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17章 代價，計劃與另一個觀點（下）

　　“我只是陳述事實，救世主小姐。”

　　琳茜吐出一口血沫，抬手扶正被打歪的眼鏡，然后緩緩站起身，直直地盯著盈若缺，“如果你真的是救世主，那這些家伙，包括雷婭，都肯定會搞砸你的計劃?！?/p>

　　“我的隊員合格不合格，只有我有決定權，UNRC的蠢貨們在這里也阻止不了我，更不要說你！”盈若缺死死地瞪著雷婭，語氣冰冷。

　　“我們在打仗，救世主小姐，不管你要做什么，你至少需要優(yōu)秀的士兵！”

　　在琳茜看來，盈若缺的行為根本不可理喻，一直語氣平穩(wěn)，甚至被打也沒有波動的藍發(fā)少女，終于提高了音量，反駁道。

　　“士兵啊……士兵……”

　　盈若缺玩味地咀嚼了一下雷婭的話，突然笑了，仿佛聽到了一個什么可笑的笑話一樣。

　　“所以，你告訴我什么是優(yōu)秀的士兵？”盈若缺抬起頭，依然帶著有些詭異的笑容看著天花板，“是彼此信賴，團結一致，”

　　“團結一致的羊群依然是羊群，要拯救人類，需要的是能征善戰(zhàn)的狼群?！绷哲绲穆曇粢廊徊痪o不慢，看不出是在反駁還是在陳述。

　　“你憑什么定義誰是羊群誰是狼群？！”

　　“你有沒有覺得這很搞笑！”大吼一聲之后，盈若缺突然改變了話題，她轉(zhuǎn)過身，走到吧臺前，拿起桌上自己的那杯奶茶，淺淺吸了一口，然后突然泄憤似地將奶茶杯砸在了地板上。

　　“光幕外還活著十幾億人，他們手里還有核彈，在一年前他們手里還有一支人類歷史上最強大的聯(lián)合艦隊?！?/p>

　　“然而這一切有用嗎？有用嗎？我親眼見到艦隊飄在海面上的殘骸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很搞笑。”

　　“整個人類都辦不到的事情，憑什么‘優(yōu)秀的士兵’就能夠辦到？優(yōu)秀的士兵能打出坦克的火力嗎？能辦到一整支艦隊和核彈都辦不到的事嗎？能一個人殺穿一整個城市的偽裝者，把讓世界變成這個狗屎樣子的罪魁禍首扯出來，砸爛他的狗頭嗎？！”

　　“你他媽的到底是瞧不起人類，還是瞧不起我們對抗的東西？！”

　　仿佛是在發(fā)泄什么，盈若缺狠狠地一腳跺在地上，撕扯著嗓子吼叫完，然后沉重地喘著氣，弓下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如同剛剛長跑完一樣。

　　接下來就是十多秒的沉默。

　???“有很多事情，你說的沒錯?！绷季?，平復了氣息的盈若缺再次開口。

　???“我們確實需要磨合，需要更多的訓練，需要更好的裝備和更堅強的意志。

　? ?“所以，你說得對，我并不生氣，我甚至不會抱怨你的態(tài)度不夠好?！?/p>

　　“但雷婭什么都沒有做錯，在當時的情況下，她已經(jīng)做到了足夠好，哪怕確實不是最好，但已經(jīng)足夠了?！?/p>

　　“我甚至不奢求你能認可她正確的地方，我的憤怒，只是因為，你的話，只是在反復地對她說。”

　　“‘那么多人都犧牲了自己，為什么你沒有去死’?！?/p>

　　藍發(fā)少女突然愣了一下，她原本波瀾不驚的表情，似乎終于松動了一絲，她張開嘴，想要說什么，但卻最終又閉上嘴唇，微微低下頭。

　　“我不怕死，如果我怕死，我就不會自愿回到這個鬼地方來，我也看到了，不管是誰，在那場戰(zhàn)斗中都沒有退縮，大家都是命懸一線?！?/p>

　　“但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如果故作自我感動的犧牲就能讓我們打贏這場仗，我們他媽的早贏了?！?/p>

　　“我們的生命不是可以隨意支取的貨幣，而是為數(shù)不多的籌碼，如果人類真的要贏下這場幾乎只存在概率學意義的勝利，那就必須謹慎地花費每一分。

　　連續(xù)說完了所有上面的話，盈若缺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微微平復了情緒，做出了最后的總結：“而在那個瞬間到來之前，我不允許你，對雷婭，對我的隊員說這種話?！?/p>

　　“所以你到底是不是救世主，你到底是不是來這里拯救世界的？”琳茜看了一眼砸在自己腳下的奶茶杯，沉默良久，發(fā)問。

　　“我用你的話回答你，‘或許是，或許不是，但那不是我們能定義的，也不是你能定義的’?！庇羧辈戎鵀⒃诘厣系哪滩瑁叩搅哲缑媲?，一把扯住琳茜的襯衫領口。

　　“但我知道一件事，我要和信任我的同伴在一起，如果我們還有機會拯救世界，那我們將會一起奮戰(zhàn)到最后；如果一切已經(jīng)結束，我們一定要去死，我也希望我們是微笑著，手挽著手走向一切的終結?！?/p>

　　“……這是UNRC給你的任務？”琳茜的嘴角抽動了一下，盈若缺清晰地從她的臉上看到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我的任務只是找回鉆石籌碼，或者里面的信息，然后查清一年前發(fā)生的事情?！庇羧彼砷_提著琳茜的領口的手，后退兩步，金發(fā)少女的運動鞋跟踩在灑在地面上的飲料上，苦笑著開口，“我不知道UNRC有什么計劃，從來沒人跟我說我就是什么狗屁救世主，至少我可沒得到救世主的待遇，哪有在訓練營讓救世主餓肚子的?！?/p>

　　“就算你不知道計劃的全貌，但你是唯一被派來的特工，UNRC一定有計劃?！绷哲缡掌鹆梭@訝的表情，木然地搖搖頭，不知道是說給盈若缺聽，還是說給自己聽。

　　“或許有，或許沒有，但我有權限決定我該如何完成任務?！?/p>

　　似乎是已經(jīng)將所有的憤怒都發(fā)泄了出來，盈若缺伸出手，輕輕解開自己的襯衫領口，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語氣中也不再帶有憤怒的氣息：“這可能會是一個讓你失望的回答，但人類的情況……你也都看到了。

　　琳茜的嘴唇動了動，但最終發(fā)出的聲音，卻不是對盈若缺說的：

　　“絕望的兔子，對著滿嘴鮮血的鬣狗，發(fā)起了自以為是的沖鋒嗎？”

　　她微微低頭，盡管已經(jīng)將自己的雙眸隱藏在眼鏡片背后，但盈若缺，或者所有人都能感覺到，她波瀾不驚的臉上，溢滿了決然和失望。

　　藍發(fā)的少女邁開腳步，邁開腳步，冷冷地撞開盈若缺的肩膀，走到吧臺前，背起自己的吉他包，轉(zhuǎn)身走向門口。

　　她的背影依然冷漠而挺拔，腳步依然沉穩(wěn)，仿佛剛才的決然和失望從未存在過。

　　就像也從未出現(xiàn)過的期盼與希望一樣。

　　“琳茜。”

　　看著琳茜的背影，盈若缺上前半步，她稍微有些慌亂，雖然談不上后悔，但卻有些輕微的沮喪——也許她剛才的話，說得有些太重了。

　　但沒等盈若缺繼續(xù)開口，停下腳步的琳茜沒有回頭，背對著身后的少女們，再次開口。

　　“如果，我是說如果，盈若缺?！?/p>

　　“如果你真的是救世主，你打算怎么做？”

　　“一定要說我的計劃的話?！庇羧遍L長地嘆了口氣，將心中紛亂的情緒收起，閉上眼睛，略一思考，金發(fā)的少女雙手插在百褶裙的口袋里，她上前半步，兩腿前后交疊，與其說是在思考自己的計劃，更像是在被問起時，描繪自己的夢想。

　　“我想和大家一起，去完成我們的使命，不管這個使命是拯救世界，還是作為人類的一份子消亡在宇宙中?！?/p>

　　“這不算是個計劃?！绷哲绲穆曇舯却巴獾那镆购L還要冷。

　　“因為不論我們的敵人是誰，我們已經(jīng)證明了，‘計劃’戰(zhàn)勝不了它?！庇羧笨嘈χ鴵u了搖頭，“所以這就是我的計劃?！?/p>

　　“我不覺得你在回答我的問題，”琳茜不能理解，“我甚至看不出你的觀點和這場戰(zhàn)爭有什么關系?！?/p>

　　“因為這本身就不是一場戰(zhàn)爭，力量差距太過懸殊了?！庇羧蓖ｎD了一下，收起了笑容，用最真摯的表情，給出了藍發(fā)少女回應，“所以如果真的我們還有勝利的可能，那就是換一種思路和方式去行動?！?/p>

　　“沒人嘗試過這么做?！?/p>

　　“這就是它為什么一定會成功。”盈若缺雙手背后，抬起頭，她的目光仿佛穿過天花板，穿過光幕，看到了大海上的漫天繁星，“而且，就算如果真的不成功，我們也不會帶著愧疚和無奈死去，不用背著拋棄信念和意志的折磨，坦然地面對一切的終結?！?/p>

　　“所以你的計劃就是沒有計劃，完全拋棄理性的規(guī)劃和計謀，完全憑著本能和固有的……情感與道德繼續(xù)下去……算了?！?/p>

　　琳茜聲音淡漠到甚至顯得有點厭煩，就像是掛斷煩人的推銷電話一樣，藍發(fā)的少女走到門口，伸出手，輕輕握住冰涼的門把手，卻沒有馬上擰動手柄。

　　“抱歉，雷婭。是我的話太重了?！?/p>

　　“我也向你們道歉，諸位?！比欢?，看著因為自己道歉欲言又止的雷婭，琳茜并沒有說更多的意思，冷漠地轉(zhuǎn)移了道歉的對象，帶著些許清晰的敷衍或是嘆息。

　　“不必對我們道歉?！?/p>

　　金發(fā)的少女輕輕搖搖頭，轉(zhuǎn)身走到吧臺前，從裝滿黃金的箱子里拿出了三根金條，走向疑惑地側(cè)身看著自己的琳茜，甩手一拋，金色的矩形貴金屬被后者單手穩(wěn)穩(wěn)地接住。

　　“今晚的點評，和出手相救的費用?！?/p>

　　“一個人行動，應該蠻辛苦的?！?/p>

　　“別死在我們前面?！?/p>

　　琳茜看了一眼掌中的金條，又看了一眼盈若缺翠綠的瞳孔，轉(zhuǎn)身的同時，將金條揣進了口袋。

　　“帶著她們，多活幾天?！?/p>

　　“雖然我對這件事……不太樂觀?！?/p>

　　琳茜的語調(diào)依舊冷漠，留下一句很難說是不是祝福的話，毫不拖泥帶水地擰開門鎖，推開門，走出了書店。

　　木質(zhì)大門再次緩緩地關上，隔著磨砂的霧化玻璃，盈若缺卻仿佛能看到琳茜獨自一人穿過淡黃色的路燈，走入那片黑暗。

　　“我可能……說得太過了吧?！绷季?，盈若缺低聲開口，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在征求誰的意見。

　　“但也沒什么?！苯鸢l(fā)的少女苦笑著搖搖頭，轉(zhuǎn)過了身。

　　無論如何，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隊員，是幫助她完成任務的助力。

　　也是她的朋友，是她走向夢想的伙伴。

?

? ? ? 書友群：645019201? ? 刺猬貓同步連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