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ress of the Emerald Sea

碧海翠絲

by：Brandon Sanderson（布蘭登·桑德森）

第三部分

14. 道格們（The Dougs）

烏鴉之歌號比之前翠絲所在的那艘船要大得多。奧特之夢是一艘?guī)в袃芍晃U的帆船，你可以叫它雙桅船。烏鴉之歌則是一艘完整的四桅船，它為速度而生，同時兼有一個寬敞的貨艙以及多層甲板。它的體量相當(dāng)于你們所說的小型戰(zhàn)船——對翠絲的世界來說它的船員隊伍相當(dāng)龐大，由六十人組成。

我不打算要求你記住所有人，主要是因為我自己也記不住所有人。

因此，為了便于敘述，也為了保證我們的集體記憶不發(fā)生紊亂，我只會給出烏鴉之歌號上那些較為重要的成員名字。其余的，無論什么性別，我會一概稱之為“道格”。

你會驚訝于這個名字在各個世界都是如此的普及。噢，有人把它寫作“杜格”或者“達格”，反正它到處都是。不管當(dāng)?shù)氐恼Z言學(xué)發(fā)展情況如何，那些父母遲早都要給孩子起名叫道格。我曾經(jīng)在一顆星球上待了十年，那里僅有的智慧生物就是一群像煎餅一樣的存在，他們會通過脹氣的方式來表達自己。我沒騙你——其中一個就叫道格。當(dāng)然我必須承認，當(dāng)這個詞被“說”出口的時候會帶有一種非常獨特的氣味。

“道格”就是在姓名學(xué)方向上的趨同進化。一旦出現(xiàn)，它就會一直存在。它是語言學(xué)意義上的巨型過濾器；它是警鐘。一旦某個社會達到了“道格”的巔峰階段，它就該去坐在角落里好好反思一下自己究竟都干了點啥。

總之，在烏鴉之歌號上至少有一個女人真的叫道格，但我記不清她是哪一個了——所以出于講故事的目的，他們都算是道格。

翠絲走到一個人面前——猶豫地——問廁所在哪里。道格指著下去的樓梯給她看，并解釋說“中甲板頭”是給低級船員準(zhǔn)備的。

她帶著肩膀上的哈克一起開始探索。這艘船共有四層。道格們把最上面的一層——暴露在天空之下的那層——稱為“上甲板”?！爸屑装濉眲t包含食堂和軍械庫這樣的地方，還有供官員使用的小房間。“下甲板”是個狹窄的地方，大多數(shù)水手會在那里打地鋪。

再往下就是貨艙，一個用來放置大量戰(zhàn)利品的空洞，海盜們一旦想出怎樣才能不讓敵船全部沉入海底，肯定就會把這里裝滿的。

那里有幾間廁所，還有正常工作的排水系統(tǒng)，感謝月亮。她偷偷看了一間無人的廁所，只看到一個馬桶，沒有浴室。船員們怎么洗澡？她急切地希望自己可以洗一洗，因為她不斷地從衣服的褶皺里發(fā)現(xiàn)死孢子。每當(dāng)想到身上已經(jīng)粘上了多少孢子，她的皮膚就開始發(fā)癢。

她就在狹窄的小房間里開始方便，只有墻上的一個小舷窗透出的光線用作照明。哈克未經(jīng)提醒就很有禮貌地在外面等著，這對于一只老鼠來說是相當(dāng)有風(fēng)度了。感覺好點之后，翠絲溜了出來，讓哈克跳回了肩膀上。他們是怎么處理人類糞便的，倒進海里嗎？還是把它們?nèi)即嫫饋碛米鲘u上堆肥？長途航行怎么辦？把它倒出去似乎很危險，更別說很惡心了。窩心？[1]

在返回上層甲板的路上，她聽到有個聲音從靠近甲板頭的一個房間傳來。她徘徊了一下，偷偷往里面看去，看到柜臺后面有個男人——就是把她拽上船那個留辮子的大個子。聽著，當(dāng)我說“大個子”的時候，你也許會把他想象成身材魁梧，或者是身形壯碩。這兩者都對，沒錯，但這兩個詞都不足以準(zhǔn)確形容福特，船上的軍需官。

福特并不是“嘿，吃點沙拉吧”那種大個子，更不是“嘿，練體育的吧？”那種，他是“嘿，你怎么進門的？”那種大個子。這不是說他胖，雖然他確實磅數(shù)不算低吧。他更像是用和其他人類不同的尺度建造而成的那種。你可以想象一下，神瑛們把他造出來之后說，“這只我們可能有點用力過猛了，”然后決定削去其余人類10%的材料用度以節(jié)省資源。

福特正舉著一枚陶瓷炮彈，它在他手中看起來很小巧。他兩只手的手指都非常粗糙，要么是因為某些舊傷，要么就是某種先天性疾病。這種情況肯定會影響他的靈活度。

他旁邊是一位瘦高個女人，穿著背心和長褲，頭發(fā)剪得很短。安（船上的木匠）有個像飛鏢一樣的鼻子，她身上帶著的手槍不是一把，不是兩把，而是三把，綁在了不同的位置上。

福特把那枚炮彈遞給安，雖然那炮彈在他手里看起來很輕，但她拿起來的樣子卻完全相反。接著他拿起了一個像是木頭牌子的東西，它正面是黑色的。大概兩英尺寬，不到兩英尺長。

“你把軍械庫中的每一枚都檢查過了？”安問道。

福特看了一眼那木頭板子的背面，點點頭。

“你沒發(fā)現(xiàn)其他殘次品嗎？”安問道。

福特敲了敲木牌的背面，正面出現(xiàn)了一些字。一個都沒有，牌子說道。我檢查過的每一枚都有合適的導(dǎo)火線，設(shè)定好在擊沉船只之前爆炸，這樣就可以捕獲并掠奪船只了。

安把球扔到了臺子上?！昂冒?，既然其他的炮彈都沒問題，那我們就不用擔(dān)心會再發(fā)生意外擊沉船只了。”

福特再次用食指的指關(guān)節(jié)敲了敲木板背后的某個位置。敲完之后，木板上的字跡變了。

我不喜歡這樣，安。我們發(fā)射炮彈本應(yīng)該只是讓船失去移動能力，而不是擊沉它。我很討厭最終還是殺死了那些人，而且我真的不喜歡船長事后的表現(xiàn)。這不合理。

“你什么意思？”安問。

我的意思是我一點都不喜歡這樣。這不是我們當(dāng)初約定成為的那種海盜。

“我也不喜歡，”安說?！暗F(xiàn)在改變主意已經(jīng)太晚了。至少，這比被征兵要好吧?！?/p>

是嗎？真的是這樣嗎？我不想那些人的死亡壓在我的肩上，安。

安沒有回答。終于，她站直了身子，向門走去。翠絲感到一陣驚慌，不想被發(fā)現(xiàn)自己在偷聽，于是匆匆忙忙跑回甲板頭。

翠絲聽到了外面安上樓梯的聲音?！澳阍趺纯?，哈克？”她低聲道。

“不知道，”他說?！奥犉饋硭麄儾]有打算擊沉奧特之夢號，這很合理。但在第一枚炮彈擊穿船體開始使其下沉后，海盜們肯定還是下定決心完成了這項任務(wù)?！?/p>

翠絲點點頭，盡管她并不知道該如何看待這一切。

“但他們還是難辭其咎，”哈克補充道?！八麄円詾闀l(fā)生什么，變成海盜，開始攻擊？他們不能在試圖搶劫卻意外殺人后就這么簡單地表示悲傷。這些海盜現(xiàn)在是亡命之徒了，翠絲?！?/p>

“聽起來不太公平，”她說?！凹词顾麤]有開炮，國王還是會絞死軍需官的對嗎？”

“法律是很明確的。準(zhǔn)確地說，是謀殺重罪的法條。你犯了罪，致人死亡？那就是謀殺。哪怕你并不是故意為之?；始液＼姇凡哆@批人的——等他們被抓時我們最好不要在船上。以防官員們不相信你是個俘虜?！?/p>

這是個明智的建議。這艘船就是個死亡陷阱——要么船長最終會厭倦她，要么她會在不可避免的戰(zhàn)斗中身亡。她還有拯救查理的工作要做，不可以浪費時間。

但怎么逃脫呢？她不可能就這么直接跳下船。此外，她那干渴的喉嚨已經(jīng)在警告她，還有更迫在眉睫的需求在等著她滿足。如果船長不讓她吃東西，她就活不到逃跑那么久了。

她躡手躡腳地再次走回軍需官的房間，往里瞥了一眼，看到那個大個子已經(jīng)背對著門了。他正在整理柜臺后面的許多箱子和盒子。她能偷點東西吃嗎？或者哈克可以幫她去偷？她看了他一眼。

“怎么？”他大聲問道。

翠絲瞪了他一眼，做了一個噓聲的手勢。

“我覺得他是聾子，”哈克說?！霸缦任以谶@附近徘徊時，聽到有人提過說軍需官聽不到?！?/p>

確實，福特還在繼續(xù)工作，依然背對著他們。他沒注意到他們的談話。

“我曾經(jīng)遇到過一個聾啞人，”哈克說。“她是個舞者，而且是以月下之名最好的舞者之一——反正是我見過最好的。我很享受和她在一起的時光，但后來卻以一種相當(dāng)突然的方式被迫中斷了。這很恥辱，但命運就是這樣。我也沒辦法和她說話，因為——你知道的，這和我的身份與職業(yè)有關(guān)。不想暴露自己?！?/p>

“也許，”翠絲建議道，“這次對你來說又是個閉嘴的好機會。除非你想讓某個海盜意識到，他們船上有一只有可能賣出好價錢的健談老鼠。”

“嗯，有道理，”他說?！爸皇?，在他們抓住我之前，我在那艘走私船上躲了好幾個星期。覺得有點孤獨。有人能聊聊天還挺好的……”

她瞥了他一眼。

“……我已經(jīng)說完了。”

翠絲準(zhǔn)備動身離開——但就在此刻，腳下的一塊木板嘎吱了一聲。福特立刻向她的方向轉(zhuǎn)身，看到她之后瞇起了眼睛。他也許聽不到，但我所認識的每一位軍需官都有某種第六感一樣的東西，能感知到有人在他們的貨物旁邊鬼鬼祟祟。

在這位巨人的注視之下，翠絲有點想逃跑。但他就是那個把她拉到了甲板上的人，所以她反而站在那里沒動，直到他在柜臺上舉起了他那塊奇怪的板子。

過來，孩子，它寫道。

逃避沒有任何好處。所以，翠絲走進了房間，感覺仿佛踏入了龍穴一般。

?

?

譯者注：

[1] 危險：dangerous，惡心：gross，最后作者用了個dangergross玩了個文字游戲，沒什么實際含義，這里利用中文讀音組合變形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