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情提要：

來自西方的刺客

“喂，萊昂，過來看看這把刀。”

“這有什么好看的……把柄這么長，刀刃又是筆直的，揮起來估計還會影響步伐?！?/p>

“那是因為你腦子里裝滿漿糊，又不懂得鑒賞寶寶。你看看這刀的材質(zhì)，堅實沉重，刃光黯淡，吹發(fā)即斷……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它的材料至少得是千里挑一的隕鐵，或是某些失傳的礦石工藝。”

“嗯嗯，啊對對對?！?/p>

……

雷婭感覺嘴唇在燒，腦仁像是被一把巨大的鉗子夾住，她全身都痛的厲害，眼睛也睜不開。

“這玩意可真重，連巨劍都沒這份量。一個瘦骨伶仃的小姑娘是怎么揮動它的？”

“這女刌民可不普通，巴馬哈都差點從她手上吃苦頭，咱們還是得注意點?！?/p>

鼻血，眼淚，還有……雷婭感覺嘴里充斥著各種奇怪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腦袋還在嗡嗡作響，這是腦震蕩的典型癥狀。

“唉，可惜她身上沒別的東西，這把長劍一般人用不了，武器販子不會要，我看可以賣給那些古玩專家或者有收藏癖的附魔師，運氣好的話，可以狠狠宰他們一筆，哈哈！”

他們……要賣暗鴉？

一股難以名狀的憤怒涌上女孩心頭，暗鴉是她多年旅程唯一的伙伴，也是僅有的寄托，而這混蛋居然要把它賣了！她掙扎著，用背支撐著身后的墻站立起來，同時她也聽見了自己手腳上清脆的鐵鏈聲。

“把劍還給我！你們這幫……”

閑聊戛然而止，幾雙眼睛紛紛看向她，雷婭發(fā)現(xiàn)自己正處在一個狹小石磚房的角落，四周僅有兩扇小窗，桌上的油燈散發(fā)著晦暗的橘色光芒。

正對著她的是個單手托腮，嘴巴撅起老高的男子，滿臉的痘印表明他年紀(jì)不大；而坐在他身旁的是個金色長發(fā)，皓齒明眸的女子，她手中拿著的，正是雷婭的苗刀暗鴉。

“小呆瓜，你醒啦？”短暫的沉默后，女子咧開嘴，樂呵呵地望著她，“換我的話，就先在墻角挖個洞，在把腦袋塞進去——你的臉腫得和豬頭一樣，看得我直想笑！”

她戲謔的語氣讓雷婭渾身發(fā)抖。

“把暗鴉還給我！”

“暗鴉，”她瞅了眼手中出鞘的利刃，“這把刀的名字？聽起來像是個守了一輩子墳，內(nèi)心陰暗扭曲的老頭取的名字。要不我給它改個名字，就叫’閃亮麻雀’？這樣聽起來陽光不少，那些收藏家們也更舍得掏腰包。”

她大笑起來，笑聲如此刺耳，雷婭的臉白了又紅，紅了又黑。年輕男子則一臉無聊摳著桌上的木刺，目光在兩人身上來來回回。

笑夠之后，女人平靜地看向雷婭。

“門都沒有，小姑娘，這把刀現(xiàn)在是我的了。”

“你……你……我……”

“但是！”女人伸出一根食指，“如果你愿意出價五百綠寶石，我倒是可以考慮物歸原主，不過我只會把刀鞘給你，至于這把刀嘛，我想先聽一聽我這位臭臉小伙伴的建議?！?/p>

“別逗她了，風(fēng)奈。”男子回答，他的聲音尖銳又嘶啞，而他撇向雷婭的目光絕對稱不上友善。

“我沒開玩笑，我在談?wù)?jīng)生意。這場偉大的買賣將名留青史，供貝城商人們津津樂道，哈哈哈！”

雷婭要氣瘋了，太陽穴突突跳個不停，她扭動身體，試圖將手腳從鐐銬中掙脫出來，正當(dāng)她搜腸刮肚地尋找詞匯來回?fù)襞拥耐诳鄷r，小屋里傳來吱呀一聲響，兩個男人依次從門外走了進來。

見到他們后，年輕男子站了起來，讓出身下的座位，而名叫風(fēng)奈的高佻女子仍盤腿坐著，臉上笑意未消。雷婭的喉嚨突然一陣發(fā)緊。

她認(rèn)出了舞臺上的殺手。

他比黑暗中看著更加魁梧，也更具壓迫感。幾乎要頂?shù)教旎ò宓膫€子，蠻牛般厚重結(jié)實的腰背，手臂抱在前胸，活像兩根巨大的銅柱子；在他一身簡便的皮革夾克中，雷婭看到了匕首，鐵鏈，彎鉤以及各種分不清來路的試管和鋼瓶。他走進小屋時，空氣仿佛變得稀薄，而他也很快留意到了醒來的雷婭。

女孩不由自主地倒吸了一口涼氣：

男人碩大的光頭上，一半遍布了猙獰可怖的溝壑與疤痕，看上去就像是被釘耙犁過，又像是被火藥嚴(yán)重炸傷，當(dāng)他皺起眉頭（其實并沒有眉毛），半邊臉上的烙印就像蛇群般扭動起來，看著無比駭人。

“這家伙醒了？”

“沒什么大礙?！泵腥R昂的年輕男子冷冷地回答，他的聲音真的很難聽，讓人聯(lián)想到木板上來回摩擦的鋸子，“風(fēng)奈一直在捉弄她?！?/p>

殺手又撇了她一眼，然后徑直走到桌旁坐下，那只小木椅在他巨大的身軀下吱呀呻吟。

“整座貝加錫城已經(jīng)亂成了一鍋粥，”他撫摸著腰間匕首的把柄，“我和埃爾維斯已經(jīng)確定了德桑和亞頓伯爵的交會地點——位于南城區(qū)的格林瑪舞廳，說是舞廳，其實就是一家極其奢侈的地下黑市。舞娘，毒販，黑幫，保鏢一應(yīng)俱全，卻沒人知道那兒的老板是誰。”

“我們調(diào)查了一下目標(biāo)人物可能和德桑碰面的其他幾個地址，最后還是鎖定了格林瑪，”和殺手一起進來的男人插嘴道，“這妓院肯定是目標(biāo)的私有財產(chǎn)之一，那里魚龍混雜，房間密室眾多，他和德桑一定經(jīng)常在那里玩樂，交易，干諸多見不得人的勾當(dāng)?！?/p>

“德桑一死，這老痞子一定也聞風(fēng)而逃了，”風(fēng)奈歪過頭，“你就算去了又能有什么結(jié)果？”

“一定有人在那見過他們，”殺手冷冷地說，“其中可能包括熟悉的人，秘密接頭的人，或是經(jīng)常為他們服務(wù)的人。找到他們，動用手段。”

“你是說大刑逼供？這還真是西方人的風(fēng)格，巴馬哈，你跟曾經(jīng)的主子混的時候，一定相當(dāng)熟悉這一套吧。”

“這可不是西方人的專利，風(fēng)奈，”埃爾維斯回答道，他笑起來時總給人一種陰森森的感覺，“我聽說東方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商隊被劫的新聞，不僅行商遭殃，他們的貨源地往往也被襲擊，洗劫一空。相比這個，咱們調(diào)教幾個小混混啥的，恐怕還入不了你的眼吧?！?/p>

風(fēng)奈抿嘴一笑，用手指在額前沖他致敬，埃爾維斯也微笑著回禮。

“總而言之，我們在明早天亮之前前往格林瑪舞廳，你們誰有意見？”

“我反對！”雷婭尖叫起來。

萊昂眼疾手快地上前，一把捂住她的嘴，雷婭奮力扭動，一邊抬高音調(diào)：

“你們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了人，毀掉了一場這么盛大的慶典，轉(zhuǎn)眼又要去殺更多的人，你們……你……唔……你們會遭報……”

男子的手捂地愈發(fā)用力，雷婭的喊叫也變成了模糊不清的嘟噥。

“老天，差點把你給忘了，”風(fēng)奈扶額嘆息，“巴馬哈，你是從哪沾上這瘟神的？咱們該怎么處置這小煞星？”

大塊頭刺客一言不發(fā)，他擺擺手，示意年輕人松開捂嘴的手，雷婭氣喘吁吁，眼中充滿怨恨。

“我不知道這女孩是從哪冒出來的，”他開口道，“她比看上去要堅強的多，也有幾分本事，讓我疑惑的是……”

“見鬼，巴馬哈，你開始同情這小屁孩了？要我說，你當(dāng)時就應(yīng)該在那小巷把她宰了，而不是把她帶回來，看著她瞪著眼睛大呼小叫，這樣搞不好會引來追兵?！?/p>

屋內(nèi)氣氛變得凝重起來，雷婭感覺到各處不懷好意的目光，她吞了吞口水，竭力抑制住自己縮脖子的欲望。

“說句話，頭兒，咱們怎么處置這刌民？殺掉，還是暴打一頓，然后扔深巷子里去？”

“你要殺一個小姑娘？”埃爾維斯夸張地豎起眉毛，“雖然她有些無理取鬧，但我還是認(rèn)為，這種話不該從你這樣的淑女口出說出來?！?/p>

“我也就開開玩笑嘛，該死，我只想早點完成任務(wù)，”風(fēng)奈笑吟吟地轉(zhuǎn)向雷婭，她的笑容讓女孩渾身發(fā)毛，“要不，咱們投個票？”

“放人，還是做掉？”

小屋陷入了短暫的寂靜，巨人的手指在腦門的傷疤上滑動。

“聽著，小崽子，”他終于發(fā)話了，“我不想殺你，但也不會那么輕易就放了你，選擇權(quán)更不會在你手上?！?/p>

“不殺，也不放？難不成咱們要帶著這家伙？”萊昂撅起嘴的模樣像極了一頭倔驢。

“讓我把話說完，小子……”

“我才不會聽你胡說八道！”雷婭等不及地打斷他，“當(dāng)你殺害德桑先生的時候，有想過給他活命的機會嗎？呸，你個虛情假意的劊子手，滿心只有錢和害人！德桑先生受到全貝城人的尊重，光明磊落地參與演出，給所有人帶去感動，而你只能呆在這又破又小的屋子里，和一群下水道的老鼠混在一起。告訴你，我壓根不怕你們四個混球，也不會向你們屈服！要殺要剮，都……都……都盡管沖我來！”

雷婭竭盡全力展現(xiàn)出的勇氣，卻只換來幾聲嗤笑。

萊昂低下頭，朝地上啐一口唾沫；埃爾維斯裝模作樣地理著衣領(lǐng)子，看上去忍俊不禁；而風(fēng)奈干脆笑出了聲。只有巴馬哈——體健如山，面如冷鐵的巴馬哈沒有笑，他冷冷地盯著雷婭，十指交錯在嘴邊，他的眼睛深藏于面部剛硬的肌肉之后，看上去又小又鋒利，就像河道旁潛伏的鱷魚。

“這么看來，你一定非常了解德桑.甑.艾爾勛?！?/p>

雷婭一時語塞。

她回想起和德桑僅有的一次會面，他離開的很快，走的時候臉上還掛著禮貌的笑；他在舞臺上神采飛揚，情感真摯而不做作，看著讓人身臨其境，仿佛他就是那個國家火種的守護者，戰(zhàn)爭中平頭百姓們的救世主。

但除此之外，她對這名演員一無所知。

“我……我不在乎這些……”

“你真的不在乎嗎？”刺客露出陰郁無比的冷笑，“如果我告訴你，你試圖為之復(fù)仇的人是個誘騙過上百少女的人販子呢？如果他是貝加錫城內(nèi)黑道網(wǎng)絡(luò)中的重要一環(huán)，致傷致死的無辜百姓不計其數(shù)？你還會像現(xiàn)在這樣義憤填膺，振振有詞嗎？我不為自己的行為辯護——也沒這個興趣，我只是想警告你：永遠(yuǎn)別被華美的表象迷惑了雙眼，更別讓它成為你行使正義的借口?！?/p>

他……他在教育我？一個視人命如草芥的劊子手？雷婭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男人接著說：

“而且，誰告訴你我們只有四個人？”

雷婭正欲開口，一陣異樣的窸窣聲從她的腦后響起，聽上去就像老鼠爪子扣著墻壁。她回過頭，發(fā)現(xiàn)自己早已身處陰影之中。

那個男人不知道在墻角呆了多久，卻始終沒人留意他的存在。當(dāng)他緩緩站起，如同黑煙涌出地面，一股涼意也順著雷婭的脊背上升：他高而瘦削，皮膚皸裂黝黑，頭發(fā)和胡須像是幾個月沒打理過，衣服破舊地漏了線頭和棉絮。這種相貌在農(nóng)村的集市，城郊的漁場一抓一大把，就像塵埃里的耗子一般不起眼，但女孩卻由衷地感到了恐懼。

她沒有忘記這個人的拳腳，以及他在月光外投下的寒冷背影。

“莫澤拉斯克，我還以為你睡著了呢，”風(fēng)奈打了個響指，“咱們正討論怎么去光顧伯爵那家妓院，如果你繼續(xù)昏昏欲睡，或是想找個姑娘樂呵樂呵，我可以把你那份活也干了，當(dāng)然，你的報酬也歸我?！?/p>

男人對她的話充耳不聞。那對混濁且布滿血絲的眼睛像是嵌死在眼眶里，似視非視，無色無光；他枯樹似的站立，一言不發(fā)，然后慢慢地向著一個方向挪去。

萊昂雙手抱胸，靠在窗前，看到男人以如此詭異的姿態(tài)靠近自己，他的表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

“怎么了大叔，我臉上有東西嗎？”

男人停下腳步，兩人之間的距離僅有一巴掌遠(yuǎn)。他只比萊昂高一點點，而且更瘦更枯槁，但給人的感覺分明是在俯視，就像禿鷲居高臨下地觀察著腐敗的尸首，四周的空氣似乎也一同停滯了。

萊昂的眼睛開始抽動，目光不斷朝男人的腰間望去——那里挎著一把暗灰色的馬刀，刀柄的末端勻稱流暢，雷婭曾在東方的游騎兵手中見過這種刀劍，看上去并無特殊之處。但男孩愈發(fā)扭曲的神情，以及頻頻摩擦大腿處匕首的動作證明他現(xiàn)在緊張無比，也從另一方面證實了雷婭的直覺：

這個男人極度危險。

“喂，你到底想干啥？有話快說，別磨磨蹭……”

呲啦一聲清響，寒光暴溢，金屬的色澤映滿男孩的雙眼。

男人抽刀的速度快的如同閃電，連給人驚愕的時間都沒有，兩截從中間劈斷的弩箭啪嗒一聲撞在對面的墻上，落在雷婭的左手邊。一同落下來的還有萊昂的一截頭發(fā)。少年張大嘴巴。

“不好，有人發(fā)現(xiàn)我們了！”

不知是誰喊出了這句話，并且無人應(yīng)答。更多帶褐色光芒的弩箭劃破空氣，擊碎玻璃，暴雨般地飛入小屋里，呼喊聲從遙遠(yuǎn)的屋外傳來，很快越來越近，就像一鍋逐漸煮沸的開水。

“活捉他們——不要放走任何人——”

萊昂大罵一聲，迅速從窗邊躲開；風(fēng)奈一腳踢翻身前的桌子，不足一平米的桌面瞬間被弩箭扎成了刺猬；刀客劈落幾支箭后也靠在了墻后，箭雨從四面八方射來，噼里啪啦地打在墻上，地上，屋外傳來鐵鏈和重錘拖曳的巨響，雷婭甚至還聞到了焦油的氣味。

“去他媽的，你們兩個出去巡邏，連被人跟蹤了都不知道？”風(fēng)奈剛伸出脖子，險些被一只帶火的箭頭燎著頭發(fā)，“西方的刺殺對象都是十級肥胖的殘疾人嗎？不然你們這些廢物該怎么養(yǎng)活自己??？”

“我又不是刺客！我可是……算了懶得和你啰嗦，”埃爾維斯拉大嗓門，試圖蓋過這冰雹一般的飛箭聲，“巴馬哈，看到他們的裝扮了嗎？這幫人是什么來頭？”

當(dāng)?shù)谝恢诲蠹龘羲椴Ａr，坐在桌前的巨人凌空而起，像壁虎一樣穩(wěn)穩(wěn)趴在了小屋天花板上，他攀附在眾人頭頂，從袖口抖落一塊三角形的棱鏡，并貼在了眼眶上。

“有二十多個人，分別位于對面的屋頂，樓道和棚戶，”他本就狹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黑衣，兜帽，附魔弩，這不是城市守備軍，他們是伯爵的人?！?/p>

“活見鬼，我們得殺出去了。”

箭雨持續(xù)了兩三波，屋外弓弦發(fā)動的聲音略有減緩，眾人紛紛從掩體后探出腦袋，巴馬哈從腰袋里掏出一個橢圓形的黑紫色紙包，沖著風(fēng)奈使個眼色，女子立刻心領(lǐng)神會，“嗖”地拔出身后的下界合金劍，劈過紙包的引線頭，蒼藍(lán)色的火焰頓時照亮了整座小屋。

“沖出去后尋找掩體，迅速撤離！千萬把口鼻掩嚴(yán)實了?！?/p>

男人一揚手，紙包就從窗口的破洞中甩了出去，只聽噗嗤一聲悶響，街道上突然爆發(fā)陣陣驚叫，隨后便是紛亂的腳步和嘔吐聲。刺客從天花板跳下，發(fā)出斗牛犬般沉重的低吼：

“快！”

弓弩手們抹著眼淚，竭力驅(qū)趕著身邊這片奇腥無比的紫煙，而小屋的門猛地被撞開，數(shù)個影子魚貫而出，朝不同的方向閃去。有人顧不得還掛在嘴邊的嘔吐物，繼續(xù)挽弓搭箭，新一輪的射擊旋即而來。

混亂之中，雷婭感覺腿上的束縛減輕了，也不知道是被穿刺附魔的硬弩射斷，還是有人用劍砍碎了她的腳鐐。她支撐著站起身，連滾帶爬地沖向門口，對著門外的弩手竭力揮舞雙手：

“停一下！停一下！我不是他們一伙的！先放我出去，我可以……”

弓弦的響動停止了，雷婭還以為是自己的呼喊起了作用，她抬起頭，只見目光范圍內(nèi)所有的弓弩手都匆忙地尋找著掩體，挨個躲進石墻和深巷之中，一個橢圓形的物體正飛速砸向自己的鼻尖，身后留下一串長長的黑色尾巴。

若不是鉤爪來的及時，雷婭恐怕會和身后的小屋一樣，變成一地破碎的焦炭。

她沒有聽到任何聲音，視野里一片雪白，爆破所帶來強烈的沖擊和耳鳴撕裂著她的神經(jīng)，灼燒，干渴，熱浪，似乎要把她全身上下每一滴水份都蒸干，她感覺自己無比輕盈，像鳥兒一樣在空中飄揚，然后便是痛覺——刺入骨髓的劇痛。鉤爪鋒利的齒尖刺穿皮甲，扎進她的血肉，但也讓她幸免于毀天滅地的炮火。

巴馬哈站在一座馬厥的屋頂，將女孩拖到自己寬厚的臂彎中，由于滯留的時間過長，他的肩膀和臂鎧都中了幾箭，一時間血流如注，女孩艱難地抬起眼皮，迎上男人快要噴火似的目光：

“你是不是腦子有點問題？求救？對著這些殺人如麻的瘋子？他們會像對待牲畜一般剝了你的皮，你這不知好歹的刌民！”

這次沒人和他犟嘴，女孩頭一歪，暈了過去。

男人冷哼一聲，將接下來要吐出的惡毒語言咽進肚子；埃爾維斯在幾棟遠(yuǎn)的居民樓上對著他連打手勢，嘴巴一張一合，看上去頗為緊急：

你在干什么呢？快走啊！敵人還有好幾門大炮呢！

在一瞬間摧毀一座石制建筑，這種重火力武器只有白耀帝國的火器專家才能研制，也只有亞頓伯爵這種久經(jīng)沙場的名族才有資格收藏。為了抓住他們，伯爵的人馬一定在向全城擴散，哪怕摧毀半個居民區(qū)也不罷休，想到如此喪心病狂的敵人，男人臉上的陰影變得更深更暗。

要想拿下亞頓伯爵，他必須有足夠的時間，耐心，以及運氣。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如果有必要的話……

他撇了一眼肩上的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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