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般動靜要是在別人家發(fā)生，多半是要雞飛狗跳的，但在灰鴉宿舍，你只需要確認(rèn)那不是工程部隊的起爆聲就足以保證安全。只是出于對自己那呆萌又執(zhí)著的小隊長的關(guān)心，你還是起身去到了廚房。

“露西亞？”你謹(jǐn)慎地將身子藏在墻后，只露出半個腦袋，朝著門里看去。一陣濃煙漸漸散去，你看熟悉的身影越發(fā)清晰，還沒等出口說話，那身影便從濃煙中走出，你被少女那一身奇怪的裝束震得有些口吃：“你……你這是……實驗？”

雖然不知道露西亞到底在做什么，但看她臉上的電焊面具，腳下的火噴槍和已經(jīng)被拿在手上的噴口還冒著絲絲冷氣的噴射機(jī)，那顯然不應(yīng)該是做飯能夠用得上的。

“實驗嗎？似乎，這樣也說得過去呢。”露西亞松開噴射器，放它回到身后，同時摘下電焊的面具，白皙的臉龐露出，你這才發(fā)現(xiàn)，她這一身衣服像是經(jīng)歷過苦戰(zhàn)，漆黑一片。

“什么樣的實驗需要在廚房用這些東西？”你把身子從墻體后放出，不禁有些好奇。

“是復(fù)刻黃金時代美食的實驗，一直以來，都很受指揮官的照顧，所以無論如何，我都想親手為指揮官親手做一頓大餐。尤其是，在這樣的日子里……”少女最后的聲音低不可聞。

這個答案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你雖然很感動，但還是不免對那奇怪的美食產(chǎn)生好奇。

“那是什么樣的美食？”

“嗯~在送給指揮官之前，我希望可以保密。”盡管很為難，少女還是這樣說。

一直以來，露西亞對你從來藏不住秘密，她無法對你隱瞞，甚至無法用一個善意的謊言來為你準(zhǔn)備驚喜。唯獨今天，少女守住了這份驚喜。對你而言，這樣的成長是比那份未曾謀面的驚喜更值得珍視的東西。沉浸在少女成長的喜悅中，你也在不知不覺間對那份驚喜有了更多的期待。

“當(dāng)然，我很期待你的手藝?！?/p>

“嗯，一定，一定不會讓指揮官失望的！”得到你的鼓勵，露西亞很少雀躍。看到此番場景，你不得不為她打一劑預(yù)防針：“千萬不要傷到自己！否則那樣的禮物我會很難去接受的?！?/p>

“請指揮官放心，我會好好保護(hù)自己。”少女鄭重地向你許諾，得此諾言，你便退出廚房。走過廊道里的拐角，你掏出了終端，這一劑預(yù)防針是給自己打的——向生命之星預(yù)定了一個床位。在將終端放回兜里后，你松了一口氣：好了，又得了一個可以保護(hù)自己的諾言。

走到窗前，你看著窗外的夜色，眼里的回憶將天穹中的星星點點勾勒，連接，一幅又一幅的畫面在眼前閃過，風(fēng)從過去帶來了這些畫面的聲音：

“指揮官，現(xiàn)在還是退后比較好?！?/p>

“您一直都會在意這樣的事呢……沒事的，我相信指揮官。”

……

“指揮官——我是因你而生的露西亞……”

畫面漸漸模糊，你努力眨眼，才發(fā)覺自己依然流淚。拭去眼淚，你看到星空依舊，只是夜愈發(fā)深邃。

既然知道了露西亞的心意，那就不能無動于衷，坦然受之。

“該給露西亞準(zhǔn)備什么樣的禮物呢？”若是讓你去問露西亞最喜歡的禮物，她必然會說和你牽手?？蓪嶋H上，無論你送出什么，她都會欣然接受。你皺著眉頭在客廳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無意中踢到了一雙拖鞋。

那是露西亞的，一雙阿呆蛙的拖鞋?？粗敲q絨的，丑萌丑萌的阿呆蛙綿拖鞋，你嘴角緩緩勾起。

“有了！”

但只是一刻之后，你的嘴角便耷拉下來。

“?。繑嘭浟?？”

你看著通訊列表，稍稍思量，把電話打給了列表里默認(rèn)置頂?shù)哪俏?，終端剛響了一秒就被接通，對面?zhèn)鱽砹顺錆M活力的女聲：“誒？指揮官？真是難得啊，在這樣的日子里給我打電話。”

“什么日子？”本來只是有求于人的你順著話隨口一問。

“七夕節(jié)啊，九龍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據(jù)說以前到了這一天，女孩子們會向一位叫織女的神明祈求，賜予自己聰慧的心靈和靈巧的雙手，還有……”艾拉絮絮叨叨，向你解釋這一天的由來，順帶吐槽著藝術(shù)協(xié)會接到了來自無數(shù)情侶的訂單。

你似有明悟，難道露西亞在這一天做飯也是抱著如此深意？

“指揮官？你有沒有聽我在說啊？”艾拉有些不滿。

“呃，哈哈，原來是這么一回事啊，你繼續(xù)，你繼續(xù)……”

“哎，算了，聽你這副心不在焉的樣子，肯定不只是為了找我的。說說吧，想要我?guī)兔ψ鍪裁茨兀俊?/p>

“嘿嘿，謝謝艾拉了，我想……”

一件事情解決，你摩拳擦掌，把電話打給列表里第二位。同樣是迅速接通，通訊里面?zhèn)鱽砟腥说统疗v的聲音。

“有事？”

“喂，阿西a夢……不是，阿西莫夫，你好啊哈哈哈……”

電話那端，阿西莫夫看著自己被你一句話帶歪的簽名，第一次感受到理智的崩壞。簽名處端端正正，一絲不茍的“阿西a夢”的字跡正在對著他瘋狂嘲諷。

“如果你沒事，我希望你有事……”

“我是真的有事啊……”

“那我希望你因此去世！”

你看著終端，表情上寫滿了問號。

對面再次傳來聲音，看得出來，這男人沒怎么生過氣，只是一句粗口就讓他氣消得差不多了。

“失態(tài)了，你繼續(xù)說?！?/p>

“呃，那個，你能不能……”你忐忑不安地將自己的要求說出來，對面陷入了沉默，半晌，傳來了聲音——“嘟~嘟”。呃……掛斷了嗎？

夜，愈發(fā)深邃，襯得群星閃亮無比。露西亞早已脫下了圍裙，換上了常服，此刻的她看著天上的星星，窮極眼力，像是孩子一樣，想要從天邊的銀河上看到兩個相會的人。

身后的長桌上，燭光已然點亮。豐盛的晚餐已經(jīng)被端上了桌子，面包、烤雞、牛排……似乎并沒有什么足以匹配噴槍、冷凍噴射器和電焊面具的奇特食物。

少女回過頭，看著桌上的食物，低落的神情出賣了她的心思。她沒有做出那種食物，也沒有看到銀河，這似乎預(yù)示著某種征兆。

“該怎么向指揮官說呢？”少女好焦慮哦。

“滴~”那是門禁打開的聲音，是指揮官？！少女抬頭看向門口，看到了如夢一般的場景——一只等身會動的阿呆蛙！

露西亞起身走來，面上的表情帶著震驚和喜悅：“好，好大的阿呆蛙……”

少女的手輕輕附在阿呆蛙的身上，眼中波光粼粼，宛若春水。

“七夕快樂，露西亞！”隨著阿呆蛙皮套里傳出你的聲音，你突然跳起來，單膝跪下，將背在身后的手拿出，獻(xiàn)寶似的遞到露西亞面前。那是一柄鍋鏟，雖然外形與平常的鍋鏟沒有什么區(qū)別，但有阿西莫夫的技術(shù)加持，定然能賦予少女在廚房中更強(qiáng)大的戰(zhàn)斗力。

露西亞的表情有些微妙，她勉力笑著，向你道謝：“謝謝指揮官！”

多年同伍，你對少女的情緒變化異常敏感。

“怎么了露西亞？不滿意嗎？”

“不是的，指揮官……”少女解釋之后，沉默片刻才開口：“指揮官，您聽過牛郎織女的故事嗎？”

倒是聽艾拉提過一嘴織女，想來是與今天的節(jié)日有關(guān)。你開口道：“我想聽露西亞講一講?！?/p>

少女輕笑，向你娓娓道來：“……牛郎和織女的相愛惹怒了王母，她帶走了織女。牛郎追去，卻被王母用簪子劃出一條銀河，讓他無法渡過。牛郎織女隔岸相望，天上的鳥兒被他們的愛情感動，每年都會在七夕這一天用自己的身體搭成橋梁，讓他們見面……”

你聽著少女的低訴，緩緩點頭，心臟的跳動正在加速。

少女看著你，神情低落：“指揮官，我并沒有看見銀河，更沒有看到鵲橋?！?/p>

你摸了摸少女垂下的頭：“那些只是傳說……”

露西亞頂著你的手掌，抬起頭，眼里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與你藏在阿呆蛙頭套后的眼睛如出一轍。

“可是我也沒能做出那道美食……對不起指揮官，這個七夕，我沒有能夠送你的禮物。我只能用語言告訴您……指揮官，我喜歡你?！彪m然是告白，可你只能從她的聲音里聽出失落與苦澀。

于是你脫下了頭套，抱住了少女。

“誒？”你的舉動讓少女心跳加速，驚疑聲脫口而出。

你附在少女耳畔，低沉的聲音里帶著喜悅與慰藉：“可是我已經(jīng)收到了你的禮物啊。你擁有了更加自我的靈魂，對我而言，這已經(jīng)是最棒的禮物了，我很開心?！?/p>

有什么事還能比心上人的進(jìn)步讓自己更開心呢？

“可是我的告白，沒有與之相配的禮物……”

“它當(dāng)然有，不禁如此，還有與之相配的回應(yīng)呢。”你松開少女，后退兩步，挺胸叉腰，將胸前“To Lucia”的紅色字跡顯露出來，手指點在那個被你特意要求，被畫成愛心的字母“o”上，臉上的表情滿是炫耀——看啊傻姑娘，不知道我也喜歡你吧？

露西亞有些無措，她當(dāng)然對你的回應(yīng)感到開心，但神話與廚房的掉鏈子，又讓她對你的回應(yīng)底氣不足。

于是你牽住她的手，將她的手掌放在自己胸前。

“感受到了嗎？”

“……嗯，很劇烈的心跳?！笔直荒阄兆?，貼在你的心窩，這樣的感觸讓她安心。

“其實在訂做這身套裝的時候，我也很忐忑呢。我擔(dān)心自己是在自作多情，所以只能用阿呆蛙和廚具作為掩蓋。但是現(xiàn)在，露西亞，我收到了你的心意，所以，我也希望你可以去掉美食與神話傳說的遮掩，接受我的心意?！?/p>

少女看著你的眸子，那如同泉眼一般清澈與純粹的愛意讓她仿若置身沙漠的焦慮與煩躁煙消云散。于是眼神逐漸堅定，她向你重重點了點頭。

你終于可以說出一直想要說出的那句話：“露西亞，我也喜歡你。所以，可以請你與我交往嗎？”

燭光落在少女的臉上，將蘋果般的面頰染得極為誘人，讓你食指大動。

“嗯，我愿意和指揮官交往?！?/p>

……良久，燭火熄滅。

夜是濃稠的墨，亦是堅韌的紙。古老的東方流傳著一句話：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可若非無奈，誰人不愿朝朝暮暮？

因而你將夜色引入房間，以時間為筆，將滿心的愛意畫在天穹，將夢深處的銀河涂成黑色。

于是，牛郎和織女再不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