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扎里爾深感不安。
這名銀光侍衛(wèi)軍官在一面裝飾著各種戰(zhàn)利品的墻壁前不停地踱著步。勇氣大廳中有各種各樣可怕的展品：一顆墮落怪獸的頭顱，上面生著利角，流出口涎的大嘴張開，凝固成一個永恒的吼叫；食尸獸瞪著鼓起的、玻璃珠一樣的眼睛；黑暗狂暴者、惡鬼，以及許多其他種類的惡魔，他們?nèi)际翘焓冠A得勝利的證據(jù)。在這里，這些敵人被刻意凝固成它們死亡時的樣子——痛苦，扭曲，瘋狂，似乎它們隨時都能復(fù)活過來，從展示位上一躍而起。
當(dāng)然，陳列在這個外間展室中的都是低等惡魔。勇氣大天使一直將最大的戰(zhàn)利品保留在他的內(nèi)室。最近，巴扎里爾一直都在想著那些代表了偉大勝利的頭顱。它們將會鼓舞新一代天使，秉承勇氣與正義的精神，同地獄奮戰(zhàn)不息?，F(xiàn)在，這些形貌兇暴的戰(zhàn)利品卻讓他感覺仿佛受到了某種威脅，一種隨時可能徹底顛覆局勢的威脅。
魔神對天堂發(fā)動的攻擊改變了這些戰(zhàn)利品，就像它改變了所有事情一樣。巴扎里爾在那場戰(zhàn)爭中失去了許多銀光侍衛(wèi)的兄弟姐妹，他對這些圣潔殿堂的信念從根本上被動搖了。
他下定決心，絕不讓這樣的事情再次發(fā)生。
無論要為此付出怎樣的代價。
令他感到高興的是，英普魯斯在這一點上與他有著完全一致的看法。經(jīng)歷過水晶穹頂?shù)膸捉鼩缰?，英普魯斯直接向巴扎里爾下達命令：著手訓(xùn)練一支小規(guī)模的天使毀滅者隊伍——?？ㄈR，以確保這樣的災(zāi)難不會再次發(fā)生。巴扎里爾派遣?？ㄈR執(zhí)行的第一個秘密任務(wù)，就是清除他們能夠找到的所有惡魔孽種，無論是在地獄外圍，混沌要塞，甚至是庇護之地內(nèi)部。盡管現(xiàn)在這些惡魔大多已經(jīng)失去了首領(lǐng)，組織散亂，完全無法形成戰(zhàn)力，英普魯斯仍然認(rèn)為它們是危險的。
出于多種原因，天使在庇護之地的活動一直都是非常謹(jǐn)慎的。天使議會的其他成員并不知道?？ㄈR的秘密清剿任務(wù)。當(dāng)然，他們也不會贊同這樣做，但人類的世界為這些毀滅天使提供了一個很好的練兵場。這些毀滅者們總是電光火石般發(fā)出致命一擊，然后就迅速離開。人類很少會被牽涉于其中。就算是有幾個凡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的行動，也會被干凈利索地除滅掉。
當(dāng)然，這些四處流動的惡魔群落對于天使衛(wèi)士們而言還有別的用處，但這就是他們的秘密了。
泰瑞爾的行為卻危及到了這一切。
這幾個星期里，巴扎里爾一直小心地監(jiān)視著泰瑞爾，就像他所承諾的那樣。他盯著泰瑞爾在正義法庭逡巡，在空曠的智慧源泉窺視智慧圣杯、進食、飲水、小便，做所有凡人都會做的事情。他的這些行為，進一步掃清了巴扎里爾對于這位曾經(jīng)的大天使和他所選擇的道路的敬意。巴扎里爾曾竭盡全力說服英普魯斯，應(yīng)該把泰瑞爾囚禁起來，審判他的罪行。凡人絕對不屬于天堂，泰瑞爾就是鐵證。人類是可憎的存在，理應(yīng)被徹底消除。雖然證據(jù)確鑿，英普魯斯卻拒絕對抗議會的決定。
然后，那個蠢貨就消失了。巴扎里爾當(dāng)然知道他去了哪里，但要找到他確切的位置，還是需要一些時間?，F(xiàn)在，他必須采取更加有效的措施。不過，也許英普魯斯還是有可能看到剪除這個威脅的必要性。
巴扎里爾嘆了口氣，每時每刻，他的耐心都在迅速消失。終于，勇氣大廳宏偉的大門打開了。勇氣大天使邁著大步，氣勢洶洶地走過光彩耀目的石板地面，來到巴扎里爾面前。
“找到他了?！庇⑵蒸斔拐f道。他不是在提問。他知道，如果巴扎里爾要見他，原因就只有一個。
巴扎里爾點點頭?！霸谝粋€被稱為崔斯特姆的地方。那里位于庇護之地的堪杜拉斯。他召集了幾個人類，具體目的還不清楚?！?/span>
“人類……”英普魯斯愣了一下，“多少？”
“不超過十個?！?/span>
“如果有必要，就殺死他們，但泰瑞爾要活捉。帶他來見我，我不希望他受傷。”
“您確定？難道現(xiàn)在不應(yīng)該是宣告泰瑞爾的罪行，采取嚴(yán)厲手段，以避免他造成無法挽回的損失嗎？”
英普魯斯的目光突然轉(zhuǎn)向巴扎里爾。巴扎里爾努力抵抗著向后退縮的沖動。他一直認(rèn)為自己是一名勇猛的戰(zhàn)士，堅強而無所畏懼，但天使中實在沒有誰能夠無視勇氣大天使的怒火。
“不要質(zhì)疑我。”英普魯斯說道，他的聲音中充滿了巴扎里爾極為熟悉的壓迫感，“我要讓他在裁決之環(huán)中接受審判，讓那些曾經(jīng)被他稱為兄弟姐妹的人親眼見證他的罪行。他將成為凡人軟弱的象征，要讓整個天堂都明白這一點，這會讓他們更愿意對庇護之地宣戰(zhàn)。”
“我不是想要質(zhì)疑您?！卑驮餇栃⌒牡卣f道，“但如果議會依然拒絕采取行動……”
英普魯斯伸出手，將巴扎里爾用力推到墻上。大天使的腕力強得難以想象，巴扎里爾感覺到自己就像一只被釘在墻上的蒼蠅?！白h會依然統(tǒng)治著天堂?！庇⑵蒸斔拱l(fā)出雷鳴一般的聲音，“你沒有資格質(zhì)疑我們的手段和我們的結(jié)論。你要服從我的命令！”
巴扎里爾點著頭，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終于，英普魯斯放開了他。又過了一會兒，巴扎里爾才說道：“我已經(jīng)將我們最優(yōu)秀的?？ㄈR召喚至此。我會告訴他要去做什么?！?/span>
“很好。”英普魯斯猛然轉(zhuǎn)過身，向勇氣大廳的大門走去，“不要失敗，巴扎里爾?！彼谧叩介T口時停下了腳步，但他沒有再回頭看巴扎里爾，只是推開門，消失在大廳里。
我不會失敗的，巴扎里爾想道，怒火在他心中激蕩，但我要服從的不是你的命令。
巴扎里爾為他的第二個會面選擇了一個更加隱蔽的空間。最近，他經(jīng)常會使用這個地方，這樣的會面絕不能被外人打擾。他將要在這里談?wù)撟顬橹匾氖虑?，而他要分派的真正任?wù)絕不能為他人所知。
他走過智慧池塘的碎石小徑，竭力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下來。這些池塘早已被荒廢，變得干涸而沉寂。冰冷的空氣遮蔽了所有聲音，他沒有聽見?？ㄈR武士的到來。此時此刻，這里只有他一個人——不對，已經(jīng)不只是他一個了。巴扎里爾沒有讓自己顯露出驚訝的表情。他有著很強的自控能力。而即使這名毀滅者察覺到了他心緒的波動，同樣沒有表現(xiàn)在臉上。
這名?？ㄈR什么都沒有說，只是保持著完美的站立姿態(tài)。巴扎里爾必須承認(rèn)，他是一部強大的戰(zhàn)爭機器，而且對于巴扎里爾——只對于巴扎里爾——極度忠誠。巴扎里爾對此很有信心。這名?？ㄈR的身周圍繞著一層紅色的光暈，如同一團血霧籠罩在他披掛金色鎧甲的肩頭。他的胸甲上雕刻著銀光侍衛(wèi)的徽章——太陽射出萬道光芒，象征著無數(shù)飛翔的翅膀。?？ㄈR全都是沒有仁慈和寬恕之心的天使，他們的心里只有實現(xiàn)目標(biāo)的意志。巴扎里爾為這個任務(wù)選擇了他心目中最優(yōu)秀的天使——他殺死過許多惡魔，并且始終在不知疲倦地獵殺天堂的敵人。他接受過刺殺訓(xùn)練，擁有遠超同族的力量，并且掌握著一件足以毀滅任何障礙的武器。
也許，只有圣羽之輝能與他的武器匹敵。
就讓我們看看，誰更厲害吧。
“我們的獵物已經(jīng)被斥候找到了?！卑驮餇枦]有半句廢話。他仔細地審視著這名?？ㄈR，不放過他的任何反應(yīng)，但這名?？ㄈR依舊如同石雕一般站在原地，“我相信，泰瑞爾正躲藏在庇護之地。他在召集一支人類的隊伍。出于什么目的，我還無從知曉。無論他的計劃是什么，我們決不能讓他得逞。明白我的意思嗎？”
?？ㄈR第一次開了口。他的聲音沉厚，強勁，極度冰冷?！笆?，主人?！?/span>
巴扎里爾點點頭?！俺夂騻冋谧粉櫶┤馉柡退年犖?。你要去與他們會和。泰瑞爾犯下了悖逆罪行，但不能把他帶回天堂接受審判。我們必須采取行動，殺死他。同時也殺死那些跟著他的人類?！?/span>
巴扎里爾注意到這名?？ㄈR的情緒發(fā)生了一點改變，也許是某種渴望，這名毀滅者的紅色光暈開始顫動，如同猛獸在狩獵之前興奮地抖動鬃毛，一陣微不可聞的聲音開始從他體內(nèi)傳出來。那是一種低沉的“嗡嗡”聲，或者是一種被壓抑的號叫。他的雙刃武器在腰間放射出光芒，那是鋒刃自身的兇光。
“走吧?！卑驮餇栒f道，“不要對任何人提起此事。也要小心不要讓別人看到。絕不要停下來，一直到你取得成功——泰瑞爾和所有那些跟隨他的人都必須死于你的劍下！”
?？ㄈR給了他的主人一個銀光侍衛(wèi)的軍禮，隨后就離開了。他的動作是如此迅捷而且隱秘。巴扎里爾只是勉強看到一點能量的閃光，那名武士就消失無蹤了。智慧池塘中再次只剩下了他一個人。
不能把泰瑞爾帶回來進行審判。殺死他，也要殺光他身邊的人類。
巴扎里爾從來都喜歡以過激的方式解決問題，現(xiàn)在，過激手段能幫助他們更輕易地實現(xiàn)針對庇護之地的計劃，必須讓靈魂石有更多時間對議會造成影響，而泰瑞爾是唯一的絆腳石。他又一次選擇和人類站在一起。他所造成的妨礙很可能會毀掉守護者的方案。雖然黑色靈魂石受到了邪惡本質(zhì)的污染，但它蘊含著巨大的能量，完全可以被用于實現(xiàn)偉大的計劃。
除掉奈非天，還有庇護之地——畢其功于一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