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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迪兄弟』家庭餐廳外，等待的食客或坐或站，勉強地排成了長條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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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2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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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過正午，站在門口的女服務(wù)生還在重復(fù)著向店門外的人群喊號的工作。

一個身著白色外套的女大學(xué)生應(yīng)聲走出人群，略略看在為了周末細(xì)心裝扮的現(xiàn)充之中毫不起眼。

服務(wù)生面龐僵硬地看了眼她的取號票，而后將她領(lǐng)到一桌即將要空出來的座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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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您再稍等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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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wù)生留下這么一句話便又回到門外等待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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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將目光從服務(wù)生的背影上收回。那樣年齡相仿的大學(xué)生，她們或許曾在某處擦肩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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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名男服務(wù)生推著車剛從后廚趕來，熟練地開始收拾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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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身前的桌上只擺著兩個餐盤，一個的盤壁上還粘有幾根面條，另一盤則剩了些從披薩餅上掉落的面包屑。

這樣看來，即使是在這種平價餐廳，上一位食客也應(yīng)是個很節(jié)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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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不是說好了一點到嗎？你怎么已經(jīng)干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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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坐在里面的食客，其實她是認(rèn)識的。

他應(yīng)聲抬起頭。從和她眼神對上的瞬間，不屬于他的慌張情緒迅速染遍了他的整張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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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唉，真不好意思，其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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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如往常那樣瞇起眼扯著嘴角，想要糊弄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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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又是忘了什么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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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懂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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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嘴唇隨著話音落下而合上，露出一副標(biāo)準(zhǔn)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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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是最后一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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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她的抱怨后，他馬上收起了剛才的氛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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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你的興了，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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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她所聽過的關(guān)于他的最真誠的一句話。

意味絲毫不淺她上一句看似無奈的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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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浪費時間了，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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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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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桌溪間讓開，并目送他快步地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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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的食客們沒有因這里發(fā)生的交流而停下過動作。盡管如此，她還是少見地在這樣嘈雜的空氣中感受到了一點冷清。

她收回視線，拉開外側(cè)的椅子坐下來，在桌子下方拿到了菜單。

現(xiàn)在電子菜單已經(jīng)普及，但這家店還遵照著它的定位，保留有紙質(zhì)菜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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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我們餐廳現(xiàn)在只接受線上點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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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她如此，男服務(wù)生在臨走前提醒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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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是第一次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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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于是放回了菜單，轉(zhuǎn)而拿出手機對準(zhǔn)貼在桌角處的二維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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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服務(wù)生推著清潔車返回后廚，她另一只握著的手微微松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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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心里攥著的是一團(tuán)紙。

是剛剛在菜單里拿到的，且顯然是先前同她對話的人有意留下的。

是給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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紙的表面有細(xì)絨毛一樣的觸感，還有些清涼，類似于用久了的竹席毯。

這不禁讓她心跳加速。

這是北方的永久凍土的特產(chǎn)——冰槐所加工成的紙張。

這種紙張有過悠久的過去，她清楚這一點，所以幾乎是立刻認(rèn)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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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紀(jì)初大革命失敗后，林立的冰槐被用來象征不懼嚴(yán)寒，精神不滅的公社士兵。一些殘存茍活的舊公社社員會通過它們，來紀(jì)念在那一時期犧牲的戰(zhàn)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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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她而言，格拉德是曾經(jīng)憧憬過的地方。

過去的希望，熱情，還有野心，都被塵封在了現(xiàn)實之下。但它們從未消逝，她從這片冰槐紙上聽到了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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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她在觸摸紙，而是紙在觸摸她。

紙在哀嘆。

距離那時候，過去多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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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著爬梯到達(dá)二層的床上，弘文躺著伸直了四肢。

緊接著，從肌肉深處傳來陣陣難以描述的舒適感，但那沒有持續(xù)多久。

他躺了會后，屁股上的酸痛再次凸顯出來。那是因為他在跨洲列車的硬座上度過了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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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放任這些雜亂的想法自由生長，閉眼養(yǎng)神時，他聽見一陣敲門聲。

被敲的不是他的門，而是隔壁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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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哪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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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猶豫了一下，半身坐起來，放聲向隔壁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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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里的宿舍是兩人一間——準(zhǔn)確地說是兩人共用一間洗浴室，并且每兩人的單間通過一條短走廊相連通。白天他半掀開走廊間的簾布，沒見隔壁有人活動，便料是他這學(xué)期的同伴還沒有返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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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誒~我是同宿的同學(xué)，能開一下門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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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zhèn)鱽砹吮陡幸馔獾幕匾簟?/p>

發(fā)聲者循著聲到了他的房門口，敲響了他這里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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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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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了門，門口的陌生男子先是往自己身后看了兩眼，而后目光停留在自己的上半身打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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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這學(xué)期才搬來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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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開門見山地問道，應(yīng)該歸于弘文是生面孔的緣故。

自己也抓住這個隙間審視了他一番。

眼前的人精神十足，雖然他們的眼睛平視，他卻顯得比自己還高一些。

隨著眼神繼續(xù)上抬，弘文注意到那人和自己所不同的亮棕發(fā)色。

這是蒙迪人最常見的發(fā)色之一，一路上他見過了很多，但這么近距離地觀察還是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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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初次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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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回敬了個笑容。

只是這個點他難以掩蓋他的疲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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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帶鑰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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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思維也比白天要慢上許多，以至于問出口了才意識到答案肯定是否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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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別誤會，我不住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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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尷尬地擺了擺手。他向后小退一步，手臂指向不遠(yuǎn)處的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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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你隔壁的是那邊門口那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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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著他的方向，弘文看到他躺在隔壁門前的不省人事的同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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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派對上喝倒了。我負(fù)責(zé)把他搬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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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很會說話，但把一個成年男子背到這里絕非他說得那樣輕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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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沒有你開門的話事情就會麻煩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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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去那邊開一下門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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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其實不擅長對付這樣的人。在穿越走廊的片刻里，他疲倦地撩了撩垂下的劉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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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幫大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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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起抬著他的宿友到了他房間里的矮桌上。

注視著他的睡臉，他們一時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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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等他后半夜醒就可以了，不用多擔(dān)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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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經(jīng)常喝酒喝到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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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彎起眉毛，試探地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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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倒是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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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想，你可能沒有應(yīng)付喝酒喝醉的人的經(jīng)驗，所以提醒你一下。后半夜醒酒后嘔吐什么的都是正常的，不用大驚小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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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你像是那種十分擅長交際的派對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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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弘文相當(dāng)了解酒文化，不如說，沒有格拉德人是不了解酒文化的。

但眼下似乎沒有什么澄清的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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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只是在酒吧打過工，這樣子。酒吧半夜打烊時會有喝到失去自理能力的酒溜子，只是沒少處理過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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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也不對，他不是酒溜子，不能這樣說。倒不如說，他的酒量還挺差的，才喝兩罐就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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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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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嗯，再說就不禮貌了，你想知道的話就等他醒了親自問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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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打擾了，我也要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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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你們從明天起相處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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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等一等，雖然問得有點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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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問怎么稱呼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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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啊。雷芒德·勒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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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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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門鎖發(fā)出啪嗒聲，弘文終于松了口氣。

簡單觀察了一下房間的布置后，從書桌的筆記本上，他再次確定了宿友的名字:金吾·文。

由于其拼寫不像蒙迪姓名的風(fēng)格，他對于其讀音并沒有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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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明天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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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想法伴隨著困意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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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弘文睡得不是很好，只是比起前幾夜要好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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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到太陽光照及了蒙迪洲的每一處角落，正是平時第一節(jié)課開始的時間。

他起床走向洗浴室。鏡子里映出了他那睡不醒因而時常瞇著的雙眼。

下巴上也因為接連幾天的奔波而冒出了短卻煩人的胡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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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褲兜里手機無聲振動起來。

是從他家里打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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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你已經(jīng)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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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早上到的……對不起，昨天光用來熟悉校園了，睡得比較早，沒有給你們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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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的，大家都能理解你的難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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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這是第一次嘛。我還很擔(dān)心你能不能適應(yīng)蒙迪，所以給你打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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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之前還怕你要上早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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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的事，我要下下周才開始上課。接下來一周時間還算充?！?/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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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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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是在自己耳邊不遠(yuǎn)處，什么重物摔到地上而發(fā)出的沉悶的響聲。

他探頭向隔壁看去，只是被走廊里的簾子阻礙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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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東西掉下來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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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應(yīng)該是宿友的東西吧。我待會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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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的記憶漸漸浮現(xiàn)。他想應(yīng)該是他的同伴也醒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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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就先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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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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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邊要去送你弟去上學(xué)，你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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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有想和我說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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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事就等晚上沒事了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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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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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一個人要照顧好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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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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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會打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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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等他做出答復(fù)，電話的那頭先響起了電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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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掀開簾布，從底下鉆了過去，眼見到他的宿友雙臂張開躺在地磚上。

剛才的聲響估計就是他從一旁矮桌上摔落下來的聲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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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們，你醒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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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靠近了些金吾，在他眼前擺了擺手。

直到剛才還在無神地盯著天花板的金吾，視覺受到刺激后冷不丁地一蹬腿，身體正好靠在了墻邊的圓軟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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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事吧？這個季節(jié)躺地上很容易生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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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也被他的反應(yīng)嚇到了，他半縮回手，保持著和金吾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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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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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眨了眨眼，弓起的腿失去了支撐力，直直地躺在地上。他合上眼，頭稍稍向上仰起，呼出了早晨的第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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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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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是幾點了……等下，手機、手機放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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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言自語地翻起口袋，最終雙手空空如也地癱在身體兩側(c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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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哪里不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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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腦子有點漲，不要叫醫(y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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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有點沒理解他為什么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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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可沒有叫醫(yī)生的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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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且附和了他。

弘文站起來仔細(xì)地環(huán)視了下四周，在床角上帶了一瓶沒開過的瓶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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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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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走近，金吾的姿態(tài)突然間變了。他張著嘴，好像是在看自己。

但通過眼神的對視，自己感覺到他的注意力在很遠(yuǎn)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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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起什么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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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水瓶放在他手旁。

金吾哽住了，他失望地垂下頭，眉毛躲藏在劉海后方，不時抖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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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guī)湍汩_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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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想要幫同伴扭開瓶子。但被阻止了。手停在了瓶蓋處，金吾婉拒了他的好意。

沉默的心情通過他的眉毛傳達(dá)到了:他需要一個人安靜一會。

弘文抿了抿嘴，默默回到了他的房間，隨后，這處空間的溫度恢復(fù)到了人干坐著會感到有些冷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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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春送走了冬天，讓眼淚不再凝結(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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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在就近的食堂解決了午飯。開門的前一刻，是不是應(yīng)該給金吾也帶一份的想法遲遲出現(xiàn)。

他懷著慚愧走進(jìn)宿舍，第一次聽到了隔壁傳來的細(xì)細(xì)交談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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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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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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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布后，勒茲靠著站在書桌旁，已經(jīng)擺出和昨晚相同的表情迎接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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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文說你早上來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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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是……我聽見他翻身落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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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坐在書桌前，背對著他們，沒有因為他們的交流而放下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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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了。文是那種對自己特別神經(jīng)大條的人，不太會照顧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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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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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抬起頭來不滿地出聲反駁勒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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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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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面色一沉，沒有繼續(xù)說下去。

弘文立刻扯開了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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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幫他帶了午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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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幫人幫到底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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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朝自己禮貌地笑了笑。

自己覺得這幅場景似曾相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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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著多累，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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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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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隨便拿了塊墊子墊在股下，別有含義地看了一眼自始至終站著的他。

他站在差不多是兩個人中間的地方，像在模仿綜藝節(jié)目里的主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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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比聊天更好的方式度過無所事事的午后了，正好這里有有意思的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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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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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起來，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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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咽下嘴里的飯，身體側(cè)過來正對著自己，做了個嚴(yán)肅的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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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文金吾。我的父母來自西奧，所以起了這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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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解答了自己心里一個微不足道的疑惑。

不對。是兩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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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如果你想了解西奧的話，我也一概不知，所以沒法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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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不是沖著自己說的。是沖著勒茲說的。

勒茲聽后用手指搓了搓臉頰，尷尬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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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都知道我的名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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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咳，我叫弘文·切，是這學(xué)期才轉(zhuǎn)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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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被這嚴(yán)肅的氛圍感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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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我們這學(xué)期有新來的同學(xu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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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轉(zhuǎn)向勒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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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是一年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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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不是嗎。不好意思，我下意識就以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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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三年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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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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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年級的學(xué)生混宿，是挺少見的事。不過情況特殊，一是你是交換生。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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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交換生的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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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瞇起眼，眉毛輕微上揚。

他注意到金吾的眼睛也睜大了一些。更像早上他剛醒來時的那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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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輔導(dǎo)員偶然說起過，今年有三名格拉德的交換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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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平靜的神情讓他的話很能說服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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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這里就遇見了一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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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后，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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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感覺到金吾的臉不自然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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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其實我們班，在上學(xué)期末，有一位同學(xué)離開了，因為流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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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之前就住在你現(xiàn)在住的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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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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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眼神小心翼翼地偷打量著他，令弘文驚訝的是，這次，悲傷只是在他臉上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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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向你們表達(dá)最誠摯的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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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低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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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說了，都過去了。這些事和他沒有一點關(guān)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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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嘆了口氣，示意讓同伴換一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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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好吧，讓我們換個間離一點的伴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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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哥們，你知道下個月的無罪日嗎？你可能聽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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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日是蒙迪聯(lián)邦的國慶日，以聯(lián)邦的創(chuàng)始人，無罪女王德洛莉絲的衛(wèi)冕命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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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堪堪知道有這么個節(jié)日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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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比較保留的說法。

盡管格拉德在過去數(shù)十年里都敵視著無罪日所代表的意識形態(tài)，但新一代人是無所謂的，他們只是將無罪日當(dāng)作一個狂歡的借口罷了。

在這里，弘文主要是想將話題的主導(dǎo)權(quán)讓給勒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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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能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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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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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知道的也只是些你在網(wǎng)上也能找到的文字。我不是歷史愛好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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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guān)系，你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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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無罪日本來是紀(jì)念無罪者德洛莉絲的日子，課本上總是不留余力地夸贊她在春分后的第一個周日統(tǒng)一了分散的蒙迪各國……沒有年輕人愿意聽那些東西，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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統(tǒng)一整個洲，是除了百年前的德洛莉絲，無人做到過的壯舉。

世紀(jì)大革命中，格拉德離統(tǒng)一只差一步，而正是由德洛莉絲完成統(tǒng)一的蒙迪聯(lián)邦的火炮，讓格拉德人和團(tuán)結(jié)最終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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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不是中學(xué)課本上寫著那段歷史，估計現(xiàn)在連能完整拼出德洛莉絲這個名字的人都不剩幾個了吧。我是說，在我們這一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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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說。

這些話，弘文聽得入迷。在這之前，他以為只有他自己國家的年輕人才有這種現(xiàn)象。

一種去現(xiàn)實化，去嚴(yán)肅化的浪潮，宛如一張大嘴吞咽著他們的思想。它并不針對某種意識形態(tài)。

它就是唯一的現(xiàn)實。

人們就沉淪在喉壁之間，以極慢的速度下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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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你說的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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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打斷了他的歷史講座，時機恰到好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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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最好別讓你的中學(xué)老師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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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朝他笑了笑，視線又轉(zhuǎn)回到弘文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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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坦白告訴你，切，現(xiàn)在還愿意去教堂參拜的都是些四五十歲的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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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革命失敗后，無罪紀(jì)年體系漸漸成為了通用紀(jì)年體系。

今天已經(jīng)是德洛莉絲紀(jì)元一八零年三月十七日，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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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我們到那天會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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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不做。不學(xué)習(xí)，不工作，除了那些商人和手工業(yè)者。只有學(xué)生和情侶會光顧他們的生意:一些土掉渣的節(jié)日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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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節(jié)日符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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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粉色，淡藍(lán)色、淺綠色的條狀花紋，只要是涂上這種花紋的小玩意，都可以代表在過無罪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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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稍作思索。勒茲描述的顏色漸漸在腦海中成形，最后變成一個花色冰淇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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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顏色組合的花紋有什么含義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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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道主義，世界主義和議會民主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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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顯然和自己想的用來吸引小朋友眼球的冰淇淋上的花色不同。

不同在于吸引的是年齡大一點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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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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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那么嚴(yán)肅的東西。像我，就只記得很久以前，大概是小學(xué)……老師給了我們每人一個雞蛋，教我們在雞蛋尖的那一端鉆一個細(xì)孔，接著用牙簽在洞口重復(fù)伸縮，直到蛋液順著牙簽流干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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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一下午干燥后，我們在完整的蛋殼上涂上那些顏色。然后互相比誰的蛋殼破孔最小，混色最均勻。最后可能還有個表彰儀式，我記不太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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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聽上去才像個節(jié)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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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吧。但蛋殼實在太容易碎了，那種東西一般在孩子的把玩下存活不過一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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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易碎的東西才珍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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勒茲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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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之，這至少是個珍貴的法定休息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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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天下午，弘文拉下宿舍窗簾，在電腦上放起了電影。

他看得入迷，連隔壁房門開合的聲音的訊息都只在他大腦里一閃而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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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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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這個是……一部比較老的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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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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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點下了暫停鍵，轉(zhuǎn)而看向金吾。金吾的臉耷拉著，看起來仍處于除了睡覺以外的事都毫無興趣的上課綜合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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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剛下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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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今天最后一節(jié)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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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專業(yè)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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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考察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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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察課的期末不進(jìn)行考試而是要求寫短論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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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是老師不合心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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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時作業(yè)也很少，是那種只要保持出勤就能拿到學(xué)分的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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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嘛。第一節(jié)課就讓我們寫論文，一千五百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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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也會有這種老師呢。論文的題目是什么？我興許可以出出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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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關(guān)于……自我的層次的。怎樣，聽上去就很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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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的、層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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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拆解了題目，認(rèn)真地念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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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很好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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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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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放下翹著的腿，調(diào)整了下坐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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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說過……等等，先問一下你們現(xiàn)在教到哪了。你們是哲學(xué)專業(yè)，沒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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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zhǔn)確的來說，是『卡特拉-蒙迪哲學(xué)和邏輯學(xu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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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指的是專業(yè)課的進(jìn)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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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學(xué)期教到基督教宗教哲學(xué)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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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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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不就等于對紀(jì)元后的哲學(xué)問題一無所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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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把后半句話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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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道蒙迪的學(xué)校是如何安排這門學(xué)科的教授的。

在格拉德，最熱門的不是卡-蒙哲學(xué)，而是馬佐夫主義哲學(xué)。雖說趨勢并不樂觀，但總的來說這仍稱得上格拉德獨有的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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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深吸了口氣。一些基本術(shù)語的解釋從他識海深處被打撈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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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紀(jì)，出現(xiàn)過一個叫精神分析學(xué)的學(xué)派，在卡特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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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特拉是夾在蒙迪和格拉德中間的洲，但無論文化、立場還是意識形態(tài)的層面，卡特拉都更親近于蒙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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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你可能會在書上見到。歷史暫且放下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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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迪的公司壟斷了卡特拉的行業(yè)，蒙迪的軍隊以和平的名義永久駐扎在卡特拉的每一塊領(lǐng)土，蒙迪語成為了卡特拉的通用語言。

時至今日，卡特拉洲已經(jīng)被視為蒙迪的外延領(lǐng)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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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為什么卡特拉沒有被并入蒙迪』是現(xiàn)代哲學(xué)、政治和國際關(guān)系的一個重要課題。

卡-蒙哲學(xué)理論解釋稱野蠻的擴張行為在現(xiàn)代民主制下已經(jīng)不復(fù)存在。而馬佐夫主義者認(rèn)為傳統(tǒng)的國家之間相互吞并的領(lǐng)土擴張形式過于低效，不再被現(xiàn)代國家使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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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學(xué)派的創(chuàng)始人弗洛伊德提出，人的精神分本我，自我，超我三個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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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時瞥向金吾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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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我是純粹的原始欲望的集合，超我是社會道德法則的集合，自我負(fù)責(zé)調(diào)和前兩者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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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就是說，自我是兩者的綜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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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是現(xiàn)代心理學(xué)的觀點。精神分析學(xué)中，自我只是靜止的白紙，除此以外什么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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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到這里，弘文頓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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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自我是白紙，那是因為自我總是會被他者吸引，比如，大街上看到好看的人，總是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就在這當(dāng)中，那個好看的他者就會有一部分作為形象變成理想的自我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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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剛出生時，也就是嬰兒時期。那個時期，人還沒有形成自我意識，對吧？正因為如此，那是唯一的，短暫地，純粹的自我存在的時期，就像白紙……白得透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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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第一眼看到并意識到他者的存在——父親母親，或者鏡子中的自己——他者以一種想象的，形象的方式出現(xiàn)在了這張白紙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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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自己可能毫無察覺，潛意識中，我們先是嫉妒這個他者的形象，因為這個形象具有自我所不具有的屬性；而后我們想要成為他者，他者的形象于是成為了理想自我形象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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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從看到他者的那一瞬間起，自我的白紙上呈現(xiàn)出的不再是虛無，而是一團(tuán)由無數(shù)他者縫合而成的不堪的肉塊，這團(tuán)肉塊就是我們的自我意識。這個過程中，自我先是否定了自己作為白紙的形象，成為了他者；成為了他者的自我又同時反過來否定了自我的存在，因此說，自殺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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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讓我消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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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面露難色。那是大腦被浸泡在海洋里窒息的前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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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一說就忘乎所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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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也沒辦法，學(xué)科就是這樣，解釋一個名詞必須通過解釋更多數(shù)的名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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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你喜歡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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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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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能聽到金吾的呼吸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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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專業(y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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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肯定說不上喜歡吧。我是被調(diào)劑到這個專業(y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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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嗎。最開始填的志愿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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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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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肯定會被調(diào)劑到別的專業(yè)，填志愿的時候也沒仔細(xì)想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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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就是沖著這所大學(xué)本身來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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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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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挺直起背，思考了一會后又稍向前傾，同情地看著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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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是很建議這樣做，轉(zhuǎn)專業(yè)的話，怎么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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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學(xué)時就在想著了，但是，呃……聽說轉(zhuǎn)專業(yè)對現(xiàn)在的成績有要求，現(xiàn)在的話恐怕……轉(zhuǎn)過去后的話，應(yīng)該要多讀一年吧，學(xué)費之類的事，也不太想給家里添負(fù)擔(dān)，我也想正常地畢業(yè)然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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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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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忍一忍，拿到能夠畢業(yè)的學(xué)分什么的，應(yīng)該還是能做的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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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默不作聲，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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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關(guān)于你剛才說的，有什么相關(guān)的參考資料嗎？我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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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其實是我以前的一篇論文里的內(nèi)容，晚些時候傳給你吧，等我翻譯成蒙迪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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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呃，有勞了……那會非常麻煩吧。我知道哲學(xué)文章翻譯對于用詞的標(biāo)準(zhǔn)極其苛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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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都有做過專門的訓(xùn)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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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弘文說得這樣從容，金吾反而表現(xiàn)得更拘謹(jǐn)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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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我也沒什么事做，就當(dāng)實地適應(yīng)的一部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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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見狀補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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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我閑得都開始看電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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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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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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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光重新回到屏幕上。

過了大概十分鐘后，屏幕上的圖像卻實實在在地離他們更遠(yuǎn)了，這種感覺一時揮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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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帶一問，這部電影，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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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最冷的那十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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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周的周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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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幾天做了很多準(zhǔn)備，但越是準(zhǔn)備，越覺得來自周遭的異樣，密不透風(fēng)地向自己涌來。

他隱隱間知道有一件他還沒有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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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不到合適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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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如果果斷些……不，到周末了出?？纯窗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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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中午的時候，弘文拿到了這學(xué)期的書。他斷斷續(xù)續(xù)地翻動書頁，像是連著做了十幾篇長篇閱讀理解，到最后，明明是坐在椅子上，卻擔(dān)心著會摔跤。

昏昏沉沉的顛倒感驅(qū)使他打開窗。風(fēng)透過低領(lǐng)口直撲胸膛，心中復(fù)雜的煩悶感絲毫不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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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前，同樣是一個令人焦躁的日子。其時，自己正在準(zhǔn)備非母語者蒙迪語能力考試。

在這個時代，即使是完全沒有出國打算的人，也需要考取蒙迪語的能力證書。因為沒有一家公司敢說不會和蒙迪的巨頭打交道。

這不是他第一次參加考試，自然也不會是因為通不過，而是為了爭更高的分?jǐn)?shù)。這畢竟是他為數(shù)不多的能和官家的二代們競爭留學(xué)名額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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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那一天，一個要熟的同學(xué)跑過來和弘文講，有人舉報他上一次參與考試時有作弊行為。

他感到荒誕極了，甚至一度懷疑那個同學(xué)是受人指使來影響他心態(tài)的。

半年前考試時的錄像，不可能還留存著，因此也沒有查證的可能。那說到底是不會被采納的黑狀。其次的話，他又擔(dān)心這則傳言并非空穴來風(fēng)，自南格拉德之春后，他的祖國已經(jīng)成為了事實上的不法之地。

站在利維坦跟前而生的惶恐多少影響到了他，使他至今記憶猶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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結(jié)末，他還是拿到了名額，而他所知的兩個官家二代則成為了『名額外留學(xué)生』

至于那則傳言，他或許永遠(yuǎn)也不會知道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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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做了個深呼吸，宣布他正式地從往事的回憶中脫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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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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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回過頭，注意到金吾正無言地盯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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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時候來的，冷不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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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才剛來?？吹侥愕拈T開著，就懶得拿鑰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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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進(jìn)來就看到你一動不動的。我還以為你磕嗨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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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哈哈，我只是有點想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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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手抵著鼻子回到了座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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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啊，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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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你周末也在宿舍里吧？我過會兒就回家了，下周才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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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周末應(yīng)該會出去逛一逛吧，晚上還是回宿舍睡。門禁的時間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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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聽后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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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有什么我還不知道的潛規(guī)則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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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那倒是沒有……只是，想著你會不會覺得……呃，寂寞那樣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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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邊說著，他一邊低下了頭，仿佛在祈求自己忘掉現(xiàn)在這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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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多少會有一點。不過我已經(jīng)很滿足了，不用為此擔(dān)心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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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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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交換眼神，形成了一種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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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離這里遠(yuǎn)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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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那個，倒還好。當(dāng)時報這所學(xué)校也有考慮到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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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下周一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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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搭著椅背，目送金吾進(jìn)入到簾子的另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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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過多久，他背著鼓包又穿過了簾子。弘文抬了抬眼鏡，歪頭轉(zhuǎn)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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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東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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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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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突然間變得扭捏的態(tài)度讓他特別瞪大了右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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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不是，你看的那部電影，我……后來才想起來，曾經(jīng)聽人說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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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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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對那種電影感興趣，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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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故意說得神秘兮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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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邊聽邊挑起了眉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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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吧。你就直說吧，四月又不是老虎尾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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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最冷的那十六天』在蒙迪上映時獲得了大多數(shù)觀眾的好評。

然而美中不足之處在于，一些學(xué)者和影評人認(rèn)為這部電影具有和大眾認(rèn)知的相反的意義而發(fā)出警告。幾乎沒有人在乎——他們總是喜歡和大多數(shù)唱反調(diào)，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狼來了那樣的狀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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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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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吾從包里的練習(xí)本上撕下一張紙，簡短地寫下幾筆后遞交給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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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杏山吧。我想你們會有共同話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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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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弘文感到愕然，他空張了張嘴。沉默從中傾瀉而出。

他注意到金吾臉上的笑容如潮水般褪去，轉(zhuǎn)而浮現(xiàn)出苦惱和無奈。金吾沒有解釋的打算，他重新背上書包，默默關(guān)上了門。這一次他沒有再折返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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