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XV 失散

?

? ? ? ?“隊長，尋星小隊通訊信號已經(jīng)偏離路徑，連續(xù)40分鐘都沒有發(fā)起傳訊……我們還要……”

? ? ? ?“哎……”楓隊長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猶豫了良久，才緩緩開口，“向反應堆外圍的隊伍發(fā)起傳訊，匯報情況吧……”

? ? ? ?“……是……”通訊兵停頓了很久，努力地注視著面前的隊長，希望從他的臉上捕捉到情緒的變化，哪怕是一絲的情緒。

? ? ? ?但是他失望了，隊長楓冷冷地站起來，向著營地邊緣走去，他順著遠方揚起的塵埃望，引入眼簾的仍然是那座匍匐著若隱若現(xiàn)的反應堆。楓抽出一根雪茄，點燃，猛吸一口，嗆鼻的味道直沖大腦。劇烈的清醒感向他襲來，楓順勢盤起腿，蹲坐在身邊的石板上。他閉上雙眼，不再去理會身邊混雜的各種聲音，只是呆呆地坐著，努力讓自己安靜下來。

? ? ? ?“隊長！！”通訊兵跌跌撞撞地跑過來，停在楓的身前，彎腰用手撐著膝蓋，喘著粗氣，半晌從牙縫里擠出半句話來，“隊長，傳信要求，我們向前方駐扎，接近屏蔽區(qū)邊界……”

? ? ? ?“哈？！”楓猛地起身，再一次搖頭，揮揮手讓通訊兵回復大本營。

? ? ? ?……

? ? ? ?“這里是，瀾滄呼叫，聽到請回答……”

? ? ? ?“咳咳……瀾滄！瀾滄，聽得到嗎？這里是凱爾斯，瀾滄！”凱爾斯從一片殘垣斷壁之中坐起來，身邊環(huán)繞著幽深的黑暗，只有手臂上的全息終端不斷閃爍著，重復著瀾滄的呼叫。

? ? ? ?凱爾斯拂著墻壁，艱難地站起來。他用爪子拍拍身上的毛發(fā)，借助全息屏幕閃爍的微弱光芒，確認身上的傷口。

? ? ? ?“凱爾斯嗎，凱……凱爾斯……”

? ? ? ?“是……格瑞斯的聲音？格瑞斯！”凱爾斯一腳深一腳淺的從堆積的碎石上摸索過去，大聲呼叫著格瑞斯的名字。

? ? ? ?“咳咳，咳咳……凱爾斯……”微弱的響動在石堆中傳來，一只手臂從縫隙中伸出，直直地向前伸，努力的想要抓住什么。

? ? ? ?看到這一幕，凱爾斯立刻撲上去，用爪子將石塊扒開，露出內(nèi)部人類的軀體。

? ? ? ?“凱爾斯……幫幫我……是，是……嗚……”格瑞斯努力從嘴縫里吐出幾個字，突然間他沒了力氣，伸出的手垂了下去，眼睛奮力睜大，看向凱爾斯身后，嘴巴半張著。

? ? ? ?凱爾斯停下爪子，來到格瑞斯身邊，蹲下身，用爪子放在格瑞斯眼部，合上他的雙眼。

? ? ? ?做完這些，凱爾斯直起身子，看向遠處的黑暗，一陣沉悶突然擠壓在胸口，凱爾斯不得不俯下身子，不斷喘氣，努力平復突如其來的悲涼?！笆前?，明明都簽了生死狀嘛，明明之前，也有很多很多人犧牲了，明明這樣才，應該是正常的情況，但是我還是一直，一直期望著，所有的，大家能夠毫發(fā)無損的回去，至少都要好好的活著吧……”

? ? ? ?……

? ? ? ?不知道過了多久，凱爾斯才逐漸緩過神來。他看向地上的尸體，搖了搖頭，慢慢摸索著站起來。

? ? ? ?低頭看著地面上的身軀，悄悄閉上眼睛，舉起爪子，重重敬了一個軍禮，向黑暗中的一條走廊而去。

? ? ? ?……

? ? ? ?“喂！別動！”一道身影舉著手槍，從黑暗中逼近，黑洞洞的槍口從昏暗的通道一頭伸出，直指著地面上的身影。

? ? ? ?“嘿，是格瑞斯！”格里姆大喊著沖上前去，匍匐在地上，輕輕抱起那道身影，不可置信地喊著格瑞斯的名字。

? ? ? ?格雷爾連忙放下槍，他站在原地，遲遲不肯上前，一只手擋在嘴前。突如其來的淚水在他的眼角打轉。

? ? ? ?一旁的瀾滄連忙上前，將爪子放在格瑞斯咽部頓了頓：“已經(jīng)沒有呼吸了……”

? ? ? ?“不可能！小老三和我們約好的，要一起……”格雷爾再也不能抑制住淚水。

? ? ? ?“左后方，大約在腰部的位置有一道口子，利器造成的，這是最嚴重的傷，但是包括這里，還有其他幾處撞擊傷，都不是致命……”瀾滄翻開格瑞斯的防護服，赫然是一道血印，周圍的防護服堆砌厚厚一層早已凝固的血痂，烏黑的血痂，牢牢覆蓋在防護服內(nèi)側的紡織物上，皮膚上深紫色的斑點若隱若現(xiàn)，“這是……輻射?。?！”

? ? ? ?“輻射??！”格里姆立刻松開手中的格瑞斯，后退半步，面露驚恐之色。

? ? ? ?瀾滄順手接住落下的格瑞斯的尸體，反過來，撕開背部的防護服：“半衰期很短的輻射物造成的，快速致死，這也就是死因了……”

? ? ? ?瀾滄抬起頭，緩緩放下手中的尸體，看向另外兩人。他發(fā)現(xiàn)，格里姆和格雷爾正用充斥敵意的眼神看著他。瀾滄急忙擺擺手，“別誤會，我醒來的時候在你們身邊，而且這期間沒有離開過你們的視野，況且，鋒利的傷口，輻射入侵，造成局部組織損壞，快速致死……暗之詛咒……？！”

? ? ? ?瀾滄意識到可能的兇手后，立刻壓低聲音，不再說下去。

? ? ? ?“所以呢？”詫異的格里姆二人追問道。

? ? ? ?“沒什么，我的記憶中確實沒有類似的攻擊方式……”瀾滄心中暗暗咋舌，“凱爾斯，真的是你嗎？這可不是你會做的事情……啊……”

? ? ? ?“哈？”格雷爾側頭看著瀾滄，心中思慮：“莫非他知道是誰不肯告訴我們，這么說他們是一伙的？”思索到這里，格雷爾攥著槍的手握的更緊了。

? ? ? ?……

?

XXVI 撕裂

?

? ? ? ?“我們還要走多久？”小野澤川詢問身邊的風韻。

? ? ? ?風韻搖搖頭：“我們應該已經(jīng)進入反應堆的地下結構中了，目前長波通訊都是白噪，黑匣子的信號頻率和加密協(xié)議我都不知道，無法檢索?！?/p>

? ? ? ?“哈，呼……”另一側的霍格發(fā)出沉重地呼吸聲，在風韻的攙扶下艱難前進著，很顯然之前的墜落，讓他的傷口再一次被撕裂，“也就是說，這條路不知道通向哪里？”

? ? ? ?“準確的來說我們在往上走，逐漸遠離反應堆核心……”風韻淡淡地說道。

? ? ? ?“什么？！我們回去？就這么放棄使命，放棄近在咫尺的黑匣子嗎？”小野澤川突然停下，朝風韻大吼著，“就這樣夾著尾巴，逃回去嗎，這和逃兵有什么區(qū)別！你身為獸人，身體素質(zhì)比我更高，卻這樣貪生怕死？！”

? ? ? ?“難道你看不到霍格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嗎？他撐不到我們走到核心的！”風韻面對小野的斥責，心中壓抑的委屈和不解突然爆發(fā)出來，也跟著嗆了起來。

? ? ? ?“沒事，一點外傷，再不濟就是感染嘛，不可能半天也撐不過去的，咳咳?！被舾衩銖娞痤^，沖著風韻和小野笑了一下。

? ? ? ?“抱歉，我是醫(yī)生，你這樣堅持不到晚上的?！憋L韻半蹲下，靠著墻壁，用一只爪子捂住雙眼，努力平靜下來。隨后，他讓霍格趴在自己的肩上，緩解霍格傷口劇烈的疼痛。

? ? ? ?“霍格只是外傷，而且已經(jīng)止血了，憑什么堅持不到半天！”小野湊上前，緊緊盯著風韻，他篤定，面前的獸人一定隱瞞了什么。

? ? ? ?“呼，抱歉我不想說……”風韻扶起霍格徑直向前走去。

? ? ? ?“站?。　毙∫啊斑菄}”拔出腰間的特戰(zhàn)手槍，上膛，對準風韻。

? ? ? ?“小野！你做什么，放下槍?！被舾窨吹竭@一幕連忙停下腳步，舉起另一只手示意小野澤川冷靜。

? ? ? ?“不！他是獸人，而且隱瞞了很多東西！”小野愈發(fā)激動，竭力地嘶吼著。

? ? ? ?“發(fā)什么病，別胡鬧！”霍格轉向風韻，疑惑地打量著他。

? ? ? ?風韻用一只爪子輕輕揭開霍格手臂上的繃帶，一層一層被血液浸透的繃帶落下。落下的繃帶愈發(fā)深紅，直到最里面的一圈，已經(jīng)被染成墨色。在霍格的手臂上，一層層漆黑的血痂互相交疊，厚厚堆積在傷口上，在傷口的周圍，一圈圈深紫色斑點環(huán)繞著，蔓延開來。

? ? ? ?看到這一幕，小野握槍的手臂忍不住顫抖起來，嘴里不斷打著寒顫，半晌從牙縫里吐出幾個字：“為什么？這也是你干的……”

? ? ? ?“這是輻射病，高能輻射引起的細胞組織癌變。因為隕石不在了，我只能盡力拓寬我的屏蔽范圍，但是仍然覆蓋不到高頻區(qū)域。高能粒子從傷口的位置侵入身體，破壞染色體結構。你想走大可以離開我，失去最后的屏蔽，還在如此靠近反應堆的位置，會怎么樣，你懂的……”風韻轉過身去，攙扶著霍格頭也不回，向著走廊的另一頭走去。

?

XXVII 本底真相

?

? ? ? ?小野猶豫了，看著身后幽深的隧道，打了個冷戰(zhàn)?；剡^頭，看向遠去的風韻二人，緩緩放下手槍，低頭看了一眼防護服內(nèi)測的輻射劑量：6.3 mSv/h。

? ? ? ?“六百三十倍于閾值……”小野搖搖頭，身為研究員，他當然清楚，在這樣的環(huán)境里自己的身體會發(fā)生什么變化——頭暈，乏力，嘔吐，心力衰竭，內(nèi)臟病變，大出血……這些教課書上的知識不斷從眼前閃過，他的雙眼開始恍惚，艱難的抬起一條腿，向著隧道的深處踱步。

? ? ? ?“懦夫，一群懦夫！”小野瘋狂地笑著，他知道這些東西是多么可怕，因為他見到過，在他的實驗室里，在他那些適配容器里。

? ? ? ?曾經(jīng)自己力排眾議，忍受社會的排擠，不斷向自己那愚蠢的上級政府屈服，瘋狂尋找所謂的本底能量。為了找到這些神奇的東西，他不惜用真人做實驗，去嘗試，去碰撞小到幾乎不可能的存在。小野期盼著，用無窮無盡的生命能夠鑄成跨越維度的巴別塔，爬上它，和他追求的真相交織。

? ? ? ?在他那陰暗潮濕的地下實驗室里，常年回蕩著哀嚎，那是被高能輻射折磨著的人們凄厲的叫聲，那是無辜的靈魂發(fā)出的詛咒。但，他毫不畏懼，他知道總有一天自己也會迎來這樣的結局——喪失生氣，發(fā)霉腐臭——他毫不畏懼，因為他只想要真相，本底能量，支配著這個宇宙，是那些他看的見和看不見的東西的法則，統(tǒng)治一切的東西——他想親眼去看看那些秘密，宇宙的秘密——所以他不會逃走，他不相信犧牲，更不相信命運，他只是執(zhí)著往前走，迎向他所認為的必然，迎向他所渴望的黑暗……“要來了，終于，要來了……本底能量，或許現(xiàn)在應該叫做弦能量了……”

? ? ? ?“呵呵，弦能量，哈哈，哈哈哈，可笑的名字，哈哈哈哈哈！”小野澤川用一只手捂住防輻射面罩，不住地笑著，“多么侮辱的名字，它是勝利者的銘牌，卻是我的恥辱，恥辱啊，嘶——”

? ? ? ?他的另一只手狠狠插進自己的胸膛，劇烈的疼痛，讓他從瘋狂與夢幻之中，喚起為數(shù)不多的清醒，邁開步子，向前走去：“嘶，啊——Z博士，你毀了我，你搶走了我的成功，搶走了我的一切，毀了我十幾年如一日的研究……十幾年??！我的孩子……我的妻子，啊……”他的臉龐被痛苦占據(jù)，淚水從眼眶中涌出，浸透了防護面罩，愈發(fā)稠密，愈發(fā)鮮艷，最終是兩道血水從眼眶的下方涌出，染紅了防護面罩，染紅了小野的臉。

? ? ? ?“但是現(xiàn)在，猜猜是誰離弦能量最近，是誰登上這座高峰，哈哈哈哈，Z博士，你輸了，你輸了?。?！”他笑著，喊著，突然一個踉蹌，差點撲倒在地上。

? ? ? ?他抬起頭，繼續(xù)向前走：“我信不過這些獸人，這些東西，把什么都拋棄了，人的身軀，人類的尊嚴，這些妥協(xié)的產(chǎn)物，笑話……”

? ? ? ?“沒關系，我來了……進來了……”

? ? ? ?小野喃喃著，一步一個踉蹌，消失在隧道的拐角處……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