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ps":[{"attributes":{"bold":true},"insert":" 儒家是一個復(fù)古色彩非常濃厚的學(xué)派，他們祖述堯舜，憲章文武，高舉古代文化傳統(tǒng)的旗幟。在鹽鐵會議上，文學(xué)、賢良最擅長的手法就是以古代傳統(tǒng)對照當代。本篇以“復(fù)古”為題，但是對于古代制度的內(nèi)涵，辯論雙方卻有不同的理解。大夫提出：“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為下之專利也?！贝蠓蛞源藶閾?jù)，說明漢家實施鹽鐵官營政策完全符合古代傳統(tǒng)。這是大夫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運用文學(xué)、賢良的手法來駁倒對方。文學(xué)雖然也提及五帝三王之道和六藝之風(fēng)，但卻不能具體回應(yīng)大夫“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的觀點，只能以《詩經(jīng)》詩句為據(jù)，說明朝廷官員不應(yīng)該謀取權(quán)勢和財利。"},{"insert":"\n\n 大夫曰：“故扇水都尉彭祖寧歸，言：‘鹽鐵令品，令品甚明。卒徒衣食縣官，作鑄鐵器，給用甚眾，無妨于民。而吏或不良，禁令不行，故民煩苦之。’令意總一鹽鐵，非獨為利入也，將以建本抑末，離朋黨，禁淫侈，絕并兼之路也。古者，名山大澤不以封，為下之專利也。山海之利，廣澤之畜，天地之藏也，皆宜屬少府；陛下不私，以屬大司農(nóng)，以佐助百姓。浮食奇民，好欲擅山海之貨，以致富業(yè)，役利細民，故沮事議者眾。鐵器兵刃，天下之大用也，非眾庶所宜事也。往者，豪強大家，得管山海之利，采鐵石鼓鑄，煮海為鹽。一家聚眾，或至千余人，大抵盡收放流人民也。遠去鄉(xiāng)里，棄墳?zāi)?，依倚大家，聚深山窮澤之中，成奸偽之業(yè)，遂朋黨之權(quán)，其輕為非亦大矣！今者，廣進賢之途，練擇守尉，不待去鹽鐵而安民也。”\n"},{"attributes":{"color":"#f85a54"},"insert":" 大夫說：“前任扇水郡都尉彭祖請假回家辦理父母喪事，向朝廷匯報說：‘官營鹽鐵都是優(yōu)質(zhì)產(chǎn)品，這一點十分明顯。從事煮鹽煉鐵的更卒和刑徒，吃飯穿衣都由朝廷提供，鑄作鐵器，朝廷下?lián)艿慕?jīng)費很多，對民眾沒有妨害。有些不良官吏，不執(zhí)行朝廷禁令，因此民眾感到煩擾和痛苦?！⒔畹谋疽?，國家統(tǒng)一經(jīng)營鹽鐵，并不是單純?yōu)榱素斦杖耄瑫r也是建設(shè)農(nóng)業(yè)，抑制工商業(yè)，瓦解地方豪強朋黨集團，禁止社會過度奢侈風(fēng)氣，杜絕兼并的門路。古時候，名山大澤不會分封給諸侯，怕的是地方諸侯壟斷名山大澤的利益。山海的財利，廣大湖澤儲藏的財富，是天地的寶藏，都應(yīng)該屬于少府所管。陛下不營私利，將山澤歸屬于大司農(nóng)掌管，以此來幫助老百姓。食用經(jīng)商浮利的奇詭豪民，喜歡壟斷山林河海的貨物，以此發(fā)家致富，奴役盤剝小民百姓，因此阻撓鹽鐵官營的人很多。鐵器和兵器，對天下有很大用處，不適宜讓眾多庶民經(jīng)營。以前，豪強大戶，獲準經(jīng)營山海財利，開采鐵礦，鑄造鐵器，煮海水制鹽。有的一家大戶聚集徒眾，甚至多達一千多人，這些人大都是收容流放的罪犯。他們遠離鄉(xiāng)里，拋棄祖墳，投靠豪強大戶，聚集于深山窮澤之中，從事奸詐欺騙的勾當，實施結(jié)黨營私的權(quán)謀，他們輕易地為非作歹，問題可就大了！現(xiàn)在，朝廷拓廣進賢授能的途徑，慎重地選擇郡守都尉，不必廢除鹽鐵官營而可以安定民眾?！?#34;},{"insert":"\n\n"},{"attributes":{"color":"#18191c"},"insert":" 文學(xué)曰：“扇水都尉所言，當時之權(quán)，一切之術(shù)也，不可以久行而傳世，此非明王所以君國子民之道也。《詩》云：‘哀哉為猶，匪先民是程，匪大猶是經(jīng)，維邇言是聽?！嗽娙舜滩煌ㄓ谕醯?，而善為權(quán)利者。孝武皇帝攘九夷，平百越，師旅數(shù)起，糧食不足。故立田官，置錢，入谷射官，救急贍不給。今陛下繼大功之勤，養(yǎng)勞倦之民，此用麋鬻之時；公卿宜思所以安集百姓，致利除害，輔明主以仁義，修潤洪業(yè)之道。明主即位以來，六年于茲，公卿無請減除不急之官，省罷機利之人。人權(quán)縣太久，民良望于上。陛下宣圣德，昭明光，令郡國賢良、文學(xué)之士，乘傳詣公車，議五帝、三王之道，《六藝》之風(fēng)，冊陳安危利害之分，指意粲然。今公卿辨議，未有所定，此所謂守小節(jié)而遺大體，抱小利而忘大利者也。”"},{"insert":"\n"},{"attributes":{"color":"#f85a54"},"insert":" 文學(xué)說：“扇水都尉所說的話，是當時的權(quán)宜，一時的辦法，不可以長久施行而傳于后世，這不是圣明君王用來統(tǒng)治國家、治理人民的舉措。《詩經(jīng)·小雅·小旻》云：‘這些謀劃可哀，不學(xué)先人法式，不以大道為常，只聽淺近之言?！@是詩人譏刺那些不理解王道，而善于謀取權(quán)勢財利的人。孝武皇帝外攘夷狄，平定百越，屢次用兵，糧食不足。因此設(shè)立屯田官，實行國家統(tǒng)一鑄錢，獻糧食給國家就可以拜官，拯救危急，補助不足。如今陛下繼承孝武皇帝創(chuàng)建偉大功業(yè)的勤勉，養(yǎng)育勞累疲倦的民眾，這正是處于用爛稀飯喂養(yǎng)病人的時候；朝廷公卿應(yīng)該多思考如何安定凝聚老百姓，興利除害，以仁義輔佐圣明君主，修治潤飾漢家宏圖大業(yè)。當今圣明君主即位以來，到現(xiàn)在已有六年，朝廷公卿沒有請求皇帝減除不急需的官員，罷黜機詐謀利的小人。人們期待權(quán)衡輕重已經(jīng)太久了，民眾確實對上面有很大期待。陛下宣明圣德，昭示光輝，下令各郡國賢良、文學(xué)之士，乘坐傳車到公車署，討論五帝、三王之道，和《詩》、《書》、《禮》、《樂》、《易》、《春秋》的教化，上書陳述安與危、利與害的分野，旨意非常明確。如今公卿辯論，仍然沒有定論，這就是人們所說的守持小節(jié)而遺漏大體，懷抱小利而忘記大利啊?！?#34;},{"insert":"\n\n"},{"attributes":{"color":"#18191c"},"insert":" 大夫曰：“宇棟之內(nèi)，燕雀不知天地之高；坎井之蛙，不知江海之大；窮夫否婦，不知國家之慮；負荷之商，不知猗頓之富。先帝計外國之利，料胡、越之兵，兵敵弱而易制，用力少而功大，故因勢變以主四夷，地濱山海，以屬長城，北略河外，開路匈奴之鄉(xiāng)，功未卒。蓋文王受命伐崇，作邑于豐；武王繼之，載尸以行，破商擒紂，遂成王業(yè)。曹沬棄三北之恥，而復(fù)侵地。管仲負當世之累，而立霸功。故志大者遺小，用權(quán)者離俗。有司思師望之計，遂先帝之業(yè)，志在絕胡貉，擒單于，故未遑扣扃之義，而錄拘儒之論?！?#34;},{"insert":"\n"},{"attributes":{"color":"#f85a54"},"insert":" 大夫說：“屋檐棟梁之內(nèi)，燕雀不知道天地之高；土井內(nèi)的青蛙，不知道江海之大；窮困的夫婦，不知道國家的謀略；肩挑背負的小販，不知道猗頓的富有。已故武帝分析外國的利弊，估計匈奴、南越的兵力，認為敵國兵力脆弱而容易制服，用力較少而功勞很大，因此根據(jù)形勢變化來主導(dǎo)外伐四夷，使?jié)h朝的疆域依山臨海，并把長城連成一片，北邊攻取河套以北地帶，開辟直通匈奴地區(qū)的道路，可惜他的功業(yè)沒有最后完成。當年周文王接受天命，征伐崇國，在豐地建立都城。周武王繼承文王事業(yè)，車載文王木主去征討殷商，一舉攻破商都，擒獲殷紂王，完成周王朝大業(yè)。曹沬拋棄三次戰(zhàn)敗的恥辱，而收復(fù)被齊國侵占的土地。管仲背負當世不好的名聲，輔佐齊桓公建立霸主功業(yè)。因此志向大的人不計較小節(jié)，通達權(quán)變的人不拘泥世俗之見。目前主管官員思考的是如何施展姜太公的計謀，完成已故武帝未竟之業(yè)，志在消滅匈奴，活捉單于，因此沒有時間去思考門外漢的觀點，而采用固執(zhí)迂腐的儒生的意見?！?#34;},{"insert":"\n\n"},{"attributes":{"color":"#18191c"},"insert":" 文學(xué)曰：“燕雀離巢宇而有鷹隼之憂，坎井之蛙離其居而有蛇鼠之患，況翱翔千仞而游四海乎？其禍必大矣！此李斯所以折翼，而趙高沒淵也。聞文、武受命，伐不義以安諸侯大夫，未聞弊諸夏以役夷狄也。昔秦常舉天下之力以事胡、越，竭天下之財以奉其用，然眾不能畢；而以百萬之師，為一夫之任，此天下共聞也。且數(shù)戰(zhàn)則民勞，久師則兵弊，此百姓所疾苦，而拘儒之所憂也。”"},{"insert":"\n"},{"attributes":{"color":"#f85a54"},"insert":" 文學(xué)說：“燕雀離開了鳥巢就有被鷹隼抓捕的憂患，土井青蛙離開居所就有被蛇鼠吞食的危險，何況翱翔于千仞高空而暢游四海呢？它們遇到的禍患一定更大了！這就是李斯為什么折斷翅膀，趙高沉沒深淵的原因啊。我只聽說過周文王、周武王接受天命稱王，討伐不義的殷商王朝來安撫各位諸侯大夫，沒有聽說損害中原各諸侯國來征討夷狄。從前秦始皇經(jīng)常動員天下人力來征討匈奴南越，竭盡天下財用來供給戰(zhàn)爭費用，然而最終不能完成。以百萬大軍供秦始皇驅(qū)使，這是天下人都聽說的。況且屢次作戰(zhàn)就會使民眾疲勞，長期用兵就會使軍隊疲憊，這是老百姓感到痛苦，而固執(zhí)迂腐的儒生感到憂慮的啊?！?#34;},{"insert":"\n\n\n\n\n"},{"attributes":{"color":"#ff6699"},"insert":" 鹽鐵論/陳桐生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15.4"},{"insert":"\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