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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智取生辰綱·中篇》

2020-06-16 17:20 作者:TagX_  | 我要投稿

公孫勝跟在乘著夜風飄流的螢火蟲后面漫步著。

天空仿若銀河,路旁的草叢深處傳來清涼的小河與潺潺的溪水流動的聲音。

星星靜靜地呼吸著,螢火蟲像從空中灑落的星星一樣在夏夜中流逝。

不久,道路的另一邊,又出現(xiàn)了另一道小小的光芒。?

那是點亮茅草庵窗邊的蠟燭。

公孫勝悄無聲息地靠近著,從敞開的門走了進去。

從下一個房間里閃爍而過的燈光漏了出來。

覆蓋了墻壁的書架上,從傳統(tǒng)的四書五經到《孫子》、《韓非子》等兵法、歷史、醫(yī)學、農學、道家的書籍都堆積得整整齊齊。被那萬卷書所遺漏,吳用正背對著門不停地握筆寫著什么。

螢火蟲輕飄飄地降落在他的筆尖上。

“真?zhèn)X筋,第三句應該怎么寫呢。”

吳用停下手中的筆,嘆了口氣。

“你沒察覺到我嗎?”

“直到進入房間之前,我都沒發(fā)現(xiàn)你?!?/p>

兩人交換了平靜的視線。

“我還以為是在出謀劃策呢,原來是在優(yōu)雅的作詩嗎?!?/p>

六月三日

這天傍晚,白勝他們和阮小七相繼回來了。聽了他們的報告后,吳用看了一會兒地圖,陷入了沉思。

問題有很多。

隱藏在黑風林中的梁山泊隊伍。

沒有參與生辰綱運輸?shù)臈钪镜男雄櫋?/p>

阮小七在北京和東街道都打聽了楊志的動向,但什么都沒有打聽到。

在一片茫然的視線中,吳用靜靜地折起地圖。

“……五五開吧。”

但是,要想同時控制西街道和東街道,人數(shù)和時間都來不及。

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糾紛,而且根本無法解決。

但吳用并沒有參與討論,而是把地圖放回懷里,以回庵為理由,離開了晁蓋的家。

公孫勝也說要出去散步,跟隨者吳用的步伐,來到了庵前。

公孫勝從書架上抽出一本擦過封面的《莊子》,翻開了一頁。

“你知道什么是真人嗎……或者說,你想成為真人嗎?”

“想成為真人的人,不一定能成為真人吧?!?/p>

“你不想?yún)⒓涌婆e嗎?”

“讀古書是為了品味,文字是為了遺詩。不該急著背誦,更不應為原稿的字數(shù)而煩惱。”

“即便如此,對于貴公來說,狀元也不是夢吧。就連蔡京等人也是二十四歲時成為進士,登上宰相之位執(zhí)掌國政,積累了巨額財富?!?/p>

“我不認為他人給予的價值是有意義的。”

吳用一邊說著,一邊猶豫著要把螢火蟲扇出窗戶。

“快回到伙伴那里去,不然你會跳進火里死掉的?!?/p>

可是,螢火蟲怎么也不出去。

吳用無奈地轉向公孫勝。

“你不也是這么想的嗎?”

公孫勝沒有回答,從桌子上拿起了墨跡斑斑的未完成詩稿。

萬姓熙熙化育中,三登之世樂無窮。

豈知禮樂笙鏞治,變作兵戈劍戟叢。

———————,———————。

細推治亂興亡數(shù),盡屬陰陽造化功。

“的確,如果你寫這樣的詩,考縣試是不可能通過的。”

公孫勝微微一笑,把紙還給了吳用。

“智多星,要不要和我打賭?”

“賭?”

“黑風林和黃泥岡,賭哪一個呢?”

螢火蟲突然飛了出去。

“如果可能性是對半開的話,那么兩個都去就好了。我選擇黑風林。”

公孫勝并沒有猶豫。

“怎么樣,賭一下?”

“…那就賭一下吧。”

吳用露出不可思議的微笑。

“我賭黃泥岡。那么,人怎么分?”

“這邊就算有人手也幫不上忙。我的話…只要把紅發(fā)那家伙交給我就好?!?/p>

言盡,吳用坐著叫住了身穿道袍的公孫勝。

“既然是賭,賭注是什么?”

“如果我獲勝,『智多星』的名號從此將屬于我。如果貴公獲勝……我將幫助閣下實現(xiàn)您的愿望?!?/p>

六月的烈日下,生辰綱在塵土飛揚的街道上漫步。

領頭的是緊握金蘸斧的索超,士兵們的盔甲在陽光的照射之下熠熠生輝。街道上沒有其他的人影,也沒有任何東西能遮擋這華麗的隊伍。

但是隨著最后也是最大的難關——黑風林的臨近,北京軍的精銳部隊之間也出現(xiàn)了不和諧的氣氛。

“可能梁山泊的盜賊們等在那里,所以士兵們的情緒開始動搖了。”

第五天休息時,周謹對在樹蔭下乘涼的索超耳語道。

“因為昨晚在旅館里有傳聞。梁山泊的軍隊穿過了警戒網(wǎng),潛伏在黑風林…”

“梁山泊的人?說到底還不是土匪?!?/p>

索超嗤之以鼻地笑了。

“如果他們不懂分寸,我就把他們打的體無完膚?!?/p>

索超說著,同時單手揮舞起大斧,但周謹?shù)哪樕蠀s沒有一絲笑容。

“話雖如此,楊提轄也得病有一段時間了。雖然是膿瘡也沒辦法,但和王定的來往好像也太頻繁了?!?/p>

周謹也是在當天才知道二人不會與生辰綱同行。

“這不是很奇怪嗎?”

“這種情況很正常吧。”

周謹似乎無法接受,但索超毫不在意地猛喝了一口冷酒。

“比起這種事,現(xiàn)在可是關鍵時刻。你要振作精神?!?/p>

說著,索超環(huán)視著銀光閃耀的街道的另一邊。

他緊抿著的嘴角,浮現(xiàn)出難以置信的笑容。那張臉難免讓人想起焦急等待祭典開始的孩子。

「來吧,盜賊們?!?/p>

索超身體深處有比盛夏更熱的東西在躍動。已經感覺不到陽光的熱度了。

「快讓我爽個夠吧!」

索超想要大聲叫出來,但還是忍住了。

正要起身的周謹停下了腳步。

“隊長,你剛才說什么了嗎?”

“沒事,我就是太無聊了?!?/p>

索超把金蘸斧扛在肩上,輕松地跳上了馬。

“全軍出發(fā)!”

金色的盔甲,光芒照耀前方的金色大斧,都絲毫不輸給太陽。

距離黑風林還有兩天的行程。

“什么事?”

朱貴用殺氣騰騰的聲音低吼。

在這個埋伏已久的地方,人們圍成一排,高聲叫嚷著。

“這個家伙,不知道是從哪來的,在我們這蹭吃蹭喝?!?/p>

在朱貴面前,走出一個衣衫襤褸的大漢。

“流浪漢嗎?”

朱貴抬頭看了男人一眼。

大漢從蒙在眼角的手巾的陰影中,露出笑瞇瞇的眼神俯視朱貴。

“這里沒有工作了,你快走吧?!?/p>

“不要生氣啊?!?/p>

男人嘲諷地嘟囔著,拿起了擦手的手巾。

“您……”

看著大漢肩膀上那蓬松的頭發(fā),朱貴的眉毛舒展開來。

“那個紅發(fā)……我聽說過,是那個被稱為『赤發(fā)鬼』的情報人員吧?!?/p>

“知道在下的名號,真是我的光榮?!?br/>

“有什么事?”

“我想跟您談談?!?/p>

“什么意思?”

對一本正經的朱貴,劉唐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容。

“看起來,你們要失敗了?!?/p>

————————————————————

六月八日。

那天,東街道還很炎熱。

與沿河有森林的西街道相對,東街道一直在荒野中行進。水資源匱乏,可以休息的樹蔭也很少。酷暑中,楊志背著小販用的扁擔,頂著烈日走了大半天。從五月三十日離開北京,到今天已經是第十天了。

“真熱啊?!?/p>

王定曬黑的臉上掛著汗,痛苦地壓低肩膀喘著粗氣。

天剛亮,卻沒有風,空氣也在蒸騰著。

“因為是夏天啊。”

走在最前面的楊志只盯著前方,從出發(fā)起,一刻也沒有放慢過腳步。

“避開最熱的白天,在清晨和晚上行進不是更好嗎?士兵們也很辛苦?!?/p>

“但如果遭到強盜的襲擊,情況會更糟?!?/p>

“話雖這么說,要避免白天行進是常識。但這樣下去會熱死的。要不先在樹蔭下休息到傍晚……”

“一定要在今天之內越過黃泥崗。越過了,以后就輕松多了?!?/p>

“可是……”

“我說過很多次,在最后的甘甜到來之前,任何的失誤都會致命的?!?/p>

“對了,我一直在想,關于生辰綱的事情。首先……我們是誘餌吧?!?/p>

“現(xiàn)在起碼還有說話的精神,就不至于會熱死?!?/p>

楊志沒有絲毫的猶豫。

在期待著休息而側耳傾聽的十名士兵之間,傳來了令人啼笑皆非的嘆息聲。

他們和楊志他們不同,他們還肩負著壓在肩上的重擔。

但沒有人敢公然抱怨楊志。

“如果失敗了,你們都會變成苦役,但如果成功了,就會得到獎勵?!?/p>

楊志舉起手中的長鞭,激勵著士兵們。

前方,可以看到幾座小高崗連在一起。

是黃泥崗。

“趁著太陽還高,越過山岡吧?!?/p>

————————————————————

與此同時,索超的隊伍也進入了黑風林。

籠罩在濃綠陰影下的森林很涼爽,蟬的聲音從頭上稀疏地落下來。

遠處傳來斧頭的聲音,但沒有其他生物的跡象。

一行人在郁郁蔥蔥的樹梢下無聲地前進。

索超毫不松懈地將視線投向道路的左右兩側,為了不讓飛鳥的影子消失,他繃緊了神經。

森林中越來越暗。

沒有風,也沒有一絲的陽光。

周圍充滿了水底般的寂靜。

「梁山泊也害怕了嗎?」

正當索超感到無趣的時候。

腳下開始飄起霧來。

「真稀奇?!?/p>

現(xiàn)在還是白天。不是起霧的時間。

正想提醒周圍人小心點,同一個瞬間,頭頂傳來了轟隆的聲音。森林顫抖著,把樹枝和碎葉一掃而光,一行巨樹倒在了地上。

馬嘶聲與滾木聲一同涌來,士兵們四處逃竄,還有幾個人被壓在了樹下。

接著,四面八方涌起了風塵。

馬蹄聲在大地上回蕩。

押送生辰綱的隊伍,被武器相互碰撞的聲音包圍了。

“來了!”

索超舉起斧頭,用壓倒喧囂的聲音怒吼。

“看見敵人就砍!一個都不要被他們逃了!”

索超猛擰韁繩,駕馭著勇猛的坐騎。不過索超自己比什么都要更加勇猛。此時的『急先鋒』正全身起粟,雙眸喜滋滋地布滿血絲。

霧忽閃忽閃地籠罩著四周。

敵人的聲音,分別從兩邊涌出,就在將要消失的瞬間,又從背后出現(xiàn)。

“來戰(zhàn)斗吧!盜賊們!”

索超見狀,揮起斧頭。

敵人的身影在那被關閉的視野中攢動。

“就在那里!”

索超咆哮著,踢了踢馬腹。

面對霧中的敵人,他猛然間舉起了金蘸斧?

但是,沒有反應。

只是霧輕輕移動了一下。

連已經伸出的手尖兒都看不見了。

沒有捕捉任何敵人的影子。

盡管如此,唯有喧鬧聲、馬蹄聲、刀鋒聲仍在耳邊回響。

「好奇怪啊——」

這霧,似乎蘊含著一絲妖氣。

“不要散開!保護好行李!”

索超揮舞著金蘸斧,騎著馬,緊緊地倚靠在載著生辰綱的馬車上。

“隊長!”

周謹也挺著長矛趕到馬車前,不過其身邊只有五、六個步兵。

“士兵們丟去哪里了???”

“大家都跟著敵人的身影進入了森林。”

周謹?shù)穆曇粲行┥硢 ?/p>

索超的感官里,無論如何都是一片耳聾般的喧囂,看不到敵人的身影。

“隊長,尋找援軍吧!”

河對岸有官軍的駐扎地。但是,即使想請求救援,也被遮天的樹枝的干擾,無法使用聯(lián)絡的狼煙。

在彌漫的霧氣中,仿佛傳來了什么人的嘲笑聲。

「奇怪的味道……」

索超丟下馬,坐上了因為御者逃走而無人操控的馬車。左手緊握韁繩,右手緊握金燦斧。

“繼續(xù)前進!”

言罷,索超毅然決然地閉上了眼睛。

————————————————————

面對在霧中明滅的亡靈,梁山泊也是如此。

在生辰綱經過之時,朱貴讓手下們襲擊北京軍的背后。

推倒大樹,讓運送的隊伍亂成一團。

然后,在一片喧鬧聲中,由潛伏在森林里的人們擋住對方的去路。

然而,盡管如此,森林卻被純白的霧氣籠罩,分不清敵我。

即使砍向靠近的影子,刀也只會劃破天空。就算是逃跑,影子也會追到任何地方。

在彌漫著的乳白色霧氣中,只有戰(zhàn)斗的聲音、馬的嘶鳴聲和刀刃相互碰撞的聲音還在不停地回響著。

————————————————————

林沖背對著森林,望著土黃色的河。

陽光閃閃地反射在河面上。

河里的水越來越少,但浪卻越來越大。

「那個紅頭發(fā)的家伙,不能相信啊。」

對于突然到來的『赤發(fā)鬼』劉唐,林沖無法完全相信這個線人。

但是,對方的話根本沒有反駁的余地。

劉唐說——

如果朱貴的隊伍跟在背后,與潛伏在森林里的人一同襲擊他們,北京軍就會四散。如此一來,擁有『急先鋒』之名的索超只會守著生辰綱,殺出一條血路,一往無前地沖到河灘。因為那里有可以渡過去的淺灘,在那前面三十里有官軍的駐扎地。

在那里,只會有更多的官軍在等待著。

劉唐正確地解讀了林沖的心理。

他也看穿了林沖的手段不多。

在森林里不能使用狼煙,但在河灘上可以使用狼煙來呼叫援軍。

如果不能在對方到達河灘之前制止的話,事情就會很麻煩吧。

這種事,林沖早就想到了。

林沖只有十名手下,這是源自因為王倫不想讓他獨自立功的嫉妒。

朱貴知道是王倫故意而為,也曾想幫助林沖。

“沒關系,再從我這里帶走二三十個人就行了。”

雖然是這么說的,但這件事很快就會傳到王倫的耳里。那樣的話,又會變成麻煩的事情。

所以,朱貴和林沖都懷疑劉唐說的話,但又不敢斷然拒絕。

“有很多木材都是用來做這個的,這可不是北京軍擅長的伎倆?!?/p>

用木材堵水,北京軍一進入河中,就把堰塞水倒灌過來。奔流可以把北京軍隊沖走,消滅掉。

劉唐的策略,確實很中肯。

「但是不得不懷疑啊。」

林沖輕輕地嘆了一口氣,又望了一眼河。

「可是,到底有什么……」

原本便是夏季的枯水期,水量就很少,加上現(xiàn)在河灘更加狹窄,中洲也消失了。

“……不要入河?!?/p>

對手下的人這樣命令的同時,林沖把視線轉向了森林。

遠處,虛空中傳來了戰(zhàn)斗的聲音。

「開始了……」

林沖重新握起蛇矛,一把拉住了蓑笠。

側耳傾聽,全神貫注于聲音的去向。

但是,他的眼睛很快就暗了下來,眉心也出現(xiàn)了濃影。

“你們不要離開這里?!?/p>

說完,林沖越過草叢,沖進了樹林。

————————————————————

一進入森林,林沖就被困在大霧中。

森林外面天空晴朗,陽光強烈得令人頭暈目眩,但森林里卻陰森森的,像清流一樣的霧籠罩著視野,靜靜地流淌著。

馬上就失去了辨別方向的能力。

遠處可以聽到馬的嘶鳴聲、悲鳴聲、怒吼聲,但就像回聲一樣,無法確定聲音來源的方向。

開始從右手邊傳來,但很快就消失了,接著又從左手的方向開始沸騰。

沒有應該被砍倒的樹木,在這個什么都沒有的平原上林沖感覺到了彷徨。

「怎么回事……」

林沖把手里的蛇矛插在地上。

就這樣在霧中筆直走了一會兒。

不久腳尖碰到的,是剛才插在地上的蛇矛。

林沖停下馬,閉上眼睛。

附近能聽到流水的聲音。

以及,凌亂的馬蹄聲。

林沖繼續(xù)走過去。

感覺很奇怪,腳步也變得很沉重。

突然,林沖睜開眼睛。

就在這一瞬間,金色的大斧從眼前的迷霧中被砍了過來。

————————————————————

千鈞一發(fā)之際,林沖用蛇矛接住了斧頭。

尖銳的金屬聲驅散了霧氣,震撼了身體的沖擊確定了視野。

“找到了!”

拿著斧頭的男人喊道。

男人站在載著行李的馬車的御者臺上,雙目閃閃發(fā)光。

“真是不要命!看我怎么把你踢散!”

斧刃卷起了旋風。

“梁山泊的盜賊,有什么本身??!”

他的眼眸中,映出的梁山泊的大軍,由一個不可思議的蛇矛之男率領。

“『急先鋒』嗎?!?br/>

林沖的眼睛里,也能看到跟隨在索超身后的無數(shù)身著盔甲的騎兵。

林沖捋了捋蛇矛,不顧數(shù)十騎的敵人,撥開濃霧飛奔而出。

不管敵人有多少人,那只眼睛都只盯著索超。

其他的雜魚根本看不見。

“讓開——”

林沖在中間來回揮舞著長矛,把想要回馬槍的軍官斬為兩段,從馬上墜將下去。

“周謹!”

索超瞪著布滿血絲的眼睛,瞥了一眼落在地上的倒霉男子,他扛著金蘸斧,從御者臺飛向失去了主人的馬。

兩匹馬齊飛,金蘸斧與蛇矛交錯。

沉重而尖銳的觸感,鮮明地回蕩在凝結了霧氣的腦髓中。

「好強——」

二人同時這樣想到。

索超眼中的梁山泊,林沖眼中的北京軍,都在動搖著。

就像映在水中的月亮一樣,模糊的輪廓在霧中流動。

「不能被迷惑……!」

索超搖了搖頭。

「都是虛幻的!」

林沖也咬緊了嘴唇。

“這個什么幻術?”

“……耍小聰明罷了!”

聲音重疊的同時,二人清澈的眼神也交錯著。

刀刃再次碰撞。

那清澈的回響,擦去了眼前的霧氣。

“閉上眼睛,向著發(fā)出水聲的方向前進!”

索超和林沖在一起,怒斥了左右不定的部下們。同時揚起馬鞭,拍打著馬屁股。

馬一溜煙地沖刺起來,士兵們也像逃跑一樣追了上去。

只有兩個人還留在霧中。

“來吧!”

索超雙手緊握金蘸斧,專心致志地觀察著對手的動向。

他已經看不到林沖以外的身影了。

林沖也泰然自若地為蛇矛祭起鮮血。

在他的眼中,除了索超以外,也再沒有其他的東西出現(xiàn)了。

————————————————————

在索超和林沖戰(zhàn)斗的時候,馬車已經越過草叢來到了河灘。

士兵們被索超命令在河灘上狼煙四起,一到河灘,林沖留下的梁山泊的士兵就來襲了。

來不及發(fā)送狼煙,士兵們就推著生辰綱就跳入河中,開始渡河。

“飛進火里的螢火蟲啊……”

在俯瞰河面的懸崖上,劉唐的頭發(fā)被飛舞的風吹動著,帶著諷刺的淺笑。腳邊是被打昏的梁山泊士兵,后面是正以蓮花之姿閉目養(yǎng)神的公孫勝。

不久,索超和林沖戰(zhàn)斗著趕到河灘。

“真厲害?!?/p>

劉唐也不禁咂舌。

蛇矛和金蘸斧。仿佛金銀的鳥兒在空中飛翔,拍打著翅膀。

響亮的聲音傳到巖石上。

“喂,你也看看?!?/p>

雖然向公孫勝打了招呼,但對方卻一動也不動。

“出霧好像很困難啊?!?/p>

“……快給我個信號啊?!?/p>

雖然公孫勝的嘴唇沒有動,但劉唐的耳邊卻傳來了聲音。

劉唐有點害怕地縮了縮肩膀,從倒在地上的士兵手中取下弓箭,用鏑箭瞄準。

繃緊了弦,向著晴朗的天空發(fā)射。

鏑矢發(fā)出尖銳的響聲,閃閃發(fā)光,筆直地向天上奔去。

與此同時,索超已經追著馬車開始渡河,林沖則在其后和河灘上其他的梁山泊的士兵也追著馬車入了水。

“一定要注意到最后。”

劉唐笑的瞬間,河底傳來了沉悶的轟鳴聲。

大地顫抖,森林震動。

升起了通天的水煙。

索超叫了一聲。

林沖也回轉馬頭。

但是,誰也沒有趕上。

根本來不及逃跑,馬車和人已經被洶涌而來的巨大洪流瞬間吞沒了。

————————————————————

黃泥崗雖然是黃土裸露的荒山,但山頂上卻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樹木。

太陽佇立在天空的正中央。

影子縮在腳邊,熱得眼睛都睜不開。

“楊提轄……”

王定干裂的嘴唇無法發(fā)出更大的聲音了。

肩膀上背著重物的士兵們,雙目都是空洞的,連眼淚都快要流出來了。

楊志也不是不覺得熱。

但是不能放慢腳步。

即使做好了萬全的準備,梁山泊也一定會來。

楊志如此確信。

因為有林沖。

黎明的藍色光芒中,浮現(xiàn)出了清澈的側臉。

沒有什么能擋住那靜謐的視線。

「如果是家伙的話,一定會來的?!?/p>

希望會因為王倫牽制林沖不讓他立功。導致林沖不能自由行動。

不然的話,林沖一定會注意到楊志的動向。

就像楊志這么在意林沖一樣。

可是,梁山泊似乎沒有嗅到楊志走東路的消息。到現(xiàn)在為止,一個像樣的人影也沒看到。

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想出這個計策的楊志和被他說服的梁中書,以及索超。

楊志擦去脖子上的汗,晃動著戴上斗笠的手。

熱氣騰騰的路上,別說是人影,連野狗的身影都沒有。

“……在山頂?shù)臉淞掷锷晕⑿菹⒁幌掳伞!?/p>

這么一說,一行人的腳步似乎變得輕快了。

但是,當走到距離樹陰下還有一口氣的地方時,楊志伸出手手擋住了后面的人。

楊志將手按住了腰間吹毛劍的刀鞘。

在樹林的方向,楊志瞥見了有什么東西在移動。

“是誰?”

楊志發(fā)出了尖銳的聲音。

“我們還要問,你們是誰呢?!?/p>

樹林里傳來了鄉(xiāng)音。

“聽說盜賊都去了西邊的路才對……”

對方發(fā)著牢騷。

“是小販嗎?”

楊志凝神細看樹林。

可以看到覆蓋著的貨車和穿著田間服裝的男人們。

“別擔心,我們也是行商的人?!?/p>

“怎么回事?”

樹林里出現(xiàn)了四個男人。

“真是失禮,畢竟這是個人心惶惶的地方。”

年紀最小的男人向道歉楊志道歉道。

“我們是定陶人,和叔叔一起去北京賣棗。”

被稱為叔父的男人有著渾厚的風貌,這是在莊稼人身上看不到的,在盜賊身上也看不到。

站在左右兩邊的三個年輕男子看起來像兄弟,眼神總覺得有些相似。

“聽說梁山泊的盜賊都聚集在西干道,所以我們才繞遠路來的?!?/p>

“要是被遇到了山賊,損失可就大了?!?/p>

“這條路連茶棚和水井都沒有,真受不了。”

可能是知道了對方行商者的身份,放松了警惕的一行人,給楊志他們讓出了乘涼的地方。

士兵們下意識地放下行李,在樹根邊上坐下。

“你們有酒和水嗎?沒有的話,我們這里有一些?!?/p>

賣棗的人看到楊志他們疲憊地喘息著,把喝了一半的葫蘆搖了搖。

戰(zhàn)士們交替著眼神,一個接一個地站了起來。但是,楊志馬上拒絕了。

“不,不用了?!?/p>

“那,吃些棗吧。”

“不用這么客氣?!?/p>

“行商多了,總會遇到下藥的家伙?!?/p>

年輕的男人似乎察覺到楊志的心思,挖苦道。

“但不管怎么說,現(xiàn)在這里好像沒有梁山泊的盜賊?!?/p>

“什么意思?”

楊志將目光移向年輕的男人。

“好像都聚集在西街道了吧。”

“你為什么知道這種事?”

“當然了,這可是村里最近流行的傳聞啊。”

由于楊志不經意間發(fā)出的銳氣,賣棗的人們都露出警惕的神色。

“你真的是商人嗎?”

“你的眼神實在是太兇了。而且,我從沒見過有商人帶著這么大的刀?!?br/>

“你們真的不是盜賊嗎?”

三個年輕的賣棗人伸手去拿裝在貨車上的棍棒。

與此同時,楊志的手,也緊緊按住了刀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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