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意義向隨筆】Quiet And Graceful
雨下個沒完。狂風驟雨包圍了這座搖搖欲墜的老式混凝土樓房,向早已失去最后一點光澤的毛玻璃門傾瀉著怒火,讓身處其中避雨的我膽戰(zhàn)心驚。我不由得暗自后悔,就算我再沉迷于外出散步,也應(yīng)該看一眼天氣預報再做打算,這樣的暴雨,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踏上歸途。 我在慌不擇路之中為自己選擇的避雨之處,是一家已經(jīng)頗有年代感的小咖啡館??Х瑞^里除了我以外沒有任何顧客,這是理所當然的,不是所有人都會像我一樣在周末時光頂著滿頭的烏云徒步外出。 我走到柜臺前,向咖啡師點了一杯焦糖瑪琪朵??Х葞熓且晃荒贻p的姑娘,身上的制服一塵不染,在一些刻板印象中,像她這樣的女孩子應(yīng)該去做調(diào)酒師,至少應(yīng)該去一家更加寬敞明亮的咖啡館工作。她嫻熟地為我調(diào)制好一杯瑪琪朵,輕輕放到柜臺上,微笑著對我說:“您的瑪琪朵。” 我對她說:“我并不懂咖啡,但是我確實沒有看到你往咖啡上淋焦糖,這只是一杯傳統(tǒng)的瑪琪朵?!? 她保持著恬靜的微笑,從手心中變出一塊紙包的焦糖糖果,對我說:“焦糖是要含在嘴里的?!? 我一向是不喜歡發(fā)出多余的疑問的,我接過這塊焦糖,端起咖啡,對她說:“謝謝你?!? 我走到靠窗的座位坐下——其實也不必強調(diào)靠窗,這家咖啡館一共只有三張木制小圓桌,六把椅子,全部都靠窗擺放——她也從柜臺后走了出來,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對我說:“雨停之前應(yīng)該不會有新的客人了?!比缓螅搅硪粡堊肋?,用手托住制服裙的裙擺坐下,右手托腮,一言不發(fā),出神地凝視著窗外的傾盆大雨。 我把焦糖含到嘴里,喝了一小口咖啡,然后暗自做出決定,以后再也不喝把焦糖糖漿淋在咖啡上面的瑪琪朵了。我對她說:“咖啡很棒?!? “喜歡就好?!彼难劬σ廊煌呀?jīng)昏暗如夜幕降臨的窗外。 我又喝了一口,然后繼續(xù)嘗試跟她多聊幾句:“如果外面的雨聲再大一點,我就聽不出現(xiàn)在演奏的是貝多芬的第六交響曲了?!? 她淺淺笑了一下,沒有說什么,起身走回柜臺的后面,調(diào)大了音箱的音量,然后又慢步回到桌邊坐下,繼續(xù)專心看雨。 我想對她說,我個人是非常喜歡這部田園交響曲的,它令人贊嘆的優(yōu)美意境讓我把它排到了比第三和第九交響曲更高的位置。但是轉(zhuǎn)念一想,或許與這樣一位姑娘相處時,沉默就是最好的交流。更何況,我的嘴里已經(jīng)有了一塊甜蜜的焦糖。 我也把眼睛挪向窗外,開始試著欣賞在風雨交加之下陰森蕭瑟的街道。耳畔交織著狂風掃蕩的嘶吼,天雷發(fā)作的轟鳴,雨滴撲向窗玻璃時的吶喊,以及美妙舒緩的交響樂章。瓢潑的大雨依然在由街道和對面的平頂居民樓組成的舞臺上肆意妄為,居民樓里幾盞昏黃的燈火,與天花板上吊燈灑下的柔光隔空相覷,不斷上漲的積水隨風起舞,似乎在向我宣告,我今天已經(jīng)不可能回到我溫馨的小窩。但是,我卻感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難得的平靜與閑適。 我輕輕喝下一口瑪琪朵,發(fā)動所有的味蕾品味口中的咖啡與焦糖,然后悄悄望向咖啡師姑娘的側(cè)顏,她依然保持著右手托腮的姿勢,但是眼睛卻已經(jīng)不再聚焦于窗外的雨景,她的思緒或許已經(jīng)飄到了貝多芬隱居的鄉(xiāng)間田野,一抹比之前更為燦爛的微笑掛在她白皙的臉頰上。 我把目光轉(zhuǎn)回窗外,漸漸也進入了空靈與陶醉之中,在我的最后一點意識被放飛之前,我默默許愿,希望這場暴雨能下得再久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