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了斷之時
「班會在這里結束。寒假中也要有身為本校學生的自覺,請各位有分寸地度過每一天。以上?!?br>
我隨便聽聽坂上那些可貴卻無意義的話,掏出了手機。
該動手的日子總算到來了。
那就是第二學期的結業(yè)式。這天上午就會結束所有行程,并且迎接放學后。
這一天社團活動休息,是校方也會催學生快點回去的日子。
換句話說,校內學生多半都不會留下來。
「能刪的家伙都刪掉了,但也依然留下了將近十個可能的候選人物嗎?」
雖然其中也摻入了幾個我沒說過話的人,不過那也沒辦法。
不利用輕井澤就找到對方才最為理想,但X實在沒讓我逮到證據(jù)。
「不過,反倒該說是樂趣增加了嗎?」
老實說,雖然我心里已經有了個底,但現(xiàn)在在此鎖定也沒有意義。
還不如把腦袋放空迎接X才比較刺激且有趣。
我在Paper Shuffle考試后發(fā)起了某樣行動。
我動員C班所有可以策動的家伙,讓他們纏著應該監(jiān)視的目標。
但是,我并非想透過讓他們監(jiān)視來接近X的真面目。
另外考量到演變成大問題的風險,我刻意沒安排他們尾隨懦弱的男女。
要監(jiān)視的也只鎖定在須藤或三宅那種不良類型。
或是只先監(jiān)視了平田那種害怕問題擴大的保守人士。
光是這樣,D班那些人也會發(fā)現(xiàn)我行動的危險性。須藤的話是因為他的腦筋比我想像中還要差,所以才會需要我費功夫直接去挑釁。
總之,關鍵在于要總是讓X意識到「我正在盯著」。
那家伙應該每天都過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日子吧。
那種「真面目或許會被人知道」的恐懼。
X至今都用鈴音偽裝,并固執(zhí)地一直隱藏真面目。
總之,X是個害怕自己暗中操縱D班一事暴露的人物。
既然如此,我就要一點一點地把X逼得走投無路,一點一點地打擊那家伙。
這種感覺X不可能不覺得恐怖。
還有另一件事。雖然我刻意告訴X我盯上了輕井澤,X卻依然沒有立刻動作。
那家伙的精神在這兩星期左右應該不斷地耗損。我會如何接觸輕井澤?會如何探聽?X大概會和自己的弱點輕井澤詢問每天的進展,并打聽有無異樣的變化吧?想著逼近自己真面目的我會做出什么行動。X無庸置疑會只想著這些事。
那會超乎想像地疲憊,然后帶來一種混亂。
那家伙會無法正常地判斷自己被發(fā)現(xiàn)到什么程度,而且疑神疑鬼。
而今天──就是捉住陷入恐慌的X的最佳日子。
短短幾分鐘,班上超過一半的學生就開始踏上了歸途。
裝飾在教室里的時鐘指針走得比平時慢。
學生一個接著一個離開了學校。
「呵呵……」
我感受到胸口的悸動。
感受到這幾年不曾嘗過的振奮感。
我想起上次被伊吹問的事情,
她問我為什么想特地冒險找出X。
伊吹說就算找出來也幾乎沒什么意義。
看清楚X的真面目后,就確實沒有下一步了。
喔喔,原來是你啊──我想大概會這樣就結束吧。
但那只限于一般人。
我至今為止研究了好幾個戰(zhàn)略,并和D班做了對決。
就算我不愿意也會了解X是個與我思路相似的人。
除了我之外,我目前從沒見過會有這種家伙存在。
這份興趣驅使我走到這一步。
知道X是誰并與那家伙見面時,我的身上會出現(xiàn)什么變化呢?
我想知道自己想追求什么。
可以見到讓我如此享受的X。
這讓我的胸口悸動不已──甚至讓我想到了初戀。
若是為此,我便會不擇手段
今早寄去的郵件已經有了已讀通知,信一定已經寄達了那個家伙。
X知道今天接下來會發(fā)生的事情,那家伙會展現(xiàn)出怎樣的策略呢?
「龍園同學?!?/p>
站在動也不動的我身旁并前來搭話的人,是椎名日和。
「干嘛?」
「今天大家的樣子都滿不沉著的呢。」
說完,她便張望四周。
留下的學生全是在我周圍活動的人。
「你接著打算做什么呢?」
「我要和讓我這幾個月很享受的人物見面。你也要來嗎?」
「不,我就不用了。畢竟看來也不太有趣……」
「再說……」她這么補充。
「你就真的非得把對方逼入絕境嗎?」
「啊?」
「……不。這是由班級領袖的你來決定的事呢?!?/p>
日和好像自己下了結論,于是便邁步而出。
「我人會在圖書館。如果傷腦筋的事情,就請來聯(lián)絡我?!?/p>
「那也不是你幫得上忙的事啊?!?/p>
「說得也是呢。那么,祝你有個美好的寒假。」
日和沒有膽怯,并以自己的步調淡然地說話接著離去。
她雖然聰明,不過很討厭紛爭。
我原以為可以順利地利用她,但她作為我的棋子還是派不上用場。
倒是服從我在行動的那些人好使喚多了。
準備完畢的棋子接連聚集過來。
「時間到了呢,龍園同學?!?/p>
石崎看起來有點不沉著地這么說。
「你們就盡情享受吧?!?/p>
我讓石崎拿著背包。里面放著不可或缺的物品。
伊吹和阿爾伯特也站了起來。
不必太多人前去那里。
我需要的是最低需要的人數(shù),以及口風緊的人。
因為我接下來要做的,是跟這間規(guī)矩的學校非常不相稱的行為。
1
班會結束經過三十分鐘,進入寒假的校內幾乎就人去樓空。就和暑假時一樣,學生們都同時離開了校舍。
就算光明正大地移動,也幾乎沒有人會意識到我們。
「所以……你打算去哪里?也差不多該告訴我們要做什么了吧?!?/p>
這次的作戰(zhàn),包含伊吹在內,我沒有告訴任何人。
伊吹他們只知道我指示石崎他們監(jiān)視三宅那些人。
畢竟到頭來他們也沒發(fā)現(xiàn)我逼近高圓寺的真正理由。
我一直閉嘴不說,是因為無法消除真鍋她們那種間諜潛藏在C班的可能性。為了隱藏真面目,那家伙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
我只是為了確實把X逼到絕境,才隱瞞了正式的任務。
「你很好奇嗎,伊吹?」
「你也替被抓來陪你的人想想。都怪你亂搞,我才總是替你捏把冷汗。」
繼伊吹之后,石崎好像也很好奇我的真意,于是就靠近了我。
「還記得輕井澤的事情吧?那個女人是真鍋她們被當作間諜利用的原因?!?/p>
「是D班那個很吵的女人吧?那點事情我知道。」
如果是無人島考試上潛入D班的伊吹,她應該很清楚吧。
「我今天用郵件把那個輕井澤叫到了屋頂。信箱是我從也有和輕井澤往來的女人那邊問來的。當然,我有讓她知道那是我寄去的信。」
有往來的女人……我刻意隱瞞了那家伙的名字。因為我判斷還不必跟任何人說「櫛田桔梗」的事情。
「啥?屋頂?輕井澤怎么可能赴你的約啊。」
「她一定會來的。因為我信上寫著,要是她不來的話就要暴露她的過去?!?/p>
如果公開她過去被霸凌這種慘事,周圍就會引起一陣騷動。
想到現(xiàn)在的地位岌岌可危,她也只好抱著有危險的覺悟過來。
「輕井澤就算過來,你認為這樣就問得出X的真面目?」
「嗯,通常是不會招的吧?!?/p>
X應該答應了輕井澤會從包含真鍋等人在內的敵人手中保護她。
「我也寄郵件給X了。說今天接下來要把輕井澤叫出來,并問出X的真面目。說為此我會不擇手段。這樣不只是對輕井澤,也同時會對X造成威脅。」
「可是啊……輕井澤收到你的恐嚇信了吧?如果她拿著那封信去跟校方打小報告,你要怎么辦?如果X教唆她的話,她或許就會那么做。」
「你有沒有想到那里?」伊吹挑釁地瞪我。
「她不可能會那么做。要是做出那種事,我這邊就會直接暴露輕井澤的過去。不管輕井澤采取什么手段都沒辦法制住我們?!?/p>
唯一的對抗辦法,就是輕井澤或X直接赴約并說服我。
「要說有最糟的劇本,那就是輕井澤沒出現(xiàn),X也沒現(xiàn)身的情況了。不過,這樣我就會去享受輕井澤之后會變得怎么樣這件事?!?/p>
「雖然我是覺得風險很不合算呢……」
「未必是這樣。擊潰輕井澤,也會連結到擊潰X的棋子。因為那家伙好像在利用輕井澤,讓她執(zhí)行各種詭計呢?!?/p>
「你為什么會知道這種事情呢?雖然我是知道X確實為了保護輕井澤,而威脅了真鍋她們……」
我也是最近才發(fā)現(xiàn)輕井澤是那家伙的棋子。
正因為發(fā)現(xiàn)了Paper Shuffle時的不可思議疑點,我才會得到這項結論。
「呵呵。好了,你們就期待吧。就先不談X了,但害怕遭到霸凌這件事曝光的輕井澤絕對會現(xiàn)身?!?/p>
「就算輕井澤就如你所說的出現(xiàn)在屋頂……那么我們具體上要怎么做?雖然我剛才也問過了,如果沒能問出真面目呢?」
雖然伊吹和石崎都很好奇這件事……
「根據(jù)真鍋她們的話,輕井澤以前好像遭遇過相當痛苦的霸凌。把經歷過殘酷事情的人擺在類似的環(huán)境下,那個人似乎就會失去理智。既然這樣我就來重現(xiàn)并制造出那種狀況。就由我們來盛大地招待她。然后在她說出X的真面目為止都要糾纏不休地不停攻擊她?!?/p>
「莫非……你是打算要我們對輕井澤做些什么?這可不正常耶?!?/p>
「這樣很亂來喔,龍園同學。連須藤那時都變成了問題,這次居然還要多人欺負一個女生……說起來屋頂可是有監(jiān)視器的!」
「那種事情我很清楚。為此我有思考了對策?!?/p>
我登上通往屋頂?shù)臉翘荨?/p>
在途中回頭看了在我身后猶豫不決的伊吹與石崎。
「你們如果不想要的話也可以逃跑喔?!?/p>
「我、我怎么會逃跑。我會跟隨龍園同學你的!」
「你呢,伊吹?」
「這就要取決于你接下來的策略。我如果覺得危險就會退下?!?/p>
這家伙以前好像就很好奇關于X的事情。
我在通往屋頂?shù)拈T前讓伊吹他們待命,并從石崎手上接下背包。
我從里面拿出必要的道具,接著再次讓石崎拿著背包。
「那是……!」
「等一下?!?/p>
我獨自大開屋頂?shù)拈T扉。
雖然全年開放屋頂?shù)膶W校很罕見,但那也是有理由的。
因為這里不但裝設了牢固的柵欄,還常備著監(jiān)視攝影機。如果引起伴隨危險的問題行動,馬上就會作為紀錄留下來。
學生當然是因為清楚這點才會安分地利用屋頂。不過,屋頂是整年人都很少的景點。這所學校里有咖啡廳或購物中心這般無數(shù)個受歡迎的地方,會想特地來這里的怪人大概也只有我了吧。
但裝設攝影機的地方很有限。
只有出了屋頂?shù)拈T外上方有設置。
在很少能藏身的死角的屋頂上有一臺就很足夠了,但反過來講這臺變得無法運作的話,監(jiān)視設備就會消失。
我站在監(jiān)視器的正下方直視攝影機鏡頭。
然后,拿著預先準備好的黑色噴漆罐對著監(jiān)視屋頂?shù)谋O(jiān)視器一噴。
屋頂?shù)谋O(jiān)視器和校舍的一樣,都是防敲擊的半球型監(jiān)視器。強韌PC材質的鏡頭保護殼加上鋼制機身很能承受破壞行為。但可以讓防犯監(jiān)視器無效的未必只有破壞行為。只要一瓶噴漆罐就夠了。
噴漆眨眼間就附著在監(jiān)視器的外殼上,把視野染得一片漆黑。
再怎么耐撞擊的堅固監(jiān)視器,都會變得無法錄制影像。
「這樣監(jiān)視攝影機就沒了?!?/p>
我也都預先調查了校方施行著怎樣的監(jiān)視體制。
校內設置的數(shù)百臺攝影機里有被即時監(jiān)視的就只限于主要場所。學校不會馬上就察覺異常事態(tài)。
我以前也曾同樣在別處用噴漆噴滿監(jiān)視器,然后向坂上自首,并且受到了懲罰。結果就只有被沒收點數(shù)當作監(jiān)視器的修理清潔費,還有受到勸誡而已。然后,我就在那時探聽出了監(jiān)視器是不是總有人看著。
尤其今天大部分學生都已經踏上歸途,校方的戒備會更松散。
「阿爾伯特,你在下面一點的地方待命。輕井澤過來就讓她通過。反之,如果有不速之客……也就是老師那些人過來的時候,就馬上用手機聯(lián)絡我?!?/p>
阿爾伯特靜靜地點頭,接著下了樓梯。
為防萬一先安排人把風也可以應對不測的事態(tài)。
「你把監(jiān)視器噴滿噴漆了呢……這樣不是會被懲罰嗎?」
「這只是惡作劇,不會受到太大的譴責啦。」
「要是輕井澤會如你猜的那樣過來就好了呢?!?/p>
「她會來的。這對她而言是攸關存亡的問題,她才沒辦法放著不管?!?/p>
接下來,只要等待預定時刻到來就好。
2
時間接近下午兩點,距離約定時間稍早前,屋頂?shù)拈T扉被打了開來,并出現(xiàn)了一名學生。
冷風吹拂著今日主角。她因而僵了一下身子。
「呵呵。我就覺得你會過來呢,輕井澤?!?/p>
我關掉手機畫面,把它收到口袋里。
伊吹和石崎有點緊張地轉身面向輕井澤。
「……今天早上你寄來的信是什么意思?」
「那也不是事到如今才要反問的問題吧。你應該是理解內容才來到這里?!?/p>
我寄到輕井澤信箱的郵件內容如下:
『我從真鍋她們口中聽說了你過去的一切。放學后一個人來屋頂。你要是找人商量的話,明天我就會在校內泄漏關于你過去的謠言?!?/p>
只要提出真鍋她們的名字,光是這樣輕井澤就會理解內容了。她也不得不理解。
「你有依照約定保密過來嗎?不,你也只能保密過來吧。因為你可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自己的過去呢?!?/p>
或許她只有急忙通知知道秘密的X自己陷入窘境,但那怎樣都無所謂。我剛才也和伊吹他們說過,我已經有寄信給X了。
說今天要對輕井澤行刑,以及追究X的真面目。
也就是說,輕井澤求不求助都一樣。
「不過,你果然是一個人嗎?」
「你不是叫我一個人來嗎……」
「呵呵,是啊?!?/p>
原本就徹底隱瞞真身的家伙應該也不可能會貿然現(xiàn)身。
輕井澤無法對X以外的其他學生尋求協(xié)助。
因為這樣就會暴露自己的過去,隱藏真身的X也一樣。
換句話說,他們兩者的行動都會深深受限。
「欸,我完全搞不懂這是怎么一回事……天氣很冷,我想趕快結束話題?!?/p>
輕井澤用掌心搓著雙臂。表現(xiàn)得一副狀況外也是多此一舉。
「既然這樣你干嘛來到這里?無視應該也是一種辦法喔?!?/p>
「這──我只是不想被散布無憑無據(jù)的謠言?!?/p>
她好像極力地故作鎮(zhèn)靜,但這當然很明顯是在虛張聲勢。
「無憑無據(jù)的謠言?在場所有成員都知道喔。知道你是到高中才轉變形象,而且你之前是被霸凌的人呢?!?/p>
「……」
就算她想隱瞞到底,但真相如果被端了出來,就會在態(tài)度上表現(xiàn)出來。
「被真鍋她們知道是你運數(shù)已盡。你要恨就恨自己沒好好處理?!?/p>
「……你的目的是什么?威脅會我有好處嗎?」
「我是在打發(fā)時間。如果我這么講,你要怎么辦?」
面對從容不迫的我,輕井澤的內心已經沒有余力。
「如果你對我做了什么……我一定會馬上跟學校告狀?!?/p>
「喂喂喂,你就是因為辦不到才會自己來到這里吧?沒向人求救就過來。」
「……龍園。你這么得意忘形好嗎?對方或許也有某些策略?!?/p>
伊吹懷疑她獨自現(xiàn)身屋頂或許有些詭計。
「輕井澤頂多只能依賴X。你不用做出多余的戒備。假設輕井澤要錄下和我的對話也好、要錄影也好,那種東西也不可能會變成王牌。因為她最害怕的就是過去被抖出來。只要我們不泄漏那些事實,她就只能完全不抵抗呢?!?/p>
「可是──」
「好啦,閉嘴?!?/p>
我很清楚伊吹想要說的。
真鍋她們被抓住了霸凌輕井澤的證據(jù)并受到威脅。被迫答應今后停止霸凌行為,以及不告訴任何人,而且還遭到對方利用,自掘墳墓似的被對方誘導泄漏C班的消息。
換句話說,伊吹正在擔心這次會不會換我們被掌握證據(jù)并受到威脅。
不過,這種事情是不可能的。
「輕井澤被霸凌的過去」。
只要知道這種武器的使用方式就沒什么好怕的。
因為這種情形下,把我們逼入絕境也會連帶把輕井澤逼入絕境。
然而,與危險一體兩面也是事實。這是把雙刃劍。
如果只是要暴露輕井澤的過去,我就沒必要像這樣威脅。
以現(xiàn)有情報為基礎鬧事的話,應該就可以獲得一定效果了吧。
但假如暴露出去的話就到此為止了。這把雙刃劍就會變得沒辦法使用。
只擊倒輕井澤是無法找到X的。
我希望的,是拖出潛藏在輕井澤背后的家伙。
既然我今天發(fā)起了行動,我就得在這里好好弄清X的真面目。
為此,我必須推斷輕井澤和X的關系到了哪里。
「我們就別拐彎抹角的吧。你也希望立刻被釋放吧?說出躲在你背后的人的真面目。這樣你過去的事,我全都會閉口不說?!?/p>
「我不懂你的意思?!?/p>
輕井澤明顯比至今為止都還動搖。
她也已經知道我正在尋找潛藏在D班里的人物。
但是,她應該沒想過自己和那個人物有聯(lián)系的事實會被人逮到。
「你在被真鍋她們欺負時,有受到X的幫助吧?」
「啥、啥?才沒有?!?/p>
「事到如今就算隱瞞也沒用喔。我們也有好幾樣證據(jù)?!?/p>
「……證據(jù)?」
看來輕井澤比我想的還更沒有從X那里聽說詳情。
我緩慢且不弄錯每一步地把輕井澤逼入絕境。
「你覺得在你身后的X是怎么從真鍋手中保護你的?」
「我不知道。我又沒有被欺負,而且說起來你就算說什么X……」
「好啦好啦。既然你不承認的話,我就先把結論告訴你?!?/p>
因為如果我不那么做的話,輕井澤好像想承認都沒辦法承認了呢。
「X攻擊了真鍋她們的弱點。說是如果不想要霸凌你的事實曝光就要安分點呢。他就是這樣對她們封口的。」
輕井澤不應聲,只是往我這邊瞪過來。
「呵呵,原來如此……你知道X是怎么封住真鍋她們的?!?/p>
「我、我什么也沒說?!?/p>
「言語上是這樣沒錯。不過,你的眼神卻好好地說出了真相喔?!?/p>
我繼續(xù)說下去:
「到這邊算是很常有的發(fā)展。但X光是這樣還不滿足,他在體育季時更讓真鍋她們做出背叛我的行為。他叫她們當間諜提供資訊呢。當然,他威脅她們要是不從就要抖出霸凌你的事實?!?/p>
「什么啊。你從剛才到現(xiàn)在講的話,我真的都搞不懂意思……」
「你的眼神在游移喔??磥眢w育祭的事情,你是第一次聽說呢?!?/p>
雖然我覺得應該不可能,但輕井澤自己也有可能不知道X的真面目嗎?
如果他總是用免費信箱等管道接觸、使喚她的話……
不,我很難想像輕井澤會追隨一個既沒見過又身分不明的家伙。
說起來,如果她真的不知道的話,在一定程度上承認他們的關系后再自白不知道對方的真面目,對輕井澤來說也會比較輕松。
如果她打算徹底佯裝不知道,沒有相應的理由就會很奇怪了。
「我想要的,就只有來對我發(fā)動攻擊的X的真面目。我原本就對你的過去沒興趣。你不認為老實告訴我真面目,才是比較賢明的選擇嗎?」
「你不管問幾次,我的答案都一樣。我什么都不知道。我真的很冷……」
她好像沒打算久待,打扮非常輕便。
「你應該很冷吧?所以,你不想趕緊結束話題回去嗎?」
「根本就沒什么好說的?!?/p>
「這樣啊。如果你要袒護X就沒辦法了呢。我可以把你的事情全都暴露出去吧?」
「……」
對輕井澤來講,這真是四面楚歌。
如果遭受攻擊也只能緘默。
她不管選了哪一個選項都會樹敵。
雖然她開始沉思了起來,但那也只是在浪費時間。
「就算你擠出無用的點子也沒意義。這不是你思考就可以解決的狀況。你能做的選擇已經明顯很有限。在可以選的選項之中,最正確的就是招出你背后那個人的名字。只有這樣?!?/p>
這么一來,至少還可以守住輕井澤的秘密。
狀況窘迫的現(xiàn)在,除了舍棄X之外沒有其他辦法可以讓自己得救。
「……假、假如我背后就像你說的那樣真的有某人存在,也沒有保證我在這里說出的人名就是正確的吧。你有辦法確認真相嗎?」
石崎好像也很在意這點,于是未經許可就插入了對話。
「就像輕井澤說的那樣,我們沒辦法確認耶,龍園同學……」
現(xiàn)在這個笨蛋加入對話只會變得是在給輕井澤退路。
我用眼神與動作指示石崎住嘴。
石崎發(fā)現(xiàn)自己在多管閑事,就一臉抱歉地閉上了嘴。
「如果我知道你說謊的話,之后就會把你的過去抖出去。要是我這么說,你要怎么辦?」
「這──」
「你唯一的得救辦法就是全盤托出。」
我如此笑道,輕井澤卻揚起眼角強勢地反駁。
「我也不笨。不論我現(xiàn)在說出真話還是假話,你遲早都會再來威脅我。我才不要每次有什么事就被利用?!?/p>
「呵呵,確實。就像真鍋她們被X利用一樣,沒有任何保證我就不會利用你呢。但既然這樣你要怎么辦?」
「我既不會說那個某人存在,也不會說不存在,而且也不會隨便講出某個人的名字。換句話說,我不會回答你任何事情?!?/p>
輕井澤好像判斷緘默才是唯一的正解。
雖然這不是個壞選擇,但實在也很難說是最佳選項。
「要是我說你如果保持沉默,我就要暴露出去的話呢?」
「你認為我背后有某個人存在。但是因為無法接近確切的真面目,所以你才會來接觸我。既然這樣我不覺得你會輕易舍棄這個機會?!?/p>
「原來如此。如果在探聽到之前暴露你的過去,你就沒理由招供了呢。說不定我會變得比較晚才能查到我在找的X。」
「就是這樣?!馆p井澤撇開視線。
「對我來講,就算無法從你口中問出X的真身也不會發(fā)生問題。因為我只要慢慢花時間就好??磥砟銢]有把我今后厘清X真面目的機會多的是這點算進去呢?!?/p>
「但這件事的前提,是如果今后你也會來找那個人的碴吧。如果發(fā)現(xiàn)正被你尋找真面目,注意別貿然暴露真身應該會是理所當然的吧?」
她比我想得還能干。是個腦筋靈活、伶牙俐齒的女人。
如果X是與我有類似思路的人,考慮到輕井澤在D班中建立了很高的地位,我就應該把這看成正因為X感受到她的利用價值所以才會幫助她吧。X擁有不惜利用他人的個性。換句話說,連輕井澤都可能會不痛不癢地舍棄。
X毫無疑問為了讓D班嶄露頭角而在背地里行動。但比起那件事,我也無法徹底排除X會暫且優(yōu)先隱藏真面目的可能性。
如果輕易地把霸凌問題暴露出來,就像輕井澤說的那樣,X可能會消失蹤影。
萬一之后X徹底藏身,我的樂趣就會大幅受損嗎?
「你是好好想過自保手段才孤身前來這里的啊?!?/p>
我不認為輕井澤什么都沒想就來到這里。
雖然也有被X教唆的這種可能……但這實在也很難界定。
「懂了嗎?你不覺得乖乖讓我回去才是最好的嗎?」
我看了手機畫面,但沒收到任何人的聯(lián)絡。
我寄給X的郵件也告吹了啊。
X擺明是不可能這么簡單就露出狐貍尾巴。
我就抱著冒一些險的覺悟轉移到下個階段吧。
「總之,只要可以逼你說出X的真面目就好了吧?如果你八成知道X的真面目,那我在這里問出來就會是最佳選擇?!?/p>
這是你的錯喔,X。這是你衡量救輕井澤與隱藏真面目所造成的結果。
「……威脅明明就沒用,你想怎么讓我說出來?」
「這還用說。從前逼供的慣例就是拷問?!?/p>
「龍園同學,你果然是認真的嗎……?」
「伊吹,架住輕井澤。」
「為什么是我?你自己來就行了吧?!?/p>
伊吹對接下來要做的事不感興趣,不服從指示。
「動手?!?/p>
「我不會參與。這再怎么想都是個危險過頭的賭注。」
「你失敗連連居然還要退出,真是遜啊,伊吹。重要的是,你要如何取回我的信任。」
我抓住伊吹的手臂,把她用力拉過來。
「我會負起全責,你就放心吧。所以別客氣地動手吧?!?/p>
「嘖……」
我再次命令持態(tài)度反抗的伊吹,并讓她執(zhí)行。
伊吹一邊咂嘴一邊靠近輕井澤。
「干、干嘛?!?/p>
「我也是有各種苦衷的,抱歉。」
伊吹迅速地繞到輕井澤身后,拘束住她的雙手。

「痛!」
輕井澤慘叫。
盡管伊吹發(fā)自內心地不情愿,但她還是壓住了輕井澤的一切抵抗。
既然被擁有格斗技經驗的伊吹制住,輕井澤也束手無策。
「石崎,裝桶水過來。先裝兩桶。如果是下面那層樓的廁所,大概不會有人在這個時間利用。男廁里有兩個清潔用的水桶。」
「咦?水嗎?要用在哪里?」
「連你都要反抗我?」
「沒、沒有。我馬上拿來!」
石崎慌慌張張的,盡管身體前傾差點跌倒,但仍從伊吹身旁跑了過去。
「在石崎回來的期間,我們就再享受一下閑聊吧?!?/p>
「不要!放開我!」
輕井澤拚命掙扎也無法從伊吹的拘束中逃脫。
壓住她的身體不是為了不讓她逃走,而是為了讓她對接著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加強恐懼感的事前準備。
輕井澤好像預感到自己身上實際將發(fā)生的事因此死命抵抗,做出最后的無謂掙扎。
「你要是碰我一根寒毛,我真的會去告狀!」
「呵呵呵,事到如今你還真強勢耶。你現(xiàn)在也認為X會保護你?」
「不管問幾遍都一樣?!龟P于X的存在與否,她頑固地不打算承認。
「雖然這是我自作主張的推理,但暗中操縱D班的X,應該答應過會在緊急時刻保護你吧?」
輕井澤的眼神游移。就算她想要隱瞞,這也不是那么容易就瞞得住的事。
「否則會很不合邏輯呢。那種也容易被別班女生疏遠的強勢個性也有招致惡果、被真鍋她們以外的人盯上的可能?!?/p>
伊吹把目光從輕井澤身上移向了我。
「你對于知道真相的人每天都會非常不安才對。不過,你卻到今天都一直沒被任何人發(fā)現(xiàn)那些事實,而且也沒受到欺負。這是為什么呢?不外就是因為站在你那里幫助你的人物,總是黏在你身后的關系?!?/p>
「而那就是X嗎?」
伊吹這么問道。
「現(xiàn)在是這樣呢。不過──最初應該不是這樣吧?X應該是因為真鍋她們與輕井澤接觸才會知道這些事實。就我所想……你應該是把平田當作男朋友一路保護你的安全吧?」
輕井澤睜大了雙眼。
「不、不是的……」
「應該沒錯吧。你別太小看我啊,輕井澤?!?/p>
我窺伺著她的雙眼,把應該沉睡在輕井澤內心深處的陰影拖出來。
我肯定就像X那樣做出了相同的事吧。
「咿……!」
她總算開始表現(xiàn)可愛的一面。
「……龍園,你怎么連這種事都知道?」
不是只有輕井澤對我的話感到驚訝。
伊吹也忍不住追究了這個不可思議之處。
「這是所謂的經驗法則。因為我到目前為止看過一堆墮落的人呢。」
「呼……呼……久、久等了!」
急忙去打水的石崎幾分鐘后便回到了這里。
水桶裝了約八分滿的水。里面的水面劇烈地上下起伏。
伊吹看見水桶,便再次拋來疑問。
「有兩個水桶的事也是。你怎么連這種事都調查了?」
「你們連這所學校的哪里裝著幾臺監(jiān)視器都不知道吧。」
「啥?我怎么可能會知道那種事?!?/p>
「不調查根本不可能會知道。不過只要調查的話,就可以掌握目光所及范圍的一切?!?/p>
我每天都一點一點地在調查這所學校內部的監(jiān)視器位置。
會知道廁所常備兩個水桶也是那些行動的成果。
「為了確認這些的其中一項實驗,就是讓石崎他們襲擊須藤的事件。雖然愚蠢的是D班里好像有目擊者呢?!?/p>
石崎沒面子地低著頭。
假如沒有目擊者,那個事件應該會發(fā)展得對C班更有利。
「我應該說過了吧,石崎。我說過絕對不要承認錯誤?!?/p>
「是、是的……我當時,那個,不知不覺就變得懦弱……」
不過,結果被假的監(jiān)視器騙到的石崎他們卻自首了。
「這間學校的結構乍看有遵循著規(guī)律,但實際狀況卻不是這樣。意思就是說,視做法不同,即使是強硬的手法也會受到認可。」
日常生活中到處都是可以察覺這點的提示。
「雖然你們大概不會懂,但稍微聰明的人們都總是會不斷地試驗?!?/p>
我入學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尋找這間不可思議學校的「規(guī)則」與「通關方式」。
我在入學這所學校并理解這些系統(tǒng)之后所做的事情──
就是推測個人點數(shù)有用到什么程度。
「例如,你們就不覺得考試結構這一點非常奇怪嗎?無人島也好,船上考試也好,Paper Shuffle也好,只要向高年級生確認就可以知道詳情。我們乍看之下會這么想。但就算想探聽也沒有半個學生可以好好回答。你們覺得是為什么?」
「……像是每年實施的考試不一樣之類的,也有可能是規(guī)則不同。」
「是啊。應該不會每年所有的考試都一樣吧。不過,如果要嚴謹?shù)乇磉_的話,就會是這樣?!焊鲗W年』布下的規(guī)則都不同?!?/p>
「這是什么意思呢,龍園同學?」
可以和上面的人確認考試內容并且通過的話,考試這前提就不會成立了。就會變成只要巴結高年級生就好的無趣爭執(zhí)。
要阻止這種情況,就必須靠絕對性的規(guī)則來束縛。
「如果二年級之后追加了『透漏考試內容的學生會立刻退學』這種規(guī)則的話呢?」
不論考試內容有沒有一樣──如果學校準備了這種腳鐐的話?
「這──那我就絕對不會說出去?!?/p>
「對。就算被學弟妹拜托也無法說出來。那些人在一年期間賭上退學一路戰(zhàn)斗,不可能會做出不謹慎的發(fā)言并且背負退學的風險。事實上,我試過對好幾個隸屬二年D班的學生亮出個人點數(shù)交涉,但一次也沒成功。這就是如果說出去就會有相應風險的證據(jù)。」
「可是……或許確實是這樣。小宮和近藤之前說過。他們說就算想從學長姊那里獲得提示,學長姊也幾乎什么都不愿意說。不如說,還有種像是不可以問的氛圍?!?/p>
正因為任何人都想得到,所以歷屆已經形成不允許這么做的氛圍。
嚴格來講,學校也有可能施行了更細項的規(guī)則,但這是遲早都會知道的事情。
「我就是像這樣一直盯著允許與違規(guī)的界線?!?/p>
監(jiān)視器、收買高年級生、跟A班的暗中交易。
我一直在詳細確認可行、不可行的劃分。
「今天在此接著要對輕井澤做的事,也是這個實驗的其中之一。」
輕井澤的身體因為寒冷而開始打顫。
「心靈創(chuàng)傷這種東西,比起用言語喚起,變成實驗體才會更加強烈地勾出來。」
如果真鍋她們的證詞沒錯,強勢的輕井澤應該馬上就會安靜下來了吧。
我對石崎使眼色。
光是這樣石崎應該也會理解自己被指示了什么。
伊吹把輕井澤往前推開。
石崎按照我的我指示,把水桶的水狠狠地往輕井澤頭上潑。
「唔!」
在嚴冬的寒冷天空下,澆在她身上的水應該已經讓她冷到骨子里了吧。
輕井澤因為過大的沖擊與打擊當場癱倒,并顫抖著身子。
她的兩只手臂緊緊按著自己的身體。
剛才為止的強勢態(tài)度都因為一桶水而消失無蹤。
「你要回想嗎?回想你在以前的學校一路受到的洗禮?!?/p>
「不、不要……!」
她捂住耳朵。
就像少女在害怕幽靈一樣,只是顫抖著身體。
「我不會這樣就罷休,一定會徹底把你給搞壞?!?/p>
我拿出手機開始錄影,接著揪起輕井澤濕掉的瀏海。
我了解到她的眼神已經失去了生氣。
現(xiàn)在,輕井澤的心里應該閃現(xiàn)出了自己過去被霸凌的片段吧。
「這是霸凌的影片。如果你什么都不說,我就會把它散播到學校里。」
這當然是謊言,但輕井澤已經無法做出正確的判斷。
「來,哭吧、叫吧。來求我原諒你。」
「不要、不要!」
沒什么是比深深烙印的傷口還更值得揭開的。
「真是慘不忍睹……我果然不該幫忙的……」
伊吹逃避似的撇開了視線。
「欺負弱者也滿有趣的耶。因為可以讓我的內心雀躍呢?!?/p>
我想起過去來對我動手的人。
當?shù)靡馔味馐軋髴獣r,也有人會像嬰兒一樣哭得抽抽搭搭。
但輕井澤的狀況有點不同。
「你一直被人徹底地霸凌,虧你可以在D班嶄露頭角。我很佩服呢。」
這個原本是弱者的家伙靠自己的力量嶄露頭角,并構筑了全新的自我。
利用平田,然后受到X保護,直到今天都一直維持著自己的立場。
「這不是那么簡單就辦得到的?!?/p>
被霸凌過的人都會變得很低聲下氣。越是反覆遭受過霸凌,就會越是加深這種本性。
是因為藉由霸凌才被調教成那樣,所以也沒辦法。
「或許在某方面上,你是個膽量不輸我的女人呢。」
我蹲下來對顫抖著的輕井澤嘲笑地繼續(xù)說:
「但是啊,人的本質不會那么輕易改變。那是無法改變的呢。你是個潛在的被霸凌者,不是那種霸凌別人的人。你就好好給我回想起來吧?!?/p>
我拿起留在石崎腳邊的另一個水桶,這次則是由我來對輕井澤潑水。
「~~~~~~!」
輕井澤發(fā)出不成聲的喊叫,用力地蜷縮著身體。
「石崎,你再去一趟。」
「好、好的?!?/p>
石崎撿起倒在地上的兩個水桶,接著再次下了屋頂。
「封了真鍋她們的嘴,保護著你的人是誰?」
「沒有那種人……!沒有、沒有沒有!」
她搖搖頭,不情愿且逃避似的否認。
「呵呵,你還要隱瞞下去啊。你果然很有膽量呢。不,這是因為你習慣被霸凌了嗎?或許對你來說這種程度連霸凌都算不上呢?!?/p>
我抓住輕井澤的手臂,把她強行拉起。
「……真是不忍心看?!?/p>
「好玩的從現(xiàn)在才要開始呢?!?/p>
「我只有打從心里覺得很生氣?!?/p>
伊吹并沒有離開,她只是拒絕參與霸凌,然后倚靠在屋頂?shù)拈T上。
「確認完X的真面目之后,我就要回去了?!?/p>
「那樣也可以?!?/p>
我不是為了娛樂你們才這么做。
我是為了我的快樂才破壞輕井澤。
3
冷到了骨子底。
頭發(fā)上滴下的冰冷水滴。
這下子我就是總共第四次被人用水桶從頭上倒水。
水透過了制服,內衣也早就已經濕答答。
但我害怕的不是身體因為寒冷而顫抖。
而是冷到了內心深處。
深沉的黑暗前來露臉,甚至讓我想恨起這個世界本身。
為什么我正在被人欺負呢?
從這種情感開始發(fā)生了變化。
變成我為什么活著?
我有什么地方不好嗎?
我開始責怪起自己。
涼透的心逐漸侵蝕身體。
深深烙印的傷痕發(fā)熱般地痛了起來。

「欸,你也該讓自己解脫了吧,輕井澤。你根本就不必繼續(xù)受苦喔?!?/p>
龍園在我面前笑著逼我自白。
但這實質上是條死路。我會變得什么都無法回答。
假如我說出清隆的事,或許會暫時被釋放。
但那不會通往救贖。
根本就沒有保證龍園不會再來用同樣的事情威脅我。
他也許會再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指示我背叛D班。
連續(xù)劇上常見的最糟發(fā)展正等著我。
不停背叛的人的下場,總之絕對就是悲慘。
既然這樣,我只要一直抱著最后的希望就好。
只要相信清隆答應會保護我的那句話。
這就是……保護我正要被黑暗吞噬的心的最終要塞。
「我了解你的想法。要是在這里揭穿X的真身,就連讓那家伙保護的可能性都會失去。你會失去希望?!?/p>
我的牙齒因為寒冷與恐懼開始喀噠喀噠地發(fā)出打顫聲。
我為了停下來而拚命掙扎,但是心里不聽使喚。
腦海里充滿了被烙上的悚然記憶。
過去與現(xiàn)實交疊。
「你要抱著希望死去嗎?你又會重回過去,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他只是用單方面的言語暴力不斷攻擊我。
「可以拯救你的不是X。如果你在這里坦白的話,就會被我拯救?!?/p>
好可怕。
「但假如你要與我為敵,我就不得不攻擊你的弱點了。」
救救我。
「我會把你有的沒的全都寫下來,然后散播到學校里?!?/p>
好可怕。
「到時,你還能故作鎮(zhèn)靜,并像至今為止那樣當班級的中心人物嗎?」
救救我。
「不,不可能。你又會重回過去的你?;謴统蓱K遭霸凌的那個自己?;氐侥阍镜哪??!?/p>
過去的霸凌在我心中強烈、強烈、強烈地反覆閃現(xiàn)。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我不想回到那個既黑暗、悲慘,又讓我想死的世界。
「既然這樣就讓自己解脫吧。讓自己解脫,保護現(xiàn)在的自己。」
「拜托,饒了我,拜托你饒了我……!」
我的自尊心已經粉碎。
不對。我只是用膠帶黏住而已,它本來就是粉碎的。
我設法維持住的輕井澤惠──這樣的我會死掉。
快樂的校園生活發(fā)出聲響逐漸崩塌。
「我不會像真鍋她們那樣手下留情。我們知道了你的秘密。假如你要逼我退學的話,知道這件事實的人就不會是一兩個,謠言馬上就會蔓延開來。這么一來,或許連你曾經看不起的同學都會欺負你呢。」
「不、不要、不要……」
「既然這樣你就好好地想起吧。想起回到過去的那個自己,是一件多么難受的事情?!?/p>
──我就算不想要也會想起來。
白色的世界忽然在腦海里延展開來。
隨后則是一片黑暗。
國中時期,我因為瑣碎的小事不小心開啟了通往地獄的入口。
個性原本就好勝且強勢的我,入學沒多久就不小心和同類型的女生們?yōu)閿?。之后的日子,便與開心的校園生活有著天壤之別。
課本上的涂鴉或筆記不見,這些都還算是可愛的行為。
就像慣例一樣,我在廁所里被人撥水也不是一兩次了。
她們把我被拳打腳踢的樣子錄下來,當作班上的笑料。
裝在室內鞋里的圖釘,或放在書桌里的動物尸骸們,我全都記得。
我也曾經當著同學的面被拉下裙子。
也有過游泳課后內褲被藏起來,或是制服本身不見的狀況。
被逼去和我一點都不喜歡的男生告白。
用嘴撿起散在地上的菜并且吃掉。
舔過鞋子。
嘗過真正的屈辱。
對,沒錯。
想起來了。
人類在這種時候會采取的最后防衛(wèi)手段。
只要接受就行了。
接受被龍園他們欺負的現(xiàn)實。
這么做就會變輕松。
啊,我又要重新回到那時候了嗎?
我知道到時自己的心靈一定會承受不住。
愿意溫柔待我的人、愿意和我和睦相處的人都會改變。
我不可能再次承受得住那種殘酷的時光。
對我見死不救的學校唯一替我做的事情──
就是告訴了我這所學校。
垂下了一條認識我的學生都會消失的救命絲線。
要是這一條絲消失的話,我──
我仰望天空。
一直隱藏著的淚水溢出眼眶,接著滑落下來。
為什么我現(xiàn)在會遇到這種事呢。
…………
──真討厭啊……
我心中產生出這樣的情感。
我不想就這樣乖乖接受,并且重回過去。
按眼前的龍園說的,他好像只是想找出他在尋找的人物。
換句話說,我只要說出清隆的名字就可以被釋放。
可是,根本就沒有保證這樣子我被霸凌的事情就不會暴露。
隔天說不定就傳遍了。
這樣的話也一樣。
失去清隆的信任后,還會失去所有朋友。
可是──
我有得救的可能性。
只要說出名字解脫的話,這段難受的時間或許也就會結束。
這是沒辦法的。
這樣我就可以得救。
這么答應過我的清隆,到頭來還是沒來救我。
就算我相信他并且不斷地等待,這個狀況也沒有降臨任何變化。
他沒有發(fā)現(xiàn)我寄去的郵件嗎?
可是我有對他使了眼色。
接著四目相交,他確實答應了我。
他說我會保護你,你就放心吧。
我原本是這么想的。
這只是一廂情愿嗎?
我已經搞不懂了。
也沒辦法確認。
我和清隆的關系太淡薄了。
他不保證真鍋她們不會對我做出什么,就這樣切斷和我之間的關系。
就因為自己已經沒必要出面這種任性的理由。
我的事情就只是次要的。
我被背叛了嗎?
我被他丟下了嗎?
「阿爾伯特,有人來過了嗎?……這樣啊,我再聯(lián)絡你?!?/p>
眼前的龍園靜靜地嘆口氣。
「我想你也稍微期待過,但好像沒有任何人要來救你?!?/p>
啊,我果然被棄而不顧了。
不對,我不相信怎么行。
清隆說過會幫我的。
事實上,他也從真鍋她們手中保護了我。
「你好像滿信任X的耶,輕井澤?!?/p>
龍園傻眼地嘆氣。
「你被X騙了啦?!?/p>
「不對……」
「沒有錯啦。X沒告訴你的那些船上考試的真相,就由我來告訴你?!?/p>
「真……相……?」
龍園臉上的笑容,不知不覺間消失。
「真鍋為了幫諸藤復仇而打算欺負你,但是得不到機會。就算要把你叫到沒人煙的地方,你也不可能會乖乖赴約。但是,你為什么會只身前往最底樓層呢?那是為什么?」
「那、那是……」
那是因為被洋介同學叫了出去。
當時我的內心很不安定,只能依賴當時的宿主洋介同學。
所以我才會去了那個地方……
然后,真鍋她們就偶然來到那個地方……
「你真以為是巧合?」
龍園又看穿了我的內心。
「她們根本就不可能在廣大的船里整天到處追著你。這么一來,那就不會是偶然。也就是說,真鍋她們會出現(xiàn)是必然的。」
也就是說,我被洋介同學騙了嗎?
不對……
不是那樣。
我明明馬上就知道不會是那樣。
我一時間還打算怪在洋介同學頭上。
「你已經明白了吧。X暗中接觸真鍋并牽線把你引了出來。說自己同樣是憎恨你的人,以及要不要合作的好聽話。雖然我只能說會輕易被這種餌釣到的是蠢貨,但這就是真相?!?/p>
我記得那確實是個很奇怪的事件。
應該是洋介同學找我的,結果他卻沒出現(xiàn)在那個場面。
因為認識了現(xiàn)在的清隆,所以我才會明白。
是他指示洋介同學讓我落單的……
「X故意讓你遭受霸凌,并得到了那個現(xiàn)場的證據(jù)。你不覺得殘忍嗎?」
不對──我很想這么想。
但龍園說的話……絕對不單純。
清隆出現(xiàn)在那個場面還有拯救了我,都不是什么偶然嗎?
「你不是被救出去,而是被陷害的。還真是件蠢事對吧?!?/p>
我被騙了嗎……?
「看看周圍吧。X現(xiàn)在在這里嗎?他有來救你嗎?」
我……打從一開始就被清隆給騙了?
「真面目快曝光于是就舍棄掉你。想成這樣應該才妥當吧。」
這種事、這種事……
那是不可能的……
我──沒有獲救。
我明明就這么痛苦……
我中了清隆設下的陷阱,還以為自己獲救。
被要求幫各種忙。
在關鍵時刻就被舍棄。
可是這樣就……
「你也已經發(fā)現(xiàn)了吧。沒錯,那也算是一種惡劣的『霸凌』呢?!?/p>
黑暗包圍著我。
我到頭來還是沒辦法從霸凌這個莫比烏斯環(huán)里逃出。
「不,你還留有唯一一個得救的辦法?!?/p>
名字。
就是把清隆的存在告訴龍園。
「沒錯?!?/p>
那么,如果我說出名字就會解脫了嗎……?
「沒錯,就會解脫?!?/p>
龍園就像在揣測我的內心似的再次笑了出來。
「只要說出名字的話,我答應今后不再和你有瓜葛?!?/p>
啊啊,我會得救。
只要說出一句話──綾小路清隆,就可以了。
不知道他會不會相信。
但聽見我發(fā)自內心說出的話,眼前的男人一定會理解。
我有這種把握。
嘴唇違反了我的意志一邊顫抖一邊動了起來。
遭受背叛的絕望與憤怒,以及一顆希望得救的心。
但我又語不成聲了。
太冷了,導致我無法拉出自己的心聲。
「你可以慢慢來。說出那家伙的名字吧?!?/p>
「──對……」
說出來了。
我不停地顫抖,覺得非常害怕。
然后說出了一句話。
「對?」
龍園反問。
「對……說……」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話給擠出來。
這樣就可以獲得解脫。
「再說一次。慢慢講。」
龍園的臉逼近了我。
「不論……」
說出話來了。
不,不是這樣的。
我從一開始,就沒有那種打算……
因為我──
「不論你問幾遍……我都絕對不會……說出來……」
「…………」
笑容滿面的龍園僵住了表情。
總覺得灰蒙蒙的天空灑落了一道曙光。
我在現(xiàn)實中一成不變的世界里──
好不容易才找到的東西。
「就算我明天起在這里、在這所學校的容身之處會消失……就算我會一直受苦……」
不得不相信到底的東西。
那既不是龍園的話語,也不是清隆的存在。
「我也絕對……不會說出那個人的名字……」
溫暖的光芒忽然照入我的心中。
「……你這樣就好了是吧,輕井澤?!?/p>
好了。
這樣就好。
說不定我會后悔。
可是,這樣就好……!
「你知道X只是在利用你,為什么還要護著那家伙。」
「不知道……」
那種事情我才想問呢。
但是──現(xiàn)在我唯一知道的就是──
「就算是我,也有想耍帥到最后的事……!」
模糊的視野,只有這個瞬間變得清晰。
「是嗎?真遺憾,輕井澤。你的容身之處今天起就會從這個學校消失。對我來講,我也不想做出費功夫的事,但也沒辦法呢。不過,你很值得尊敬。你有過去的心靈創(chuàng)傷。就算被唯一依賴的人背叛也沒有出賣那家伙,這件事我就坦率地認可你吧。」
這樣就好。
這樣就好了。
我不斷反覆對自己這么說。
雖然我會在這里壞掉就是了。
不知為何,我有點以自己為豪。
明明就被他背叛了,但如果我沒有背叛他,他就會因此得救的話──
如果可以協(xié)助那家伙追求的平穩(wěn)也是不錯。
這樣我好像也算是很帥氣吧?
我的人生幾乎沒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但和清隆聯(lián)手做各種事的時候卻很刺激,這樣也不錯。
我當時有點快樂。
該怎么說呢?那就像是在英雄背后支持他的女主角嗎?
雖然他做過的事情,我也有許多不了解的部分。
但總覺得很非日常又有趣。
再說,無論形式如何,被他救了也都是事實。
所以我沒有遺憾。
沒有遺憾。
可是呀……
其實我心底還是認為他應該會來救我。
懷有這種淡淡的情感也是──真的嗎?
唉~我真是蠢。
完全被人玩弄在股掌之間。
這是自作自受嗎?
被洋介同學保護,被清隆保護。
其實我是一個人就什么都辦不到的女人呢。
寒冬的天空。
我隱隱地覺得心里很暢快。
再見了,滿是虛假的我。
歡迎回來,過去那個冰冷冷的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