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某幻】

或許,火光沖天的那一瞬間,他會記起他也曾鮮活地活過吧。
這篇揭示了美坊久不更新的結(jié)束(來自背政治背傻了的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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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呼嘯著穿過破敗的拱形門洞,帶起的蒲公英爆開成一串串數(shù)據(jù)消散在半空中。
他懷里的羊兒受到驚嚇跑走,蓬松的潔白羊毛后跟著被踏碎的草地數(shù)據(jù)。
他嘆了口氣,“風,你又嚇跑我一只羊?!?/p>
風繞上他頭頂?shù)男盘柶帘纹?,討好似的繞了兩圈。
他躺在數(shù)據(jù)編制的藍色半透明草坪上,曬著無數(shù)代碼組成的太陽。
難得的靜寂總會被打破,一如中心的墻壁。
風只看到遠處半塌的矮墻被炸開,本該揚起的晨霧被數(shù)據(jù)串代替,漏出研究院原本的云灰墻體。
法蒂瑪站在洞口,手里的離子發(fā)射裝置警惕地瞄準著天上飄過的白色團狀物。
新人類從沒見過白云。
“271744號,跟我走?!彼谝淮蚊顒e人,哪怕只是個仿生體。
他這才不慌不忙地轉(zhuǎn)頭看去,“這么緊張干什么,法蒂瑪小姐?主腦不是活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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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來到宜居星系時,新人類已經(jīng)完全入侵,他們威脅原住民人類撤出宜居星系去,大部分人類屈服于他們跨時代的高科技武器,連夜乘坐他們提供的飛船逃離了原本的家園,剩下的只有部分基地主還在堅持抗爭。
新人類感受不到死亡,基地主的軍隊一次次進攻又一次次敗退,對新人類來說這些弱小的人類不可能與他們抗衡。
他們嘗試留些活口做研究,然而大部分基地主在得知他慢的意圖后毅然自刎,他們慌忙趕去只留下最后一位還沒來得及拔劍的人類。
他們擊暈他,把他的記憶為主腦,片段化制出無數(shù)仿生體。
做研究的任務(wù)分配到了法蒂瑪?shù)募易孱^上,法蒂瑪負責的是第271744號仿生體。
法蒂瑪其實很喜歡他的說話方式,破解后的人類語言對法蒂瑪來說非常有趣。
一次,她在交談中不慎透漏了主腦的存在,271744號揪住不放,她于是慢慢說出了她知道的關(guān)于主腦的所有事。
271744號放出消息稱自己已經(jīng)恢復全部記憶,要求面見研究院院長,法蒂瑪作為他的負責人跟著過去卻被他擋在門外。
她不知道他們說了什么,只知道最后她被院長要求帶他去主腦房間。
她看著他一言不發(fā)地走進房間,面無表情地站在玻璃容器前,垂眼看著容器底部的顯示屏。
研究對象
主腦·某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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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現(xiàn)在很危險,埃博拉族長下令緝殺你,獎金20晶芯。”法蒂瑪干脆踩著若軟如無物的草地來到他身邊蹲下,“你想活下去就必須跟我走?!?/p>
“我倒是可以跟你走,不過你要回答我?guī)讉€問題,”他說,“你見過云嗎?”
“什么是云?”
“你準備帶我去哪?”
“不知道,總之不能是埃博拉看得到的地方。什么是云?天上那些白色的東西?”
“那個...誰?他為什么要追殺我?”
“是埃博拉族長。人類撤出的時候有個人類當著他手下的面打死了他的上一個仿生軀體,他生氣了,下令殺了那個人類,但他下令晚了,人類和宜居星系其他原住民已經(jīng)去到另一個星系,他的手伸不到那,所以遷怒與你了?!?br>“嚯,氣性這么大。上一個軀體指...?”
“新人類掌握仿生體技術(shù)你是知道的,但其實我們也只是仿生軀體,我們也有記憶硬盤,會在族長那里同意存儲,設(shè)置只有自己記得的密碼,防止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篡改記憶。上一個軀體死去下一個就會頂上那個?!?/p>
“意思是如果主腦受損,我——包括所有我的仿生體,也還能活著?那為什么留著他?”他露出小孩開玩笑般促狹的笑意,“從你們的角度看,這也叫一種活著???”
“主腦死去的話,你和其他仿生體都會恢復所有記憶,我們不能確定你們的戰(zhàn)斗力,所以...”她像是嫌蹲著太累了,手撐著草地坐了下來。
“懂了,那你就這么告訴我?”他瞥了她一眼。
“因為,埃博拉族長為了讓其他家族的人聽他號令,派手下偷走了其他所有家族的記憶硬盤,用你們的話說就是...”法蒂瑪沉默兩秒,“我們被抄家了...”
271744號低下頭笑了下,站起身接過法蒂瑪手上的槍,瞄準主腦房間方向,“我是誰?”
法蒂瑪早有預(yù)料般站起,沒有回答,風從她身邊劃過,吹起她的短裙,衣料撞上輔助站立的外骨骼,敲出風聽過的第二種最好聽的聲音。
風想到了那把吉他,還有那個少年。
“記好了,”271744號扣動扳機,聲音混著焰火傳到法蒂瑪?shù)膫鞲衅髦?,“天上那個是云,你身邊的是風,我是某幻?!?/p>
我猜對了,法蒂瑪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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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沖天的那一瞬,某幻想起了很多細節(jié)。
新人類抵達宜居星系的前一年,人類社會全面崩壞,各方教派有如雨后春筍。
某幻攜信得過的伙伴成立幻珦基地,試圖用抱團的方法延續(xù)生命。
不知什么時候,人們開始稱他們?yōu)椤敖谈浮保苍S是稱呼的變換讓伙伴飄飄然了,總之他另立門派,聲稱“一山不容二虎”。
他們接受了新人類的示好,接受了新人類提出的“仿生人計劃”,接受把自己的大腦縮微到一個硬盤里,接受用新的、年輕的身體殺掉老舊的、沒用的人類軀體。
某幻手下的人紛紛動搖,很快就只剩一個12人的小隊還在堅持。
也就在這時,新人類展露了他們的真實目的,禁錮了那些人類,逼著他們接受了忠于家族的記憶,獲得他們“用生命追求的永生”。
12人的小隊當然抵不過龐大的新人類隊伍,他們很快陷入絕境。
“大哥,”隊里最小的孩子最先開口,“咱也算跟了你一場了,哥們可是純正的東北漢子,什么破硬盤,呸——”他側(cè)頭啐了口,站不穩(wěn)的半截大腿帶著血痕朝某幻挪了兩下。
為了讓他們妥協(xié),新人類截斷他們的痛覺,然后一片,一片,一片,切下他們的四肢,研究他們的身體構(gòu)造。
他們無法反抗,只能看著自己的肢體被玻璃片夾住,泡在溶液里,然后被放在某種器械里。
“哥,教父,我撐不住了...”一個完全失去四肢,甚至失去了半個胯骨的年輕人出聲說,其實也不算出聲了,他發(fā)出的聲音幾不可聞,“就剩你一個完整的人了哥,堅持住,我先...”他停下喘了口氣,用上半身僅剩的左肩關(guān)節(jié)撐住身體,“兄弟先走了哥,兄弟...兄弟寧愿去死啊...”
“小飛?”某幻幾乎已經(jīng)是爬著來到年輕人身邊,聲音顫抖地輕聲詢問著。
“大哥,弟兄幾個活著肯定是活不下去了,”最小的孩子再次開口,但這次他拿了把從守衛(wèi)身上偷來的刀,“兄弟,兄弟先走一步了啊大哥?!?/p>
新人類匆匆趕到時,只剩某幻一人持刀而立,刀鋒鮮血滴在地板上,在馬克窗透進來的光線下開出絢爛的紅色玫瑰。
他銀白的發(fā)絲上沾著塵土,低眉盯著地上蜿蜒的血跡,房間四周倒著11具脖頸處正流出汩汩血液的新鮮尸體。
他們大喜過望,以為某幻終于準備加入他們的時候,他只是提著刀走了出來,站在新人類的包圍圈中,陽光灑在他身上,救世主般。
最后的反抗殺了兩個新人類
的軀體。
成為主腦的某幻用記憶衍生出無數(shù)仿生體,那些嘗試反抗卻被強制“收編”的人類被派去給他的部分記憶洗腦“永生”,法蒂瑪就是其中之一。
她眼睜睜看著她的一條腿在切斷痛覺的情況下被拽斷,雖然這段記憶被新人類“美化”為她不聽話準備逃跑的懲罰,但徹骨的恨意可沒有那么容易能被抹殺掉。
某幻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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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人類給仿生體準備的房間都是可以根據(jù)記憶碎片模擬出場景的特殊房間,方便區(qū)分每個時間段。
271744號雖然失去了大部分記憶,但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如他們所說地答應(yīng)這么一個不知底細的計劃,他套出法蒂瑪?shù)脑?,蒙騙守衛(wèi)說他恢復了全部記憶,要求面見他們院長。
他猜得沒錯,守衛(wèi)大驚失色地帶他去了院長的房間。
271744坐在乳藍色的待客椅上,警惕的目光掃過房間翠綠色的窗簾和散發(fā)熒光的燈管。
他們對立而坐,院長率先開口道:“聽說你恢復了記憶?用你們的話怎么說?恭喜?”
“恭喜什么?”
“你不滿意現(xiàn)在的這具身體嗎?你可是我們研究院所有技術(shù)的復合體?!?/p>
271744號沉默半響,“我在哪?”
“研究...”
“我說,”他打斷道,“我,在哪?!?/p>
院長用略帶遺憾和戲謔的目光與他對視,按了下呼叫鈴,“讓法蒂瑪帶你去吧,我的朋友,你會喜歡你現(xiàn)在的身體的,跟其他的你一樣?!?/p>
他撂下句“現(xiàn)在看來我們永遠不會是朋友”就跟著被叫進門的法蒂瑪出門去了。
法蒂瑪帶他走過曲折的走廊,走廊旁邊遍布著各種時段的他,他們沉浸在各種各樣的幸福場景中,唯獨不見他那片草坪和那只潔白的綿羊。
最后,他們站在了那一尊玻璃容器前,在這里,271744想起了他那片草坪的來歷。
"大哥,他們那群龜兒子來之前,我還是個放羊的呢..."
“是啊是啊,我還去看過呢教父...哎你現(xiàn)在的口音是越來越往小飛那靠了?。颗K話都罵出來了嘛?”
“滾滾滾??!”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法蒂瑪,”他撫上玻璃表面,“我頭上這玩意能扒下來嗎?”
“恐怕不行,雖然會被主腦信號屏蔽,但好說歹說也是最先進的信號獲取設(shè)備了...”她又端詳了下271744頭上的裝置,“...我試試能不能搞個配套的信號屏蔽吧...”
再次回到房間,守衛(wèi)不知去了哪里,無所事事等待法蒂瑪?shù)臅r候,他問她要來了張研究院的藍圖。
她沒說什么,只是默默給了他一個屏蔽器和一個浮屏程序。
見過主腦的記憶刻在他腦子里,法蒂瑪去修改程序時順手重置了他的記憶硬盤,為了防止記憶混亂,記憶硬盤不留備份。
她潛意識里都在支持他的計劃,她猜她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