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招人的事由店長決定，要不您先寫一下電話號碼？待會兒大概六七點鐘等店長來了之后打給您確定具體事宜？這樣也不耽誤您時間?！?/p>

真是訓練有素呢。

“好嘞。”

沒等大腦反應過來，我脫口而出這兩個字，那個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維度，不像是我在講話，但我又很確信是從我嘴里發(fā)出來的。一瞬間，沒有恐懼，沒有慌張，沒有疑慮，大概因為這種情況我已經經歷了無數次，便沒什么好害怕的了。只要在心里默念“不是幻覺，是我在說話，我的精神沒有任何問題”三遍，當它無事發(fā)生，我依舊是個再正常不過的正常人。

夜班店員一邊遞給我紙筆，一邊狀似不在意地把問題拋給我，“您這么早就出門，這幾天才搬過來的？來這兒的便利店應聘，那你這是工作不太好找？”

出門只穿了幾件薄衣服，還沒抽上煙，又冷又煩躁，大腦也異常遲頓，說實話，我不是很想回答這些問題。

“嗯，畢業(yè)了，就回來了。”

出于禮貌，我開口隨便敷衍了幾句。

可不知姓名的夜班店員好像天生自來熟，很喜歡和人聊天，抑或是值夜班實在太無聊，但凡看見有大活人出現就想逮著講兩句有的沒的，我并沒能用我冷淡的態(tài)度快速結束這場對話。

一瞬間我有些后悔，如果沒有忘記帶煙盒，現在是不是已經回到溫暖的室內了，說不定還熱好了一杯牛奶捧在手里喝。熱氣騰騰的，暖洋洋的，陽光的，美好的，五彩斑斕的，腦子也將被這些詞匯團團包圍，沉浸在片刻的安寧祥和之中，再漸漸地產生某種痛苦并不存在于這個世界上的幻覺或者說錯覺。而不是用我早在許多年前就銹住的愚鈍大腦去思考什么就業(yè)生計問題。拜托，請讓我再清閑些日子吧，請讓長大成人的全部苦痛來得再遲些吧。

社交必要但實際上“毫無意義”的對話讓我精疲力竭，心臟開始隱隱作痛，呼吸逐漸沉重，大腦有些缺氧，仿佛嗅到了一絲鐵銹的味道。整個人像喝過低度數的米酒，眩暈感讓我對自己的軀體感到陌生，雖然早已習慣。接著我用冰涼的手背碰了碰腦門，嗯，很明顯是低燒的癥狀。每當這個時候，我都需要吹吹風，需要忘記帶出門的那樣物品，需要獨自一人去看場日出，需要在人煙稀少的馬路上做個快樂的板混，需要做這樣那樣奇奇怪怪的事來緩解難受。

留下電話號碼，結束冗長的對話后，我拖著疲憊的身體走出便利店，漫無目的地朝前走去。此時天剛蒙蒙亮，抬眼望去還能清晰瞧見——白色月牙皎潔而明亮地點綴于一片淺藍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