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納迦什不破】第五章:諸王所言

原文來自Black Library 原作者Mike Le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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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忠孝兩全曼光頭 校對:曼光頭的表弟
納迦什:老子吃土的時候你阿克漢居然在搞對象?


第五章:諸王所言
萊彌亞,黎明之城——可怖之狄伽夫七十六年(帝國歷公元前1599年)
?
?????? 黑色阿克漢正在沙漠無邊的夜空下策馬奔馳,唯有繁星和明月與他相伴。巴格駿馬仿佛是飄在綿延的沙丘上,蹄聲輕柔地砰砰作響,就像一顆鮮活的心正在跳動。馬鬃上銀鈴作響,與馬蹄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陣干燥的沙漠晚風撫過,空氣中滿是塵土和陳年香料的味道。
?????? 大漠無垠,長夜無盡。這是一種恩賜,是他很清楚自己根本不配得到的禮物。然而,當一只粗糙的手抓住阿克漢并將他搖醒時,霎那間的失落感仍舊比他所知的任何傷病都更加令人心痛。
?????? 他正側躺在地,臉頰緊貼在國王密室骯臟的地板上。他干燥的眼瞼就像舊紙片一樣僵硬且易碎,不朽者費力地睜開它們,抬頭看向跪在自己身邊的那個穿著長袍的人影。
?????? 沃索倫的光頭和長脖子令阿克漢想起了禿鷲。那瘦削而滿是皺紋的臉、深陷的眼睛、鷹鉤鼻、還有后縮的下巴,就算讓他直接站在禿鷲之神的雕像基座上也不會有絲毫違和感。甚至很可能他之前就是一名烏拉提普祭司。阿克漢知道這個人是一百多年前從被毀滅的瑪哈拉克來到萊彌亞的,但城里所有神廟都不想和他扯上關系,而后他便投靠了出手闊綽的萊彌亞王室。此人擁有豐富的魔法知識以及萊瑪什扎其他盟友無法比擬的施法能力,這也就解釋了他當初是如何迅速發(fā)現(xiàn)——并加入——了國王的秘密團體。
?????? 沃索倫那雙冷漠、烏黑的雙眼正平靜而饒有興趣地研究著阿克漢。“每過一晚,他都要費更大的勁才能醒過來,”他緊抓著阿克漢的肩膀和上臂,測試著不朽者的肌肉和關節(jié)硬度,一臉失望,“沒有明顯的病態(tài)跡象,但他的活力卻在明顯減弱?!?/span>
?????? 阿克漢聽到房間另一頭有動靜。一盞油燈亮了起來,橙色的光和融化的牛油味充滿了整個空間?!翱赡苁且驗檫@幾天我們給他喝了太多的黑蓮花吧”,他聽到了萊瑪什扎的聲音。
?????? 沃索倫哼了一聲,彎下腰盯著阿克漢的眼睛,似乎在尋找欺瞞的跡象。“他得到的藥量和往常一樣。因此,也就是說,他從其影響中恢復過來的能力正在減弱。他正在逐漸衰弱?!彼请p又黑又小的眼睛瞇了起來,“又或者……”
??????? 阿克漢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一個酒碗沉重地落在旁邊的桌子上,隨后是一句干巴巴的提問:“或者什么?”國王生氣地說。
?????? 沃索倫盯著不朽者的眼睛看了很長一段時間,仿佛他能看透阿克漢的內(nèi)心,并像打開一卷塵封的書卷一樣閱讀它的內(nèi)容。阿克漢惡狠狠地瞪了一眼,眼神的意思很明確:只要有機會,我肯定要把你的頭從你那瘦雞脖子上扯下來。
?????? 沃索倫過去每晚都能看到同樣的眼神。然而他所不知道的是,近一個半世紀以來阿克漢第一次強大到可以真正將想法付諸于行動。
?????? 沃索倫站直了腰,雙膝咔咔作響。當年他初到萊彌亞時就已經(jīng)一把年紀了,而萊瑪什扎的生命靈藥并不能完全阻止歲月的流逝。他聳了聳肩。
?????? “也許隨著身體年齡的增長生命靈藥的效果會變差,”沃索倫喃喃自語著,轉身背對腳下的不死之身,“他的肌肉和器官年齡有四百多歲了。擺在我們眼前的很可能就是你口中那神秘力量所能接近的極限?!?/span>
?????? 沃索倫的語氣很明顯是在指責萊瑪什扎。起初,國王沒有回答,但阿克漢能感覺到兩個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 “阿克漢,過來。”國王冷冷地說。
?????? 不朽者瞇起眼睛,集中精神,翻身站了起來。他的四肢僵硬而笨拙——但并非是因為受了黑蓮花的影響,而是因為他被涅芙瑞塔用醒針扎了好幾個月。黃蜂毒液積聚在他的肌肉里而不是像在活人體內(nèi)那樣被代謝掉,這使得即便是最簡單的動作對他來說也很困難。他試圖將毒液的削弱效果轉化為自己的優(yōu)勢,放任它減緩自己的行動速度,使之看起來就像國王和他的同伙們所預期的那種倦怠。如果讓萊瑪什扎懷疑他已經(jīng)不能完全控制囚犯了,那么涅芙瑞塔的計劃將化為泡影,阿克漢自己也將永遠無法重獲自由。
?????? 國王站在一張長木桌前,桌子離房間內(nèi)的儀式法陣只有幾米遠,他正全神貫注,試圖在面前的一堆書籍和卷軸找出眉目。更多的人在屋子另一頭的陰影里走來走去,低聲咕噥著,互相傳遞著酒杯。萊瑪什扎的整個陰謀集團幾乎都在這里了:在沃索倫旁邊,不朽者認出了國王的冠軍勇士艾博拉什(Abhorash)那高大健壯的輪廓,以及安卡特(Ankhat)和烏索然(Ushoran)——國王在朝堂上最長久、最強大的兩位盟友那對斜仰的身影。國王的大維齊爾烏拜德也站在旁邊,禮貌地拒絕著別人遞來的酒,等待執(zhí)行國王的命令。在對面的門口,年輕的祖拉斯(Zurhas)正用他的匕首刺向火盆,扒拉著煤塊。他狡猾地咧嘴笑著,將一小塊煤戳在刀尖上,用來點燃從他嘴唇上垂下來的小小陶制煙斗。來自東方的刺鼻氣味開始擴散到整個房間。
?????? 還剩下兩位紈绔子弟沒有現(xiàn)身,艾迪歐(Adio)和肯提(Khenti)。阿克漢懷疑他們正在紅綢區(qū)的賭場里追逐風塵或著僅僅是在賠錢。很有可能他倆過一會兒也會過來,身上散發(fā)著酸酒的味道,像鬣狗一樣咯咯笑著,要求得到萊瑪什扎的弱效靈藥。至于國王為什么還沒有對他們失去耐心并割了他倆的喉嚨對阿克漢來說簡直就是個謎。他非常清楚萊瑪什扎會抹殺任何被認為會對自己的秘密產(chǎn)生威脅的人。
?????? 當阿克漢拖著步子走過地板站在國王面前時,鐵鏈隨之不斷發(fā)出沉悶的嘎嘎聲。阿克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眼前的人。從外表上看萊瑪什扎已顯老態(tài),兩鬢斑白,臉上多肉,這說明他多年來一直在放縱自己,但他仍然保有著屬于更年輕、更健康的人所擁有的輕松自信。阿克漢知道這種山寨生命靈藥在國王身上留下的印記不止這一處。他可以從萊瑪什扎僵硬的肩膀和他眼睛那快速而近乎鬼祟的活動中看出這一點。不朽者在不死之王的王庭里見過太多次了。對永生的渴望足以將最堅強的人變成野獸,讓他們變得野蠻、多疑又無常。如果王后所言都是真的,萊瑪什扎如今可能已不再關心他王國的命運了。掌握納迦什的可怕咒語已是他唯一的人生目標,這使他非常危險。
?????? 阿克漢雙手合十,低下頭。衣領附近的鐵環(huán)墜進了他傷痕累累的脖子。“有何吩咐,陛下?”他向俘獲自己的人卑躬屈膝,這些話就像熔鉛一般在他舌頭上燃燒。
?????? “是真的嗎?”國王的眼睛從沒離開過放在桌子上的神秘圖文,“這種靈藥已經(jīng)不能再像以前那樣能維持你的生命了嗎?”
?????? 不朽者仔細思索著答案。他知道一旦自己對萊瑪什扎不再有用,國王就會立刻殺了他?!拔也环裾J,要擺脫黑蓮花的影響對我來說變得更困難了,”阿克漢回答到,“可能博學的沃索倫大人說得對。納迦什的巨著中想必還有很多值得學習的地方。您才剛剛觸及到不死之王偉力的皮毛。”
?????? 自從在王宮地窖里醒來的那一刻起,阿克漢就知道他唯一的生存希望就是適當?shù)乇J鼗蚪衣都{迦什的秘密,通過讓萊瑪什扎獲得足夠的力量來刺激國王的求知欲,同時拖延時間等待機會逃跑。但萊瑪什扎并不是一個傻瓜,他確保了阿克漢不能直接接觸納迦什之書,只允許他喝國王及其同伙們?yōu)樗麥蕚涞乃巹_@令他幾乎沒有力氣動彈,更不用說掙脫國王拴在他脖子上的鐵圈了。就連黑蓮花也沒能使他放松過哪怕一秒;他太虛弱了,致幻劑沒能為他帶來美夢,只有被世界遺忘的寒意。
?????? 沃索倫接上了阿克漢的話頭:“就聽他的吧,陛下,我們必須回到源頭,重新開始?!彼呱锨?,將手放在一本納迦什的書上?!皣栏癜凑沾蹔Z者的方法去做。我們知道這些儀式是有用的——阿克漢就是證明!”
?????? “也是它們導致了篡位者的垮臺!”萊瑪什扎厲聲說道。“每個人都知道喀穆里在戰(zhàn)前經(jīng)歷過怎樣的恐怖。你認為在別人發(fā)覺之前我們還能對下仆或者罪犯下手多久?”
?????? “你大可以從東方帝國買奴隸來!”沃索倫喊道,“沒人會關心你對他們做了什么!或者是抓聚集在貧民區(qū)街道上的那幾百個乞丐!你還記得自己是個國王嗎?”
?????? 話音未落,金屬轟鳴,艾博拉什突然出現(xiàn)在國王身邊,身側的手里握著一把鐵劍。冠軍勇士棱角分明的臉上毫無表情:就像一個人將要殺死一條溜進自己房間里的蛇。
?????? 萊瑪什扎什么也沒說。他只是和老人四目相對,直到最后沃索倫終于將目光移開。
?????? “好吧,我道歉,”沃索倫低吼著,“我的話太過火了,而且考慮不周。我沒有不尊重您的意思。”
??????? “當然。”國王優(yōu)雅的微笑中透出一絲狡黠。他斜眼瞥了艾博拉什一眼,那勇士順從地——雖然有一點勉強——把劍插回鞘里。直到這時,阿克漢才意識到自己變得多么緊張,他雙手握拳,鋸齒狀的牙齒緊緊咬住。就跟很久以前在納迦什的朝堂上一樣,他那時也會常常覺得同僚們就像饑餓的豺狼,繞著彼此打轉,一旦有人轉過身去大家就會將牙齒咬進弱者的肚子。
?????? 阿克漢看到冠軍稍稍放松下來。萊瑪什扎把注意力轉回到桌上的文獻上,就在紛爭似乎即將結束的時候,烏索然領主從他的酒杯里啜了一口,有點唐突地說道:“我們這位來自瑪哈拉克的客人說的有點道理,表弟?!?/span>
?????? 國王轉過身去,艾博拉什也是,兩人的臉上幾乎帶著同樣的惱怒。沃索倫瞇起眼睛,試圖猜測烏索然所言背后的真正意圖。烏索然領主因其在王庭內(nèi)外的陰謀而臭名昭著;國王之所以能容忍,主要是因為烏索然來自萊彌亞最古老的家族之一,而且這位貴族很聰明,不會將任何王室成員卷入自己的計劃。
?????? 烏索然雖然是王室遠親,卻沒能擁有阿薩芙賜予的美貌和魅力;他長著一張大眾臉,一頭剪得很短的黑發(fā)和棕色眼睛。阿克漢知道正是他花了幾十年的時間去努力讓陰謀集團的活動不被公眾發(fā)現(xiàn)。萊瑪什扎相信此人無所不能。
?????? “你也要質(zhì)疑我的王權嗎?”國王苦笑著問道。
?????? 烏索然咯咯地笑了:“當然不是,表弟。我只是想說,過去的五十年里我們一直止步不前。我們還在變老,雖然速度非常非常緩慢,但根本比不上他在戰(zhàn)爭期間展示出的……”貴族用他的酒杯向阿克漢示意,“力量?!彼陂L沙發(fā)上稍微動了動身子?!安坏貌徽f,你確實沒有按照納迦什的咒語去做?!?/span>
?????? “血就是血而已!”萊瑪什扎終于忍無可忍,“它里面有生命,無論是山羊血還是人血!如果我們最后的成果是每個月每次只用犧牲一頭家畜,就不會有人冒出來說這說那——就算有也很可能只是在稱贊我們的虔誠!這樣才不會引起懷疑。你們都明白的?!?/span>
?????? 安卡特領主坐在烏索然旁邊,直起身子,把腿甩下沙發(fā)。與烏索然相比他有些黯然失色,盡管他的家族同樣古老而受人尊敬。他雖然矮小,但身材勻稱,眼睛銳利,思維敏捷,不過這一切都被他那出了名的急脾氣所阻礙?!拔抑恢罊嗔κ怯脕硎褂玫模駝t它就一文不值?!卑部ㄌ啬坎晦D睛地盯著國王,“如果我們掌握了篡位者的全部力量,到時候就不必害怕其他城邦的看法了?!?/span>
?????? “我敢肯定納迦什當年也是這么想的?!比R瑪什扎反駁到,回頭看了一眼阿克漢,好像是想從他那里得到確認。當不朽者對此不置可否時,國王只好繼續(xù)。
?????? “現(xiàn)在不一樣了,”安卡特堅持說,“其他大城邦不過是他們往昔榮耀的殘影。祭司階層已被永遠罷黜。他們不敢反抗我們?!?/span>
?????? “分開的話也許不敢,但要是聯(lián)合起來呢?”萊瑪什扎搖了搖頭,“城邦聯(lián)盟一定能擊敗我們,就像當年毀滅納加什一樣。”
?????? 安卡特厭惡地哼了一聲:“誰能領導這樣一個聯(lián)盟?當年的那些偉大國王全都死了。除了你?!?/span>
?????? 國王沒有理會安卡特笨拙的贊揚?!拔覀冃枰闹皇菚r間。尼赫喀拉諸國越來越依賴我們與東方帝國之間的貿(mào)易往來。我們的影響一直延伸到遙遠的贊迪里,甚至南至卡-薩拜。再過一百年,或者兩百年,尼赫喀拉將沒人敢反抗我們。所以沒必要進行血腥的賭博或者毀滅性的戰(zhàn)爭。我們所要做的就是等待,我們想要的一切自然會落到我們手中?!?/span>
?????? 一時間,沒有人說話。就連一直一臉漠然的艾博拉什似乎也對國王的愿景感到不安。如此自制自律的想法對這些貴族們來說十分陌生,因為他們已經(jīng)習慣了用手指叩叩桌子就能得償所愿的生活。然而,他們卻無法反對國王。至少現(xiàn)在還不行。
?????? 但阿克漢想知道這種情況還能持續(xù)多久。還要過多久他們才會開始感覺到時間的悄悄逼近,并為自己日漸衰退的生命力所擔憂?還要過多久他們才能意識到,萊瑪什扎的小心翼翼、謹慎理智不過是一種簡單而直接的偽裝。這個人很軟弱。他從萊瑪什佩特拉那里繼承了王權,試著用它去進行一次豪賭,就這一次便失去了所有勇氣。阿克漢認為要是自己當初沒在瑪哈拉克城外的帳篷見到他,他可能根本就不會讓萊彌亞軍隊投入戰(zhàn)斗,獲勝者就會是納迦什。
?????? 但萊瑪什扎在黑色金字塔里放倒了他,不朽者仍在為此懊惱不已。他提醒自己,在適當?shù)那榫跋?,即便弱者也可能成為危險人物。有時候,貪婪本身就是一種勇氣。
?????? 沃索倫深深吸了一口氣,雙手叉在腰間,就像一位祭司在給一群侍僧講課?!澳闾岬搅思漓雱游锖万\,很好,真棒。然而,你卻沒有提到在那些最強力的神圣儀式中潑灑的都是人血?!彼麛傞_雙手,“如果山羊血和人血具有同樣的效力,那諸神為什么要區(qū)別對待呢?”
?????? 國王轉過身,對沃索倫怒目而視,同時在腦海中搜索著適當?shù)姆瘩g,但這次他皺起了眉頭。對于這樣的專業(yè)問題,這位回頭浪子的理解能力顯然有些跟不上了。最后他轉向阿克漢。
?????? “他說的對嗎?”
?????? 不朽者聳了聳肩?!拔乙矝]當過祭司啊,陛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著。他現(xiàn)在處境不妙,只要萊瑪什扎愿意費神去仔細讀讀納迦什的筆記,他馬上就能知道沃索倫所言不虛?!爱斎?,沃索倫也許是對的,但這并不是問題的關鍵,對吧?問題是,用動物血液制成的生命靈藥到底能不能讓人長生不死。這才是亟待證明的東西?!卑⒖藵h對國王露出了一個滿口黑牙的微笑,“而且,您的施法水平也還有提升空間?!?/span>
?????? 萊瑪什扎狠狠地瞪了阿克漢一眼,不朽者突然擔心是不是自己演的有些過頭了。之后,國王突然苦笑起來。“就是這樣,”他轉身面對自己的同伙,“都是我的錯?!?/span>
?????? 烏索然禮貌地笑了笑:“王者的謙辭。”他邊說邊舉起酒杯致敬,其他人也加入了進來。阿克漢讓自己放松下來,他走近桌子,假裝在研究法陣上的符號。他可以看出一些點,在這些地方他可以建議給法陣做一些微小的改變,為靈藥帶來一些沒什么實際效果的改進。
?????? 不朽者向國王鞠了一躬,露出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
??????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陛下?”

?????? 神經(jīng)上傳來的陣陣刺痛驅散了黑蓮花的迷霧。阿克漢的肌肉像撥動的弓弦一樣顫動著,他呲牙咧嘴地發(fā)出一聲呻吟以對抗這劇烈的痛感,集中意志強迫他那僵化的眼瞼趕緊張開。
?????? 她就站在他身旁,右手提著油燈,全身沐浴在溫暖的光線中。她完美的嘴角微微抿起。
?????? “你還好嗎?”涅芙瑞塔的聲音朦朧而甜美,就像流淌的濃稠蜂蜜。即使他的處境已悲慘至此,這聲音在他耳中也還是有很吸引力。一雙杏眼正瞇成一條縫。她抬起一只纖瘦的手,有那么一會兒,不朽者心想她可能真的會將手掌放在自己額頭上,就像一位母親對一個生病的孩子那樣。王后似乎是在最后一刻控制住了自己,她的手懸停在離他額頭幾厘米的地方。
?????? “這沒什么。”阿克漢低吼著。盡管他一個多小時以前才剛剛嘗過國王的生命靈藥,但現(xiàn)在下巴上的肌肉已經(jīng)略有些僵硬了。
?????? 不朽者將他的目光從王后臉上移開,伸手拽住拴在墻上的鐵鏈把自己拉了起來。他暈暈沉沉地靠在骯臟的墻上,仿佛被沃索倫灌下一大碗紅酒和黑蓮花的混合物只是剛剛發(fā)生的事。他在昏暗的燈光下眨了眨眼,下意識地在房間里尋找著國王及其同伙?!皫c了?”他咕噥道。
?????? “還剩不到一小時就要天亮了,”王后的聲音里透著緊張,“國王今天待在這里的時間比平時長得多。我只能躲在隔壁直到他和沃索倫離開。我想他們是在爭吵些什么?!?/span>
?????? 阿克漢點了點頭:“沃索倫越來越不耐煩了。那只老禿鷲不僅想得到納迦什的生命靈藥,他還渴望學會其它咒語。其他人也漸漸開始同意他的想法?!?/span>
?????? 涅芙瑞塔烏黑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瞇了起來?!八麄兯腥藛幔俊彼厗栠呣D過身,走回那張鋪滿書稿的工作臺,她的丈夫幾個小時前就站在這里。王后的每一個動作都是那樣的美妙流暢,幾乎令人神魂顛倒。她就像一條阿薩芙的神蛇,阿克漢心想。每次見到她,他的內(nèi)心都感到五味陳雜:驚奇、饑渴和恐懼。
?????? 她很像尼菲麗姆,但同時又不像她。萊彌亞的女人因其頗為魅惑的美貌而聞名,但國王的女兒們看起來就像女神一般圣潔。尼菲麗姆身為太陽之女的角色沖淡了她那驚人美貌的魅力,相比之下,涅芙瑞塔更加黑暗而狂野,就像阿薩芙本尊一般。她一個眼神就能顛覆王國,不朽者思量著,難怪萊彌亞的國王們都會將女眷深鎖于宮墻之中,而王后則躲藏在金面具之后。
?????? “這個嘛,艾博拉什看起來忠誠依舊,也算意料之中?!卑⒖藵h答道,“倒是烏索然和安卡特厭倦了萊瑪什扎的半途而廢。他們當時也在瑪哈拉克,心里很清楚國王現(xiàn)在做出的靈藥有多差勁。”
?????? 涅芙瑞塔站在桌旁,仔細觀察并記下了這些紙稿的排列順序,然后才從一堆書卷中抽出自己需要的幾張。不然當萊瑪什扎明晚回來時,他會發(fā)覺桌上的東西位置不對?!盀醢莸履??”
?????? 不朽者聳聳肩:“那一位的情況我著實不清楚。萊瑪什扎之所以把他帶進來只是因為他需要維齊爾來幫助自己保守秘密。烏拜德加入之后一直非常謹慎,很少開口表達意見。”
?????? “他一向如此,”王后說道,“不過這消息還是挺令人鼓舞的。其他人呢?”
?????? 阿克漢哼了一聲,“那兩位廢柴青年?無關緊要。他們的忠誠屬于能為他們提供生命靈藥的人。不過恕我直言,您最好別拉上那兩個廢物?!?/span>
?????? 涅芙瑞塔仔細翻了翻資料,直到她看到一張泛黃的紙,上面描繪著一個復雜的儀式法陣。那正是阿克漢試圖通過納迦什之書重現(xiàn)的不朽咒法,至少是它的版本之一。那位不死之王并沒有在書中明確地指出究竟哪個版本的儀式才是最終版本,這令不朽者懊惱不止,毫無疑問,納迦什這樣做是為了將秘密牢牢掌握他的控制之下。要是沒有阿克漢的幫助萊瑪什扎幾乎分不清這幾頁紙之間的區(qū)別,但涅芙瑞塔接受過奈魯女祭司的訓練,這就給了她某種程度上的洞察力,而這也正是她哥哥所缺乏的。
?????? 大約八個月前,王后開始在阿克漢的秘密指導下進行學習,她的巫法技巧隨之突飛猛進。每天晚上,當國王和他的同伙離開后她便會偷偷溜進密室,而阿克漢在幾個小時內(nèi)教給她的東西比萊瑪什扎花了一個多世紀才摸索到的內(nèi)容還要多。
?????? 當然,涅芙瑞塔對她所用血液的來源遠沒有萊瑪什扎那么敏感,這對她的學習也是很有幫助。
?????? 王后專心研究著手里那頁紙。過了一會兒,她從旁邊架子上的一個泥碗里拿出一支粉筆,開始精確地調(diào)整密室地板上的圖圈。
?????? “事態(tài)發(fā)展比我預期的要快得多,”她邊畫邊說,“我們現(xiàn)在必須盡快準備好?!?/span>
?????? 阿克漢發(fā)覺自己在盯著王后,看著她的身體在燈光下舒展。他深吸一口氣,閉上了眼睛:“如果這個儀式成功了,那么您將會擁有您所需要的一切力量?!彼麄円呀?jīng)共同研制出了生命靈藥的不同版本,其藥效遠比國王手里的強大數(shù)倍。不朽者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當然,藥效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原材料的質(zhì)量。”
?????? 涅芙瑞塔狠狠地瞪了阿克漢一眼,“我想一名王室侍女的血應該已經(jīng)足夠了?!?/span>
?????? 不朽者笑了起來,“年輕的比年老的好,當然,活著的還要更好?!?/span>
?????? 王后對法陣做了最后一次修改,站了起來?!盀槭裁茨兀俊彼贿厵z查自己的工作一邊問。
?????? “血液來源越年輕,它所包含的生命力自然就越旺盛?!?/span>
?????? “那在儀式中使用一個活生生的受害者會讓他的血更具活力嗎?”
?????? 阿克漢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該透露多少。涅芙瑞塔已經(jīng)從他那里獲取了比他本來愿意分享的多得多的秘密?!皬哪撤N意義上說,是的。”
?????? “好吧,那得再等一天,”王后說道,“目前,我們必須滿足于現(xiàn)有的條件?!?/span>
?????? 她從他身邊走過,走到房間另一頭的一張桌子前——他不禁注意到她挑選了一張自己夠不到的桌子。涅芙瑞塔拿起一只看上去比貴族的酒碗大不了多少的小陶罐,然后將它放到儀式圓環(huán)的中心。不朽者感到他那浮腫的脈搏在加速。涅芙瑞塔從未告訴過他自己是如何從女仆那里獲得血液的,不過他也并不在乎。
?????? 涅芙瑞塔跪在罐子旁邊,在陶罐上又加畫了一些符號,然后便退到法陣邊緣。“太陽很快就要升起來了,”她說著,把手臂伸向天花板,“我們開始吧。”
?????? 阿克漢走到圓環(huán)的另一邊,小心翼翼地不讓鐵鏈拖過魔法符文。他舉起手臂——依舊僵硬而且不斷顫抖——來模仿涅芙瑞塔的姿勢。然后,他們開始一起念咒。
?????? 飽含力量的詞句從涅芙瑞塔口中流暢而輕易地流出,空氣中開始爆發(fā)出無形的能量,其力量來自于除了納迦什本人以外阿克漢所見過的最堅強的意志。不朽者重復著每一個音節(jié),把他的意志疊加在王后之上,直到儀式法陣中里滿溢著能量。
?????? 咒語長而復雜,施法持續(xù)了很長一段時間,阿克漢感覺儀式能量的構筑已達到頂峰。陶罐開始顫抖,蓋子瘋狂地嘎嘎作響,里面的東西里冒出陣陣蒸汽。當他聞到生命靈藥那迅速彌漫的芳香氣味時,阿克漢發(fā)出了一聲可怕而充滿野性的咆哮。他仰起頭,興高采烈地大聲念咒。時間似乎又回到了幾個世紀之前,在那一瞬間,他仿佛又變回了那個強大的戰(zhàn)士、法師——那個曾讓全尼赫喀拉在恐懼中顫抖的征服者。
?????? 最后,不朽者和王后就像同一個人般合聲呼號,儀式達到高潮,刻在陶罐表面的符文迸射出了一簇火花。涅芙瑞塔被自己掌握的力量嚇了一跳,雖然她立刻強裝淡定,但阿克漢的感覺非常敏銳。剎那間,他走進了圓環(huán)里,咒語的殘余能量在他皮膚上燃燒,他將手捧在罐子彎曲的表面上。
?????? 他感到王后正盯著他,這感覺就像刀子一樣切斷了他對靈藥的狂熱渴求。他緊抓著陶罐,想象著他能通過光滑的粘土罐壁感受到其中生命靈藥的力量。如果他把它全部喝干,這可能會讓他有足夠的力量撕開鐵鏈,最后成功逃脫。
?????? 但話又說回來,也許不能。如果他沒能成功逃脫下場又會如何呢?涅芙瑞塔對這樣的背叛不會沒有防備。而且不管她自己是否已經(jīng)意識到,她學到的東西已經(jīng)足以讓她在沒有阿克漢的情況下繼續(xù)研究納迦什之書。
?????? 阿克漢慢慢跪了下去。他盡了最大努力才讓自己將罐子遞給涅芙瑞塔,就像仆人給主人遞酒一樣?!皝?,陛下,”他干巴巴地說,“享用您勞作所得的碩果吧。喝下它,重獲新生?!?/span>
?????? 涅芙瑞塔朝他笑了笑,阿克漢暗自感到恥辱,因為他那顆死寂的心仿佛正因她的笑容而在胸膛里重新跳動。她像蛇一樣優(yōu)雅地向他走來,從他不情愿的手中拿起罐子。
?????? 王后把冒著熱氣的陶罐舉到嘴邊,喝了一大口。她瘦弱的身體打了個寒顫?!班?,”她呢喃著,“哦!”
?????? 阿克漢在一旁默默地注視著,陷入了無助的絕望之中。他早有預料,她定會獨自將靈藥喝光。幾個月前,她曾發(fā)誓要與他分享他們制造的每一劑生命靈藥,就像萊瑪什扎很久以前承諾過的那樣。但對國王和王后來說,承諾沒有任何意義,除非它能為他們所用。納迦什當年可是好好地給他上了一課。
?????? 因此,當王后將罐子遞還給他時,他驚訝不已?!皝?,我的愛仆,”她帶著莊嚴的微笑,雙唇因用生命釀成的甜酒而紅潤,“拿走你的酬勞吧?!?/span>
?????? 他用盡了剩下所有的意志力才沒有從涅芙瑞塔手中直接奪走陶罐。當他把罐子遞到嘴邊時,雙手仍在不住地顫抖著。
?????? 生命靈藥像熔融的金屬一樣流進他的嘴里,點燃了他的每一根神經(jīng)。他挺直了身子,貪婪地吞咽著,感到自己那消瘦的四肢又恢復了一點往日的力量。雖然這靈藥與他作為不死之王寵臣時喝過的相比只是殘影,但它也已經(jīng)比萊瑪什扎做出過的任何靈藥都要強大的多。
?????? 喝完后,阿克漢向后坐倒,喘著粗氣。王后正在端詳他,她的黑眼睛若有所思。他迎上她的目光,一時陶醉得無法將眼睛從她那不可思議的美貌上挪開。
?????? “為什么?陛下?”他問,“這一切,您想從中得到什么?”
?????? 涅芙瑞塔露出一絲微笑:“你是說除了永恒的青春與力量之外嗎?”
?????? “是的?!?/span>
?????? 王后的笑容消失了?!叭R彌亞正處于危機之中,而她的國王太軟弱,太愚蠢,無法保護她。所以我必須這樣做?!彼痤^,用一種品評似的目光看著他?!澳悄隳兀考热患{迦什已經(jīng)死了,你有什么打算?”
?????? 阿克漢并沒有立刻回答。他感覺著力量在血管里涌動,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氣?!拔矣惺裁创蛩??我只想再騎一次馬,在月光下穿越沙漠?!?/span>
?????? 涅芙瑞塔挑起她精致的眉毛?!皟H此而已?”
?????? 不朽者對她抿著嘴笑了笑,托起脖子上鐵鏈。“四十七只鐵環(huán),正好二十三步半。過去的一百四十年里這就是我的全世界。所以我想要的,陛下,對我來說無異于天堂?!?/span>
?????? 涅芙瑞塔想了一會兒。然后,令阿克漢大吃一驚的是,她俯下身,伸手撫上了他的臉頰。她的皮膚散發(fā)著檀香的味道,就像夏天的微風一般溫暖。
?????? 她湊近他,那眼神似乎要把他整個吞下?!拔抑老袂舴敢粯佣热帐鞘裁锤杏X,”她輕聲說道,“遵守你對我的誓言吧,黑色阿克漢,你會看到自己的夢想化為現(xiàn)實,我發(fā)誓?!?/span>
?????? 然后她便離開了,從圓環(huán)中走出,把儀式用的材料放回萊瑪什扎離開時的樣子。阿克漢甚至沒有感覺到她從他手中把陶罐取走,直到她離開密室?guī)追昼娭笏抛⒁獾剿灰娏恕?/span>
??????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阿克漢才從法陣里爬出來,像狗一樣蜷縮在密室的墻根下。當他的心終于平靜到可以入睡時,他再次夢見了月光下無垠的沙漠和清脆的銀鈴,沙漠之風拂過他的臉龐,很溫暖,聞起來就像檀香。
譯注:在這個版本中,安卡特就是弗拉德·馮·卡斯坦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