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啷！”朱雀一咬唇扔下佩劍，決然地轉(zhuǎn)身站到了燕赤霞身邊，以請罪的姿態(tài)單膝跪地對金光道：“宗主，我決定跟隨燕赤霞前去煉制兩極箭！”可她的語氣中，卻沒有絲毫她認為自己有錯的歉意。

“朱雀，你真的要背叛玄心正宗？”金光極力壓制著心中沸騰的怒意和失望，才沒直接出手了結(jié)這個自己苦心培養(yǎng)多年的手下，明明他早就察覺到了朱雀的二心，卻還一直對她抱有期望，期望著這個跟隨了自己多年的屬下能理解自己的辛苦和堅持，不要被燕赤霞司馬三娘這些叛徒的花言巧語迷惑，可是最終，她還是狠狠地一巴掌扇到了自己臉上！

“宗主，我絕不會背叛宗門，但是燕赤霞說得對，玄心正宗不是你一個人的！玄心奧妙訣是多么可怕的武功，宗主你已經(jīng)變得越來越不可理喻了，只有煉制兩極箭才能阻止七夜成魔！”朱雀看向?qū)γ姹凰f動的同門，“你們要不要跟我一起去煉兩極箭？”

呵！玄心正宗不是我一個人的，所以你只是背叛了我對嗎？玄心奧妙訣確實有缺陷，但這就是你相信那個叛徒背叛本座的理由嗎？金光狠狠一閉眼，再睜開時便掩去了所有的疲累心傷，鋒芒畢露：“夠了！青龍白虎玄武，給我殺了這兩個叛徒！”

白虎和玄武猶豫了一下，也同朱雀那般扔了配劍，站到了燕赤霞一邊，青龍面露不忍，終是道了句：“宗主，保重！”做出了和他們同樣的選擇。其他玄心弟子們見狀，也紛紛扔掉手中劍，站在了金光的對立面，意思很明顯，他們都不再信任同他們并肩作戰(zhàn)了二十年的宗主，轉(zhuǎn)而相信優(yōu)柔寡斷心慈手軟一再破壞了金光布局的燕赤霞。

“本座一生除魔務(wù)盡，卻沒想到手下的玄心弟子盡是些不識好歹對妖魔于心不忍的廢物，三番兩次縱虎歸山，壞了本座的除魔大計！”哈哈哈！這就是他花費了十數(shù)年心血，培養(yǎng)出來除魔衛(wèi)道的玄門精英嗎？何其諷刺啊，都是些……叛！徒！

朱雀有點懵，這話……她怎么好像在哪兒聽過？

燕赤霞最后勸了一句：“金光，我們還可以同一陣線，不要再執(zhí)迷不悟?！?/p>

“本座為有你們這些門人而感到真正的恥辱！”金光從沒有像現(xiàn)在這么心寒過，他的目光從那些他曾經(jīng)最信任最驕傲的屬下們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停留那堆被丟棄在一起的寶劍上，說不清是失望、憤怒、心痛亦或是……委屈，但是他的表情卻沒有絲毫波動，“這些寶劍陪伴你們同妖魔作戰(zhàn)多年，如今卻被你們丟棄在地……看來在你們眼中，它們也并沒有留存在世的必要了，那好，本座成全你們！”

早已運用過千萬次、如吃飯喝水一般熟悉的復(fù)雜手決在瞬息轉(zhuǎn)化為凌厲刺目、頃刻間置敵于死地的金芒，燕赤霞沒料到金光會突然出手，誤以為這要命的攻擊是沖著他們來的，連忙大喊一聲：“大家快退！天地?zé)o極，玄心正法！”匆忙間施展了玄心功法以攻代守，但他的攻擊卻被玄心奧妙訣輕易化解，而他也在刺眼的光芒散開后才看清，金光的目標并不是他們，而是地上那堆被玄心門人丟棄、如今每一柄都被玄心正法從中截為兩段的寶劍。

“滾！”金光揮袖轉(zhuǎn)身，獨自回了玄心大殿，“哐”地甩上了殿門。而留在殿外的眾人看著那道一如既往高傲凌然的背影消失在緊閉的大門后，再看看地上陪伴多年如今卻已淪為廢鐵的配劍，突然都迷茫了，
抬起頭面面相覷，悵然若失，他們……真的做對了嗎？

覆水難收，宗主是何等驕傲之人，從他們站到宗主對立面的那一刻起，就沒有回頭的余地了，即便他們心情復(fù)雜，已經(jīng)隱約有了后悔之意，如今也只能聽燕赤霞的話題去煉制兩極箭，用行動證明……他們的選擇沒有錯！然而，事情真的會那么順利嗎？

燕赤霞見跟在他身后的四將及玄心門人一個個俱是垂頭喪氣，仿佛不是他們背棄了金光，而是金光拋下了他們的失落茫然，就忍不住搖頭嘆氣，有心想緩和一下氣氛，便道：“差不多到飯點了，你們也都餓了吧，不如我們先去吃飯，吃飽了才有力氣去煉兩極箭不是嗎？”

眾人沒什么意見，玄心正宗坐落在長安最繁華的御街上，臨近年節(jié)更是熱鬧非凡，他們?nèi)硕?，便去了京城最大的那家太白酒樓。當穿著標準玄心道服的眾人出現(xiàn)在門口，酒樓掌柜的立馬放下了手頭的事務(wù)親自過來迎接：“原來是玄心正宗的眾位道長，快快快，里面請！不知國師大人是否大駕光臨，需不需要小店清場？”

朱雀有些尷尬地擺手道：“不……不用了，我們只是吃個飯，宗……宗主并未隨行，你們一切照常就好，照常就好！”

“好勒！那請問道長們要吃些什么？小店通通八折優(yōu)惠，每桌再送一壇好酒！”掌柜的熱情不減，殷勤依舊。

燕赤霞卻看不過眼，忍不住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他就是看不慣金光那副大張旗鼓的排場，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是當朝國師一樣。掌柜本來沒注意到他，聽他這一哼便轉(zhuǎn)頭看去，當即就嚇得臉色大變：“這這這、這不是那個跟妖魔勾結(jié)的朝廷欽犯燕赤霞嗎？諸位道長，快抓住他?。】刹荒茏屗芰?！”

氣氛一時尷尬的不行，玄心正宗眾人也沒想到會遇到這種情況，確實燕赤霞還是朝廷欽犯，海捕他的文書還在城墻上貼著呢，他們也不知道該怎么跟這個掌柜解釋，索性掌柜自己想通了，并遞上菜牌：“哎呀我真是糊涂了，眾位道長勿怪！真不愧是玄心正宗，這么快就把欽犯捉拿歸案了，只是你們怎么不把他綁起來呢？若是被他跑了出去害人……哎呀對不住我又糊涂了，玄門的手段神通哪是我這等凡人能看透的，總之欽犯抓住了就好，眾位道長辛苦了，這種跟妖魔勾結(jié)的狗賊就該不得好死！道長們要吃些什么？”

“……”

雖然不用解釋了挺好，但是氣氛好像更尷尬了，沉默了好一會兒，還是最穩(wěn)重的青龍接過菜牌報出幾道菜名支走了掌柜的，眾人才自在了一些，卻不由得對自己的行為又產(chǎn)生了一絲懷疑，燕赤霞是與妖魔為伍的朝廷欽犯，而他們這是……選擇了跟隨一個欽犯嗎？燕赤霞則是唉聲嘆氣，他不過是想讓人魔和平共處，人間能真正的安穩(wěn)太平，怎么就是與妖魔為伍害人了呢？他明明一直是站在人間正道這邊的，都怪金光仗著自己國師的權(quán)利為非作歹！

席間眾人心思各異，有的玄心弟子忍不住擔(dān)心：“我們的佩劍被宗主折斷了，宗主是不是要把我們逐出玄心正宗？我不想離開宗門??！”

同伴小聲安慰道：“不會的，宗主只是在氣頭上，再說我們?nèi)ゾ殐蓸O箭也是為了除掉七夜那個大魔頭，宗主一向以斬妖除魔守正避邪為己任，他會原諒我們的！”他說服同伴的同時也是在說服自己。

“其實我不太明白，宗主也能帶我們煉制兩極箭的，為什么我們要跟著燕赤霞這個叛徒走？”

“好像是宗主不愿意煉兩極箭，我是看我們朱雀尊者要跟燕赤霞一起練兩極箭才跟著她的。”

“沒有啊，我站大殿里面聽的清清楚楚，宗主說煉兩極箭可以，但要由他來主持，可燕赤霞那個叛徒說宗主煉不成，因為他練的玄心奧妙訣有問題，我跟著燕赤霞只是單純?yōu)榱藷捄脙蓸O箭，沒有背叛宗主的意思??！”

“那四位尊者都站到燕赤霞那邊去了，你們也過去了，我總不好跟大家對著干吧，雖然我覺得宗主沒問題，哎呀好心疼跟了我那么多年的劍！”

“我也心疼??！宗主雖然脾氣不好，但對四位尊者一向?qū)捄瘢退闼麄內(nèi)蝿?wù)出錯也沒怎么罰過他們，這次也是他們帶頭的啊！我們只是去幫燕赤霞煉個箭，又不是真的跟他一伙兒，等我們鏟除了七夜魔君，宗主一定不會怪罪我們的！”

……

玄心四將功力高深，聽得手下這些玄心弟子的議論只覺得心煩意亂，朱雀不由得心頭火起，一巴掌拍得桌子砰砰作響，“說夠了沒有？還吃不吃飯了？！”這些家伙什么意思？宗主近來行事偏頗不留余地，對付魔宮門人的手段更是陰險毒辣，哪里還有正道領(lǐng)袖的磊落風(fēng)范？分明已是墮入魔道的傾向，待除掉七夜魔頭，他們四人便要執(zhí)行祖訓(xùn)廢掉金光宗主之位另立青龍為玄心宗主了，他們卻想著此事過后回去道歉認錯！

玄心門人們怕觸她霉頭，不敢再多言，安靜下來等飯菜上桌，但就在這檔口，又聽樓下“啪”地一聲驚堂木響，接著便是說書先生昂揚頓挫地陳詞：“只見國師展開圣旨，宣讀圣意，‘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魔道為求進駐人間，數(shù)百年來，弄至天下大亂，生靈涂炭，唯今蒙天賜良機，得諫消弭魔患之策，朕，決借陰月魔君大婚之日，共訂約盟，從此以后，人魔和平共處。但是，’國師突然話鋒一轉(zhuǎn)，收起手中圣旨，再不克制心中對魔道肆虐人間為禍人間的憤怒，冷冷笑道，‘就算魔道向我俯首稱臣，魔，終歸是魔，根本沒有必要活在這個世上！你們喝了降龍九道丹，功力是一時恢復(fù)不過來的，就等著一起受死吧！’與之同時，埋伏在婚殿外的玄心門人已經(jīng)張弓搭箭，瞄準了他們仇恨已久的陰月皇朝的眾多妖魔，只待國師令下，便要將這滿載著同胞血淚和他們怒火的降魔箭射出去。原來，所謂的借魔君大婚之機和魔宮結(jié)盟，實現(xiàn)人魔共處，只是圣上和國師定下的計策，為了就是利用陰月魔君的婚禮將潛藏在人間伺機為禍的妖魔們都引過來，在婚宴上一網(wǎng)打盡全部鏟除！國師忍辱負重跟陰月魔君虛與委蛇周旋已久，心中早已對這些妖魔恨得滴血，此時見他們已全部中計失去反抗能力，心頭不禁涌起大仇得報冤孽可償?shù)男牢康靡猓煲粨P手扔開圣旨，張口吐出了三個字——‘殺！無！赦！’話音一落，便是萬箭齊發(fā)，喜堂上血光漫天鬼哭狼嚎，妖魔俱滅！”

說書先生講到這里，樓下便響起了聽眾們雷鳴般的掌聲和陣陣歡呼：“好！干得太好了！國師英明神武，不愧為我大唐護國之師！”

“真是大快人心?。∥揖椭佬恼谝欢〞允卣辣幼o人間，絕不會放任那些可怕的妖孽在人間橫行的！”

“從此人間又可以過幾百年的太平盛世，這都是金光國師和玄心正宗的功勞！”

“還有圣上！圣上英明啊，沒有被妖魔蒙蔽，我們才不要和那些吃人肉吸人精氣的妖魔鬼怪共處呢，國師殺的好！殺的漂亮！”

“不要臉的妖魔，在我們?nèi)碎g大肆殺虐之后還想和平共處，我可去特么的！難道那些慘死在妖魔爪下的百姓都白死了？！”

“國師已經(jīng)為我們死去的同胞們報仇雪恨了！他們九泉之下都可以瞑目了！”

“可惜了，這消息來的太晚了！前段時間我們村有好些個青壯年都被妖怪吸食了精氣，沒過幾天就暴斃了，有個寡居的張婆婆和兒子相依為命，她兒子也被妖怪害死了，聽聞京城傳來朝廷同意了以后跟妖魔共處的條件，當晚就上吊自盡了，死前還哭喊著蒼天不公妖魔當?shù)溃?！張婆婆如果多活幾天，就能等到國師給她兒子報仇的消息了！”

“誰說不是呢，我一個走鏢的哥們，修了八輩子福氣才娶到個漂亮又賢惠的媳婦兒，嫂子人可好了，做的一手好菜。可我那哥們才出門保了一趟鏢，回來就發(fā)現(xiàn)嫂子人沒了，只剩一具被妖魔啃得血淋淋的骸骨，據(jù)說嫂子生前還被……還被凌辱了！別提有多慘，我那哥們都恨瘋了！”

“說來也是慶幸，上個月我們鎮(zhèn)上來了只狼妖，要我們每個月都交出一對童男童女供他食用，不然他就吃光我們鎮(zhèn)上的人，可每月送一對，這不是要斷了我們鎮(zhèn)的根嗎？我們想去玄心正宗求救，卻每次都被狼妖發(fā)現(xiàn)，送信的人都被咬掉了胳膊或腿，死傷了十幾個人之后就沒人敢離開鎮(zhèn)子了，幸虧陰月魔頭大婚，這狼妖被召集去參加婚宴了，然后再也沒有回來！”

……

樓下的食客們聊得起勁兒，從對國師的贊不絕口說到妖魔的無恥殘忍，無一不對金光屠殺魔宮門人的行徑拍手稱快，談到人魔共處則各個嗤之以鼻，誰特么的要跟仇敵共處？妖魔都該去死！直到說書先生一拍驚堂木又接著講起了國師對魔宮殺無赦之后的情節(jié)了，食客們才重新安靜下來。而樓上已經(jīng)將他們的討論聽了個一清二楚，才剛剛背棄了他們推崇備至的國師大人的玄心正宗眾人，此時也不知該擺出什么表情才好，氣氛已經(jīng)不能用尷尬來形容了，燕赤霞臉上也是越來越掛不住，后悔不該進酒樓來吃飯的，或者他就該學(xué)金光那樣清場！弟子們相顧無言，唯見同門臉上的悔意和難堪，朱雀更是坐如針氈，她本就容易被別人的言論影響，此時只覺得臉上火辣辣的仿佛被人狠狠地甩了十幾個耳光，再不見當著金光的面棄劍時的義無反顧，她責(zé)怪宗主行事陰險手段狠毒之時，并沒有想到此前魔宮門人為禍人間，殺害了多少無辜的百姓。玄心正宗斬妖除魔，為的是維護人間的太平，可她卻同情起了殺人無數(shù)的妖魔，而對死在妖魔手下那些更需要她同情保護的百姓視而不見！

想起修羅毫不留情地一劍刺穿她的胸口，朱雀如夢方醒，天?。∷钳偭藛?？魔宮都是咎由自取，哪里值得她去同情？！她之前……到底是在做什么？！她不該聽信燕赤霞的鬼話連篇，因為和魔宮門人幾天短暫的和平相處，就忽略妖魔整體的危害，竟然質(zhì)疑起了宗主的決定！宗主明明……一直都沒有錯的！

待續(xù)

打臉第一波，我才不信聊齋世界里會盛產(chǎn)“愛魔人士”，又不是腦殼有病，深受妖魔迫害且沒有被七夜美顏洗腦過的普通老百姓們對妖魔的態(tài)度絕對除了仇視還是仇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