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曉佳安靜著, 不管蔣蕓怎么哄, 怎么給她吃定心丸，她都笑不出來，心里依然不安。

最擔心的一天還是來了, 比王曉佳想象中早了好多。說實話，王曉佳對她跟蔣蕓的未來一點信心也沒有，所以才不愿面對現(xiàn)實，她想無視她跟蔣蕓之間的差距，只談感情, 但這樣理想的狀態(tài)又能維持多久？

今天和段茵開誠布公, 王曉佳被蔣蕓牽到段茵面前介紹的時候，她才強烈地感覺到，門當戶對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情。雖說感情是平等的, 但是兩個人在一起, 受影響的因素實在太多, 并不是靠著這份感情就能一直走下去。王曉佳又想起了管婕，管婕當初和凌瀾那么相愛，最后還是在現(xiàn)實面前分了手，就像管婕, 偶爾想起來會難受，可哭過一場后，還不是繼續(xù)自己的生活。

王曉佳就怕她和蔣蕓也會走到這一步，在這件事情上，王曉佳格外敏感。

蔣蕓摟住她, 再慢慢抱緊，希望能給她踏實的感覺。

王曉佳抬手抱住蔣蕓的腰，將額頭抵在她的肩上，閉眼靜靜感受溫暖，一如自己第一次抱她時的模樣。

“咳——”段茵走近，朝著眼前這兩人輕咳一聲。

“媽?！?/p>

“段教授?！?/p>

她們這才松開對方。

王曉佳再開口叫段教授時，心里五味陳雜。

午飯地點是蔣蕓選的，一家小資風格的西式餐廳，人很少，適合聊天，點單的時候，直接選了招牌菜，也不必糾結(jié)，但是現(xiàn)在，誰也沒有吃飯的心情。

“媽，你這次設計展忙了好長一段時間吧，上次回家都沒看到你?！笔Y蕓笑著，說了一些無關痛癢的話，也讓飯桌上的氣氛沒那么僵硬。

段教授和蔣總一樣的腹黑，王曉佳壓根摸不清段茵的想法，臉上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緒，這種情形下，王曉佳也不知道該說什么，還好蔣總一直在桌下牽著她的手，寬慰她。

“你還記得我這個媽??？”段茵一語雙關，養(yǎng)這么大的女兒，想讓她周末陪陪自己，十次有八次是沒時間，以前一周回家兩次，后來一周一次，再后來大半個月或者一個月才一次，要不是今天逮著這兩人現(xiàn)形，段茵還真以為蔣蕓是在沒日沒夜地忙工作。

“我今天的確約了客戶，但對方飛機誤點，所以今天日程臨時取消了，這才有時間。”

王曉佳坐在一旁聽著，難怪當初自己套路不上蔣蕓，蔣總才是撒謊界精英，她那張嘴，假的說得和真的一樣。

“得了吧，我看你客戶就在你旁邊坐著?！倍我鹌沉艘谎弁鯐约?，一針見血地說道，蔣蕓是她帶大的，心里在尋思什么，她清楚得很，當年蔣勉追她時，也是用這樣的借口搪塞家里的。

就這樣說了兩句，王曉佳漸漸放松了一些，段茵還有心情跟她們說笑，是不是自己太緊張了？段教授人真的很好，對自己也很好，當初她還熱心地開導自己，讓自己堅持下去，王曉佳一想到這，又覺得段茵不會為難她們。

“媽，你就別氣了?！笔Y蕓看了一眼王曉佳，轉(zhuǎn)而對段茵說道，“以后啊，我跟天草每周都回去陪你?！?/p>

話里都是套路，還當自己聽不出來么？段茵放下手里的玻璃杯，想起王曉佳曾經(jīng)和她說過的那些故事，也想起她曾經(jīng)對王曉佳說過的話，再把這些都跟自己女兒聯(lián)系起來，所有事情雜在一起，不是一時能想得清楚的。

她教王曉佳要堅定自己的感情，哪曾想到，王曉佳喜歡的剛好是蔣蕓。

“我什么時候答應你們在一起了?！倍我鹩质强床怀鱿才囊痪湓?。

王曉佳心里咯噔一下，看著段茵，似乎明白蔣總的性格是怎么養(yǎng)成的了。

“她膽兒小，你就別嚇她了?！笔Y蕓對這句話一笑而過，還是護著王曉佳，這時候服務員正好來上菜，“先吃飯吧?！?/p>

自己是真心喜歡蔣蕓，對這份感情也十分認真，王曉佳想，段茵應該都了解的吧？畢竟自己也是同她交心了。

“有想法是好的，但實踐要大于理論，做服裝不是光靠靈感，畫一張圖紙就行了，制作和工藝上你也要加強學習?！背粤藘煽?，段茵放下手里的刀叉，突然向王曉佳說道。

“嗯！”王曉佳一愣，段茵是在跟她說話，心里松了一口氣，王曉佳朝段茵笑著，立馬就親切起來，像以前一樣，和她熟絡地聊天，并不因為她是蔣蕓的母親而變得生分。說起來，她跟段茵都認識大半年了，她一直以來都把段教授當成親切的長輩，“多虧了您的指導，這次我才能拿獎，一直想好好謝謝您來著?！?/p>

說起工作上的事，倒是勾起了共同話題，王曉佳剛說完，蔣蕓就接著說道，“都是自己人，不用客氣，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直接問我媽。”

蔣總真是抓住一切機會，每時每刻都在套近乎。

“嗯，那我先謝謝阿姨?！蓖鯐约牙^續(xù)笑著，現(xiàn)在是真的開心，心里幾乎要樂瘋了，段茵沒有反對，是默認她和蔣蕓的關系了吧？否則怎么會一起吃飯，還心平氣和地聊天，至少她腦補中的出柜，要比現(xiàn)在“腥風血雨”。

蔣蕓瞧了王曉佳一眼，也笑了，這家伙稱呼倒是改得挺快，之前還一口一個“教授前輩”，現(xiàn)在阿姨喊得那叫一個甜。

這兩人一唱一和…段茵也無奈，“小蕓，等會兒我們單獨聊聊?！?/p>

王曉佳才松口氣，心里還沒落踏實，現(xiàn)在又揪了起來。

“好啊?！笔Y蕓還是輕輕松松地應道。

等吃完中飯，蔣蕓讓王曉佳先走，“你先去車里等我?！?/p>

“可是……”王曉佳覺得這時候，還是應該兩個人一起面對。

“聽話，沒事的?！?/p>

蔣蕓原本計劃找機會先跟家里說明情況，再正式介紹王曉佳，可今天還是猝不及防地暴露了關系，不過，這也算個契機，把事情都說清楚。

“如果我今天沒發(fā)現(xiàn)，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瞞下去？”段茵問蔣蕓，這件事情實在不像是蔣蕓的風格，和一個女人在一起，還有意瞞著家里，明顯是在逃避。

“我想過和你說的，我和天草……”

段茵掐斷了蔣蕓的話，“你們的事情，她跟我說過了?！?/p>

“媽，你也認識天草這么長時間了，應該清楚她的為人，她是個好女孩。”

段茵當然是喜歡王曉佳的，這個女孩子的要強和倔強，頗像當年的自己，所以她們才談得那么投機，“你想過沒有，你們真的適合在一起嗎？”

“因為我們都是女人？”

段茵并不是反對同性之間的愛情，相反，她看過太多的悲劇，她身邊就是，管婕是她最得意的學生，也是灰姑娘愛上富家千金的戲碼，最后還是沒等到好的結(jié)果。當初管婕和凌瀾分手后，割腕自殺過，還好被及時搶救過來，后來管婕一度抑郁，那時候段茵每周都會抽時間去陪管婕聊天，開導她，管婕才慢慢放下那些心事。

段茵聽了王曉佳的故事，便想到了管婕，她不想再一次看到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眼下發(fā)生。

蔣蕓也聽段茵說過管婕的事情，她知道她母親可以理解兩個女人之間的感情，蔣蕓娓娓說著，“天草跟我說，你是第一個祝福我們，讓我們堅定走下去的人，她經(jīng)常跟我提到你，說你教會了她很多東西，也包括感情方面?！?/p>

“……”段茵一陣語塞，她是教了王曉佳很多，等回過頭，王曉佳全用她女兒身上了，這還真是上天注定的緣分。

“媽，你不會雙重標準吧？”蔣蕓笑著又補充一句。

“你比她大，比她成熟，應該更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你們選的這條路并不那么好走。如果你真覺得她是個好女孩，就不要去傷害她。我希望你們在享受感情的時候，也能對自己的行為負責?！?/p>

站在母親的角度，段茵不看好她們，因為和門當戶對的人在一起，會輕松得多。但感情這回事，誰又說得準，段茵是過來人，她也懂王曉佳的感受，很明白愛上一個“高高在上”的人，需要克服多少卑微，鉚足多少勇氣，她當初能和蔣勉走到一起，有過分分合合，也沒少吃苦。

蔣蕓心里一暖，王曉佳說段茵一直很照顧她，如今看來沒錯了，在這個問題上，段茵還顧及了王曉佳的感受，“媽，謝謝你?！?/p>

段教授傲嬌了一把，“謝我什么？我還沒答應。”

“我們會像你跟爸一樣?！笔Y蕓拉過段茵的手，握著，繼續(xù)說道，“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段茵輕嘆了一口氣，從小到大，蔣蕓辦事都比同齡人成熟穩(wěn)重，她一直是不操心的，在這件事情上，她充其量也是給個建議，說到底還是她女兒自己的事情。

王曉佳在車上忐忐忑忑等了大半個小時，才看到蔣蕓和段茵出來，她下車。段茵沒讓蔣蕓送，而是讓自己的司機直接載自己去會展，下午設計展還在進行。

“阿姨怎么說？”

“稱呼改得挺快。”蔣蕓坐在駕駛座上，轉(zhuǎn)過頭打趣王曉佳，“你剛剛應該直接叫媽，我們的事就成了?！?/p>

“你還有心情開玩笑，到底說了什么……”

“先老實告訴我，你跟我媽是怎么認識的？”蔣蕓伸手抬著王曉佳的下巴，直視她的眼睛。

王曉佳當初說是工作上認識的，蔣蕓還以為是她公司的前輩，現(xiàn)在看來，明顯是在撒謊，王曉佳和段茵怎么可能有工作上的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