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半春休》第二章
學校正廳紅榜的四周圍了一圈密密麻麻的人,陳星踮著腳蹦了半天也沒看見自己的名字,剛看見一個空子想擠進去,不知道哪來了一大哥,橫著被擠了出來,和陳星頭對頭的撞在了一塊。 陳星捂著被撞得冒金星的腦袋,跟另一個同樣動作的大哥互相瞄了一眼。陳星剛要架起機關槍開口,那個大哥臉上的眼鏡框就和眼鏡腿分離了。 “好家伙,不會要被訛上吧。”陳星的機關槍火星子都沒點起來,就被那個眼鏡斷腿滅了氣勢。 “你叫什么名字?。俊蹦莻€眼鏡斷腿男把分了家的眼鏡框從鼻梁上摘下來,一張斯斯文文的小白臉沖著陳星問。 “誒,我也被撞到了啊,你不會真要訛我吧?!标愋俏嬷~頭兇得像個呲牙的比熊。 “不讓你賠?!?“噢?!标愋蔷徚藗€神,放了個心,名字順嘴就溜出來了:“我叫陳星。” 話剛說完一抬頭,就看見那個眼鏡斷腿小白臉把眼鏡片的殘骸放在眼前向紅榜的人堆里看了一眼。 “陳星,文一班?!?“噢噢,謝謝啊。” 許清儒話沒說完再一回身,陳星已經(jīng)腳底一溜煙的跑了。 “跑什么,我想說咱倆一個班?!? 放學路上,靜謐的校園變得喧喧嚷嚷,陳星在周含清身邊蹦來蹦去,嘴快咧到后腦勺了。 “含清,含清,咱倆又一個班了!老陳要知道我進了重點班,估計睡覺都能樂醒?!标愋鞘种馀隽伺鲋芎澹ξ卣f:“誒誒,明兒個放假來我家吃飯啊,老陳的糖醋鱸魚做得越來越好了,他又改良了配料?!?“好?!敝芎搴c了點頭。 陳星別的不行,唯運氣獨佳,中考踩線進重點高中,如今踩線進文科重點班。 “噢,對了,你聽說咱們的新班主任了嗎?” 陳星話題轉(zhuǎn)的極快。 “沒有。” “我聽說啊,是個脾氣特別好的女老師。我聽咱們前幾屆學姐說,整個學校沒有人脾氣比她好?!标愋菧惤芎逭f。 “你都哪聽來的?” “小道消息,咱們這六科老師啊,家里幾口人,地里幾頭牛,鍋里幾口飯,就沒我不知道的。”陳星揚著下巴,頗為自得。 周含清眉毛跳了跳,忍俊不禁地低了低頭。 正如陳星所描述的那樣,文一的班主任一進門就有種春風化雨的氣質(zhì)。年紀四十上下,穿著淺粉色的西裝外套,在黑板上寫下了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簡單的介紹了一下自己,就老生常談地讓大家開始輪流自我介紹。 陳星和周含清坐在一起,在教室靠門邊的第三排。 坐在他們前面的男生,站起來自我介紹的時候,陳星才恍過神兒來。 “這聲音有點耳熟???” “我叫許清儒,喜歡讀書,偏好地理。性格兩極,朋友都說我‘動若神經(jīng)病,靜若憂郁癥’,接下來的時間請大家多多關照?!苯淌依镆魂嚭逍β暋?許清儒坐下的時候有意無意的像后座瞟了一眼,這一眼像一記重錘一下把陳星錘醒了。 “冤家路窄啊?!标愋切÷曕洁炝司?。 “你說什么?”周含清看著陳星低聲問。 “好,該下一位同學了,后面那位同學?”文一班主任在講臺上提示周含清輪到她了。 “我叫周含清?!?一句話輕描淡寫,說完就坐下了。 教室里詭異的安靜了,文一班主任的臉色尷尬地滯留講臺上。陳星暗自捂了把臉,扯了扯周含清的袖子,壓低聲說:“大哥,你這自我介紹還真是萬年不變?!睆男W到初中到現(xiàn)在,就不能多說一個字。 班主任唐明華把尷尬的表情安頓好后繼而解圍道:“這位同學性格很酷嘛,不補充啦,讓同學們多了解一點你嘛。”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的看向了周含清,在眾目睽睽下,周含清搖了搖頭。 陳星及時的站起來,拍了拍周含清的肩膀,笑著說:“她比較害羞,我是她發(fā)小,我叫陳星。她就是比較老干部,但是人很好啦,大家以后相處相處就知道啦。噢,對了,我喜歡看漫畫,喜歡唱歌,學習不怎么靈光,以后就請大家多多關照啦?!?陳星話音剛落,教室里的氣壓隨即重新升高,不知道哪個方向出了一道聲音,接著全班開始起哄道:“唱一個唱一個?!?“那就唱《用盡我的一切奔向你》吧。”陳星毫不扭捏,一曲唱完,教室里掌聲雷動。 陳星的嗓音屬于老天爺賞飯吃,大家的氣氛被帶動起來,之后的自我介紹時不時穿插了兩個才藝表演。 可惜好景不長,陳星剛才唱歌的精氣神在數(shù)學課上瞬間煙消云散,像被抽去了骨頭,癱在課桌上打了一節(jié)課的瞌睡,周含清暗自碰了她幾下,無果。下課鈴一響,陳星倒是像被按了開關,瞬間清醒了過來,強拉著周含清去廁所,像是刻意避著誰一樣。 踏著預備鈴進班,講臺上已經(jīng)站定了一個人影。 周含清沒注意到講臺上的人,自顧自地低著頭翻了兩頁書,耳邊傳來陳星的私語聲。 “含清,這老師好有氣質(zhì)啊?!?陳星拿書擋著臉湊到周含清身邊,壓低了聲音。 不止陳星如此,班級里的其他同學目光都在有意無意的打量著講臺上的身影。 單論五官,講臺上的那個人算不得無瑕,但論氣質(zhì),卻是無可比擬的。 若非要找出一句話來形容的話,應當是“水木清華,清揚婉兮?!?周含清沒分神,直聽到那句“上課”的聲音,覺得熟悉,她才抬起頭。 周含清目光停駐在講臺上人的側(cè)臉上,下意識呢喃了句:“是她?!?“???你認識?”陳星小聲問。 想起電梯里的場景,周含清如實說: “不認識,一面之緣。” 講臺上的人目光在下面掃視了一圈,和周含清的目光遇上,相視片刻,淺淺笑了一下,接著移開了目光。 “我叫白棠,這是我的手機號,如果有學業(yè)上的問題,隨時找我。”白棠轉(zhuǎn)身在黑板上寫下了名字和聯(lián)系方式,直接讓大家翻開了書。 “我想從《勸學》開始講,大家可以先自己看一遍課文。” 白棠拿著點名冊翻了翻,對照了下人名和人臉。在下面走了一圈,到周含清身邊停了下來,俯下身低聲問:“周含清,對嗎?” 她記得這個學生,那天的電梯里,明明她自己也渾身濕漉漉的,卻不言不語的遞給自己一張紙巾。 周含清微微頷首。 “你的名字很好聽。” 許是相隔太近,周含清聞到了淡淡的花香,她對這個距離略有些不自在,所以向另一邊側(cè)了側(cè)身。挪開了一定距離,偏過頭看向白棠。 她的側(cè)臉很好看,籠著一層柔和的光暈,周含清想到了暖光紅墻下的西府海棠。 “我記住你的名字啦?!?聽著她的聲音拉遠,周含清回過神把目光重新放回到書頁上。 ??下課鈴響了。 白棠收拾了下教案,忽然想到什么,停在了講臺邊上。 “誒,我還沒有課代表呢,沒法留作業(yè)?!卑滋乃尖馄痰溃骸暗谝还?jié)課,我對同學們也不了解,這樣吧,你們每個人把名字都寫在一張小便貼上折好往前傳,我收上來以后隨機抽一張,抽中誰就是誰好吧?!?班級里的聲音參差不齊的應和,白棠把收上來的紙條放在盒子里混了混隨即摸了一張展開。 “周含清。”白棠把紙條對著下面示意了一下,笑著說:“看來我和周含清同學緣分不淺呀?!?周含清看著白棠手里的紙條,目光順移到她清淺的笑容上,沒有答音。 “那課代表就周含清同學吧,下午自習課前來我辦公室拿一下今天的作業(yè),在頂樓,以后要辛苦你了?!?陳星看白棠拿著教案離開了教室,周含清還坐著沒有動靜,覺得奇怪,按照以往的劇本,周含清肯定是跟出去私下拒絕了,她一直不喜歡當哪科老師的課代表,覺得收發(fā)作業(yè)傳遞信息很麻煩。到現(xiàn)在一點推拒的傾向都沒有,真的很奇怪。 “你答應了?”陳星試探地問。 “什么?”周含清把語文書放回書桌。 “還有啥,你答應當語文老師的課代表了?” “嗯?!敝芎孱D了半刻,嘴角忽然浮現(xiàn)出了一點笑意接著道:“有緣分。” 陳星聞言豎著眉毛嘖嘖感嘆:“終于有能對上你路子的了,嘖,真難得??!” 周含清笑而不言。 回到公寓,周含清沖個澡,把劉阿姨做好的菜從冰箱里拿出來熱一下,窩進沙發(fā)里,打開了體育頻道。電視里放著第一屆中日圍棋擂臺賽,中方開局不利,黑子局勢已有些艱難。周含清目光不錯地盯著屏幕,眉心起了一道褶皺?,F(xiàn)在黑子明顯是死棋強撐,愈拖損耗愈重。 “如果這里黑子挖斷,白子沒雙打的話還有轉(zhuǎn)機?!彼嗔巳嗝夹?,希望黑棋能看出這破局的一手。 “白子失誤了。” 周含清眼睛一亮,表情突然變得松弛,接下來已料定了結(jié)果,她站起身心情頗有幾分愉悅的把餐盤拿到水池里沖洗好歸位,從冰箱里拿了一罐可樂靠在陽臺的欄桿上吹風。 已是初秋時節(jié),晚風不像盛夏那般潮熱,空氣里氤氳著桂花的香氣。 周含清利落地甩了甩一頭短發(fā),把略有些的長的劉海向后攏了攏,剛洗的頭發(fā)已經(jīng)快干了,隨性地隨著晚風浮動。 ??? 白棠剛洗完澡,拿著毛巾擦拭著頭發(fā),踱步到陽臺上,忽然余光瞥到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她定睛看了看。 “周含清?” 白棠恍然發(fā)覺,這棟公寓鄰家的外陽臺處于同一方向,中間隔開了一定距離,之前的租戶在相鄰的側(cè)面安了置物柜,看不到也不覺得什么,自從搬進新人重新裝修把陽臺置物柜拆除了之后,現(xiàn)在空得倒少了點隱私感。白棠拉上陽臺拉門,心道平時還是盡量少到陽臺上活動了,要不學生看見了都容易尷尬。 桌子上的手機連續(xù)震動,白棠走過去拿起查看。 文一班班主任建了群,把各科老師都拉了進去,學生們在群里發(fā)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表情包跟老師們打招呼。 白棠看著屏幕上學生們古靈精怪的發(fā)言,不禁彎了彎唇角。 “這幫小孩,真的挺有意思的?!?忽然屏幕上崩出一條消息。 班主任:群里少個人啊,誰有周含清同學的微信,把她拉進來。 陳星:老師,我把她拉進來了。 白棠又不自覺走到陽臺邊上,向那邊看了看,小孩還在那吹風。低頭看了眼手機,群里的學生正在調(diào)侃周含清的自我介紹。再抬起頭的時候,陽臺上已經(jīng)沒了她的身影。 過了一會兒,手機收到了好友申請。 “白老師好,我是周含清?!?白棠通過后,回復了一句:“小課代表好,我是白棠?!?周含清看著手機屏幕上的白棠回復的一行字,不禁失笑。 她的名字也很好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