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這家療養(yǎng)院正在囚禁著無數(shù)淘金者、農(nóng)場工人甚至是牧場主的孩子，但這些孩子確是他們的父母主動送來的，所以不管是州警還是治安官他們都無權(quán)過問是嗎？”

“想多了利奧先生，鎮(zhèn)子上的治安官都是那個老女人安排的，就是這樣。我才需要更充足的證據(jù)去尋求別的幫助?！?/p>

蘇族人在鎮(zhèn)子外駐扎了下來，一頂頂獨具風情的白色帳篷被安排在了鎮(zhèn)子外背風的山坡后，深夜之前山地上已經(jīng)是炊煙裊裊的景象了。海倫的母親是中亞土庫曼人而利奧則是亞洲人，兩人在營地中跟原住民一同生活對于一般的白人確實是難以分辨的偽裝。

從明尼蘇達北部這個小部落出發(fā)前，利奧便以價值三十多美元的藥品資助給保留地的酋長希望部落可以幫助兩人前往小十字鎮(zhèn)，在海倫看來這樣大費周章的偽裝是有必要的：在過去的一年里已經(jīng)有兩名探尋者報的記者前輩由于采訪榆木療養(yǎng)院而失聯(lián)，而海倫的職業(yè)道德也促使著她將這里的一切寫成文章報道出去。

但正如這個扎著麻花辮子的小姑娘所言，掌管療養(yǎng)院的姬兒女士（雖然人們大多叫她老山羊）在鎮(zhèn)子上手眼通天，但很多線索將她和一支亞裔私酒販子聯(lián)系在了一起，這也就是兼職賞金獵人的利奧加入的理由之一。

“所以海倫，你以為這一切只要你回去寫幾篇文章就完事了？”

利奧抬頭看看還沒有停的風雪坐在兩人分配到的那頂帳篷前，一邊擺弄著自己的配槍跟帶來的子彈

“讓我告訴你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首先辛辛那提會因為你的報道沸騰，然后各種民權(quán)運動游行紛至沓來，男人女人們涌上街頭喊著跟榆木療養(yǎng)院宣戰(zhàn)，先是辛辛那提之后也許是紐約、華盛頓特區(qū)然后是新奧爾良...而三個月后，你知道會發(fā)生什么嗎？”

利奧將自己喜愛的浣熊皮軟帽放在了篝火旁烤干，從懷里掏出了那瓶開過的肯塔基波旁酒遞給瞪著眼睛看著火苗的海倫

“...接下來人們會忘記這一切，文章里提到的小十字鎮(zhèn)、被誆誘的孩子和家長、當然還有那個老女人，而那個老女人跟私酒販子會開始準備報復(fù)這個可憐小鎮(zhèn)上任何可能為我們提供過情報的人?！?/p>

“分析的不錯，你可太了解文明社會了利奧?！?/p>

夜晚依然漫長而難熬，海倫就這樣盯著那在篝火里不時閃爍的火苗幾乎盯了一整晚。

但清晨還是一如既往地到來了，當海倫從帳篷內(nèi)蘇醒的時候利奧已經(jīng)在打理兩人的馬匹了，因為是臨時營地所以蘇族人只是用幾棵枯樹把馬匹集中在一塊，利奧嫻熟地將昨晚卸下的馬鞍又一次安在兩匹馬上。

“這匹馬真的不錯，就像新英格蘭的馬場馴出來似的，看看這不溫不火的姑娘”

利奧輕輕撫摸著這匹馬的脖頸和雪白的鬃毛以及這種阿拉伯馬獨特的面門，他的評價沒錯這匹母馬的血統(tǒng)和加速度都是無可比擬的優(yōu)異，而跟它的主人精干的身材也是格外的相稱，

“和我一樣，母親來自世界另一端但長在了這里，還不錯的坐騎吧？”

海倫戴好了自己的帽子，口中打著一種特殊的口哨呼喚著自己的白馬，輕盈的阿拉伯馬有著獨特的小巧體型和伶俐的頭腦，白馬迎著口哨聲緩緩抬起前蹄優(yōu)雅地轉(zhuǎn)過身將韁繩遞到了海倫手旁，小小的把戲逗笑了整個營地。

“我知道你這個小記者是怎么在西部混下去的了，看來都是這姑娘的功勞啊，Ms...？”

“邦妮，不過邦妮可是誰叫都會跟著走的小混蛋...好了利奧先生，我們的計劃是什么？去鎮(zhèn)子里看看嗎？”

利奧安好了馬鞍后也翻身上了他棕紅色的匈牙利馬，思考了一下

“計劃，嗯計劃就是去找個能夠給我們制定計劃的人。”

“？”

鎮(zhèn)子上的雪被鎮(zhèn)民們清理出了一條道路，這在那個曾經(jīng)自私自利的西部是很不常見的景象，海倫和利奧騎著馬來到了這趟被鎮(zhèn)子包裹的十字街頭。

街的盡頭矗立著一座結(jié)了霜的電燈塔，這座被當?shù)厝朔Q之為月光塔的電燈塔無時無刻不在籠罩著鎮(zhèn)子的街道,但事實上這樣的光亮實在是朦朧而不可靠，到了只有燈塔下的幾戶人家能依靠著這微不足道的光線來生活；

“但我并不覺得有多亮??？那個姬兒女士點燈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海倫低頭問著順路的鎮(zhèn)民，但那些或年邁或萎靡的鎮(zhèn)民只是搖搖頭說著些“免費的總是更好的”“姬兒女士說要有燈”之類奇怪的話語。

在鎮(zhèn)子的繁華地段，一家掛著橡木門牌的酒吧還是十分引人注目的，由于是鎮(zhèn)子上伐木工和礦工中午下工的時間，所以各色行人在這塊不時發(fā)出嘎吱聲響的牌匾下進進出出。在門前的拴馬樁前二人翻身下馬，打了打身上的碎雪

“小心錢夾跟帽子，這兩樣是那些頑童們的最愛，記住了嗎海倫。”

“得了吧老兄，我是從新奧爾良來的，不過說起來這鎮(zhèn)子上可是一個孩子都沒見...”

“總之機靈點吧，來，女士優(yōu)先?！?/p>

利奧為海倫一把推開了本來就活動的木門，環(huán)視四周后緩緩向著吧臺走去，右手邊出奇昏暗的角落里詭異的口琴聲響仿佛伴著兩個人的腳步一樣悠揚而詭異，酒客們無不側(cè)目看著兩個異鄉(xiāng)人，直到利奧站在了吧臺前。

利奧謹慎地看看吧臺后瘦得像猴子的酒保以及一旁掛著的一排排飛禽和同樣掛在繩子上的那盞舊馬燈

“威士忌”

“我們通常不賣給蘇族人酒，酋長...”

“你他媽最好識相點，勃朗特先生可不會雇傭那些野人保護家中的小姐，揚基佬?！?/p>

沒等這沒好氣的酒保說完嘲諷的話語，利奧抽身上前拔出腰間的短刀便釘在了吧臺上并穿過了那個瘦猴酒保左手無名指和中指中間的縫隙。威脅和聲稱是圣丹尼斯教父手下是管用的，酒保閉上了嘴倒酒給兩人，但很明顯這樣張揚的舉動又一次引起了小鎮(zhèn)的注意。

“...這就是你的計劃嗎利奧...”

海倫在旁邊手插在口袋里小聲嘀咕著，看著面前顏色詭異的酒水

少頃之后，酒吧里充滿了歡快的氣息，手風琴和舊鋼琴很快壓過了那個怪人吹奏的口琴，這些從東部而來的淘金者和伐木工一曲又一曲的唱著家鄉(xiāng)的祝酒歌，威士忌和淡啤酒如同白水一樣一杯杯下肚，男人們紛紛在微醺后向利奧和海倫小姐這兩位慷慨而博學(xué)的“勃朗特家”成員祝酒。

令人驚訝的是在西部一向小心謹慎的海倫今天卻也喝了將盡一瓶的肯塔基波旁，小麥色的臉龐掛上的紅暈而腳步也不太穩(wěn)當，不得不趴在了柜臺上

“利奧！這...這就是你的計劃...嘔~計劃嗎？！”

這個之前一直英氣而正派的女記者如今正逐漸變得像流體一般，而利奧仍然大方地叫著酒水并將硬幣彈到了剛才那個出言不遜的酒保手中

“會說話的揚基佬才是好揚基佬，給自己也倒一杯吧。向你打聽個人不介意吧?！?/p>

“當然，利奧先生是吧，小十字鎮(zhèn)的人我基本都熟?！?/p>

酒保很高興面前這個看起來頗有來頭的兩個人不單沒有繼續(xù)找事而且出手慷慨，更重要的是，對他而言一個會喝酒的槍手和一個面容姣好而且喝多了的大小姐都是招攬酒客的好東西，酒保毫不介意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狗熊科爾森，從加拿大來的獵戶?！?/p>

“你是說棕熊科爾森？這里沒人不知道那個家伙，不過我想他是個英國...確切說是威爾士人，先生你是能分清楚其中端倪的對吧，總之他就在鎮(zhèn)子上還是很容易找到的。”

利奧點點頭，向著酒保舉杯并一飲而盡后把杯底脆生地磕在吧臺。

突然一聲格外刺耳的聲響直接打斷了音樂和喧鬧的人群，這尖銳而不和諧的聲音傳來自剛才的黑暗角落里，利奧聽出了其中的意味扭身護在了海倫身前看著角落里

“是誰在找那頭熊呢？哦...勃朗特家的人？”

昏暗中說完又一次吹起了口琴 ，仿佛挑釁一般挑逗著利奧的神經(jīng)，一段口琴后昏暗中又一次說了話

“我還以為亞洲人會比蘇族人更開化，沒想到也是這樣的套路，利奧先生...”

利奧極力克制著自己的神經(jīng)，他知道自己在酒精的作用下很可能做出一些造成滿盤皆輸?shù)牟僮鳎詈粑藘纱魏螅治兆×藪煸谀切┮拔杜缘鸟R燈一下推到了那個昏暗的角落附近，一張長著皺紋而面帶詭異笑容的印第安人面孔顯現(xiàn)了出來，這家伙的表現(xiàn)和舉止無一不激怒著利奧以至于還沒有真正對話利奧便已然將手扶在腰間

“歡迎來到小十字鎮(zhèn)，在下是榆木療養(yǎng)院卡特曼，有什么能幫上你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