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風徐來,五十四,世道在變,人心焉能啊變?
第五十四章?波瀾 車里的氣氛沉悶異常,周臨風很深刻地感覺到,金逍正在朝著另外一條看不見盡頭的路狂奔,自己怎么抓也抓不住,這種無力感讓周臨風心里很亂,打開車廂邊的小簾子透氣,眼睛看向窗外不斷變化移動的風景。最難體察是人心,周臨風以為自己很了解金逍,以為金逍會永遠是那個不諳世事、向自己撒嬌的弟弟,可是事與愿違,縱然有多么的不情愿,有些東西就是在不為人知的地方變了。周臨風不想去苛責金逍什么,只想力所能及地為金逍做些什么,哪怕這條路通向地獄,也想要陪在他的身邊。 兩個人一路沉默地到了家,下車的時候,臉色都不太好,金逍吩咐白附子把車趕回經世堂,默默地跟著周臨風進了大門。小孩子的世界沒有那么多的彎彎繞繞,白附子一直很興奮,大掌柜的,哦不,聽剛才那個太監(jiān)叫了,現(xiàn)在應該叫千戶了,千戶大人讓自己送他們回家,那說明千戶大人真的很信任自己,還有沈大夫讓自己帶著宮里的太監(jiān)來找千戶大人,這是第一次近距離看太監(jiān),原來也不是很可怕,今天真是見了不少的世面。 白附子屁顛屁顛地趕著車回了經世堂,沈南慈還在整理藥方,看見白附子進屋,招手讓他過來,從兜里掏出一小塊碎銀子給他:“來,附子,給你好東西?!卑赘阶右娛清X,不肯要,沈南慈拉過他的手把銀子放到手心里:“侯大夫跟我說了,你們背書很認真,一直想去給你們幾個小家伙買點好吃的,無奈抽不出空來,這些孩子里你最懂事了,你就幫我代勞了吧?!卑赘阶舆€是有些不好意思,推辭道:“那也用不了這么多。”沈南慈摸著白附子的頭,笑呵呵地說道:“剩下的錢就當作零花吧,今天你也辛苦了,真是長大了,能幫著千戶大人辦事了?!卑赘阶觿傄彦X收進懷里,聽沈南慈又問道:“這一路上還順利吧,別的我還不擔心,就怕周太醫(yī)訓斥你,讓你受了委屈。”白附子一愣,周太醫(yī)為什么要訓斥自己,不過沈南慈一說倒是提醒了白附子,好像從接到圣旨開始,那個周太醫(yī)的臉色就難看得很,下車的時候也是,一直黑著臉,對了還有上次,兇巴巴地來找自家大人,這個周太醫(yī)怎么回事,印象中好像從來沒給過千戶大人好臉色。 在沈南慈的引導下,白附子添油加醋地把下午的整個過程學了一遍,沈南慈聽得認真,不時還要附和兩句,整個過程講完,沈南慈表情依然如初,倒是白附子從喜笑顏開變得氣鼓鼓的,那個周太醫(yī)一定是嫉妒,仗著所謂義兄的身份處處欺負千戶大人,千戶大人太可憐了,處處忍讓,處處討好,還得不到半點好臉色。 沈南慈見白附子忿忿不平地上樓去了,笑著搖搖頭,繼續(xù)整理手上的藥方,專注的一張張的理著,不知不覺天已經黑了,沈南慈起身揉揉脖子,交代上夜的伙計上了門板,小心火燭,便匆匆向后院走去,身影迅速地隱沒在一輛黑色車篷里。 馬車一路行到南城一處荒地,速度才慢下來,已經有另一輛黑篷的馬車停在陰影里,不仔細看幾乎難以看清。沈南慈湊近這輛馬車,站在車下輕聲問道:“侯公公?”車里傳來尖細的聲音:“上來吧?!鄙蚰洗嚷犆郎像R車,一掀門簾子,車廂正中坐在一個身著繡袍的男子,侯公公端著茶碗坐在下垂手稍矮的條凳上,皇上竟然也在。沈南慈很是意外,趕緊跪下磕頭,“不必講究這些虛禮了,說說你的發(fā)現(xiàn)。”皇上沒有發(fā)話,沈南慈也不敢起身,跪在車廂的中間答話:“回稟皇上,據(jù)草民觀察,金逍與周臨風也并非親密無間,自周臨風回京,二人爭吵不斷,多有嫌隙,恐怕也不是像金逍說的那樣肯為周臨風豁出去命去?!被噬鲜稚夏闷鸩柰牒攘艘豢诓瑁址呕氐胶罟稚系耐斜P,繼續(xù)問道:“你上午傳信說二人發(fā)生激烈的爭吵,朕便趁熱打鐵下了一道圣旨,周臨風對金逍任錦衣衛(wèi)千戶作何反應?”“回皇上。圣旨以下,周臨風也只能無奈接受,但阻止金逍后續(xù)行事是一定的,現(xiàn)只看金逍是忠于兄長還是忠于皇上了?!?“嗯?!被噬纤坪跏呛芷v,閉目養(yǎng)神不再說話,侯公公見狀把手里的茶盤輕輕地放在一旁,使眼色讓沈南慈趕快下車,自己也跟著下了車。“侯公公您說我這……”,“呵呵,”侯公公左右看看,趁著夜色的掩護近身上前,手就直直的朝下伸去了,“你急什么,你就安心的在金逍身邊待著,這件事辦好了,皇上一高興,自然會脫了你罪臣之子的身份。”沈南慈此時全無在經世堂的威風,不敢把侯公公推開只好夾緊雙腿弓著腰哀求:“公公,公公不要這樣?!焙罟坏凰墒址炊恿肆?,不屑地說道:“怎么,做了幾天大夫就忘了自己的身份了,別忘了當初是誰在宮里照顧你,是誰幫你隱藏了沒有凈身的秘密,是誰替你舉薦讓你有了將功折罪的機會,你當初像狗一樣趴在我腳邊求我,可別忘了自己的身份?!?沈南慈不再出聲,只是咬著牙忍著痛地表決心:“公公大恩大德我不敢忘,只求公公能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我定會報答。”“哼,報答,你拿什么報答,你這副破身子么?好好地做好你該做的事情,有什么新的動向第一時間傳信給我?!焙罟桓以谲囅碌R太多時間,也玩夠了,便松了手,留沈南慈一人站在黑暗中,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皇上坐在馬車上,仍閉著眼睛,卻開口問道:“怎么這么久,和那個沈南慈有什么私密話要說?!焙罟粋€激靈,立刻覺得后背潮了,忙端起茶盤跪在皇上的腳邊:“沒什么皇上,老奴不過是在叮囑他一下,金逍不足畏懼,只是那個周臨風,精得很,莫要讓他看出了破綻?!被噬暇従彽谋犻_眼睛,拿起茶杯,送到嘴邊又停住了:“讓沈南慈盡快拿到藥方,恐怕周臨風不足以讓金逍俯首帖耳地乖乖聽話了,看來還是要再試上一試,如果利用周臨風拿捏不住金逍,那周臨風也不必再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