趣的,只能約上那些貴公子們一起吃喝嫖賭,比如寧國府孝期內(nèi)以射箭為名的聚賭荒淫亂象,能有什么好呢?
很多讀者認為賈寶玉這些社交能力不算什么本事,不就是打個招呼吃吃喝喝嗎?可是這里面的學問就很大了。
如果賈寶玉沒有兩把刷子,真是個廢柴草包,也許那些身份低于他的人會奉承巴結(jié)他,給點面子,比如薛蟠把唐寅說成了庚黃,那些門客相公們就打哈哈說“大爺一時眼花了也未可知”。但是如果面對身份地位對等,或者更高層次的人,那就要靠真材實學了。
北靜王是絕不需要討好賈府的人,他能愿意長期和寶玉結(jié)交,那么對賈府就是巨大的好處。連賈母都不無自豪地在張道士面前夸贊,寶玉經(jīng)常去北靜王府。
就憑這一點,對很多古代普通的寒門舉人、進士來說,可能就是一輩子都達不到的高度。八股文做得再漂亮,四書五經(jīng)再滾瓜爛熟,可能也沒機會和北靜王說一句話。
薛寶釵就想不通這個道理,所以,這也是為什么她整天勸寶玉去讀圣賢書,科舉做官,仕途經(jīng)濟卻被罵的原因。
難怪寶玉從來也不跟她分享從北靜王那里得到的好東西,因為他知道薛寶釵的眼光被局限了,總是認為必須要拼命卷起來讀書科舉才能有出息。
人家賈寶玉是生在了試圖經(jīng)濟的終點上,他搞好上流社會的人際關(guān)系,讓賈府的人脈、聲望能維持現(xiàn)狀,其實遠比他去考個秀才、舉人更有意義。
所以寶玉從北靜王府得到的鹡鸰香串珠、成套的蓑衣等寶貝,也只和林黛玉分享,因為林黛玉的階層出身能明白他,這就是寶玉憑自己的社交能力獲取到的社會資源。
所以,黛玉只嫌寶玉偷懶,不做“正事”,其實指的是家族事務,人脈社交上的應酬,她從不勸寶玉去考功名。
三、賈寶玉能忍會裝有心計,背鍋遮丑還會權(quán)衡利弊賣隊友。
《紅樓夢》中的賈寶玉經(jīng)常被說:呆、癡、沒氣性。但是他的這幾個特性都是針對年輕美麗的女孩子,而且就算對這些女孩子,他也不是完全沒脾氣的。
他愿意給丫鬟們服役,制作胭脂水粉,也能氣得砸了茶杯把茜雪大罵一頓攆走;他能給襲人剝風干栗子,哭著求她不要走,轉(zhuǎn)眼一記窩心腳把襲人踢得吐血,還能笑嘻嘻得開玩笑。
他能渥著晴雯的手心疼的哈氣,給她留豆腐皮包子,也能氣得黃了臉要立刻攆她出去;他能為幾個心愛的大丫鬟們操碎了心,也能狠下心來當她們都死了,接著提拔小丫鬟上來伺候,還要罵一句“沒得玷污了好名好姓兒”解氣,然后怡然自得,該干啥干啥。
他對身份高貴的姊妹們也是一樣,能看呆了寶釵的雪白的酥臂想入非非,也能接著罵她“國賊祿鬼”;就連跟心愛的姑娘林黛玉有時吵架也是動不動就急得青筋暴起,怒摔通靈玉。
總之就是賈寶玉對女孩兒們的好脾氣,是建立在他自己心情好的基礎上。雖然他對所有美人們的憐惜是真心的,但是除了林黛玉,沒有任何人能比他自己更重要了。
當他需要自保的時候,他的小心機顯露無疑,能忍會裝,洞察一切,出賣隊友什么的都沒問題。
比如前一秒還在和金釧調(diào)情,下一秒王夫人暴躁起來,打罵了金釧,寶玉立刻腳底抹油就溜了;比如前幾天還和蔣玉菡好的換了褲腰帶,兩人不知道鬼鬼祟祟干了什么事兒,忠順王府的人一揭穿,他害怕惹出更大麻煩,立刻就交代了蔣玉菡逃跑的去向。
比如查抄大觀園,他發(fā)現(xiàn)和自己鬼混過的花襲人和她的同伙丫鬟都沒事,反而是清白的晴雯、芳官、四兒被攆走,他立刻明白是襲人等告了密。他不但反將襲人一軍,讓她把晴雯的財物送出去,還能穩(wěn)住一切人,偷偷瞞著去看晴雯。
賈寶玉對家里的家務事并非不聞不問,實際上他懂得實在不少,也在能力范圍內(nèi)盡量的維護家庭和睦。
他深知王夫人和李紈關(guān)系很差,理解李紈照看大觀園的責任,害怕王夫人責怪她;他知道王夫人和趙姨娘母子的關(guān)系很差,所以會和探春說悄悄話,也不會為難賈環(huán),并且屢次愿意為了探春、賈環(huán)背黑鍋。
他也知道賈府兩房內(nèi)斗,下人們吃里扒外烏七八糟,這都是他母親王夫人管理無方,父親懈怠庸碌的錯,可是他能怎么辦?既不能指責父母,也不能主動要求要管家,出了問題,他能背黑鍋的就主動背一背,希望大家都省事一點,不要鬧得太難看。
他對自己屋里丫鬟們的內(nèi)斗更是一清二楚,想要個新鮮的丫鬟小紅,都怕襲人等寒心,也怕一時沖動要來了小紅不好管理。他也知道芳官惹人討厭的原因,更明白四兒被提拔上來奪占了地位。
他還知道探春管家的時候辦了幾件大事,不止乖還很能籌謀,他還懂得問婆子給太醫(yī)的上門費是多少錢,并且問一下以前給王太醫(yī)做對比……
所以,誰也真的把賈寶玉當成一個又癡又呆的人,包括王熙鳳說他出去做大事像個傻子,也屬于誤解。畢竟王熙鳳也去不了那些爺們社交的場合。
如果賈府沒有抄家敗落,寶玉就算不能考取功名,也一樣能混的不錯。他遠遠不是很多讀者想象的那么無能,他雖然是情感細膩的人,但多愁善感、怪癖放誕的一面都留在私底下,在外面的場合上是個很正常的貴公子。
很多讀者罵他不拯救賈府,不拯救眾姐妹,不拯救可憐的丫鬟們。
這其實真的不能怪賈寶玉,一個從小含著通靈玉出生的貴公子,從嬰兒時期到十七八歲,一直都被祖母捧在手心里溺愛,和女孩兒一般在內(nèi)幃嬌養(yǎng),他才是一朵真正的人間富貴花,是一直被保護被照顧的對象。
他能有善良仁愛的正確三觀已經(jīng)很難得了,他又不是那種自幼苦大仇深、歷經(jīng)挫折的爽文逆襲男主,被特殊培養(yǎng)的超級英雄,哪有什么動力去拯救世界?
而且賈寶玉根本也不想去拯救,因為他早就通過大觀園女孩兒們的風流云散,家族中的種種亂象,看透了賈府是一艘即將沉淪的破船,包括整個封建社會都已經(jīng)腐朽沉淪,他找不到出路。
魯迅先生說:“悲涼之霧,遍被華林,呼吸領會之,唯寶玉而已”,賈寶玉是《紅樓夢》作者的代言人,作者作為古代的飽學之士,也懷才不遇,找不到出路,于是只能安排小說中的寶玉出家。
至于認為寶玉好好學習八股文科舉,努力鉆營仕途經(jīng)濟就能改變命運的想法,都更加的不切實際。賈寶玉就算考上進士,考上狀元,他也未必能做大官,就算做了官,也很可能給賈府招來新的災禍。
畢竟,賈府先人們科舉中舉人進士那么多,一個做高官的也沒有。這說明是皇帝要整賈府。賈府想要保全,在書中其實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應該想辦法好好討好皇帝,但是這件事其實只有賈母一直在做,其他的賈府子孫,都在發(fā)揮負面作用,包括賈元春,都是在變著花樣的讓賈府更快沉淪。
按照《紅樓夢》中大環(huán)境和賈府家庭情況的種種設定,就算諸葛亮、張居正魂穿賈寶玉也沒辦法拯救賈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