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子小姐的腳下埋著尸體13卷第三章：歸來的泰迪熊06
第六節(jié)
老師說我買的玫瑰是以作曲家安東尼奧·維瓦爾的名字命名的，我實在不想聽他啰嗦，給邊走邊找泰迪熊的母子打了電話。
我再次好奇那只泰迪熊的來源。
媽媽說那只泰迪熊是她生日時剛收到的，但還是覺得有些陳舊，似乎不是新的，不過，她們依然很重視那只玩具熊。
聽泰迪熊媽媽說，那是幾年前就在老家擺設的。至于她的母親——也就是小女孩的外婆是如何得到泰迪熊的，她并不清楚。
“啊，對了，因為我女兒哭累后便睡著了，叫也叫不醒，剛才我打電話讓我母親來接她，估計不到十分鐘她就會來?！?/p>
所以，直接詢問對方如何?因為泰迪熊媽媽的邀請，我們也決定趕緊去會合她們。碰頭的地方是我們剛才在的商業(yè)設施里的咖啡店，于是我們慌忙往回走。
正如泰迪熊媽媽所說，不到五分鐘，外婆就出現(xiàn)在咖啡店，和母女倆會合（以下簡稱泰迪熊外婆）。
于是我再次問泰迪熊外婆，那只泰迪熊是怎么得到的，她說:“我必須說出來嗎?”在這樣的氣氛下，她似乎欲言又止。
“其實……說不定拿走它的人也在找泰迪熊呢?！?/p>
“什么?”
“我不知道這是什么巧合，說不定拿走泰迪熊的人并不知道主人是你的孫子，還以為是自己的東西呢?！?/p>
是的，雖然很難想象——如果兇手真的不是幽靈的話。
“有點……很難說出口?！?/p>
雖然是很不禮貌的問題，外婆卻躊躇地低下了頭，看來是有頭緒了。
“因為是很不好意思的事情，所以我不太想說……其實我侄女幾年前有點糾紛……好像需要一大筆錢，但我不認為那孩子會還錢，所以一開始我拒絕了，說不行……”
泰迪熊外婆說絕對不會借錢給侄女，侄女卻執(zhí)拗地咬住不放。因為他侄女知道外公（泰迪熊外婆的老公）的退職金正好在泰迪熊外婆的手里。
“后來，她找我說要拿那個布偶做擔保，說是又舊又貴的布偶，結果最后我還是答應了，就拿這個做擔保借給她錢……唉，果不其然，從那以后就音信全無了。”
“那孩子一塊錢也沒還回來?！碧┑闲芡馄疟г沟馈?/p>
“什么時候的事?”
“是啊，大概是五年前吧。而且我查了一下，就算那只泰迪熊價格很貴，也不抵不上我借出去的那個價錢，嗯……我想應該是這樣吧?！?/p>
最后錢是由侄女的母親來還的。
“但是布偶是無辜的，它的臉確實很可愛，給它做衣服也很開心，所以我就把它放在客廳里?！?/strong>
結果因為孫子很喜歡，就作為禮物送給她了。所以嘛……泰迪熊外婆嘆了口氣說，雖然孫子很可憐，但就算這樣把泰迪熊弄丟了，她也能釋懷。
“像這樣的人偶，拿來裝飾當然也不是壞事，但我覺得還是讓孩子們把玩具帶在身上去玩比較幸福，所以就送給了孫子……”
泰迪熊外婆說到這里，又欲言又止了。
“……不過，其實我覺得有點奇怪，我怎么也不覺得侄女會買那只泰迪熊?！?/strong>
“什么?”
“雖然她說那是別人送的……但我總覺得那可能是從哪里偷來的，這種不安無法消除?！?/strong>
“媽媽，為什么要給陽花里（孫女的名字）這種東西? !”
在泰迪熊外婆旁邊，抱著熟睡的小女孩聽她說話的泰迪熊媽媽聽說后，好像吃了一驚，厲聲問道。
“可是，她沒有來取，而且陽花里也喜歡上那只熊了……”
就算是這樣，把可能從哪里失竊的東西作為孫子的生日禮物什么的……泰迪熊媽媽勃然大怒，泰迪熊外婆則整個人都愣住了。啊……抱歉，我好像做了一件很不好的事。
“那個……在這種情況下跟你們道明真相，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對兩人這樣開門見山，六年前的今天，在陽花里丟泰迪熊的地方的斜對面的大樓里，有一個女孩想要結束生命，而且應該在現(xiàn)場的泰迪熊也不見了。
“……六年前吧。我侄女應該在那棟大樓里工作，不到半年就應該辭職了，不過那天正好是圣誕節(jié)前夕……我侄女可能也在那棟大樓里?！?/strong>
真是可怕的想象。
在自殺女孩割傷手腕、石冢先生在血泊中拼命救人的混亂情況里，有個人趁機偷了自殺女孩的行李。
然后把它作為借款的擔保，交給了一個善良的家庭，如果那個侄女在大樓里工作，應該看到拼命尋找泰迪熊的姐姐和石冢先生的身影。
“那孩子……怎么這么過份……”
泰迪熊外婆捂著嘴，呆呆地低語，雖然想馬上確認，但好像誰也聯(lián)系不上侄女。
“今天是她的忌日。說不定，來到現(xiàn)場的姐姐看到了被陽花里遺忘的泰迪熊，就帶回去了。”
沒有幽靈，過去、現(xiàn)在和未來沒有聯(lián)系，現(xiàn)在就是現(xiàn)在。
六年前和今天，如果點與點能連在一起的話，那么將它們連在一起的線就是一只泰迪熊。
“如果是這樣的話……泰迪熊應該回到主人的身邊了吧……那樣的話，還是把它還給主人比較好?！?/p>
泰迪熊媽媽似乎理解地點了點頭。
“可是……”
大人都能接受吧，但是，陽花里能接受嗎?
“女兒肯定會很失落……不過，我想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她就像被什么東西吸引住了一樣，也許這就是她的命運……所以我會教導她的?！?/p>
而且泰迪熊外婆也說，把這樣的東西交給孫子的話，未免會罪孽深重。
“我會負起責任想辦法的。先不說這個，謝謝你幫我們做了這么多事?！?/p>
泰迪熊媽媽和泰迪熊外婆這樣說著，向我行了個禮。
當那三個人拿著可可離開時，我去找坐在不遠處的磯崎老師。老師雖然嘴上說不想惹上麻煩，但還是好好地坐在我能看得清楚的位置上。
“這樣可以嗎?”
“好……好嗎?我還是覺得不痛快?！?/p>
他一屁股坐了下來，嘴里含著甜甜的可可，溫柔的熱氣拂過我的鼻尖。
“是嗎?我想只有百合子不同意而已?！?/p>
“也許吧……”
但是，這樣的話，還是覺得陽花里很可憐。
即便如此，被留下的姐姐，恐怕就是我看到的那個穿黑色連衣裙的女人，也未必不可憐。
如果過去和現(xiàn)在的泰迪熊只是碰巧是同一只泰迪熊就好了。不，真的沒有這種可能性嗎?
“而且……為什么呢?”
“什么?”
“為什么女孩要把寶貝泰迪熊送去修理，然后割腕自殺呢?送回家之后不行嗎?”
“不管怎樣——”
“我知道。老師不是說跟我沒關系嗎?”
面對我的疑問，老師終于無法再繼續(xù)蒙混下去了，便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可是，我祖母去世的時候，我很想知道原因。為什么?是誰的?因為什么?我沒能幫助祖母嗎?”
我一遍又一遍地反復思考。不，即使現(xiàn)在知道祖母不是自殺，還是那樣。我不得不思考。祖母抱著什么樣的心情離開了人世，那份沒有被揭開的真實心情。
“姐姐……我想也是。如果遺書也沒找到的話，一定……”
我知道自己也一直把陽花里和遺屬的姐姐和自己重疊在一起。再這樣下去，我的心情也會被困在黑暗中，像南瓜妖怪一樣永遠彷徨。
如果找到了泰迪熊，我覺得我也能找到什么。就像老師說的那樣——對，重要的東西不一定是有形狀的。
石冢先生說她去世的醫(yī)院已經不存在了。雖然去空地的可能性也不一定是零，但如果我是那個姐姐的話，能想到的地方只有一個。
“然后呢?這次你打算去哪里?”
那是肯定的，之后要去——對，就是一切開始的地方。
我走向都市傳說中的大樓，因為不知道自殺現(xiàn)場在幾樓，所以又去找了門衛(wèi)。
他說這件事是保密的，告訴我曾經有一段時間被當成靈異場所，現(xiàn)在已經關閉了。
即便如此，當我到了廁所的地方，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已經完全被墻壁覆蓋了，沒法往里看。也沒有看見那個貌似是姐姐的人——不過，小小的白色花束靜靜地靠在墻上供著。
“我覺得這樣挺好的……就算姐姐來這里，去家人死去的地方，也不是什么讓人欣慰的事情。”
“盡管如此，我還是想去，而且不得不去?！?/p>
就如以前拜托櫻子小姐帶我去那座森林一般，在那片森林里。不是為了什么，也不是想得到什么，只是因為我的內心在吶喊，必須這么做。
“而且已經滿六年了?！?/p>
“什么?”
“剛好去世六年——也就是說，今年是妹妹的七周年忌日。”
“……啊?！?/p>
對于遺屬來說，節(jié)日是很重要的。思念沒有終點。但是，對于不能陪伴在自己身邊的人的悲傷，我們必須在某個地方達成妥協(xié)。
七天、四十九天、一百天、一年、兩年、六年、十二年……直到滿四十九年的忌日為止，就像爬樓梯一樣一點一點地跨越過去。
“既然是這么重要的一年，我可坐不住了?！?/p>
我們去了廁所附近的雜貨店，看看有沒有知道玩具和商店的位置。
“現(xiàn)在已經關門了。”
我回答說沒關系，女店員告訴我現(xiàn)在那里是休息區(qū)。
“百合子!”
我逸按捺不住躍躍欲試的心情，自然加快了腳步，老師這時候還想裝模作樣，拼命屏住呼吸。
然后來到了休息區(qū)后，我發(fā)現(xiàn)雪白的花園餐桌和同樣漂亮的白色椅子上，坐著一位女性。
“啊……”
長長的黑發(fā)、黑色連衣裙——還有懷里的灰色泰迪熊。
我感覺腳上的力氣都快沒了。
看到沒，果然是這樣吧。
果然沒有幽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