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園新星(第114期)| 零上柏:人會被宏大的敘事所裹挾
人會被宏大的敘事所裹挾
零上柏
本名柏毅恒,陜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本科二年級在讀;
曾獲得第六屆“朝菌杯”重慶大學(xué)高校科幻聯(lián)合征文二等獎,第二屆“星火杯”全國高校科幻聯(lián)合征文大賽一等獎,科幻研究及文化傳播課題組成員。
高校科幻:柏毅恒,你好。
零上柏:你好。
高??苹茫?/strong>我是高??苹闷脚_的采訪組成員周游,接下來我們會開始今天的電話采訪。
零上柏:好的。
高??苹茫?/strong>第一個小問題,你是從什么時候接觸到科幻的呢?
零上柏:我接觸科幻其實不算特別早,大概是在高中的時候第一次看三體,然后才算系統(tǒng)的去接觸科幻。后面的進一步了解其實也是跟高??苹糜嘘P(guān),去聽了你們辦的一些活動和講座,然后才開始慢慢了解。
其實因為很多科幻迷他們是從看《科幻世界》雜志開始了解科幻,但《科幻世界》我看的沒有那么多,是在高二高三才開始接觸,所以我的科幻作品的閱讀量可能都比不上普通的科幻迷。直到后來上了大學(xué),時間相對充足一點,才開始有計劃的去閱讀一些科幻作品。
高??苹茫?/strong>我們了解到,你現(xiàn)在還是陜西師范大學(xué)文學(xué)院的在讀生。你覺得在你所學(xué)的專業(yè)的領(lǐng)域當中,科幻充當著一個什么樣的角色呢?
零上柏:以我自己的經(jīng)驗來說,在我們現(xiàn)在的這種文學(xué)教育里面,科幻并沒有占到一個特別大的比例。然后就像我們學(xué)校來說,甚至連科幻社團都沒有。
但是我們的老師可能會在課余的時候向我們安利一些科幻作品,也會跟我們的學(xué)生去了解、或者跟大家交流,年輕人現(xiàn)在正在看一些什么樣的科幻作品。也有很多老師(推薦的作品順序)是從葉永烈、童恩正這樣的老一代科幻作家開始。
但是總體來說,科幻作品在文學(xué)院可能并沒有產(chǎn)生特別大的影響。
高校科幻:看來科幻推廣工作依然任重道遠。那么在這樣的基礎(chǔ)上,你覺得現(xiàn)在中國科幻面臨著怎樣的困境?又是什么導(dǎo)致了這樣的一個困境?
零上柏:困境(的事情)其實我想的很少,我可能覺得以目前的科幻創(chuàng)作的傾向來說,大家對于科幻的界定可能有一點點窄,然后更多的是把創(chuàng)作科幻看作是一種工具,而不是一種方法,因為就像我們很多同齡的創(chuàng)作者其實特別愿意在作品里面去展現(xiàn)自己的所謂的獨特思想,然后把自己的觀點非常密集地去輸出,我覺得這個可能跟大劉的(的作品)對我們這些年輕人的影響可能有一些關(guān)系,因為我覺得大劉的作品中是有很強烈的說教意味的,所謂的這種“文以載道”的觀念,對青年人的影響比較大。所以說可能大家受(這種)影響就特別希望能夠通過自己的作品去傳達自己的觀念,然后把它當做一種傳遞思想的工具。
但其實我個人認為科幻更多來說是一種方法,幫助我們?nèi)フJ識世界,認識社會,認識人本身,甚至是認識作者自己,(是)這樣的一種渠道和方法,而不是說一個單純的說教的工具。所以我相比于大劉(的作品)有可能我現(xiàn)在更喜歡像韓松(的作品)這樣更偏向于文學(xué)審美的一些科幻作品。
高??苹茫?/strong>你的作品《涅槃》、《去人間》、《洄游》、《靜止》等,在這些作品的創(chuàng)作過程當中,你覺得你在角色身上賦予了什么樣的想法?他們身上是否有你比較特別想要去展現(xiàn)出來的東西呢?
零上柏:我覺得像是《靜止》的話,可能跟我自己的生活聯(lián)系的比較緊密,因為它講的是中學(xué)的一些事情,比如還有去年參加未來大師獎的《涅槃》,我覺得都是跟我的中學(xué)生活,跟我所生活的城市是關(guān)系比較密切的,我在這上面思考的比較久,主人公身上肯定也有我自己的影子,是屬于小鎮(zhèn)青年這樣的一類角色。然后這個小鎮(zhèn)里的人又面對著很宏大的、世界性的變化,(形成)一個一大一小局面。關(guān)于他如何在學(xué)校、家庭和大環(huán)境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這個是我比較想探討的問題。
我們究竟如何去面對自己?我們?nèi)绾卧谶@樣的一種困局中生存下去?這我想深入了解的,但是我自己可能也沒有得到一個答案。
所以我覺得,前期寫作的一些小說里面人物,最后的結(jié)局都不太好。反正都是以死亡為結(jié)局。(這)是對問題的一種解決方式,但也是一種逃避。因為作為作者,我自己也沒有想清楚,他除了死亡這樣一種終極結(jié)果之外,還有什么其他的方法可以解決他內(nèi)心的困惑和不安。
高??苹茫?/strong>那么你覺得死亡在科幻作品當中,它代表的是一種什么樣的意象呢?
零上柏:我覺得不僅僅是說科幻作品,在所有的文學(xué)作品中死亡都是具有詩性的,具有這種美學(xué)意義上的觀感,我覺得不能說死亡是小說家的一種捷徑,應(yīng)該說因為我們都會去思考死亡的問題,所以我們把死亡的一種結(jié)果展現(xiàn)在小說里,也是給大家提供一種視角。
在死亡之前、死亡的過程和死亡之后,我們作為一個人究竟在思考些什么問題,我覺得它就是一個鼓勵大家啟發(fā)大家去思考的點,然后通過死亡來闡發(fā),去鼓勵讀者思考這些問題。
因為死亡可以引發(fā)出很多的問題,然后也能提供非常大的一個解讀空間。這對作者來說也是一種技巧。但是不是說每一個結(jié)局都可以(以死亡結(jié)束),對故事來說都是完美的。所以說,小說家在創(chuàng)造死亡的同時也需要一定的魄力。
高??苹茫?/strong>所以其實你覺得科幻作品最終還是會回歸到“人”的故事,可以這樣理解嗎?
零上柏:這可能只是我自己的想法,因為畢竟科幻有很多種類,也有不同的流派,我覺得作為作者的我自己來說,我更愿意去探討人的問題,就是科幻與人的關(guān)系,人與社會的關(guān)系,這樣對我來說也是一個比較舒適的思考方向。
高校科幻:可以聽出來你一直比較喜歡大劉老師、韓松老師的作品,那么你會嘗試著像老師們那樣,去創(chuàng)作更多關(guān)于宇宙的科幻故事嗎?
零上柏:我參加星火杯的《洄游》,其實就是一個類似于太空歌劇的故事。我覺得宇宙題材對我來說有很深的吸引力。但是我可能做不到像大劉那樣,就是那種技術(shù)性的思考。因為我本身是一個文科生,然后我對技術(shù)、科學(xué)層面的認識沒有那么深入,所以我自己可能還是在軟科幻方面進行想象。
我當時很希望能寫出像大劉那樣,有非常宏大氣魄的作品。但其實我認為隨著我們現(xiàn)在時代的發(fā)展,我們寫作也是在不斷地流變的,這種宏大敘事可能對于我們(這些創(chuàng)作者)來說,對于一個人群來說就不再有那么大的吸引力了。像比如劉宇昆(的作品)描述一個階級(或者)一個群體、描述具體的人的這樣的小說會更加的吸引人,當然只是我自己的一個認識。
高??苹茫?/strong>的確是,那提到你的作品《洄游》,它的確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作品,我們也知道它在星火杯里面也拿到了一等獎的好成績,那么我想問一下《洄游》的主角在你的生活中是否有原型呢?
零上柏:因為《洄游》這部作品它本身是一個很架空,很太空歌劇的作品。里面的主人公其實是一個機器人,我覺得他們雖然不是我生活里面的人物,但是他也是包含了我對于生活的思考,包含了我對于一些社會問題,一些事物的思考,的確存在不可替代的個體經(jīng)驗,他們雖然性格迥異,可能是機器或者是人類,但是他們最終都是在替小說家說話,我覺得是這樣。
高??苹茫?/strong>是的,角色會替小說家說話。下一個問題是,請問你是以什么渠道了解到星火杯、了解到高??苹玫哪??因為之前你剛剛提到,其實高??苹盟闶悄阍诳苹眠@個領(lǐng)域里一個比較重要的信息來源?
零上柏:對。我最開始了解科幻是在八光分文化和尋麓書館一起辦的科幻會客廳里面,然后聽到了介紹比如劉洋老師的《火星孤兒》等的幾場講座,我記得當時文杰學(xué)長也在里面。他也會分享一些鏈接,然后就了解到高??苹茫ü娞枺?,里面內(nèi)容也非常豐富,(是)這樣一點一點的(了解)。后來又看到了關(guān)于科幻茶館的一個推文,就試著去參加了一下,然后慢慢的就了解的越來越深入了,是這樣。
高??苹茫?/strong>你是否有參加過一些比較讓你記憶猶新的科幻活動?
零上柏:因為我開始參加是去聽一些推介科幻小說的活動,是在疫情期間,所以可能大部分的活動都是在線上的,線下的就非常少。然后線上的活動我覺得一開始說的科幻會客廳我的印象就很深刻。請到了八光分的戴浩然編輯,我覺得也給了我很多啟發(fā)。然后最近星火學(xué)院辦的講座,我也是收獲很多。
高??苹茫?/strong>好的,還有一個問題,這個問題其實有一點有點大,但是我想問,對于人類的未來,你是抱有怎么樣的一種心情呢?可以隨便去講。
零上柏:可能就我自己的經(jīng)驗來說,我對人類的,或者說我們的未來還是比較悲觀吧。這是來自于我自己的生活經(jīng)驗還有我自己的觀察,我覺得我們的不足有很多,然后不僅僅是存在一些不足,最可怕的就是,我們很難意識到這些問題,因為每個人都是帶著偏見的,我們很難對我們(自己的)的問題進行一個非??陀^、非常系統(tǒng)的看法。(我對人類是)這樣的一種看法,我們總是習(xí)慣先維護自己,然后再去幫助別人。
我覺得人性中的這種自私的一面,當然這是非常自然的一面,但是可能(因為這樣)我們無法成為一個絕對崇高的人,也無法成為一個絕對崇高的種族。
當然,絕對崇高,當然不是一個良好的品質(zhì),只能說是一個烏托邦式的想象。因為我們的這些偏見,因為我們的視角的狹窄,因為我們生理上的極限,我們都不可能將一個事情做到讓所有人滿意,也不可能把我們的文明提高到一個純粹的局面。
我們身邊的人和事,我們的社會還有很多很多的不如意的一面,(它們是)和宏大敘事相悖的一面。這些東西可能很容易就被宏大敘事淹沒了。很多東西我們發(fā)現(xiàn)不了,發(fā)現(xiàn)了也不愿意去解決,但是這些東西反而是人性應(yīng)該去拯救的東西。
所以我覺得這種局面可能從古到今都沒有改變過,因為有些規(guī)律確實是亙古不變的,就像大劉對規(guī)律的一種推崇一樣??赡苓@些東西,這樣的歷史的演進,永遠都不會因為一個英雄或者是一個群體去改變。所以我覺得我還是持一個悲觀的態(tài)度,但是作為個人來說,我們還是應(yīng)該樂觀的生活。
高校科幻:因為你回答的方向,所以我想再問你一個問題,你覺得下一次的科技革命會在什么時候來到,并且以一種什么樣的形式來到呢?
零上柏:我覺得下一次科技革命不會以一種爆炸性的方式去推進,不會再有一個標志性的事件,可能這個事件發(fā)生之后,后世的史家會立定一個標志,但是不會再有一個非常巨大的、單一的、技術(shù)的變革來推動了。革命可能會歷時很長的時間,可能會在我們的身邊潛移默化的發(fā)生。我覺得這是因為我們當今世界發(fā)展的一個密度之大,這樣的一個特征導(dǎo)致了我們的革命不會是非常明顯(能)讓我們輕易察覺的,因為我們的技術(shù)每天都在進步,每天都在變化??赡芪覀儾粫吹揭粋€突破性的進展。但是這些細小的進步,會成為一個整體去對我們(的文明進程)進行一個推動,我覺得是這樣的。
高??苹茫?/strong>謝謝你,最后你有什么想說的嗎?什么都可以?
零上柏:希望有越來越多的科幻的創(chuàng)作者去投入到科幻事業(yè)中去,也希望越來越多像高校科幻這樣的平臺,能夠去扶持這樣創(chuàng)作的力量。
采訪 | 周游
文字編輯 |??周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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