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一統(tǒng)六國之后，函谷關(guān)對(duì)于秦國來說就只剩下了象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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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即便如此，叔放每年都會(huì)有一半時(shí)間呆在這里處理軍務(w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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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聳的城墻把整個(gè)天地幾乎一分為二。城外是金戈鐵馬血與沙，城內(nèi)是安居樂業(yè)百姓家。許是終于停了那連年烽火，城內(nèi)外在這六月的艷陽天下，都似披上了一層綠色的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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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頭放著火盆和鋼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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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中有渾濁的糯米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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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案頭還有竹簡(jiǎn)公務(wù)，但人間逍遙，此時(shí)無有勝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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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這樣想著，將碟內(nèi)的糯米酒一飲而盡。痛快歌道“古戰(zhàn)函谷荒蕪夢(mèng)，新生幽平靜芳柚。曾幾何時(shí)較量兵，今朝夜色醉城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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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到最后一句，突然停住了，若有所思似的，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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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將衛(wèi)林在一旁候著，見狀小心翼翼地上來問道：“督衛(wèi)大人，有哪里不對(du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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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看他一眼，微微一笑，道：“倒也沒什么，就是這良辰美景，一人飲酒，多少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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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沒說完，就聽見遠(yuǎn)處有人作歌，卻跟著叔放先前的調(diào)子?！皝y世兵戈不曾息，凄苦殘?jiān)珶o人提。琴聲悠揚(yáng)話孤寂，沙場(chǎng)醉臥道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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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聲婉轉(zhuǎn)悠揚(yáng)，在冷清的夏夜傳開，初聞空靈，細(xì)品卻已是慢慢地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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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歌聲，叔放的眼睛突然一亮，不自禁地笑了，一時(shí)間仿佛那滿天星斗都不如他的眸子璀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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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起身，夏夜的暖風(fēng)撲面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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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見城頭下，一少年騎著紫袍駿馬已到城門前。一路揚(yáng)起的塵土似乎怎么努力都沒法追上這位少年的步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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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笑了，一旁的衛(wèi)林也笑了，接過軍令去為這位少年開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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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在這仲夏夜的函谷關(guān)，有什么人能讓叔放為他大開城門的，怕是只有來者，始皇帝次子，淮南王胡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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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軍法度森嚴(yán)，尋常情況下，便是皇子也不能隨意叫開城門，更何況是在夜里。但叔放是胡亥的老師，三歲學(xué)鞭法，五歲學(xué)騎射。在始皇帝橫掃八荒六合的前十年，和威服四海的后十年，胡亥可以說是在叔放的身邊長(zhǎng)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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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胡亥的大哥扶蘇相比，胡亥一點(diǎn)都不得始皇帝的喜愛，雖貴為二皇子，但上下皆知，胡亥沒有任何繼承大統(tǒng)的可能性。但胡亥似乎根本不在乎這個(gè)。常年的軍旅生活他的心性愈發(fā)灑脫，早已和近兵衛(wèi)們打成一片。大他十五歲的叔放和他更是有著亦師亦友的深厚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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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小子不是說去咸陽讀書去了么？怎么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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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還在想著，胡亥已經(jīng)來到城頭。一襲齋戒用紫袍還在身上，按說騎馬遠(yuǎn)行會(huì)換身便裝。卻是不知胡亥風(fēng)塵仆仆地趕來為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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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鋼叉石板鹿肉，紅泥綠瓦盞酒。我的叔大督衛(wèi)，你這日子過的可真不錯(cu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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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啞然失笑，一時(shí)間還沒從摯友突訪地喜悅中緩過來。一邊的衛(wèi)林倒是遞來了座椅和碗筷，“胡公子，您來的真巧，我們督衛(wèi)剛剛還在念叨您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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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倒也不客氣，坐下就吃。許是真的餓了，大半個(gè)鹿腿沒多久就進(jìn)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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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笑了，“我這城頭涼爽，本沒有大快朵頤之心，故而也沒有備什么酒菜，你將就著吃些。”說著，親自斟酒，放到胡亥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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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接過酒杯，掃了一眼，卻不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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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剛把杯子舉起，見胡亥不喝，便也放了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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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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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擦了擦嘴，微微一笑，道：“你怎么不問問我來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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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一笑，放下酒盞，道：“行，那你來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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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一字一句地說道：“我來救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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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一怔，笑道：“我好好的，為什么要你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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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正色道：“現(xiàn)在雖然好好的，過一會(huì)兒可就不好說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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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歪頭想了想，又馬上搖了搖頭，：“過一會(huì)兒能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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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略一頓，轉(zhuǎn)向衛(wèi)林問：“函谷關(guān)附近可有軍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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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林也搖了搖頭：“沒有?！闭f完了，又自信地補(bǔ)了一句：“有什么軍情我函谷關(guān)都不懼怕，我近兵衛(wèi)都不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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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六國合一攻秦，也數(shù)次在函谷關(guān)下鎩羽而歸。今日四海威服，任何威脅來到函谷關(guān)下都只會(huì)撞死在城墻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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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終于笑了，也不說話，只是從懷中取出一枚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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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沒有遲疑，接過硬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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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需一眼就知道這不是一枚普通地硬幣。自從秦統(tǒng)一六國之后，所有錢幣都必須按照秦制鑄造，也就是方孔錢。但胡亥遞過來的卻是一枚刀身狀的青銅幣。叔放不能確定這枚刀幣的來源。但從幣身上傳來的冰涼觸感仿佛它此時(shí)并不處于這個(gè)季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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爐中火光閃動(dòng)，剩余的鹿肉已經(jīng)被烤得滋滋冒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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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倚在案前，繼續(xù)端詳手中的刀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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魚鱗紋刻畫刀身，燕返支刻畫刀尾。長(zhǎng)度比手掌略短，卻比普通刀幣長(zhǎng)。雖說刀幣以前乃是前趙國一代流通的貨幣，頗為貴重，但卻絕不可能有如此復(fù)雜的工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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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著火光，叔放看到幣尾的兩個(gè)金文小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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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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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喃喃念道。仿佛想到了什么，叔放一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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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那群方帽子的老家伙也叫它文心古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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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淡淡解釋。他口中的方帽子的老家伙自然指的是朝堂上的三公九卿配享太廟的那群權(quán)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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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若有所思地念著刀幣地名字，總覺有一絲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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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心，問心。。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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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似乎終于吃飽了，悠悠起身，振了振衣衫，慢吞吞地開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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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房宮有個(gè)霜寒殿，也有可能叫寒霜殿，記不清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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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皺了皺眉：“霜寒殿？”面色逐漸變得有些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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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皇一掃六國之初，擴(kuò)建了寒霜閣用以收納天下奇珍異寶。后來打著打著天下就平了，寒霜閣地東西也越來越多。以前一下午就能看完的房間現(xiàn)在都能玩捉迷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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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頓了頓，自顧自繼續(xù)說道：“你也知道父皇這人，小氣，小氣得很。自從這寒霜閣成立以來，就沒往外送過東西，還立下旨意，說什么閣內(nèi)珍寶任何人都不能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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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里，胡亥還加重了語氣，“違者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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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一心只想把事情問個(gè)明白，好容易才忍住。但聽胡亥說到這里，叔放再也忍不住了，看著手上的文心古錢：“你……你該不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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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哈哈一笑，拍手道：“老師，你猜對(duì)了。我闖了寒霜殿，偷了這文心古錢，然后馬不停蹄地過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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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當(dāng)即就覺得腦門一熱，剛想破口大罵。但看著胡亥這一身風(fēng)塵仆仆地樣子，看樣子便是偷了這古錢就馬不停蹄地出發(fā)了。算算時(shí)間，他這一路跑來估計(jì)是三天三夜沒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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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話一出口便軟了兩分：“你要這什么古銅錢做什么？關(guān)內(nèi)如若有，我自然雙手奉上。要是在關(guān)外，無論什么寶貝我想辦法也會(huì)給你找到。你說你闖什么寒霜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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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是覺得語氣弱了幾分，叔放旋即惡狠狠地盯著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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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笑容更甚，悠悠地迎接叔放那可以殺人地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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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叔放長(zhǎng)嘆一聲，恨鐵不成鋼地說道：“你現(xiàn)在就隨我回咸陽請(qǐng)罪，興許只是一頓責(zé)罰?！?/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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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卻又笑了：“我夜闖霜寒殿尋寶自然有我的原因。一開始我只想一人做件大事。沒想到這文心古錢一路把我?guī)У较壬氵@里。世人皆知你我的關(guān)系，我若是悄然過城，豈不是連累了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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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不由張了張嘴，一時(shí)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么。連一旁的衛(wèi)林也愣住了，天下竟有此等厚顏無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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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繼續(xù)解釋道：“相傳這問心古錢在指路上有奇效！一路上我數(shù)次把玩，卻沒想到居然是那么靈驗(yàn)。現(xiàn)在有老師加入，何愁大事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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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殿的反應(yīng)很快，當(dāng)晚就開始追我。還好我家黑角一路跑得快，這一千多百里路還被我甩開了不少距離。但你我若是繼續(xù)這樣磨磨蹭蹭下去，怕是都走不了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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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角便是胡亥座下駿馬，通體烏黑透亮，頭部長(zhǎng)有一大包，仿若一個(gè)小角。好幾次都有好事之人說是反骨，但都被胡亥用鞭子教育了。而夜幽殿則是快速反應(yīng)部隊(duì)，和主管皇室人員的內(nèi)史殿不是同一個(gè)系統(tǒ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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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幽殿來人沒有資格處置皇室人員胡亥，甚至也動(dòng)不了叔放這種封疆大吏。雖然函谷關(guān)隸屬于雍州，并受雍州布政司節(jié)制，但鑒于函谷關(guān)重要的兵家地位。督衛(wèi)叔放早已和雍郡布政司平起平坐，再加上其顯赫軍功和始皇帝的信任。夜幽殿的人便是來了，也只能對(duì)著兩位大人物面面相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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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隨后的內(nèi)史官特使不一樣，內(nèi)史主官由扶蘇兼任。這位頗具賢名的皇長(zhǎng)子，百姓私下已經(jīng)開始用二世之名冠之。但看著胡亥嬉皮笑臉的樣子，估計(jì)行動(dòng)之前就已經(jīng)搞定了他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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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又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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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舉著杯子的手就這么停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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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笑意更甚，仿佛一個(gè)孩子剛贏了一場(chǎng)認(rèn)真的游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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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皆知你我關(guān)系，我進(jìn)來函谷關(guān)，那夜幽殿也好，內(nèi)史官也好，幾日后來了自然會(huì)問你要人。我本是想，我今晚休整下便走。屆時(shí)他們給先生纏著，自然抓不住我。但轉(zhuǎn)念一想，先生曾經(jīng)教我要尊師重道，我這偷偷一走豈不是坑害先生？先生若是護(hù)犢子，不愿配合他們尋我，豈不是罪加一等？學(xué)生可不愿先生為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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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頓覺嘴中的鹿肉苦澀：“有什么好為難的？全城搜捕即可。忠勇崤山公，大義滅親，捉拿紈绔皇子胡亥伏法，也算是一段佳話。衛(wèi)林，取我捆繩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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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在滅趙國時(shí)就已被封為崤山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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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聞言，假意嘆了口氣：“原來是學(xué)生多想，以為出了事先生會(huì)站在學(xué)生這邊。不用去取了，學(xué)生帶著捆繩來的。動(dòng)手吧，衛(wèi)將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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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做勢(shì)就從身后取出一卷繩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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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繩索，叔放竟又笑了，：“這繩子和鉤子，是你用來攀城墻的吧？看來今日若非城頭尋到我，怕是硬闖府上你也得見到我吧？也罷，我的胡大公子，說說看你準(zhǔn)備怎么救我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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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面上滿是得意之色，問道：“現(xiàn)在你知道為什么我說來救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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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苦笑著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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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衛(wèi)林此時(shí)才反應(yīng)過來?！耙褂牡畹娜税l(fā)現(xiàn)公子你入了函谷關(guān)。定會(huì)推斷你來找我們將軍庇護(hù)。屆時(shí)我們將軍只怕是百口莫辯。何況今日還有那么多兵丁作證是將軍軍令打開城門迎公子進(jìn)來的。這可如何是好，如若屆時(shí)夜幽殿讓將軍交人，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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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又笑了：“你且放心，我胡亥天縱之才，早就有了應(yīng)對(duì)之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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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無奈地閉眼：“那依你的意思，夜幽殿要人之時(shí)，我該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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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亥眨眨眼：“天亮之前，先生已經(jīng)和我一起上路了。夜幽殿找不到人，怎么問先生尋我？最多屆時(shí)治你一個(gè)玩忽職守，陣前失蹤之類的罪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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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一怔，低頭看了看案前的鹿肉和美酒，又抬眼看了看城內(nèi)外的美景，覺得有些可惜。好半天，長(zhǎng)長(zhǎng)地吐了口氣：“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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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zhǎng)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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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胡亥終于喝了今天的第一口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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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蒙蒙亮的時(shí)候，胡亥和叔放已經(jīng)在函谷關(guān)四十里地以南的官道上。

依秦制，天子出行可以乘坐十二乘的馬車，皇長(zhǎng)子為十乘，其他皇子為八乘。再往下三公九卿類的權(quán)臣依制乘坐六乘馬車，往下的級(jí)別依次遞減，直到縣級(jí)的長(zhǎng)官出行就只有單乘了，平民百姓等除了婚嫁，平日最多驢車出行。

倒不是沒有飛揚(yáng)跋扈的地方豪強(qiáng)或皇商僭越，敢為自己定制雙乘甚至四乘的馬車。但卻沒有人敢越矩乘坐八乘以上的馬車，畢竟誰有沒有兩個(gè)腦袋。叔放在軍中有的是駿馬，依制卻也只能乘坐四乘，今日倒是借了胡亥的光，坐了一回八乘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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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匹駿馬行路倒也舒服，只是他們這一路注定無法低調(diào)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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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xiàn)在愿意聊聊為什么要去霜寒閣盜寶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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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躺在馬車中四仰八叉的胡亥，叔放苦笑。事發(fā)突然，叔放只能臨時(shí)把軍務(wù)交給了衛(wèi)林，并對(duì)外宣稱要巡查南方匪患，卻不帶一兵一卒。大家心里明鏡似的，如今天下已定，函谷關(guān)又在秦國腹地，何來匪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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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陽過來一路，我眼睛都沒合過。剛吃了你口酒才將將瞇了會(huì)兒。剛醒你就要嚴(yán)刑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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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自小就對(duì)胡亥嚴(yán)厲，但長(zhǎng)大了卻開始心疼這位二皇子，現(xiàn)在竟是連句重話都不舍得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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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你還是把我交給大哥吧，捉拿盜寶皇子，也算是大功一件?！昂ラ]著眼睛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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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放這回是真生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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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wèi)杯，調(diào)頭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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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好，我說還不行么。衛(wèi)大哥，你繼續(xù)，我和這塊木頭開玩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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駕車的衛(wèi)杯是叔放在近衛(wèi)軍中的另一干將，深夜被拉起來出門原本還一臉不情不愿，但當(dāng)聽說是和胡亥一同去冒險(xiǎn)，立時(shí)來了興致，都是小孩子心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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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嘞公子，坐穩(wě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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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乘馬車的速度在加快，但車內(nèi)的胡亥卻是面色一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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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于要開始說正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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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見到了那個(gè)女人?！昂旱土寺曇粽f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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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個(gè)女人？叔放還在疑惑之際。胡亥逐漸聊起了最近他遇到的一件怪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