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豬頭少年不會夢到圣誕老人(第十三卷)
第三章 Someone
(1)
「好,今天的實車教學就到這里」
結束了實車教學后,寸頭的教官在咲太的本本上蓋了紅色的章。今天是實車教學的第一堂課,所以他并沒有用真正的汽車,而是在駕駛模擬器上學習了安全駕駛的基礎。下節(jié)課開始就可以上真正的車了。
咲太去的駕校是在東海道線上距離藤澤只有一站之隔的大船站附近。從純白的觀音俯視著的車站往北徒步五分鐘就能到。轄區(qū)上屬于橫濱市。但是駕校的名字里帶了『鐮倉』。所在地在大船,郵編地址是橫濱,駕校名字有鐮倉,略顯混沌。
「接下來的課程也要注意安全,好好加油哦」
「多謝指教」
跟教官道謝以后回到駕校的前廳。
在前廳的辦公桌前預約了下一次上課的日程后,今天的教學就全部結束了。
心中一直存在的緊張情緒在意識到『終于結束了』的這一刻被釋放出來。他長舒了一口氣。
「到底怎么辦呢……」
他自言自語起來。
并不是因為學車才產(chǎn)生的這個想法。
現(xiàn)在他腦子里在想完全不同的事。
此時此刻他唯一頭疼的問題就是霧島透子——巖見澤寧寧。
雖然查到了她是在和拓海交往,這一點還挺順,但是在此之后就沒一件好事了。在昨天的羽田機場,可以說是沒發(fā)生任何好事。
或許應該說那就是一場失敗。
在那之后咲太趕忙去了機場停車場,但是透子駕駛的那輛小車早就不在了。當然也沒發(fā)現(xiàn)透子本人。
她丟下咲太自己回去了。
所以咲太也只能乘電車回家。本該送給拓海當禮物的圍巾他也一并拿回家了。
狀況很糟糕。
但是拓海依舊是他的一縷希望。因為根本想不到其他能治好巖見澤寧寧的青春期綜合征的手段。即便真有,現(xiàn)在也沒有時間去找了。
今天是二月一日。二月四日,麻衣就將受到重創(chuàng)意識不明。
到底什么樣的話語才能打動拓海呢。完全想不到。
只是單純轉述事實的話肯定又會像機場這次一樣。
如果他還是看不到寧寧的話,即便他再怎么相信咲太的說辭也是沒意義的。必須讓他認知到寧寧,一切才有意義。
那就首先讓拓海回想起『巖見澤寧寧』。
為此該做什么?
這么關鍵的事情卻毫無頭緒。
一點提示都沒有。
所以,他才會發(fā)出『到底該怎么辦呢』這樣的嘆息。
「明明都有世界第一可愛的女朋友了,怎么還擺著一張臭臉呀」
突然有人從旁邊搭話。
旁邊居然站著一個熟人。
是壞笑著的美織。
「美東你也在這個駕校學車?」
「我已經(jīng)得上路證了,你呢?」
「我今天才第一堂課呢」
「嚯嚯。那你有什么問題,可以盡管問我這個大前輩」
美織把手搭在咲太肩膀上,裝出過來人的樣子。
「那圣誕迷你裙這事你怎么看?」
「呃,我是說關于開車的事」
美織露出了嫌棄他明知故問的表情。他當然知道,他就是故意要問出自己最想問的問題。
「是你說可以『盡管問』的啊」
「也罷。關于這個,我正好有東西想給你看」
得到了她出人意料的回答。
「想給我看?」
完全猜不到是什么東西。
「接下來你有時間嗎?」
美織用那種稍微側著腦袋的可愛姿勢發(fā)問。被她拿出這種殺手锏,估計絕大多數(shù)男人都不會搖頭。咲太也不例外。
「我今天沒有打工,有大把時間」
「那就隨我來」
她舉起右手振臂高呼,于是,駕校的自動門像被她摩西分海了一樣打開了。
?
「到了」
在她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了大船站的南口。一家位于面對著站前大道的商廈一樓的炸豬排店。
「為毛是炸豬排店?」
「難得有你陪我啊。這種店我一個女生一般不太好意思進去吧?」
她說出了一個很有女大學生風格的話。
「你好~」
然后她大搖大擺地進店,打了招呼。
「不是說不太好意思進嗎?」
咲太一邊小聲吐槽一邊跟著進去了。
「歡迎光臨」
出來迎接的是一位看似開朗的阿姨。他們在她的安排下坐在了四人用的方桌前。
現(xiàn)在才剛過下午五點,店里除了他們之外只有兩個穿著西裝的男性客人。他們像是剛跑完今天的業(yè)務。
既然進店了,不點些什么可不好。
看了一圈菜單后,咲太選擇這個店最經(jīng)典的,炸豬背肉套餐。美織在糾結了很久以后選擇了黑豬排咖喱飯。
「那你是想說啥來著?」
喝了一口涼水后開始說正事。
「你等一下」
美織把手伸向放在旁邊座椅上的手提包,拿出了有蘋果商標的筆記本電腦。
她把電腦架在桌子上,然后敲了幾下鍵盤。
「是這個」
她把電腦移了過來,方便咲太看到。
這是某個視頻網(wǎng)站,視頻畫面一片黑,上面是一個三角形的表示播放的按鈕。
「啥都看不到???」
「我現(xiàn)在才要開始播呢,準備好了嗎?」
說完,美織按了播放鍵。
這是一個小的禮堂,整個視頻畫面是豎長的,像是誰用手機從觀眾席對禮堂的舞臺拍攝下的視頻。
咲太對這個禮堂有印象。
「這個是我們大學的禮堂吧?」
「嗯,去年?應該說是上個學年的選美大賽的錄像」
仔細聽聽視頻里的背景音就能聽到想開播前的電影院一樣細微的交頭接耳聲。
能感受到人們在期待著什么的那種氣息。
「你看」
這時,有一個女生從舞臺一邊走了出來。穿著清純的白色連衣裙。
她挺直著背,像模特一樣邁著步伐輕快地走上來——是巖見澤寧寧。
負責司儀的學生說『接下來有請參賽號碼一號的巖見澤寧寧同學進行才藝展示』。
在熱烈的歡呼與鼓掌之中,她坐在了舞臺上的鋼琴前。
深吸一口氣。
這時鼓掌和歡呼聲都識趣地平息了。
之后她彈奏出了咲太曾經(jīng)聽過的旋律。
「這是霧島透子的曲子吧?」
咲太抬起頭看向美織,美織看著畫面,無言地點了點頭。
漫長的前奏結束了。
寧寧深吸一口氣,然后閉上眼,讓自己的歌聲傳遍整個會場。
看不見的歌聲的波紋無聲息地從身前穿透到后背。
首先會有清風拂面之感,接踵而至的是歌聲中的感情。一股興奮與激動從腳尖竄上頭頂。
觀眾們都不知所措。在場的任何人恐怕此時此刻都想要歡呼喝彩,用手打節(jié)拍,但是不論是誰,手和嘴都不受控制,只能靜靜地僵在原地聽著。
這是何等有魅力的歌聲。
咲太也半張著嘴靜靜地把視頻看到了最后。
最后寧寧這一曲唱完了,她抓住了會場中所有人的心。
鋼琴聲也隨之停止。
但是會場還是寂靜無聲。
等她從琴凳上站起來的時候,觀眾的感情才爆發(fā)出來。發(fā)出了興奮的歡呼。『好厲害!』『太強了!』『好像真的一樣!』各種各樣的贊嘆與歡聲響起,還有人吹起口哨。
掌聲如潮。
興奮無法平息。
感覺這樣的情況會永遠持續(xù)下去。
然后,視頻的畫面就在這種狂熱的氣氛中變黑結束了。
「這個播放次數(shù)很厲害」
美織指了指計數(shù)器。
「兩百萬次……」
「你再看看評論」
美織往下翻評論。
?
——真棒。
——唱的還真好。
——話說,這不是很像霧島透子。
——這聲音聽起來真是一模一樣啊。
——難道真就是本人?
——誰來考據(jù)一下。
——不管怎么想她都是真正的霧島透子吧。
「最后的評論是十個月前,去年四月」
「然后這之后大家就無法認知到她了吧」
這個推測恐怕是正確的。
「然后同一首歌的霧島透子唱的版本呢?」
「在這里」
想到咲太會這么問的美織已經(jīng)準備好了鏈接。
她點開播放鍵。
那是一段MV。薄鐵片做的馴鹿被放在兒童公園的秋千上——咲太見過那個馴鹿。
「……這個馴鹿」
是之前和寧寧一起去元町的時候在圣誕專門店里買的那個。
這時,前奏結束,歌聲刺激耳膜。最初的那一聲就將他的意識帶走。光是這一聲就覺得和剛才巖見澤寧寧的聲音很像。主旋律,副旋律,間奏,不管哪個部分聽起來都一樣。
非常能理解評論欄會說她就是霧島透子本人。
「光就這兩段視頻來判斷的話,我也會確定她就是霧島透子」
「在一些網(wǎng)絡社交平臺上也有過『她會不會就是霧島透子』這樣的熱議」
對比過兩個視頻以后就會越發(fā)覺得是這樣沒錯。
「巖見澤寧寧自己的賬號下也有一堆人追問她是不是這樣」
「你還看的挺細」
「畢竟只有你我才能看到的她,這怎么想都很恐怖吧?」
所以才會如此關注。
「那你是怎么想的?」
「什么怎么想?」
「到底是『像』還是『不像』啊之類的」
「像,吧?」
帶有不確定性的回答。
「你不覺得她就是霧島透子本人嗎?」
「其實我還發(fā)現(xiàn)了這個」
她操作筆記本電腦。畫面切換了。
瀏覽器內出現(xiàn)了一堆視頻,整整齊齊排開的視頻多到不管怎么下拉都拉不完。
至少有上百個視頻。
縮略圖上毫無例外的都有『霧島透子』這樣的字眼。
美織隨便點開一個播放。
這就是和剛才寧寧以及霧島透子唱的那首曲子。視頻中是某個錄音棚,唱歌的是一個二十多歲的長發(fā)女性,鏡頭拍著她的側面。
而她的歌聲也與寧寧的極其相似,也就是說,和霧島透子本人的歌聲也很相似。
至少光聽一遍很難判斷出這不是一個人唱的。
「這啥?」
咲太看向美織,拋出了這個純粹的問題。
「搜索關鍵詞『霧島透子』就能發(fā)現(xiàn)很多這樣的視頻。類似的視頻有上百個」
「全都很像霧島透子?」
「嗯」
美織點點頭。
「所有動畫下面都有評論說『就像本尊一樣』」
美織手指在屏幕上劃著,然后隨便點開一個。
?
——這是真家伙吧?
——發(fā)現(xiàn)霧島透子了!
——這次絕對不會錯了!
?
隨處可見和寧寧那個視頻類似的評論。
「然后播放次數(shù)也都差不多」
美織百思不得其解般地看著咲太。
「都是兩百多萬次?」
她點點頭。
「而且雖然視頻上傳時間各有不同,但是每個視頻都是以某個時間點為界,突然就沒人再評論了。就像巖見澤寧寧的視頻那樣」
美織露出了感到更加困擾的表情。
聽到這里,他總算理解美織想說什么了。于是他也露出了困擾的表情。或許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就和美織一模一樣。
「難不成這些人也從別人的認知之中消失了?」
美織露出僵硬的笑容。
「雖然很不想這樣想,但是……」
不是很想把話挑明的咲太最后選擇閉嘴了。
很有可能是這樣。
美織之所以這樣問也是因為她想到了這種可能性。
對此咲太也只能露出苦笑。
現(xiàn)場氣氛變得非常微妙。
「真是服了」
「真是服了」
說這樣的話不能解決任何問題。
但是他們現(xiàn)在只能露出尷尬的笑容。
而這時——
「來,久等啦」
阿姨端著兩個餐盤過來了。
一個是咲太點的豬背肉炸排的套餐。
一個是美織點的黑豬排咖喱蓋飯。
「那個不好意思——」
正當阿姨把菜擺到桌上時,咲太叫住了她。
「什么事?」
阿姨露出標準的營業(yè)微笑看向咲太。
「能請您幫忙看看這個視頻嗎?」
咲太對美織使了個眼色,于是她扛起筆記本電腦,把畫面給阿姨看。
這是咲太他們剛才看的二十多歲女性唱歌的視頻。
「視頻?抱歉,我倒是什么都沒看到?。俊?/p>
「也沒聽到歌聲嗎?」
美織把喇叭聲音放到很大,按理說應該整個飯店都能聽到了。
「難道是那種只有年輕人才聽到的那個叫什么蚊音?唉,真不想這么快變老呀」
阿姨對他們露出自嘲的笑容。
「非常感謝。抱歉突然對您提了那么怪的要求。幫大忙了」
「是嗎?那你們慢用吧」
然后阿姨就去接待新來店的客人了。
于是美織也緩緩關上電腦,把電腦輕輕放回了包里。
「真是服了」
完全是強顏歡笑。
自己都能感受到臉上的笑容有多僵硬。
這是由衷的感想。
「我也真是服了」
美織也露出無奈的笑容。
和咲太一樣的表情。
「總之先吃吧」
唯一的救贖是眼前擺著的豬背肉炸排套餐和黑豬排咖喱飯看上去很好吃。
「說的也是。我開動了」
「我開動了」
?
(2)
?
「真的真的服了」
在大船站與美織分開后,咲太一個人坐電車回到了藤澤。他在從車站走向自己住了很久的公寓的路上不止一次地這樣感嘆道。
「服了」
走上緩緩的坡道時。
路過小公園時。
來到公寓前,看自家郵筒時。
坐上電梯時。
用鑰匙打開門的時候都不忘記說一句『服了』。
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是對什么東西有這個感想了。
難道是因為發(fā)現(xiàn)除了巖見澤寧寧以外可能還有其他很多透明人么。
是因為知曉了這個可能性的存在?
應該說是后者。
如果不是明確了這種可能性的存在,那么自己也就不會去在意。
「我服了呀」
打開門,走入家中。
剛把鞋子脫下來,起居室就響起了電話鈴聲。
「好好好,來了」
他快步走向起居室。
電話的屏幕上顯示出一個既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號碼。
總之先接起來聽。
「喂」
略顯機械地聽了電話。
能感受到對面吞了口口水,緊張感傳了過來。
「請問這是梓川先生家的座機嗎」
聽到聲音的那一刻咲太就知道對面是誰了。怪不得對這個號碼有印象。
「在下姓福山」
對面那邊還在繼續(xù)說。
「是我,怎么了?」
「太好了太好了,原來是你啊。你還是買個手機吧。我真是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要到你的電話號碼啊。我先是聯(lián)絡了一起參加聯(lián)誼的明日香同學」
「那個未來的護士對吧」
在那次聯(lián)誼中還有一個叫做千春的護理專業(yè)的學生。
「對對對,然后通過她聯(lián)絡到了上里同學,然后通過上里同學找到他的男朋友,然后才搞清楚你的電話號碼」
「真虧國見會告訴你」
當今社會對個人隱私是很敏感的。
「因為我說有緊急事態(tài)要找你,他就同意了」
因為中間還過了沙希這一關,所以也能知道拓海不是什么來路不明的人。所以佑真才愿意告訴他號碼的吧。
「發(fā)生什么事了?」
「首先,對之前在機場發(fā)生的事,我要說句對不起」
「我被你干什么了嗎?」
「我當時沒有把你的話當回事?雖然我到現(xiàn)在都還沒搞懂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好了好了,不要在意這個」
真正會去在意的是寧寧。從那之后咲太根本不知道她怎么樣了。他打了好幾次電話,她完全不接。
「嗯,你那邊呢?感覺那天你好像事情處理不過來一樣,你那邊現(xiàn)在沒事了?」
「啊,我正準備說這個呢……」
然后拓海的語音低沉下來。他也放慢了語速。恐怕這不是錯覺,在再次開口之前,他下意識地深呼吸了一下。
「那個時候是因為北海道那邊傳來消息」
「難道是什么不好的消息?」
「嗯,……就是聽說我有個初中同班同學發(fā)生交通事故死了」
拓海兀自說著,但他的聲音聽上去特別遙遠。
「你們關系很好?」
「因為上了不同的高中,所以畢業(yè)以后就再也沒見過了……但是初中的時候經(jīng)常在一起聊天,是初二的時候從東京搬家過來的」
寧寧也提起過這個轉校生。好像就是因為這個轉校生,寧寧才開始在意起拓海這個人。
「我想去趕他的葬禮,所以來不及跟你好好說話,抱歉」
「我才要說對不起,明明你那邊出了那么大的事」
「不過我急著趕回去也算是正確的選擇吧。我現(xiàn)在真的體會到,葬禮其實是為活著的人辦的,這句話的意思了」
拓海想是在眺望著遠方的天空發(fā)出感嘆一般說。
「也就是說你有好好和他道別了」
「嗯。途中我大哭了一場,被以前的同學笑話了」
拓海自己笑了起來,像是在給自己打氣。
只不過他的聲音變得有些嗡嗡的,還能聽到一些抽鼻子的聲音。
「你打電話來就是為了說這個?」
「不,當然也是為了說這個……但更重要的是我從同學那里聽到了很奇怪的事」
「奇怪?」
「就是『#做夢』」
這是咲太這兩周并沒有怎么去關注的話題。成人之日以后,媒體也沒怎么再報道這方面的消息,所以他就沒特意再關注了。
現(xiàn)在甚至有一種奇怪的懷念感。
「北海道現(xiàn)在還流行這個?」
「東京現(xiàn)在也流行著?。柯?lián)誼的話,基本上最先說的就是這個話題哦?」
「我倒是第一次聽說」
「因為你基本和社交媒體脫節(jié)啊」
「那『#做夢』到底怎么了?」
「據(jù)說我那個因為交通事故死掉朋友在圣誕夜里并沒有做夢」
「然后?」
大人們都沒有做過『#做夢』這個熱題里所說的那種真實的『預知夢』。而年輕人中也有麻衣以及透子這樣沒做夢的人。
「不是很多人都說那是預知夢嗎?」
「確實很多人這樣相信吧」
雖然咲太認為還有別的可能。
「所以,我的同學們正在私下傳,說之所以沒有做夢,會不會是因為『那人在未來已經(jīng)死了』」
「……」
這是至今為止沒想過的。
如果自己不存在于未來之中,那么確實不會做關于未來的自己的夢。
因為沒有未來。
這確實合理。
「雖然我覺得這挺荒唐……但我之前好像聽說你說過櫻島學姐也沒做夢」
這才是他打電話來的理由。
「雖然我也覺得不太可能會是這樣,但還是多謝你的情報」
還沒有任何證據(jù)印證這個說法。
但是多虧了拓海,感覺拼圖的碎片能漸漸拼在一起了。
朋繪做的夢。
麻衣沒有做夢的原因。
如果麻衣真是在當一日警長的那一天遭遇事故昏迷不醒……然后一直持續(xù)到咲太夢到的四月一日的那一天的話,那確實可以解釋為什么麻衣沒做夢。
但還是不對頭。
這與咲太以及很多其他人夢到的『麻衣自稱霧島透子』這個事件沒有直接聯(lián)系。
在夢中,麻衣站在舞臺上唱出動聽的歌聲。
如果郁實的想法是對的話。那這就不是未來,而是另一個可能的世界線。大家不過是看到了端倪。
真實的天平正在往那一條世界線傾斜。
但是現(xiàn)在下定論還太早。
拓海的話帶來了新的視點。但還是有很多無法解釋的部分。
「話說梓川」
「請問怎么了?」
「我就是在問這個?。 ?/p>
「???」
「為什么你話說到一半改用敬語了!?」
「因為我是那種會尊重年長者的人啊」
「……」
拓海無言以對
「福山前輩你其實比我大兩歲對吧?」
「為什么會暴露!?明明我隱藏的那么好!」
福山驚愕地喊道。
「我從非常熟悉你的那個人口中聽來的」
「難道是你在機場時說的……我的女朋友?」
「是」
「啊,那看來我真是忘記了什么大事」
他自顧自地認同了。這對咲太來說倒是意外的。
「你相信我的胡言亂語?」
「我確實時不時會想不起來某些事。之前你不也問過我為什么要考這個大學嗎?」
那個時候沒怎么在意。但確實當時拓海說『是什么來著?』的時候,表情有些嚴肅。
「我報考這個學校一定是出于某個原因的,但是我就是想不起來」
咲太此時此刻能明白。
他之所以想不起自己考這所大學的原因,是因為這件事和巖見澤寧寧有關。
他是因為和她交往才想報考這邊的大學的,因為現(xiàn)在他無法認知到她,所以他就忘了與她相關的,考這所大學的原因。
「然后你還在機場跟我說了那番話,然后還有那條圍巾……我就在想,我考大學的理由會不會與這有關」
「如果你相信我所說的話,那么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回想起來自己忘了的事」
「我盡力吧」
「請你拼盡全力。因為你的女朋友也說她沒有做夢」
「……」
拓海倒抽一口涼氣。
「或許她也有危險了」
「真的?」
「真的」
「……」
「我現(xiàn)在滿腦子都想著如何保護好麻衣同學。福山前輩你就負責去管好你自己的女朋友吧」
「如果我辦到了,你就能停止說這惡心的敬語?」
「我保證」
「好,那我干勁十足」
拓海笑出聲了。
咲太也舒了一口氣。
「或許這一趟回老家是回對了。你可以去看看畢業(yè)相冊之類的以前東西,或許能找到什么線索」
「我知道了,我試試看,有什么發(fā)現(xiàn)我會再聯(lián)絡你」
「嗯,我這邊也是」
「那就拜拜了」
電話掛斷了。
咲太把話筒放回去以后沒過一秒鐘又再拿起來了。
他撥打了麻衣的手機。
在呼叫音響了幾聲后,手機接通了。
「咲太?怎么了?」
光她這一句話,咲太全身上下的緊張就緩和了。
想說的話早已明確。
「麻衣同學」
「怎么?」
「我現(xiàn)在就想見你」
「是嗎?那正好」
「???」
說完咲太家的門鈴就響了。
咲太懷著期待打開了樓下的攝像頭的畫面。
小小的屏幕上映出麻衣的臉。
「很冷的,你快開門」
「這就開」
把大門按開以后掛了電話。
已經(jīng)來不及等麻衣從一樓坐電梯上來的咲太走向了玄關,穿著拖鞋走了出去。
公寓走廊盡頭的電梯門開了。
沒多久就看到了麻衣。
「麻衣同學」
麻衣略顯驚訝地看著咲太。但是她的表情馬上又恢復柔和。
「怎么了?」
說著,她走近咲太。
咲太也走近麻衣。
他們的距離縮短到五米。
不斷向對方邁進的過程中,距離縮短到四米,三米。
在距對方只一步之遙時麻衣停住了。咲太沒有停住,他直接緊緊抱住了麻衣。
「你到底怎么了?」
麻衣用剛才那種口吻繼續(xù)問。
但是感受到緊緊抱住她的咲太的手臂在顫抖后——
「怎么啦?」
她用溫柔的聲音重問了一遍。
咲太的回應只有這一句話。
「我會保護好你的」
光憑這一句話,麻衣不可能理解所有事態(tài)。
她也不明白咲太那邊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能知道確實是『發(fā)生了什么』。
他們只需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那就再由我來保護你」
說著,麻衣也溫柔地抱住了咲太。
?
這時,家里的電話又響了。
那須野抬頭看向了電話。一條電話留言出現(xiàn)了——
『因為有事求你幫忙所以聯(lián)絡你。二月三日,請你到我接下來所說的地點。橫濱市金澤區(qū)——』
是霧島透子打來的電話。
?
(3)
二月三日,節(jié)分。
下午三點半的時候,太陽已經(jīng)微微西沉。
咲太來到了從金澤八景站步行十分鐘左右能到的三層小公寓面前。
「是這兒吧?」
從電線桿上的郵編號來看是這里沒錯。
兩天前的晚上,霧島透子單方面地留下了這樣的信息。本來想打回去問她理由,但是她并沒有接。
所以咲太只好照她說的,來到了指定地點。
反正他總歸是想和霧島透子見面的。
地址的最后是『201號室』。
走上樓梯,從最靠近自己的一扇門開始確認——201號應該在最深處。
門上沒有名牌。
就是一個啥都沒有的樸素的門。
所以也不知道這是誰的家。
也不知道按了門鈴誰會出來開門。
但是在別人家門前傻站著會被當作可疑人士,所以他放棄糾結,直接按響了門鈴。
隔著門都能聽到門鈴響。
門鈴絕對是正常工作的。
「就看出來的是人還是鬼了」
有腳步聲朝著這邊靠近。隨后那個人停在了門的另一側。隨著短促的開鎖的聲音,門緩緩打開——是一張熟悉的面孔。
是和之前一樣穿著圣誕迷你裙的透子。
她也是把咲太叫到這里來的人。
「我按你說的來了」
「你幫我把這個丟了」
她招呼都沒打,直接把兩個塞滿了垃圾的垃圾袋遞過來。兩個袋子都很重。
「這啥?」
「拜托咯」
她一句話都不多說就把門關上了。
雙手提著垃圾站在別人家門口的人依舊是可疑人士。被附近的人看到了說不定還會報警。因為寧寧是透明人,所以沒有任何人能證明咲太的清白。
咲太無奈地提著垃圾原路返回。半透明的垃圾袋里裝著的東西大多是衣物。
非常多。
像是數(shù)年一次的大清倉一樣。
這就是所謂的斷舍離嗎。
他一邊這么想著一邊走下樓梯,找到公寓屬地內部的用來收集住戶們的垃圾的金屬框框,然后把蓋子打開。
先把一個袋子拿起來放進去。
再把第二個袋子——放進去的時候,有一種里面的重物受到撞擊的感覺。
「......?」
咲太實在好奇這里面裝的是什么。
說不定這根本就不是能夠當一般垃圾扔的東西。雖說是別人叫他丟的,但他還是會負起責任進行垃圾分類。
他把放進去的袋子再拉出來確認袋子地底部是啥。結果發(fā)現(xiàn)了一個透明的反光的東西。
從聲音來判斷這肯定不是塑料的薄片??赡苁呛裰氐膩喛肆Π?,甚至有可能是玻璃。
他打開袋子確認,結果看到它的那一瞬間他就反應過來了。
「這是……選美大賽的獎杯」
表面上刻有『選美大賽優(yōu)勝』的字樣。
然后獲獎者的名字自然是『巖見澤寧寧』。
這種東西都要扔掉?
但是,如果不是要扔掉的話又怎會放到垃圾袋里……
想了又想,咲太決定只把衣物那一類的東西重新放進垃圾箱。感覺如果這時他再把獎杯扔掉,那就好像是他擅作主張扔掉的一樣。
確認獎杯沒有受損之后,咲太又上樓回到她家門口,再按了一次門鈴。
「你好慢啊」
門一開,一句抱怨就傳了過來。
「難道不應該先跟我道謝?」
「謝謝,幫大忙了」
「然后,這東西你當真要丟?」
咲太把獎杯拿出來。
透子看向獎杯。
「難道你會把不想丟的東西放到垃圾袋里?」
「不會」
「太好了,看來你和我是一類人」
「這對巖見澤寧寧同學來說難道不是非常重要的東西嗎?」
她看向獎杯上刻著的名字。
「那是誰?」
這反應像是與這名字與自己毫無關系一樣。
「這是你的真名」
「你說什么呢?我是霧島透子」
透子理所當然地這么說,用反問的眼神看著咲太。她已經(jīng)沒再關注獎杯。看都沒看一眼。與其說是不再關注,倒不如說是從一開始就不在意。同時,完全不能感受到她對獎杯有任何留戀。
明明獲得優(yōu)勝時,巖見澤寧寧在社交賬號上表現(xiàn)出了由衷的歡喜,還感謝所有人……
她真的能如此輕易地扔掉這個獎杯嗎?
透子這個太過反常的態(tài)度讓咲太覺得有哪里不對。很奇怪。感覺到陰森而詭異。
剛才那句『那是誰?』也是,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那仿佛是真的不知道她的真名一樣。
之前一起去元町的時候完全沒有這種違和感。
但此時此刻根本想不出這種違和感究竟來自于什么。
覺得有哪里古怪,但是說不出來。
仔細想想,透子從他們第一次見面開始就是這種調調。
「好了,你進來吧」
透子打開門讓咲太進來。
「打擾咯」
雖然心中有疑問,但是咲太還是選擇先進屋。 明明今天不用去大學但還是專程來了金澤八景,可不能只丟了個垃圾就走了。
「拖鞋你自己拿吧」
以圣誕樹為圖案的小地毯上擺著馴鹿花紋的拖鞋。這與圣誕迷你裙是一個世界觀的。
此時此刻,他還不覺得有哪里不對。
只覺得這個家的風格就是這樣。
走上玄關以后就是個5平米左右的廚房。接下來還有個三個門,一個是浴室,一個是廁所,透子打開的最深處的房門應該就是她實際住的房間。這是個廁浴分離的,比較寬敞的1K公寓。
「別那么拘束了」
透子走進她的房間。
「那我就不客氣了」
咲太也跟著她進去了——但是他馬上停下了腳步。
「……」
從房門口看向內部的那一刻,他就震驚到了。所以也下意識地停下了腳步。
理由很簡單。房間內部的狀態(tài)實在是遠超他的想象。
首先房間正中是個掛著金銀紋飾的大圣誕樹,只比咲太要稍微矮一點點??繅Φ墓褡永飻[著松果的花環(huán)以及雪景水晶球以及圣誕老人的人偶,其中還有之前在元町的店里買的薄鐵皮做的馴鹿。小小的雪橇上放滿了禮物盒子。
房間里可以稱得上是家具的只有兩用的沙發(fā),蘋果的筆記本電腦以及一張辦公桌。其他全是圣誕周邊。
至少這根本不像是一個正常女大學生的房間。勉強可以解釋說她是想裝潢成圣誕風格吧?;蛘呤墙裉煺靡泻襞笥褋砭蹠5墙裉焓?月。而且還是2月3日,節(jié)分。
「你別呆呆站在原地了,快來吧」
「你這房間真有個性」
從某種意義上講,這確實很像是圣誕迷你裙老人會住的房間。
光是想想或許還覺得這挺好玩的。小孩看到這個房間的話說不定還會很高興。但是對咲太來說他只想趕快離開這里,感覺再不走自己腦子就要承受不了了。
「我想讓你幫我搭這個」
她根本沒管咲太心里怎么想,而是將放在房間一角的小折疊桌辦到了圣誕樹旁邊。
桌上是某源自于丹麥的積木塊塊。她好像是拼到了一半,還有一堆零件散得滿桌都是。
「男生不是都很擅長這個嗎?」
「我覺得也有不擅長這個的男生」
「那你呢?」
「我應該還行吧?」
咲太坐在雪人造型的坐墊上,總之先看了一眼說明書。完成了以后應該能得到一個很經(jīng)典的有積雪三角房頂以及煙囪的屋子。
還配有居民的人偶以及圣誕老人的人偶。應該是一個圣誕老人來到某人家里這樣的構圖吧。還真生動。
現(xiàn)在拼好的只有地面。
「那我就來拼拼看吧」
首先把積木按照顏色擺放。灰色的煙囪部件,茶色的房屋墻壁,白色和藍色的是房頂。分類完成以后,咲太開始一塊塊地堆砌起茶色的墻壁。
透子隔著桌子坐在正對著他的方向,目不轉睛地看著他。
光是看這個場景的話也確實有點約會的感覺。如果這里是咲太家,咲太正面坐著的是麻衣的話那就是非常幸福的一幕了。然而這里不是咲太家,對方也不是麻衣。在圣誕迷你裙的注視下拼圣誕老人的積木,這究竟是什么情況。
咲太一邊這么想著一邊默默地進行拼裝。他拼著拼著,最后實在是忍不住問出了他心中最想問的事。這也是他今天會應邀來到透子家的最大理由。
「去年圣誕節(jié)的時候『#做夢』不是很火嗎?」
「那是啥?」
「就是眾多收到來自霧島透子的圣誕禮物的年輕人會做『預知未來』的夢的那件事」
「然后呢?」
透子一直注視著咲太拼接積木的手指。
「然后現(xiàn)在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傳言」
「我沒興趣」
她顯得非常冷漠。
但是咲太繼續(xù)往下說。
「據(jù)說,那一天沒做夢的人是因為『自己已經(jīng)沒有未來了』才沒做夢的」
「這意思是……?」
透子總算抬起頭,她用透著疑問的眼神盯著咲太。
「就是,死了」
咲太直截了當?shù)卣f出了這個意思。
唯獨這點不能含糊,必須說明清楚。
「……」
「你也說過你沒做夢,是吧?」
咲太把窗口的部件安到墻壁上。
「你的女朋友也是」
透子試探般地說。
「而且這還不僅僅是社交媒體上的流言。是真的有人死了」
「是你的熟人?」
「是你認識的人」
「……」
雙方沉默。
只能聽到咲太拼積木的聲音。
「很遺憾,我認識的人之中并沒有人突然死亡」
「你說過你初中的時候有個男生從東京搬家并轉學過來了對吧?」
「我不知道???」
「真的?」
「真的」
透子的語氣還是沒什么起伏。得知自己熟人去世時連眼皮都沒眨一下。沒有絲毫的驚訝于悲傷。她對這個消息根本沒有任何表示。太過平淡。這是咲太最直接的感受。
「……」
對于她這樣的態(tài)度,他無意識地流露出了困惑的神情。感覺有什么沒對上。就像是一塊積木拼在了錯誤的地方。
「怎么,為什么露出這種奇怪的表情?」
「福山之所以要忙著回北海道也是因為要參加那個人的葬禮」
「你怎么盡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你才是莫名其妙吧?」
太奇怪了。從他們今天見面開始就感覺兩人完全不在一個頻道上。感覺在隔空說話。但是即便是到現(xiàn)在,咲太依舊不明白為什么會這樣。
正當咲太在糾結接下來該怎么說的時候,透子先開口了。
「首先,你所說的那個『福山』,是誰啊?」
措手不及。
「哈?」
這不是違和不違和的問題了。這不是在不在一個頻道的問題了。透子這態(tài)度讓咲太完全僵住了。他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因為她絕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福山拓海!你的男朋友!」
他忍不住支起身來把臉懟到她面前說。
「瞎說。我根本不認識」
透子隨即把身子往后仰遠離咲太,用兩手撐著地板。
她一臉無知地看著咲太,眨了幾下眼睛。
「他可是和你在北海道那時就交往著的男朋友??!」
「我都說了我不知道」
根本不像是開玩笑。
「你真的真的不知道嗎!?」
咲太完全停下了組裝積木。
「我完全不明白你到底在說什么」
透子很不耐煩地說。
「我是在說那個,和身為巖見澤寧寧的你,交往的,福山!」
他直勾勾地盯著透子的眼睛說。
他期待著她會給出『我知道』『我曉得』『這不是當然的嗎』這類的答案。
然而,結果卻完全不是這樣。
倒不如說在這一刻,他心中已經(jīng)預感到她還會說『我不知道』。
而她的回答比他預想中的還要糟糕。
可以說是最糟糕的答案。
「你又說一個陌生的名字」
透子不耐煩地嘆了口氣。
「???」
「巖見澤寧寧是誰?。俊?/p>
她用灌滿了疑問的眼神盯著咲太。
真是純粹的疑問。
是因為她真的不懂,所以才在詢問咲太。
這不是演技或是開玩笑。
眼前是一個咲太完全陌生的現(xiàn)實,是一個咲太無法理解的事實。
他覺得毛骨悚然,感覺心臟一瞬間就被凍結了。
他這時已經(jīng)顧不上去反芻圣誕與圣誕老人主題的這個房間有多陰森了。因為更加蹊蹺的事情出現(xiàn)在他面前。
「你對這個獎杯毫無印象?」
他極力克制住自己的感情問道。
「沒有啊。所以我才扔掉的。誰讓你又拿回來」
「你真的不知道嗎?」
「沒印象也不知道」
「真的真的?」
「不知道,也沒印象」
「……」
難道是我自己不對勁?——透子堅定的態(tài)度讓咲太甚至有這樣的錯覺。
她堅定否定了這一切。
「夠了。你先回去吧」
透子像是實在厭煩了似的站起身。
她有些不耐煩地俯視著咲太。
咲太仰望著她,作出了最后一次嘗試。
「你真的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就是巖見澤寧寧了嗎?」
這不可能。
至少幾天前她還有身為巖見澤寧寧的記憶。她還回憶著在北海道,與拓海在一起的往事,與拓海交往的原因。
她不可能一下子就忘了個精光,除非她直接喪失所有記憶。
但這樣荒唐的事情就發(fā)生在他眼前。
「我不知道巖見澤寧寧是誰,也不認識。這下你滿意了?」
霧島透子強調般一個字一個字地對咲太說。她語氣中沒有絲毫的猶豫與迷惘。因為她真的不知道,所以她不會迷惘,沒有迷惘的必要。
她已經(jīng)不認為自己是巖見澤寧寧了。
「我是霧島透子,你要我說多少次才懂啊?」
她現(xiàn)在只覺得自己是『霧島透子』。
「……」
咲太無話可說,他無言地站了起來。
「你記得把這個也帶走扔掉」
透子冷漠地看著咲太放在桌子上的獎杯。
咲太現(xiàn)在已經(jīng)想不出任何能打動她的話語。
所以他只能一把抓起獎杯。
「那我就回去了。只要加上房頂,再把煙囪裝上去就完成了」
他看向自己拼到一半的積木。
「剩下的我會自己拼好的。多謝」
這聲道謝對咲太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自己此番有任何收獲么。
他一邊這樣想著,一邊走向門口。在印著圣誕樹圖案的地毯上脫下馴鹿拖鞋,穿上襪子,打開門頭也不回地走了。
下樓的時候能感覺到她在注視著自己的背影。但是咲太既沒有回頭也沒有停下腳步。
咲太出門后第一次停下腳步是在垃圾箱前。
他看著自己手上那個透明的獎杯。
這是去年選美大賽優(yōu)勝的獎杯。。
上面刻著『巖見澤寧寧』的名字。
這是她存在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據(jù)。
但是在其本人已經(jīng)失去作為『巖見澤寧寧』的自覺以后,這個名字又有多少意義呢?
如果她就這樣忘卻下去,拓海等其他人又無法認知到她的話,那么『巖見澤寧寧』真的可以算是『活著』嗎?
「所以她才會沒有做夢吧」
如果用他人的認知以及自我的意識來界定一個人死活的話,那說不定『巖見澤寧寧』已經(jīng)可以算是死了。
之后等咲太忘記她,美織看不到她之后……她或許就是死透了吧。
打開垃圾箱。里面有剛才咲太照著她的指示扔的兩大袋垃圾。
「她扔掉的是巖見澤寧寧的人生」
咲太手上的獎杯也是巖見澤寧寧的東西。
是已經(jīng)成為『霧島透子』的她所不需要的東西。
「那好歹自己親自來丟啊」
想到這里突然感到氣憤的咲太蓋上了垃圾箱的蓋子。
他把獎杯放到了褲兜里,然后朝車站方向走去。
?
(4)
?
走到金澤八景站的咲太沒有進檢票口,而是先去找了公共電話。先把自己身上的所有硬幣掏出來放在電話上,拿起聽筒先丟了10日元進去,然后撥打了自己再熟悉不過的11位號碼。
嘟嘟聲傳來,說明電話是正常呼出了。響了三聲過后電話接通了。
「雙葉?你現(xiàn)在有空嗎?」
咲太率先開口。
「接下來還要給姬路同學補課所以你長話短說吧」
理央并不感到驚訝。她的回答也簡明扼要。
然后從遠處聽到了別的聲音。
「是咲太老師打來的嗎?那我的補習再稍微推遲一點也沒事哦!」
是紗良。
既然她們在一起,那就表示她們已經(jīng)在補習班里了?;蛟S是在自由活動的區(qū)域里商量今后的補習方針吧。
「畢竟也不能影響到姬路同學的學習進度,我還是長話短說吧」
咲太按捺住自己急切的心情,將今天發(fā)生的事告訴了理央。
?
聽完咲太的話后,理央第一個反應是一個也說不上是嘆息的吐氣聲。
「這事怎么變得越發(fā)詭異了」
她半笑著這么說。
「所以才找你商量啊」
「那首先,關于那個圣誕老人主題的房間」
「那個真是太嚇人了」
「那個好像和『霧島透子』有關哦」
「好像?」
難道她也是道聽途說。
「詳細的事你就問問她吧」
「她?」
這時別的聲音插了進來。
「啊,咲太老師,是我」
「姬路同學,你怎么還在啊。偷聽大人打電話可不好哦」
「我是光明正大地在聽啊」
即便是青春期綜合征治好了,她這個偷聽的習慣也還是沒改好。
「你說得再可愛也沒有用」
「但是我保證,聽完我的話,咲太老師一定不會再有什么牢騷」
紗良自信滿滿地這么說。
「那我就洗耳恭聽咯」
「霧島透子的視頻里一定會出現(xiàn)圣誕老人,馴鹿,圣誕樹之類的與圣誕節(jié)有關的道具,老師你難道不知道嗎?」
紗良得意地,像是在說什么常識一樣說。
「……」
經(jīng)她這么一說好像確實是。之前在豬排飯店里和美織一起看的視頻中也有馴鹿。如果正如紗良所說,其他曲子的視頻中也有類似物件的話,那這是有什么特殊意義嗎?
「這我是真沒注意到。多謝你告訴我?,F(xiàn)在能換雙葉接電話了嗎?」
先不帶感情地道一波謝。
「我不要。除非你道謝更有誠意一點」
「車站前的咖啡店如果又出了新的甜甜圈我就請你吃」
「真的嗎,太好了!那我這就換理央老師聽電話」
紗良開心而干脆地讓位了。
「關于圣誕老人主題的房間,似乎是這么回事」
不知不覺中已經(jīng)變成『理央老師』的理央平靜地說。
「那你認為這其中又有什么玄機?」
「你或許也察覺到了吧?巖見澤寧寧是看到這些視頻中的共同點以后,才去收集類似的道具的吧?你不是說之前你還陪她去買過嗎?」
「是啊……但又是為什么?」
「當然是為了成為霧島透子」
理央給出的答案非常單純。
因為太過簡單,反而讓人難以理解。
理央到底是想表達什么意思呢。
「一開始從你口中聽說她的事時,我還以為她不過是變得無法被周圍的人認知到了而已」
「畢竟有麻衣同學這個先例在嘛,我當初也是這樣想的」
但是實際上不一樣。這是完全不同的狀況。因為今天她甚至忘了自己就是『巖見澤寧寧』……麻衣那個時候可沒發(fā)生這樣的事。
「所以,并不是『巖見澤寧寧』想要消失……而是她想要變成『霧島透子』」
「你等等雙葉。如果『霧島透子』的本尊就是『巖見澤寧寧』的話,那她也沒有必要舍棄『巖見澤寧寧』這層身份吧?因為這兩個身份又不矛盾」
「我認為你的候補朋友的觀點是對的」
「……」
他回想起美織說的話。
「巖見澤寧寧不是霧島透子」
理央說出了咲太此時此刻想到的結論。那就像是在證明題的最末尾寫上的,『由此得證』一樣,非常水到渠成,透著無比的確信。
「因為不是本尊,所以才會想要去收集真正的『霧島透子』的視頻中出現(xiàn)的道具,對吧?」
「我是這樣想的。如果她真是霧島透子的話,那這些東西她早該有了不是嗎?」
「雖然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但一下子很難接受。事情到這個節(jié)骨眼上又出現(xiàn)了新的解釋。
「真有這種事嗎?」
咲太將自己心中難以形容的感情化作疑問吐露出來。
「我不是她,所以我完全不理解她內心的想法。倒不如說她可能自己也不明白自己的想法」
「說的也是」
不是所有人都真正理解自己內心的想法。倒不如說,理解的才是少數(shù)吧?
「現(xiàn)在可以明確說的是,『此時此刻,她在世人眼中還不是霧島透子』」
「嗯,應該吧」
「如果她真是執(zhí)意要成為霧島透子的話,那說不定櫻島學姐確實是會有危險」
聽到這個名字時,咲太的心狂跳了一下。
「你這是什么意思,雙葉」
她到底是想表達什么意思呢。
「雖然成人之日的辟謠讓媒體不再跟風報道,但現(xiàn)在社交媒體上,櫻島學姐依舊是最被認為是『霧島透子』的人」
「……好像是吧」
「只要不想辦法解決這個問題,那巖見澤寧寧豈不是永遠無法成為世人眼中的『霧島透子』?」
總算明白她想說什么了。
「也就是說,對于巖見澤寧寧來說,『櫻島麻衣』是她成為『霧島透子』的阻礙」
「從目前的情況來分析,是這樣。梓川,你之前說過麻衣將會在明天的一日警長活動中被卷入事故中對吧?」
「嗯,是古賀做的夢……倒不如說,應該是古賀進行的未來模擬吧」
「巖見澤寧寧會不會與這個有關?當然這也有可能是我想多了」
「……」
不能確鑿地說『無關』。
「如果現(xiàn)在的她是透明人的話,那從某種意義上講,她可是能為所欲為哦?」
「至少從今天與她對話的感覺來看,她應該沒有這種潛在的危險性吧?」
但是因為咲太也還不夠了解她,所以他無法完全否認她作出極端行為的可能性。還沒有信任到那種程度。當然另一方面,倒也沒有懷疑到那種程度。
「總之明天我也會去現(xiàn)場看看。雖然看不見她的我能做的事情或許是有限的」
「明天會發(fā)生什么我大致是知道的……所以倒不如說真正煎熬的是明天之后的日子吧?」
即便明天能夠化險為夷,他們也不過是多續(xù)了一天命而已。
誰都無法認知到她。
就算她真的違法犯罪,也沒人能抓到她。
因為看不到。
「是啊」
「所以,明天必須要給這個事情做個了斷。為此……」
「到頭來,只能想辦法治好她的青春期綜合征」
沒錯,只有這一個辦法。
最先浮現(xiàn)出來的答案就是最優(yōu)解。
時間所剩無幾。
時限就是明天下午——麻衣參加一日警長任命活動的那一刻。從現(xiàn)在算起,已經(jīng)只剩不到24小時。
手上能打的牌只有一張。
只能把賭注壓到拓海身上。
因為咲太的話她根本聽不進去。
即便是用蠻力阻止她,這也只會是權宜之計……
「喂,雙葉」
「怎么?」
「飛機票當天也是能買的對吧?」
「我沒這樣買過,但應該能買吧?」
說完,咲太就掛掉了電話。
還剩一點點零錢。
他抬起頭,天空已經(jīng)變得昏暗,風也漸漸冰冷。他用冷得有些僵硬的手再次撥打電話。這次是另外一個號碼。是自家的電話。
這次咲太也是在接通的那一瞬間就率先開口了。
「花楓嗎?是我」
「怎么?」
「抱歉,今晚回不去了,拜托你照顧那須野」
「???搞什么鬼?你要去哪???」
「北海道」
「啊?哥你搞什么鬼?」
同樣的話她說了兩遍。
「也罷,記得買土特產(chǎn)就行。話說,對了!麻衣姐姐都過來做晚飯了,你不回來真的好么!?我現(xiàn)在換她接電話。麻衣姐姐,哥哥說他——」
沒等咲太回應,花楓的聲音就遠離了。
隔了兩三秒后。
「咲太?」
電話對面聽到了麻衣的聲音。
「對不起,麻衣同學,我現(xiàn)在要去北海道見福山。拜托你照顧花楓了。我一定趕在你明天參加活動之前回來」
「知道了。那我今天就住你家吧」
「啊,搞得我突然好想回家啊」
「如果你回家的話那我就不住了」
「啊~」
「你一路小心吧,到了以后記得報聲平安」
「一定的。啊對了麻衣同學」
「嗯?」
「我最愛你了」
「漢堡肉要烤糊了。我換花楓接電話咯」
麻衣帶著笑意這么說完,把電話讓給了花楓。然后花楓又對他發(fā)了一通牢騷,提醒他帶伴手禮后就掛了電話。
咲太垂下了手。
但是并沒有把話筒放回原位。
因為他必須還要再打一通電話。
然而這時他的手停住了。
綠色電話機上已經(jīng)沒有硬幣了。剛才那是最后的十日元。
咲太的視線轉向了能用來破錢的自動販賣機。
就在這時,有人從背后對他搭話。
「梓川君?」
他有些驚訝地回過頭。是同樣露出疑惑表情的郁實。
「今天沒課,怎么你還來了?」
「有點別的事」
郁實看著咲太手握著的公共電話的聽筒。
「你是來做志愿者了?」
「是,正好也是節(jié)分」
難道她還帶了鬼的面具和學生們一起給門撒豆子了嗎?這很像是一板一眼的她會去干的事。
「赤城,我有個唐突的請求。能借我手機或是一點零錢嗎?」
郁實更加的疑惑了。但是她二話不說就把自己的手機給他了。
這下就能和在北海道探親的拓海取得聯(lián)絡了。
?
(5)
前往羽田機場的電車空蕩蕩的。
平均每一塊長條形的坐墊上只有兩三個乘客。時間已經(jīng)是晚上過八點。坐的人少也是當然的。
咲太在電車里用郁實的手機看完了所有霧島透子的視頻,從頭到尾,消音著看。
為的是確認紗良所說的話。
第一個視頻里是圣誕老人的人偶。
第二個視頻里是圣誕樹。
第三個是雪景水晶球。
然后是馴鹿雪橇,放著禮物的襪子,無數(shù)的紋飾……正如紗良所說,不管哪個視頻都有能讓人聯(lián)想到圣誕的物件。而且這每一樣東西咲太都見過。
那都是寧寧房間里出現(xiàn)過的東西。
現(xiàn)在看著的動畫里是用積木堆起來的有煙囪的三角屋檐房子。圣誕老人的人偶正打算通過煙囪送禮物。
這并不是單純的偶然。
這背后是有某種意圖的。
只要明白這一點,這些視頻就沒有白看。
「多謝你借我手機」
咲太關掉屏幕,把手機還給郁實。
「不用看了?」
「嗯」
「是嗎」
「話說,你真的要跟我一起來嗎?」
他們兩人乘坐的電車已經(jīng)離開了京急莆田站,進入了通往羽田機場的機場線區(qū)間內。列車早就過了郁實該下的橫濱站。
「畢竟這也事也和從另一個世界傳來的消息有關,我也很在意」
所以,郁實在金澤八景站前時就對咲太說要一起去北海道。
「我倒是覺得你不用為此抱有任何負擔」
「抱歉,我性格就這樣」
「我知道。而且你也不需要道歉」
「畢竟你更喜歡聽『謝謝』對吧」
郁實露出有些害羞的表情。
「『謝謝』『你很努力了』『我喜歡』是我最喜歡的三個詞,是某人教我的」
「……」
察覺到咲太想法的郁實低下頭,然后她開口說——
「謝謝你愿意讓我一起去。這樣總行了吧?」
「你這樣說聽起來就舒服多了」
不知不覺中,下一站就是終點站——國內航線的航站樓了。
咲太和郁實計劃乘坐的飛往北海道新千歲機場的最終航班在晚上九點半準時從羽田機場起飛。
飛機穿過夜晚的云層,不斷攀升。
地面的光亮漸漸遠離,形成一大片美麗的夜景。
最后高度來到一萬米左右,時速接近800公里每小時。氣壓的變化引發(fā)了耳鳴。在氣壓變化平息之后,提示系好安全帶的燈熄滅了。但與此同時廣播也說保險起見還是系著比較好。
在飛機徹底平穩(wěn)以后,空乘姐姐推著小車開始賣零食和水。把小桌板放下來的咲太要了一杯熱的洋蔥湯。紙杯上面還有個馬克筆畫的小熊的圖案。坐在一旁的郁實看到后也露出了微笑。
「我可沒在笑哦」
「你笑也沒事啊」
或許是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點,機艙內一片寂靜。
只能略微聽到引擎的聲音以及偶爾傳來的機體外的氣流聲。
其他的乘客要么是用手機看著電影,要么是卷著毛毯睡覺。
咲太看著自己面前的屏幕,屏幕上顯示著距離目的地的直線距離以及此時的飛行速度。
腦子里面一直在思考。
霧島透子的事。
不,是巖見澤寧寧的事。
她和咲太上著同一個大學,是大三學生,在國際學部。
出身北海道。生日是3月30日。
特長是鋼琴的彈唱。
高中生的時候就在北海道本地做模特。
因為上大學的原因來到東京圈。
在大二的學園祭里得到選美大賽優(yōu)勝,在大學內的名氣陡然攀升。從那時開始,她在社交媒體上的發(fā)言也變得頻繁。
但是第二年春天,她不再更新社交媒體。
恐怕是在那時她變得無法被他人所認知。借用理央的話來說,她是從那時想要放棄『巖見澤寧寧』的身份,成為霧島透子。
或許她作為『巖見澤寧寧』的自覺從那時開始就在不斷地衰減。
和咲太第一次見面是在去年的10月末。
就是卯月宣告『從大學畢業(yè)』那之后不久。
穿著圣誕迷你裙的她自稱『霧島透子』。
「……」
咲太知道的信息也就這些了。
也不知道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來到東京圈。
也不知道她是懷著怎樣的心情過著大學生活。
也想象不到她為什么想要放棄自己的身份。
所以想這些也沒用。
不管是想幾個小時,不管是想幾十個小時,他也必不能得出正確的結論。因為他是他,不是巖見澤寧寧。
然而就算深知這一點,他也無法停止思考。
夜晚機艙這昏暗的氛圍讓他不得不胡思亂想。
想著想著,忽然聽到了『本機即將進入著陸姿態(tài)』的廣播。
從羽田出發(fā)后已經(jīng)過了大概一個半小時。
窗外已經(jīng)是夜晚的北海道的大地。
?
「期待再次為您服務」
被空乘送出飛機的咲太和其他乘客一起散漫地走在機場無比漫長的通道上。郁實緊隨其后。
十一點過后的機場沒什么人氣,讓人莫名有種緊張感。
走走走,不斷往前走。
走了一會兒,總算是看到了到達乘客的迎賓區(qū)。
大門的對面等著各種來接客的人。大概三十多人,他們都在張望等待著。
有高興地迎接兒子歸省的阿姨,也有因為與戀人重逢而露出笑容的男性。
這之中,咲太看到了一個披著橘色圍巾的人。
是拓海。
對面也注意到了咲太,舉了舉手。他露出了笑容。但是很快他的笑容變成了驚愕。因為他發(fā)現(xiàn)郁實出現(xiàn)在咲太的身后。
咲太一直看著半張著嘴的拓海并出了大門。
「我不是說了我會來嗎?」
「一般都會把這當成玩笑吧?而且……」
「抱歉我突然來訪……」
郁實禮貌地道了歉。
「呃不,倒也沒什么困擾的,但總會想知道為什么,對吧?」
為了不擋別人的去路,他們來到通道的一旁。
「那接下來是什么安排?有決定好今晚住哪嗎?」
拓海一屁股坐在長椅上??傊认牒媒裢碓趺窗?。
「抱歉,我先去跟家里聯(lián)絡一下」
說完,郁實與咲太和拓海保持了點距離。她是好心制造出了咲太和拓海能單獨聊的機會。
那么盡早說正事會比較好。倒不如說咲太根本就不剩什么時間了。
咲太隔著一些空檔坐在拓海身邊。這時,大衣口袋里的獎杯自然地就探出了腦袋。兩人的視線也隨之看向了它。
「你往口袋里放啥呢?」
「這個」
咲太把獎杯掏出來給他看。
那是證明寧寧贏得選美大賽優(yōu)勝的透明的獎杯。
「你沒印象嗎?」
「……」
拓海皺起眉頭。然后他的表情凝固了。
光憑現(xiàn)在的反應,還不知道他那表情是什么意思。是驚訝,還是說難以理解——感覺兩邊都有可能。
唯一能確信的是,他正目不轉睛地盯著獎杯,死死盯著獎杯。
過了一會兒,拓海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尖觸碰獎杯,然后緊緊攥住了。
咲太輕輕撤開手。然后拓海像是擁抱住什么很重要的東西一樣緊緊把它攬在手心里。
用指尖不斷撫摸上面刻著的字——『巖見澤寧寧』。
他愛撫般地,不斷地不斷地撫摸著。
但是他依舊沒有說話。
拓海沒有喊出那個他本該無比熟悉的名字,或許他心中是想喊出來的。
「梓川……」
拓海終于開口了,但是叫的卻是咲太的名字。
「福山,你慢慢回憶就行,不要著急」
獎杯一定是給拓海創(chuàng)造了某個機會。
但是拓海搖了搖頭。
他像是在否定咲太說的話一樣,不斷地搖頭。
「不是的梓川……」
他的聲音有些顫抖,有些嘶啞。
「……福山?」
「這東西啊——」
他緩緩地從口中擠出自己的心意——
「她當時……真的很高興」
「獲得選美大賽優(yōu)勝的時候,她笑得非常開心……寧寧她!」
他總算是喊出了她的名字。他的雙眼已經(jīng)流出了淚水。
滴答,滴答——大顆的淚水落下來,滴到獎杯上,滴到寧寧的名字上。
「我為什么忘了那么久……」
「那看來這次北海道我是來對了」
咲太拍了拍福山的后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