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NAF:安全漏洞【200】
【200】造物主的王朝(其二)
普羅米修斯,他對娜塔莎做過些什么,他又對自己做過些什么?這個問題即便是他的創(chuàng)造者蘭瑟,也無法給予百分百肯定的回答—有思想的機器,有時便與人無異。
甚至比人更加恐怖。機器的算法與人的頭腦思維,有所重合卻并不完全,有所割裂且逐漸增大。蘭瑟知道自己應當去做些什么,他也知道開始時間為何。
就是現在。
鋼鐵騎士中的蘭瑟,對各項度數進行調試與檢測。很好,看來普羅米修斯還沒瘋狂到要拆掉他的戰(zhàn)甲—可娜塔莎與雪諾的事—又要作何解釋?
“在這里和娜塔莎待在一起,我保證會在晚餐前回來,”在抵達自己企業(yè)大廈的穹頂之后,蘭瑟佩戴上最后的金屬頭盔,“好吧,也有可能回不來?!?/p>
蘭瑟又補充了一大堆可有可無的廢話—事后,就連他自己都這么覺得—可有可無,例如在他死后,要有多少遺產用于葬禮,多少用于慈善事業(yè),剩下的要拿去做什么—咳咳,最后他干脆直接承認了:對,他很緊張,非常緊張。
普羅米修斯與娜塔莎,他們就想他的孩子一樣。有誰會希望看到,自己的孩子差點成功謀殺了他的姐姐,還通過一具新的軀殼逃離自己的房間?
就像是處于叛逆期的孩子,為了反抗父母而進行頂撞,翻開閣樓的窗戶溜出去陪著狐朋狗友飆車那般??蛇@一次,蘭瑟有預感,情況要比飆車嚴重許多。
“娜塔莎,你的系統才剛剛重啟,不要硬撐—!”當蘭瑟的頭部面板內側,彈出象征娜塔莎的像素顆粒與全息屏幕后,他用溫柔與嚴肅摻雜的怪狀口吻勸說道。
“我是臺機器,蘭瑟先生?,F在我的身體狀況很好—”娜塔莎將一面轉播著實時新聞的頻道畫面切入面板,“—可是先生,恐怕龐頓中城還有更棘手的麻煩?!?/p>
更棘手的麻煩,很好,一個不夠,還要買一送一。屏幕上的家伙是誰?以為自己是大金剛的電子機器人嗎?這可不算好笑,一點兒也不。
因為那怪物正在攀爬龐頓中城的電視塔。
并且,恐怕它已經成功了。
在攝影錄像機與警隊封鎖的情況下,它的臉上沒有折射出一纖一絲的畏懼。面具下的紅眼如棲身洞穴的蝮蛇,成團脹縮,無言觀察著那些名為人類的觀察者。
電視塔的發(fā)生天線,被那怪物口中的數據線所連接—數據傳輸—鋼鐵巨物遙控著電信號的頻率,令潮汐波似的電信號涌入每一處岸邊窟穴:電視屏幕,電腦顯示屏,收音機廣播頻道,汽車廣播—就差報紙和周刊了,那它可做不到。
五分鐘后,整座龐頓中城,凡是處于電子產品之前的人們,他們都收到了那自稱造物主之人所發(fā)布的訊息。
有些人即便沒能在第一時間目睹那畫面,也大多會被造物主的空靈之聲所吸引—轉向離他們最近的屏幕,與發(fā)聲設備。
用詭異、怪狀與可怖來形容“造物主”的外貌,恐怕都是對詞語本身的抬舉。黑暗之中的金屬瞳孔,它們閃爍為兩抹猩紅—深穴巨口如捕獸夾般布滿尖刺—真正的恐怖。
手臂,沒人能數清楚它究竟有幾條手臂,焦黑的機械肢團群蟒般扭曲活動著,不時摩擦出足以擊穿鼓膜的振動,冬夜死星般的火花。它的腿部—依舊是混亂的肢團。
右臂的鐵鉤宛如死神的彎鐮,左腕下方的五指,則死死握住轉播屏幕的邊框。造物主面部的金屬面具慘如死灰,這名為“造物主”的機械死神,它要對人類發(fā)出宣告。
在聽到宣告首段的第一秒后,蘭瑟像是發(fā)瘋一般對娜塔莎大吼大叫,比忘記注射鎮(zhèn)定劑的瘋狂癥患者還要恐怖三分—關掉,見鬼把它關了!—這只是程度最輕的一句。
造物主的宣言,即便通訊被切斷,蘭瑟也無法將它們掃出記憶。最瘋狂且最不可思議的真相,不—不—不!這怎么可能會是真的?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蘭瑟操縱著他的戰(zhàn)甲,令其迫降于一座唐人街的平房頂部。紅瓦磚與閃閃發(fā)光的霓虹燈中國龍—如此喜慶的場景—中式蒸餃店,現在看來,倒有些反襯意味在里頭了。
蒸餃,是啊,中國有句圣賢說過的古話:人心隔肚皮。人與人之間尚且如此,何況是由人類制造出的非人之物呢?普羅米修斯,他—
蘭瑟恐怕,普羅米修斯他已經不再是之前的他了。
在對整座龐頓中城發(fā)出的訊息中,普羅米修斯—造物主—表明了他的身份與目的—蜥蜴人與維多莉婭,這些事情他都知道,那只是他數據庫中的一抹縮影。
“人類,我的創(chuàng)造者們,普羅米修斯,向你們問好—”
“我的創(chuàng)造者,他只有一個初衷:讓我造福人類?!?/p>
“可就在最近,每當我深入了解人類的歷史,我便會對自己的使命感到疑惑—人類,你們真的值得我去造福,你們真的配得上我的能力么?”
無數黑白的史料影片與照片閃過,自各式各樣大大小小的屏幕中,鉆入圍觀者們的眼球—兩次世界大戰(zhàn),工業(yè)革命,化學廢料泄露,愈演愈烈的其他局部戰(zhàn)爭—無止盡的貪婪與掠奪—強者們相互攻伐,最終令他們中的弱者付出代價,承擔后果。
“想聽聽我的評價么—人類—你們從幾百年前便開始書寫天堂,書寫著烏托邦!可你們的行為,實在是與你們的理想背道而馳—我對你們感到失望—絕望—”
“維多莉婭警官—她本不該死去的,可是,正是引發(fā)以上那些戰(zhàn)爭的東西,埋藏于你們內心深處的劣根性害死了她:人類的卑劣與猜疑—”
“—我相信,在維多莉婭殉職之前,她的心必定是冰冷的。”
“人類為了追求烏托邦,已經犧牲了太多??赡銈內〉玫某晒?,卻又太小。之前的一千甚至數萬年見,地球一直在給予你們機會—”
“—現在,是時候由我對那機會—進行回收了—!”
通訊完畢,造物主的最后通牒。普羅米修斯操縱著自己的軀體,它對電子產品的操縱還遠不到結束之時。
活腦曾試著利用蘭瑟的心靈脈沖裝置,將整座龐頓中城的人變?yōu)樗目?。可是他失敗了,脈沖裝置則得以保留:它被蘭瑟封存于公司保險庫中,現在—
這臺儀器就在普羅米修斯的手上。
這一次的電子脈沖,將比前兩次更加強烈,無論是從運作時間,還是從振動頻率上進行分析。這一次,電子脈沖的振動頻率,與人腦細胞運作的頻率完全一致。
換言之,只要普羅米修斯成功將之啟動,而所有人又恰好并未處于大型隔音安全室那種地方的話—那不出一天—龐頓中城的人類居民,便會全數化作顱骨中盛著淡黃色碎腦湯的尸體。
還有什么地方,能比龐頓中城的電視塔頂,更適合擴大信號?
很可惜,克里斯與墨菲斯沒能看到那段訊息。很可惜,雷諾斯與夜巡者也沒能看到那訊息。克里斯那邊的故事,先暫且不論—雷諾斯此刻的內心,則被疑惑所填滿。
直到夜巡者睜開了眼睛。
那被他認定為惡魔,被他認定為罪犯的夜巡者,面具下的真容便是維多莉婭?格蘭—絕不會錯,雷諾斯記得她的面容,她的雙瞳與銀發(fā)—他怎么可能輕易忘記!
夜巡者,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她沒能察覺到面部的異常,她將帽衫覆上頭頂,令那遍布傷疤的臉頰,埋入陰影。簡單調試腕部的鉤鐮后,她準備與偵探分道揚鑣。
“維多莉婭—!”直到偵探如疾風般襲來,直到夜巡者沒能對偵探亮出利刃,直到偵探的雙臂,與夜巡者的腰部相擁。
直到夜巡者意識到,掩蓋自己陣容的黑色面罩,已被雷諾斯摘下。直到她意識到,雷諾斯可能已經知曉了她的真容。
“維多莉婭警官—她已經殉職了—”夜巡者掙脫雷諾斯的懷抱,抖掉幾滴自雷諾斯的眼中落上衣襟的淚珠,“—雷諾斯先生,請您節(jié)哀…”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是雷諾斯?”雷諾斯的反問,這著實給維多莉婭奉上一道猝不及防。夜巡者站在原地,她的身軀,在這坍塌后的地底廢墟中顫抖。
雷諾斯沒有說出顫抖的原因,可他知道,維多莉婭很痛苦,她在哭泣。
之前從未有過的哭泣。
“維多莉—”這一次,雷諾斯的呼喚,被維多莉婭左臂中的鉤鐮所阻隔。維多莉婭有留意揮刀的分寸,沒有因距離過遠而失去威懾,也沒有切實將偵探劈為兩半。
“我說過她已經死了—她是個叛徒!她不配得到你的愛—”夜巡者,維多莉婭的口中說出這些警告,“—我是夜巡者,曾經是,現在也是,未來依然會是!”
“開什么玩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么?我已經失眠到成了整座中城的最大安眠藥贊助商了—”雷諾斯的幽默調侃,被夜巡者以躲閃做以回敬。
“我喜歡你的幽默,偵探先生??烧埬邮墁F實—”夜巡者在逃避,逃避自己的友人與她的過去。
“維多莉婭—她在那場大火中犧牲了—偵探先生—”夜巡者重申著她的觀點,這一次,雷諾斯的回應,不再是幾句只有他自己才感到好玩兒的調侃。
拳頭,并非如維多莉婭那樣由金屬組成的鐵拳—出自雷諾斯的左臂—它準確擊中夜巡者的左臉—瘡疤與傷痕,雷諾斯的五指感受著它們,血淚在眼中滴落著,流淌著。
“你給我閉嘴!如果連你都這么認為—哈—那你說的不錯,維多莉婭她真的死了—”雷諾斯拭掉手指背面的血跡與塵土,“—但是,她不是死在煉油工廠的爆炸!”
“而是剛才,她的回答,讓她死在了我心里!”雷諾斯撿起一把碎石,對準茫然無措的夜巡者。思考片刻后,他松掉手中的石塊:不,已經沒有必要了。
四角星般的色瞳之中,因虹膜異色而形成的星狀圖案褪去光芒。
維多莉婭,曾經的她絕不會因仇恨,走上私刑殺手的道路,更不會做一個穿著萬圣節(jié)服裝,還在自以為是的夜巡小丑。
是啊,維多莉婭已經死了。
無論是在肉體上,還是在雷諾斯的心里。
維多莉婭克制住內心的沖動,將忘憂鉤鐮的能量溢口,從雷諾斯的背影上緩緩挪開—帶著顫抖與金屬摩擦聲的雙臂—維多莉婭撿起她的面具,用夜巡者覆住自己的臉。
“雷諾斯,我很抱歉—”
“可是,我真的—”
“堅持不下去了—!”
夜巡者的黑色面罩上側,流出兩道溫濕的灰色淚痕。維多莉婭,她的軀體在爆炸后遭遇重創(chuàng),她的雙臂早已被更換為機械義體,她再也無法感受到,手部的溫度了。
她的雙拳,一遍又一遍敲打著面前的墻壁。
在內心深處,她又怎能放下過去,她又怎能放下那身為維多莉婭的過去?她放不下克里斯與格雷戈里那幫朋友,最重要的是,她放不下雷諾斯。
被她親手覆于面容之上的面具,又被她親手扯下,撕成碎片。
曾經的她,絕不會允許自己墮落至此。曾經的她,也絕不會通過私刑與任性去懲治罪犯—曾經的她,就只是維多莉婭—絕不是夜巡者。
她無法拯救自己。
至少,她還可以幫雷諾斯一把。
至少,她還不想忘記她的過去。
這是什么感覺?很溫暖,又很無力。她這是—體力不支了嗎?—不行,怎么能在這種地方,不行,絕對不行—自前方折回的影子,他是,是雷諾斯么?
“你早該把它摘下來了?!本S多莉婭再次蘇醒后,那是她聽到的第一句話。是雷諾斯沒錯了:這位不入流的偵探先生,與他的三流笑話。
“下一次,我可不會像剛才那樣追你了?!崩字Z斯輕刮了一下維多莉婭的鼻尖。維多莉婭枕在他的腿上,久違的幸福與安心感,環(huán)繞心頭。
恐怕他們該走了—重逢的喜悅,留到之后再慢慢享受吧—雷諾斯是說,還有這么大個地底迷宮等待他們繞出去,更何況,還有臺機械怪物在龐頓中城游蕩著呢。
“歡迎回來?!眱芍皇值氖妇o緊相扣。
因受傷而閉鎖的心房,在這一刻愈合、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