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GM：《δ》,α·Pav）

（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有像我們這樣的人類，也同我們這樣生活。）

——

π望著遠方，不敢眨一下眼。

海天一線被染紅，從遠處傳來一陣陣聲響，像是巨大的泡沫不斷破裂著。

海浪不停拍打著船體，魚群爭先恐后地躍出水面。

大海，沸騰了。

突然、大船似乎被什么巨物猛烈撞擊。

船停了。

接著，船上的人群沸騰起來。人們爭先恐后地涌向逃生艇，明明人不多，π卻被擠到一邊，最后只能乘被人挑剩下的。但好在里邊兒物資齊全，船也還沒沉。

π挑了船頭的躺椅睡下，等待逃生艙自動入水。

突然、這小船似乎被什么猛烈撞擊！

被驚醒的π依舊睡眼惺忪——竟是一個人！是一個人從船上跳了下來，穿過不寬的艙門，墜落在逃生艙的底板上！π定睛一看，竟然他還認識——是Σ！

Σ蹲在地上，臉埋進臂彎、似乎還沒從驚嚇和疼痛中緩過來。她一抬頭，便看見了π。熟悉又陌生的兩人四目相對，滿是尷尬氣氛。但逃生艙的自動入水程序依舊運作。

它、入水了。

——

太陽下山之后，又過了很久，兩人一直沒有說話。

π依舊躺在船頭的躺椅，靠近舷窗；∑則坐在船尾的階梯上，靠近豎梯和艙門。

夜?jié)u深了。但剛剛出航的小船上，太陽能電池儲備的能量并不多，所以電腦沒有允許為小燈供電。

艙門關(guān)閉了，以防可能的威脅；幾乎密閉的艙室里，小小的換氣扇呼呼作響。這時候，空氣循環(huán)系統(tǒng)的優(yōu)先級更高。

船艙里，黑漆漆的。

夜更深了。月亮和星星還在，讓人安心不少。柔和的光透過舷窗漫進小船里，一明一暗地照出一個人影來、在船頭。

“喂，說些什么吧”，聲音來自船尾。

π估計：Σ應(yīng)該是和人走散了，不然不會像自己這樣乘最后一艘船。

他沒有回答。

“那......會是核彈嗎？”，船尾繼續(xù)發(fā)言。

依舊沉默......了一些時間。

“......呼，無所謂的......中子彈躲水里，還不破壞設(shè)備；氫彈殘留不大；原子彈的話，別靠近就好，船上有輻射計數(shù)器，到時候......”

他覺察到人與人的差異和自己的失言，“......嘛，民防設(shè)施和防空反導(dǎo)會正常運轉(zhuǎn)，沒準(zhǔn)許多商店還開著呢；你不如想想上岸之后吃啥、買什么新衣服、要見什么人”。

“謝謝，但要是上岸后看到一片廢墟，我會更難受”。

“......”

又是一陣沉默，挺長的。

——

“你......難道就那樣坐著？”∑問。

“你......難道想讓我做些什么？”

“那還是算了吧”。

“那不就得了”。

“但我不保證不出于沖動......”，π被一聲異響打斷。

咔，是手槍上膛的聲音。

“給你一次重新組織語言的機會”。

“......嘛、就當(dāng)我開了個玩笑吧”。

又是一陣沉默，挺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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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GM：《蛍火》,α·Pav）

一個太陽升起，一個太陽落下。

海浪撫摸著小船，躺椅化為了搖籃。

柔和的光不時飄過，π很享受這闊別許久的靜謐。

“嘛、那就講個故事吧”，π睜開眼說。

船尾沒有回應(yīng)。

但π自顧自講。

在很久很久以前，天上共有10個太陽。但陽光太過，灼燒大地?？靖闪撕?，曬干了葉，烘癟了果子，燒著了衣裳。

人們咒罵天上的10個太陽，向著太陽扔石頭，朝著太陽射箭。其中有個典型，他是部落聯(lián)盟的勇士，力大無窮、百發(fā)百中。他挽弓搭箭，瞄向太陽。

“嗖”地一下，箭離弦，消失在日光中。

“然后他就射下了9個太陽，只留下一個，百姓安居樂業(yè)......這是多老的故事了？”Σ醒了。

“但不是這樣，你能不能耐心點？”

箭消失了，但太陽還在。勇士繼續(xù)射箭，直到用完了部落里的所有儲備；他又去問另其他部落借，但就算用完了，太陽們依舊掛在那里。

勇士覺得是自己技術(shù)不夠，于是回去苦心修煉。過了一端時間，又帶了許多箭，發(fā)誓要射落太陽。

他挽弓搭箭，瞄向太陽。

“然后呢？”Σ問。

“......等別人說完再問”。

“哦”。

“嗖”地一下，箭離弦，消失在日光中。

這一次，太陽消失了。只一箭，九個太陽就一齊消失了。

“害，那不還是被勇士射落了？而且，更離譜了”。

“......我還沒說完”。

“哦”。

但實際上，那一箭還沒飛出大氣層、就被日光烤化了。

太陽，實則是金烏一族的化身。祂們被“祂”委以神職和愛人之心。祂們有口卻無言，只因自己發(fā)聲會使人受損。

金烏們能聽到人們的咒罵，能看到人們拋來的石子和箭頭。

金烏們發(fā)現(xiàn)：自己一遠離，人們就歡欣；自己一靠近，人們就愁容滿面。于是，年輕的金烏們明白了人們的心意，并開始行動。

10個兄弟商量好——九個消失，一個留下。

那天，九只金烏環(huán)成一圈，用足爪鉤住旁邊兄弟的心臟。霎時，祂們自己結(jié)束了體內(nèi)的鏈?zhǔn)椒磻?yīng)。巨大的能量奔涌而出，但沒有吞沒人們的家園。祂們按照計劃、用最后的力氣折躍到了宇宙中很遙遠的地方。因為那里實在太遠了，連光都要跑好多好多年——現(xiàn)在抬頭看，也許還能看到祂們最后的光亮、微微螢火。那些光來自許多許多年前。

“嘛、我是覺得一個太陽都有點熱，尤其是午后，會被曬死的；月光就舒服多了”，π在躺椅上伸展了下肢體，打了個哈欠，“對于人們來說，往往在追求生存和力量時才會贊美太陽吧”。

“就......這樣結(jié)束了？”

“地上的人們歡呼雀躍，傳頌著勇士的豐功偉績；金烏們并不太在意”，“好啦，真說完了”。

“......”

——

“真沉重”，Σ說。

“機緣巧合罷了，金烏們即古老又年輕、人們也是”，“但......世上總有些不太輕松的東西吧”，月光透過舷窗照在π的臉上，“......嘛，算了，今晚的月色很安靜”。

“你是用這個故事指代些什么？”，Σ問。

“當(dāng)然啊。不然怎么是‘寓言故事’呢？”

“但是......”，π看向舷窗外，海面上銀光粼粼，“不為了求什么、什么也不求”。

“為什么要用寓言呢？”

“因為感覺不太適合直接說呀”。

“那要是聽眾不明白呢？”

“不用立即明白，也不用準(zhǔn)確明白，當(dāng)成個故事、就可以了”，“就像知道稀奇古怪的花鳥魚蟲、或是琳瑯滿目的珠寶首飾；只是知道宇宙中的某個小小角落、曾發(fā)生過這樣或那樣的事情而已——人們與金烏的故事；只是知道這世界有許多模樣”。

“我還是覺得祂們有些可憐”，Σ說。

“......”，π笑了一下，“至少有我給祂們做傳呀”。

“這不是你臨時編的嘛？”

“哈哈，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