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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世紀熱血東歸 / 斬鞍

2022-11-03 22:56 作者:四夕昭宇  | 我要投稿

文 斬鞍(高戈)

熱血東歸


怒海呼喚,重返英雄年代


亨利王子死了

留下寂寞的黃金海岸

狄亞士的水手也厭倦了好望角

哥倫布發(fā)現(xiàn)了美洲

可美洲的名字卻給了小偷亞美尼加

麥哲倫海峽沒有貿(mào)易風(fēng)

和它的發(fā)現(xiàn)者歷經(jīng)五百年的孤獨

海是我的君王

我是十六世紀暴漲的洪流

我必須再到海上去

到那孤寂的海天之間

潮水奔騰

冷風(fēng)呼嘯

強烈野性的呼喚

教人無可抗拒

血色黃昏

雖我隨時可能滅絕

但我仍要重返英雄世紀——航海世紀




這是一個典型的無所事事的赤道線上的下午??s帆帶把三桅的上下帆都裹成鼓鼓囊囊的一束,我挪了挪屁股,躲進那一片可憐巴巴的帆棚陰影里面,用力睜大眼睛,望著遙遠的天際,可是眼皮還是以不容抗拒的力量一次次地落下。真困!我無力地想,還是讓船開起來吧!

“來了來了!”瞭望哨的呼聲讓我渾身激靈了一下,剛才的睡意登時飛到了九霄云外。

“哪里?”我仰著頭沖著桅桿頂上的瞭望哨喊。躲在陰影里模糊了那么久,刺眼的陽光讓我兩眼發(fā)花,更本看不清瞭望哨手指的方向。

“右舷,大概三十鏈!”瞭望哨興奮的要命,“好大一群?。 ?/p>

我愣了一下,第三艦隊當然是龐大的,可是說“好大一群”聽起來總是覺得別扭。當我還在皺著眉頭琢磨這話的時候,一群人亂哄哄地掠過我,往身后的甲板上沖。

“放舢板放舢板!”為首的一個邊跑邊吆喝的。,還得意揚揚的沖我擠眉弄眼,“石頭。今天又可以開葷啦”他穿了一身皺巴巴的白襯衣。被汗水浸成了淡黃的顏色。昂貴的絲織品,松松垮垮的黑色燈籠根本就看不出那本是昂貴的絲織品垮垮松松的黑色燈籠,褲下面連雙靴子也沒有蹬,連腳趾縫里都透出賴散的氣味。好在大副莫日根初上銳乙號那天,他不是這種打扮,要不莫日根那木頭腦袋絕不能接受他就是船長白音的事實吧?

看見白音得意的樣子,我松了口氣。能讓白音那么高興的事情,肯定不是艦隊這樣乏味的話題。幾步跨到右舷,順著瞭望哨指著的方向望去,一片黑點正在海面上沉浮。銳乙號的燦板已經(jīng)放到了海面上,幾條大漢吆喝著扳槳,燦板就如箭一般駛向了那片黑點。白音掂著把魚叉,昂首挺胸地站在最前面,很有幾分英雄氣概。

身后腳步聲響,我沒有回頭。那一定莫日根,銳乙號上再沒有第二個人可以走出那樣整齊的步子。莫日根到銳乙號才兩個多月,他在葡萄牙海軍當過兵,腮幫子永遠青光光刮得一絲不茍,每一步都是不多不少三札半的距離。用白音的話來說,莫日根自己就是一支軍隊。即使是在赤道的午后,莫日根還是那身硬邦邦的藍色軍服,蹬著一雙黑亮的皮靴。我搔了搔自己汗淋淋的脊背,不能理解這個大個子為什么永遠不怕熱。

“三副,什么事情?”莫日根在我身邊站定,眺望著迸發(fā)出一陣陣歡笑的舢板。只要他一開口,必定是職位當先,我從來不記得他稱呼過四副以上人員的姓名。

“看那邊,”我指著那片黑點,

“看起來像是海龜"

銳丙號和銳丁號也放下了燦板來,跟著白音的燦板朝那片黑點劃去莫日根的手指緊緊地抓著舷板,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顯然又不高興了。

“南瓜須子!”莫日根的忍耐到了極致,抬頭沖瞭望哨怒吼,“誰叫你看海龜?shù)?!"

南瓜須子嚇得不敢做聲,把腦袋藏到帆及后面去了。

“好了好了我搖著頭,拍拍莫日根的肩膀,“你也知道啦,不是老大下的命令他們怎么敢?


莫日根不說話,凝視著遠處的舢板。白音手臂一揮,雪亮的魚叉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插入海中,舶板上響起一陣歡呼。

我也樂了:“船長準頭真好。


“守在這里可不是來抓海龜?shù)摹!蹦崭L嘆了一口氣“咱們是戰(zhàn)艦,不是商船啊!”莫日

很的牢騷不是沒有道理。銳乙號是同盟最精銳的戰(zhàn)艦之一

可是他大概覺得我們簡直就是一群烏合之眾,沒有一絲軍人氣概。在韋比朱巴河口駐守了七天,白音帶著船員們?nèi)ズ訛┥洗^尼羅鱉,到礁盤采過紅牙鮑,甚至還在三角洲上挖陷阱捉野豬。銳乙號戰(zhàn)艦的尾部還以前這些都不說,但現(xiàn)在三條銳字拖著五六條長長的釣繩,莫日根看了當然會牢騷滿腹。不過誰也不知道這次同盟出行的重點,銳乙號帶了足足兩倍的彈藥,那些木桶都用來裝火藥了,留給給養(yǎng)淡水的分量就少了許多。白音的舉動看似荒唐,其實是想就地解決補給的問題,莫日根到銳乙號上時間還不長后勤的細節(jié)還沒有全部掌握,難怪不理解白音的苦心。

“大副,”我板起臉來一本正經(jīng)地說,“你說的很有道理……不過,凡事總是有例外啊!”說到最后,忍不住促狹地笑了。這是在學(xué)白音說話,每次莫日根向白音提出這些問題時,白音的態(tài)度總是非常嚴肅誠懇,然而最后也必有例外一詞。

吃了幾次癟后,莫日根對這個“例外”早已頭大得很,聽我這么說,他也只得苦笑了一下:“不知道這次的例外是什么?”

“當然是棱皮龜了。這個理由還不夠啊?”說到這個東西,我喜笑顏開,“我說大副,你可別那么死心眼了,今天晚上龜肉是一定要吃的。聽說棱皮龜就像是最嫩的小牛肉,跟硬邦邦的尼羅鱉可不是一會事。連我都沒吃過哩”

“三副!”莫日根瞪了我一眼,看我根本不買他的帳,他只好用力嘆了一口氣,“我以前聽說白音是同盟最好的船長

“他當然是。大副你在海上多久了?”我正色道。“十四年……怎么了?”莫日根沒明白我的意思。

“可你來銳乙號才兩個月啊!”我拖長了聲音,何止是同盟里,就是整個印度洋上怕出沿有比白音更好的船長了。”我看見了莫日根

閃而過的疑惑眼光:“大副你別懷疑這一點……”

莫日根笑笑不語我知道他對白音船長不大服氣。

“左前方!”南瓜須子嘹亮的聲音打斷了我的話?!皝砹藖砹?!”他探頭望下來,“大副,三副,有船來了”

“看清楚,什么船?!蹦崭?zhèn)定地指示,大步走向船頭。我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莫日根奔跑的樣子。

地平線上現(xiàn)出了一個帆影,接著變成了一串,瞭望哨和莫日根都在沉

默地眺望著。應(yīng)該是第三艦隊吧?西風(fēng)季節(jié)還沒有到,除了黃金港在這個時候東去,這條航路上有其他什么人的。

“第三艦隊”莫日根放下望遠鏡,肯定地說。他辨認船型的本領(lǐng)挺出名的,只要一條船出現(xiàn)

在視線以內(nèi),沒幾分鐘他就能報出船型來。頭頂上南瓜須子也在喊:“這

次是真的,是咱們的艦隊!掛黃旗?!?/p>

“這次是真的..…”莫日根喃喃地重復(fù)著,對我指了指頭頂,“南瓜須子怎么了?曬了那么久中氣還很足”第三艦隊的到來似乎給莫日根也帶來了些幽默感。

我笑了笑,張望著右舷,白音的舢板已經(jīng)開始往回劃怎么會這么巧、艦隊居然這個時候!出現(xiàn),白音大概只打了兩三頭棱皮龜。


韓凌放棄黃金港得決定讓工匠們措手不及

同盟最初是在地中海建立的。蒙古大軍留下的血脈雖掌握了地中海沿岸各國的大量財富和技術(shù)但卻依然只能在全歐洲人的歧視和壓制下生活闊丹的后裔、我們的大老板韓凌就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和鐵木真的子孫們簽訂了一個血緣盟約不到兩年時間,同盟就壟斷了地中海上的絲綢貿(mào)易絲綢貿(mào)易巨額利潤讓歐洲人眼紅,海盜和海軍都加入入了打擊同盟的隊伍,同盟不得不撤離了地中海。機緣巧合,奧斯曼蘇丹就在這個時候徹底阻斷了傳統(tǒng)的東西方貿(mào)易。韓凌就把我們帶到了遙遠的非洲南端。在這荒蕪的地方白手起家地蓋起了我們的黃金港。壟斷了南非金礦貿(mào)易的同盟正式命名為黃金同盟,然而,黃金港才建起來一年,我們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更加龐大的商機上!黃金港果阿航線的開通,提供了奧斯曼陸路運輸以外個的另一條東西方貿(mào)易紐帶。其中的利潤又是黃金貿(mào)易也不能相比的。可是敵人貪婪的嗅覺從來都不會為距離所阻斷。最近一年,我們已經(jīng)和西班牙和葡萄牙人交手了不下下十次。雖然沒有輸過任何一仗韓凌卻出人意料地決定放棄這個我們親手建立的家園。

黃金港建起來才兩三年,整個城市都生氣勃勃的,突然說要走,起初同盟中很多人都不理解。只是從地中海轉(zhuǎn)戰(zhàn)到非洲大陸,韓凌從來也不曾讓我們失望于是第一艦隊離開了黃金港后,工匠們猶豫了一陣子也還是很快收拾收拾跟了上來,畢竟,沒有了黃金同盟,黃金港也就岌岌可危了。對于工匠們來說,搬家是件傷筋動骨的活計。商人們打個包袱就可以上路,而工匠們卻有太多放不下的產(chǎn)業(yè),有一支離開黃金港的艦隊里赫然就有兩層樓高的鍋爐,真不知道他們是怎么裝上船去的同盟和工匠們加起來一共有六十多條大小船只,分三批走。

關(guān)于同盟的最終去向有很多流言,韓凌從來不曾澄清過,過,不過毫無疑問的是,我們要遠遠拋開那些討厭的西班牙人去開辟新的疆土。這是一趟橫跨印度洋單獨航行,休整的第一站就定了遙遠的斯里蘭卡,同盟中的大多數(shù)人都還沒有去過。眼下前兩支艦隊應(yīng)該已經(jīng)進入波斯灣了,我們這三條船本來屬于第一艦隊,不知道韓凌怎么想的,要我們留在韋比朱巴河口迎接最后離開黃金港的第三艦隊。

韋比朱巴河口離摩加迪沙大約有一天的航程,這里是很好的錨地,海底多沙少礁盤,河口淤積的泥沙劃出一道天然的防波堤來。按照計劃,第三艦隊在這里和我們銳字三艦會合后,要進入摩加迪沙休整,然后繼續(xù)北上。

銳乙號立即開始準備起錨,當鐵錨一被吊起,三桅船就張開主帆、前桅帆和后桅帆,趁著風(fēng)力離開了鏈地。掛起主帆的時候,外兩艘戰(zhàn)艦才剛收起舢板。白音揮揮手,銳乙號也不減速,就輕輕巧巧地滑出了河口。

“船長!”趙日根朝白音跨進了一步,壓低了聲音,“這樣不太好吧“銳乙號脫離與銳丙銳丁的編隊出動,大概又違反他奉為天條的海軍規(guī)范了。

白音無辜地轉(zhuǎn)過臉:“什么不好?”

莫日根漲紅了臉,白音分明是在裝糊涂。他沖我遞了一個眼色,以前我在西班牙人的軍艦上混過,知道一些啰里八嗦的規(guī)矩,莫日根就覺得和我談得來些,現(xiàn)在他也是想要我出頭。我別過頭去,裝作沒看見,二副都在裝聾作啞,我又何必跟莫曰根一樣不識趣呢?

“哪!”白音拍了拍莫日根的肩膀

“天色都晚了,今天要走也到不了摩加迪沙,咱們索性己早點出去把那些家伙接進來下了錨,回來還可以接著打海龜你以前沒怎么跑過這條線吧?告訴你,這河口南岸是海龜下蛋的地方,跑不了它們的。嘖嘖,莫日根啊,這棱皮龜可是好東西,你沒吃過吧!”他環(huán)顧四周,忽然提高了聲音“前面來的是不是咱們的弟兄啊?”

“是!”周遭的船員齊聲答應(yīng),白音笑得很歡。

“咱們打的海龜應(yīng)該不應(yīng)該和兄弟們分享啊?!”他接著問。

“不應(yīng)該!“周遭的船員們拖長聲音齊聲喊,這一聲可比剛才那聲“是”要響亮得多。舵手阿魯扯著脖子喊得最兇。

“啪!”白音用力拍了下阿魯?shù)摹惫饽X殼,痛得阿魯皺眉頭。“這才像咱們銳乙號的漢親兄弟,明算賬,他們要吃也得自己去打,不許打咱們的主意。呆會兒見了第三艦隊的人不許提一個字,聽見了沒有?”

“有!”船員們笑得合不攏嘴。

“看見沒有!”白音感嘆道,“這樣才出士氣嘛!要是讓銳丙號潘彼得那個老實頭出去探路,沒準就帶到海龜窩里去了。 所以啊,凡事……”

“總是有例外?!蹦崭鶝]精打采地接道,他對白音是徹底沒脾氣,垂著腦袋悻悻地走開。 我若無其事地踱到白音跟前,小聲說:“老大,大副遷腐些,你也不用老涮他嘛!”

白音瞪著我:“我涮誰了? 你小子是不是皮肉癢癢了想挨揍???!”我登時覺得脖根子后頭涼涼的,扭頭正想溜,卻聽見白音的聲音低沉了些,“這一去,也不知道到哪里才算是個頭。兄弟們半輩子泡在了非洲,讓他們好好記著這里的水土吧!”

我扭頭看見一絲憂郁在他的眼中跳了跳,又消失不見。 白音又掛上了那副不知好歹的笑容,用力在我頭上拍了一巴掌:“看什么看,晚上該你去抓海龜了!老讓船長出馬,你們好意思么?”

“船長!”南瓜須子今天一驚一咋的,還急匆匆地敲著桅桿,“好像不太對勁?!?/p>

“不太對勁”這話在銳乙號上的意思是指不太好。 瞭望哨這一嗓子頓時把銳乙號上的喜慶氣氛打消了一半。白音縱身一躍,攀上了尾槍,幾下子就爬到桅桿頂上,動作比猴子還快。 莫日根沖二副文楊和我點點頭:“二副三副,咱們也看看?!闭f著往前甲板邁步,還是穩(wěn)穩(wěn)當當三札半的步伐。

第三艦隊駛得近了,已經(jīng)可以看清楚船艦的輪廓,船影比想象的要稀疏得多。

我又數(shù)了一遍迎面駛來的艦隊?!鞍?、九、十、十.……只有十一條?!蔽矣X得很奇怪,第三艦隊應(yīng)該是三支艦隊中規(guī)模最大的,“大副,應(yīng)該有幾條船啊?”

“二十五條?!蹦崭胍膊幌氲鼗卮稹?/p>

“難道后面還有一半么?”我嘟囔著,“燒不死號不在!第三艦隊又分兩批走不成?!

“鳳凰號!”莫日根糾正道。鳳凰號足有一千五百噸,光十二磅炮就有二十門,號稱不沉的戰(zhàn)艦。對于那條巨無霸和雅蒂那個火辣辣的娘們,我和其他水手一樣是又羨慕又妒忌,私下里免不了就要占些口頭上的便宜。也只是在私下里,沒有幾個人敢面對雅蒂的怒火。對于我們的這些小動作,莫日根是頗不以為然的。

白音從尾桅上滑了下來,很瀟灑地撣了撣那雙本來就不怎么干凈的手,就發(fā)出了一連串的命令:“莫日根,升前后三角帆,風(fēng)向角十度。 文楊,左舷炮裝火藥。肖石頭,準備舢板跳幫。注意,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攻擊?!?/p>

我愣了一下才大聲答應(yīng),莫日根卻已經(jīng)指揮著水手們把帆索扯得吱吱尖叫。戰(zhàn)斗的命令來得這樣突然,甚至沒有給任何人留下一點疑問的空間,所有的船員都在短促的命令聲中投入了各自的崗位。 銳乙號上的喜氣眨眼間就被戰(zhàn)前的緊張所吞沒。

白音回到阿魯?shù)纳磉叄骸鞍Ⅳ?,右轉(zhuǎn)十度。”

阿魯高聲回應(yīng):“十度轉(zhuǎn)……右!”手中的舵輕輕轉(zhuǎn)動,原本是直駛向前的銳乙號調(diào)整了船頭,走上了一條斜線。 風(fēng)向不正,取斜線雖然距離遠些,速度卻是最快。補助帆、支索帆,總之,將三桅船上所有的帆都鼓得滿滿得像個大胖子,兩百噸的戰(zhàn)艦像海燕一般在海面上滑行。白音滿意地搓了搓手,贊賞地瞥了莫日根一眼。說真的,這位新來的大副雖然滿腦袋塞滿了葡萄牙人的陳腐規(guī)矩,但操船可是一流的。

像是答復(fù)阿魯?shù)亩媪?,第三艦隊里忽然有火光閃了閃,尖銳的“嘶嘶”聲劃破了赤道線上熾熱的空氣,船首前方二十鏈前后的位置激起了幾道水柱。

原來以為白音只是看見第三艦隊有些奇怪,為了小心起見做些戒備,沒想到第三艦隊還真的開火了。 這幾炮把大家都打得一頭霧水,一個個盯著白音,聽候他的命令,可白音只是抓著下巴在發(fā)呆。莫日根明顯有點著急,銳乙號艦首的十二磅加農(nóng)炮是目前惟一可以用來反擊的武器,可白音現(xiàn)在都還沒有讓二副文楊裝藥。

文楊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笑瞇瞇地評價著對方的炮手:“嚇破膽了……這幫家伙,這么遠打個屁啊!”左舷的炮手們一陣哄笑,哪里像是準備迎接惡戰(zhàn)的樣子。

我咽了口口水,眼巴巴地望著那些船。硝煙正慢慢地從一面面的白帆間升起來。 準備跳幫的水手們和我并肩站在舢板邊上等待著白音的命令。 這些都是銳乙號上最敢玩命的漢子,一個個身上明晃晃地掛滿了武器。 我不知道白音到底怎么想的,跟了白音那么久,還沒跟自己人打過仗。不過對我們銳乙號上的人來講,白音就是老大,比韓凌還要有權(quán)威。

黃昏的赤道風(fēng)是強勁的,所有的船帆都漲滿了,邊緣的帆索在風(fēng)中顫動,發(fā)出“嗖嗖”的尖叫聲,銳乙號的船首輕輕切開著碧藍的浪頭,幾乎是在海面上跳躍著前進。那么一會兒功夫,銳乙號已經(jīng)進入了第三艦隊的射程。不時有“咝呦”作響的炮彈從頭頂掠過,在銳乙號的尾流中炸開一個一個的水花。左舷的炮手們也都沒了笑容,嘴里罵罵咧咧的,被自己人打?qū)嵲谑窃┩鞯煤?,這幫無法無天的老水手向來不肯逆來順受,他們可是真敢還擊的。銳乙號下水不過半年,還不曾參加過正式的海戰(zhàn)。若論戰(zhàn)績,銳乙號和白音原來那條西風(fēng)號根本不能相提并論,水手們心里都憋著呢!就算是自己人,開張也總是開張。只有文楊還在大聲笑罵:“奶奶的,咱們銳乙號真是快?。 ?/p>

我望了眼莫日根,他好像很緊張,腦門上都是汗,到銳乙號上四個多月,這是他頭一次看見這船如此航行吧?銳乙號是深V船身的三桅帆船,除了主帆是兩節(jié)橫帆,首帆和尾帆都是梯形縱帆,首柱尾樓上還分別掛了兩面三角帆,另外的補助帆支索帆就不用說了。 這樣的船,即使逆風(fēng)也能航行,是目前最先進的設(shè)計。 除去黃金港里那些槳帆船,銳乙號就是同盟里最快的戰(zhàn)艦了。 縱帆的操控很是麻煩,莫日根以前雖然沒怎么駕駛過縱帆船,銳乙號的縱帆卻使得得心應(yīng)手,不知道他私下里花了多少功夫。

只是快又如何? 面對的不是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船只,而是黃金港的同伴。 可他們?yōu)槭裁磿翡J乙號呢?難道……這些船被俘虜了嗎?看著第三艦隊的帆影變得越來越清晰,我的疑問和擔(dān)憂都迅速地膨脹了起來,壓得一顆心冷冷地直往下墜。

第三艦隊看起來很慘。大約有一半左右的船帆上有彈洞和灼燒的痕跡。殿后的一條船竟然連主桅都被炸斷了,但是還靠著兩面副帆在航行。炮擊還在繼續(xù),有四五條船先后用船首炮攻擊了銳乙號。只是銳乙號總也不還擊,他們好像也拿不定主意,炮擊是稀稀落落的,準頭也差勁得很。

“差不多了。”一直在發(fā)呆的白音回過神來,“左轉(zhuǎn),要快! 落全帆,舢板下水?!?/p>

三面主帆在帆索的呼嘯聲中落下來,銳乙號像是被海水粘住一般,忽然慢了下來。

“轉(zhuǎn)……左?!卑Ⅳ斖祥L了聲音,猛轉(zhuǎn)舵把。銳乙號在海面上劃出了一條優(yōu)美的曲線,把修長的船身橫在第三艦隊的面前。這是一個九十度的大轉(zhuǎn)彎,銳乙號完全轉(zhuǎn)過來的時候,離對面的首艦只有三條船身的距離,而左舷的二十五門火炮幾乎頂在了第三艦隊的胸膛上。

我的舢板也落入了水中,八槳劃動,舢板朝著首艦沖了過去。

“沒弄錯吧?”我身后一名舉著火槍的水手愕然地問,他是默默耶,我手下最能打架的一個。 最能打架的人往往都最向往打架,這樣就會成為更能打架的那一個。默默耶睜大了眼睛望著我,我的長槍沒有指著對方的水手,而是施施然地握在手里,槍管上的白旗在風(fēng)中獵獵作響。

“你是三副還是我是三副?”我沒好氣地瞪他,白音的這個命令我也不喜歡,打白旗的事情滿可以讓別人去做嘛! 何必讓我出頭。 這個水手正好撞我槍口上,我咬牙切齒地說:“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你說了算,”水手悻悻地別過臉去,嘴里輕輕嘟囔:“船長說了才算?!彼詾槲衣牪灰妴??真是氣死我了。

方才接到命令的時候,文楊也是一臉不滿。

“第三艦隊是不是我們的兄弟?”白音拿大眼睛瞪文楊,文楊不理。

“你們剛才自己說是的嘛!可以用炮來打兄弟嗎?!”白音理直氣壯地說,。“你們說可以不可以?”炮手們有些發(fā)蒙。白音把那件黃哈哈的絲襯衫扣子扣好,一臉的正氣。 可是習(xí)慣了白音非常規(guī)的思維,誰也沒有興趣撞到他的槍口上去。過了片刻才有個機靈的帆纜手大聲說:“船長說可以就可以!不可以就不可以!”

“這還差不多。”白音笑逐顏開,和藹可親地打量著他,“你叫什么名字,很有前途嘛!”

“老大……玩笑不是這樣開的。”帆纜手的臉掛下來了,這個叫常勝的水手從西風(fēng)號開始就一直跟著白音,白音哪能不認得他?!

我覺得我也需要成為有前途的人,不過打白旗的感覺實在不怎么樣


? ? 三

白音要我把第三艦隊的首領(lǐng)請到銳乙號上來,這個命令我沒有完成。

準確地說,這支破落的艦隊既沒有旗艦也沒有首領(lǐng)??粗着炆霞m結(jié)成一團的帆纜,被硝煙熏黑了的船帆,柚木甲板上被燒過的痕跡,我多少明白了一點他們胡亂對著銳乙號開炮的原因:他們嚇破膽了。

第三艦隊小心翼翼地跟著銳乙號進入河口,我指點他們避開了海龜產(chǎn)卵的河岸,在北灘下了錨,還擅自把白音的命令改成邀請所有的船長上銳乙號。白音對我的應(yīng)變能力很滿意,他用力地在我的胸膛上砸了一拳,不知道是贊賞我保全了海龜還是找來了全部的船長。 我也想找一下恭維白音的借口,可以還擊,可是一下子沒有想到,只好很郁悶地把拳頭握得緊緊的才能忍住痛。

十一位第三艦隊的船長最終在銳乙號的船長室里坐了下來,本來寬大的艙室頓時顯得擁擠不堪。 我很佩服那些船長,他們進來的時候我硬是沒有看出這艙室里還有什么空間可以容納他們的屁股。 不管怎么樣,他們顯然坐得很不舒服,因為潘彼得的眼睛瞪得好像雞蛋一樣,白多黑少的眼球就懸在他們的面前。

“真的只剩十一條船?!”潘彼得難以置信地攤開了手,“鳳凰號呢? 那九條槳帆船呢?”

鳳凰號在人們的印象中是無敵的戰(zhàn)艦。 第三艦隊不但擁有鳳凰號,還有九條速度最快的槳帆船和三條輕戰(zhàn)船,而且他們那些商船也是噸位可觀武裝精良的。誰都沒有想到有人敢攻擊這樣龐大的一支艦隊,更別提還毀滅了其中的半數(shù)。

第三艦隊的船長們面有愧色,沒有一個人開口回話。過了好一陣子,獵鷹號那位滿臉大胡子的船長以利亞才揉著太陽穴站了起來。我跟以利亞以前在黃金港賭過錢,覺得他也是條豪爽的漢子??涩F(xiàn)在,他眼光飄忽,神情黯淡,不再是賭桌上那個叱咤風(fēng)云的以利亞了。要是有人出頭,他斷斷不會站起身來吧?可獵鷹號是剩下的十一條船中惟一的一條戰(zhàn)艦,似乎再沒有別人比他更適合解釋這次莫名其妙的損失了。

“虧了韓凌大人交代得早,我們走得算快了?!币岳麃喢嫔蠞M是不甘,“趁著西班牙人還沒有封鎖黃金港,整支艦隊都撤出來,一條船也沒有少。 跑了一天一夜的船,還以為把那些貪心的西班牙犢子給甩掉了呢!”以利亞是摩洛哥人,他那口中規(guī)中矩的西班牙語里面忽然加上了“犢子”這樣的摩洛哥土語,聽得我差點笑出聲來??墒谴蠹业哪樁及宓弥苷抑缓糜昧人砸宦?,把笑聲咽回肚子里去。

以利亞瞪了我一眼,接著說:“可是……“他的手指猶疑著在白音的海圖上找到了馬達加斯加海峽,“誰也沒想著在這里遇到了大風(fēng)暴……”

我已經(jīng)聽過這個事情,自然是面色不改,銳字號的人可就大大吃了一驚。 夏季的南印度洋上一向都很少有風(fēng)暴,海上行船那么些年,也只聽白音說遇見過一次,那是一次令人談之色變的大風(fēng)暴。 聽以利亞這么一說,白音的臉色就不好看。 他的反應(yīng)倒快,我怔了怔,這才想起來,白音也是在馬達加斯加海峽遇見風(fēng)暴的。

“這場風(fēng)暴不但來得大,更要命的是突然。一點預(yù)兆也沒有,天忽然就黑了下來。 鋪天蓋地的雨點打在帆蓬上像馬蹄般沉重,尖銳的風(fēng)刃幾乎能割開臉上的皮膚。 第三艦隊手忙腳亂地準備著抵抗風(fēng)暴的時候,巨浪就來了。最先倒霉的是郁金香號,居然連主帆都沒有來得及收起來,就被浪頭夾著狂風(fēng)把它掀了個底朝天?!?/p>

“那些槳帆船更慘,它們在海灣里或許稱得上縱橫無敵,但在風(fēng)暴中卻顯得極其脆弱。開滿槳孔的船體比普通帆船要脆弱得多,當場就被巨浪擊沉了四五條。 其他各船也鮮少有不帶傷的。”

“先前呼嘯破空的雨滴接著就被帆幕一樣沉密的暴雨取代。正午時分,海面上異?;璋担谌炾爜y成了一團,漆黑中,合歡花號的首柱插入了夜蛾號的船身。 這條逃過了西葡艦隊炮火的戰(zhàn)艦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在馬達加斯加的波濤中永遠地沉默了。”

“還是鳳凰號及時掛起了十盞雪亮的桅燈,避免了更多無謂的損失。第三艦隊像是母雞羽翼下的雛雞,相依為命地跟著鳳凰號上的十盞鯨油桅燈掙扎前行。那風(fēng)暴也不知道刮了多久,大家在雨水中都泡麻木了,只是盯著那桅燈看,再也看不見別的?!?/p>

說到這里,以利亞忽然頓住,喉頭哽了一下,身子也微微發(fā)抖,好像還是在后怕。船長室里靜悄悄的,白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以利亞是老船長了,見過不少風(fēng)浪,他能怕成這個意思實在讓人意外。我當初聽到這里也以為第三艦隊是在風(fēng)暴中損失的,白音這樣看他也不意外。以利亞拿起杯子來咕咚咕咚喝了一氣,才繼續(xù)開口,語氣平淡得出奇,簡直可以算是死板了。

“好容易天色發(fā)白,眼看風(fēng)暴要過去了,我們都松了一口氣??墒?,幽靈一樣的海盜船卻突然出現(xiàn)在艦隊中。鳳凰號最先辨認出艦隊的敵人,但只放了兩炮就被海盜船燒毀了。 沒有了鳳凰號,這仗可怎么打。我們只好各自為陣,亂打一氣,糊里糊涂地沖了出來……反正……最后在戰(zhàn)場外一百海里處集結(jié)起來的就只有這十一條船了。”說完這些話,他一屁股坐了下去,滿腦門子都是汗,好像是干了很重的活似的。

“等一下等一下?!卑滓粑丝跉?,“你是說風(fēng)暴就要結(jié)束的時候,海盜船就出現(xiàn)了?”方才以利亞敘說時·大家只聽見鳳凰號被莫名其妙地給燒了,白音這一問才明白其中的異樣所在:風(fēng)暴中接近航行是極其危險的事情,海盜船這樣貼身出現(xiàn)在鳳凰號的身邊,實在離譜。

“對。”以利亞肯定地說,“風(fēng)速大概有三十節(jié)的樣子,浪頭非常大,后來雨倒是漸漸地停了,但是海面上霧氣很大,能見度還是很低?!?/p>

“然后,他們一下子把鳳凰號給燒了?”白音斟字酌句地問,“是一下子給燒了?”

以利亞猶豫了一下,還是很肯定地回答:“差不多吧?!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聽見鳳凰號上兩聲炮響,接著就看見被點著了,燒得跟支蠟燭似的?!?/p>

船艙里靜了片刻,我能看見銳字艦的船長們的臉上都是古怪的神情。 不沉的鳳凰號?。?這是黃金港的驕傲,一共配備了三十八門十二磅舷炮,擁有三層甲板九個隔艙。 無愚說即使四個隔艙進了水也不會沉。 取名為不死鳥的巨艦,居然一下就被點著了,還“燒得跟支蠟燭似的”。 這樣的反差實在太過強烈了。

“然后呢? 第三艦隊是怎么抵抗的?”白音追問。

以利亞的臉紅了紅:“一團混亂嘍,風(fēng)暴剛過,浪頭很大,大部分的火炮都不能打。那些槳帆船肯定是廢了,其余的也就是各打各的,東一槍西一炮的。 說實話,一直到鳳凰號燒起來以前,我連敵人在哪里都看不清楚。”

白音沉吟不語,我沖莫日根吐了吐舌頭,他沉重地搖搖頭。 在風(fēng)暴中襲擊一支強大的艦隊,這種戰(zhàn)術(shù)不僅僅是大膽可以形容的,簡直就是瘋狂。

“嗯,”潘彼得沉吟了一下,“海盜船一共有幾條?”

“這個……”以利亞有些猶豫,扳著手指口中念念有詞,“大概三條吧?”看他的模樣,原來海戰(zhàn)以后竟然根本沒有算過。

其余的船長們喧嘩了起來,一直到這以前,他們對以利亞的敘述都是認同的,在海盜船的數(shù)字上卻忽然有了分歧。

“瞎扯,怎么可能,起碼有五條?!?/p>

“五條也不夠啊!咱們有十四條船留在那里了,少說也得有十條。

白音并不插話,只是盯著以利亞。獵鷹號是惟一幸存的戰(zhàn)艦,以利亞應(yīng)該最了解情況才是。以利亞回避了白音咄咄逼人的目光,喃喃說道:“又是風(fēng)又是雨的,真是說不好,我看清楚的就只有三條?!?/p>

“你們都看清楚了嗎?”白音環(huán)視了一下其他船長,七嘴八舌的船長們紛紛閉上了嘴,剛才亂哄哄的,現(xiàn)在卻一個都不敢說話了。

我忍不住插嘴:“還有一個問題,你們怎么確認他們是海盜的?”非洲東岸的航線上,海盜一向都很少見,我以為這個問題會引起更加混亂的討論,船長們卻意外地沉默了。

以利亞清了清嗓子:“其實我們都覺得那不是一般的海盜。一般的海盜怎么敢打我們這么大一支艦隊的主意,要劫也是劫落單的商船。 不過殺人越貨,不用海盜也沒啥合適的詞?!?/p>

白音不由得精神一振:“那你們覺得會是什么人?”

船長們互相看了看,異口同聲地說:“可能還是西班牙人吧!”我們都吃了一驚。同盟東撤就是為了躲開西班牙人,連黃金港這個基地都放棄了。 掌握黃金港就能掌握歐洲到東方航線的門戶,這樣大的利益他們還不滿足,還想要什么?

以利亞解釋道:“我們離開黃金港的時候,港口外已經(jīng)停滿了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戰(zhàn)艦,他們既不攻擊也不進港,就是這么等在外頭。當時我們也沒留意,想著反正我們都走了,也就不管他們了。后來鳳凰號與夜蛾號趕上來的時候說巴拉克不接受黃金港的投降,已經(jīng)動起手來?,F(xiàn)在想起來,他們也有耐心得很,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大概不僅僅是打黃金港的主意。 那時候他們的小船冒充商船進來黃金港補給,把糧食和酒的價格都抬起來了,還好我們準備得早……而且我們覺得,這些天來,他們好像還是在后頭跟著,要真是海盜,吃下了我們半支艦隊也該滿足了。

“你們覺得呢?”白音皺了皺眉頭。

以利亞不好意思地咧了咧嘴:“有條船一直在尾巴上跟著,一會兒看見一會兒消失的,我總覺得那好像是他們一伙的?!?/p>

白音不算是嚴厲的人,但是這時也忍不住“啪”地一拍桌子,第三艦隊的船長們被他嚇得站了起來。文楊卻偷偷地咧嘴笑,我知道他在想什么,這一仗怕是跑不掉了,銳乙號號稱同盟最精銳的戰(zhàn)艦之一,這回也該開張了。

第三艦隊的殘兵敗將們進了錨地,船員們慌亂了好幾天的心情總算安定了一點,甲板上擠滿了亂哄哄的水手,河口也多了些許的生氣。 送走了第三艦隊的船長們,銳乙上的氣氛反而緊張了起來,四副以上的人都擠在銳乙號的船長室里。

我覺得門邊有人探頭探腦的,開門一看,原來正是白天的瞭望哨南瓜須子。

“找誰???”我低聲斥責(zé)他,“沒看見都忙著呢?”“我們也忙??!”南瓜須子一臉苦相地說,“那兩只海龜殺好了不知道怎么燒??!

要不你問問船長?”

我氣得給了南瓜須子一個爆栗:“滾出去滾出去,不知輕重?!?/p>

南瓜須子委委屈屈地往外走,我想想不妥,一把拉住他,壓低了聲音囑咐:“問阿魯去,他跟船長時間最久,多半知道?!毙∧瞎蠎?yīng)了一聲歡天喜地地去了。

轉(zhuǎn)過臉來,我才看見大家都在看著自己,不由十分尷尬,笑了一笑說:“給第三艦隊的弟兄們壓壓驚,船長您看是不是再派人去打幾頭海龜回來?!?/p>

“真是該壓壓驚了?!蔽臈钜残?,“先是不看旗幟就胡亂開炮,但硬是一根汗毛沒打著我們,這幫兄弟也實在嚇得夠嗆了。

莫日根板起臉來說:“若是我們自己折了一多半弟兄,你們還笑得出來?”第三艦隊損失了十幾條船上千條人命,想到這個,每個人臉上的笑意都沒了,連文楊都沉重起來。

白音搖搖頭:“笑是不該笑的,不過看黃金港這班弟兄的狀態(tài),怕是指望不上?!笨此囊馑迹孟襁€有心對付那些來歷不明的海盜船。

潘彼得眉毛揚了一揚說:“要伏擊那幾條船嗎?我們銳字三艦自己未必不能拿下來。”他是白音的老搭檔,性子直爽些,勁頭卻是一樣的沖。

我看見莫日根在搖頭,忙扯了扯他。白音這么說,肯定是主意拿好了。 果然,白音擺了擺手說:“一則,咱們是接應(yīng)第三艦隊,眼下任務(wù)是已經(jīng)完成了;二則,若是對方也有三條船,我們就不占便宜,打架這件事情我是喜歡的,可是一定要多的打少的,強的打弱的,那樣才比較有趣,勝算也大!”

莫日根這次覺得白音說的很有道理,看見潘彼得還有些不服的樣子,有心壓他一壓,說道:“潘船長,就算第三艦隊里很多商船,可是那些海盜能一口氣吃下十四條船,這份本事我們大概沒有吧?!?/p>

潘彼得想了想,沒有接話。銳丁號的船長倒急匆匆地接了上來:“要是正經(jīng)戰(zhàn)船,我們是不行??梢怯鲆娊裉爝@幫弟兄……銳乙號還不是一條船就把他們給鎮(zhèn)住了嗎?”

白音苦笑了一下:“逃出來的十一條船只有獵鷹號是正經(jīng)戰(zhàn)艦,起碼說明那些留在馬達加斯加的戰(zhàn)艦比逃出來的商船要敢打多了?!?/p>

大家都忍不住點點頭,銳字號戰(zhàn)艦在黃金同盟里何嘗不是這樣的地位? 如果艦隊遇到襲擊,銳字號諸艦是必須與敵周旋以掩護商船走避的。 這樣一想,大家也不敢對馬達加斯加折損的那些戰(zhàn)士輕視了。

白音接著說:“問個問題,要是咱們銳字號在風(fēng)暴里頭,應(yīng)該怎么打?”這一句問話出來竟然沒有回答的人。不說浪頭會打濕甲板和火炮,就是顛簸大了,水平也沒法給火炮填藥裝彈,更不用說瞄準了,連老油條文楊都托著腮幫子發(fā)呆。

我想起了什么,問:“鳳凰號不是放了兩炮? 那也夠不容易了。”

文楊截口道:“鳳凰號是最笨的船,排水量足有一千五百多噸,當然比我們這種船穩(wěn)得住。可是那些海盜船應(yīng)該和我們的大小差不多,他們可以攻擊……”他搖了搖頭,沒有說下去,顯然是想不出答案。

銳丁號的船長悶悶地說:“既然說不能打,那我們還到底討論什么? 明天趕緊帶著第三艦隊北上找?guī)褪职?!?/p>

白音不說話,艦長室里就忽然安靜下來。大家都不開心,黃金同盟什么時候吃過這樣的啞巴虧,尤其是知道敵人哨艦還跟著,但我們是不能下手。

好一陣子,白音終于開口說:“我還真是那么想的。原來說第三艦隊在摩加迪沙休整,我看現(xiàn)在是不行了,如果真是西班牙人,他們跟上來的話,只怕危險更大。 我的意思是,明天一早,銳丁號就領(lǐng)著第三艦隊北上,順便也跟韓凌說說西葡艦隊的事情。 我覺得他們來頭不小,要仔細應(yīng)付才是。

銳丁號的船長“哦”了一聲才清醒過來:“那你們和銳丙號呢?難不成你們還想留下來打兔子?”

“兔子是沒有的,海龜就有?!卑滓舻脑捯么蠹乙魂嚭逍?,“以利亞提的那條船,我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來歷。嘿嘿,在風(fēng)暴里襲擊第三艦隊,了不起啊,我想見識見識?!?/p>

銳丁號的船長急道:“你剛才還說不是以少打多不干,憑什么我們要領(lǐng)著第三艦隊北上???”

白音奇怪地說:“凡事總有例外嘛!再說我又沒說要打。只不過跑起來,印度洋上跑得贏銳字號的船恐怕還沒幾條,留下來看看總是沒有關(guān)系的。 至于為啥要銳丁號領(lǐng)著第三艦隊北上……你問問大家吧?!?/p>

“我是要問,為啥呀?”銳丁號的船長梗著脖子問。

“這還用問嗎?”文楊仰著腦袋說,“加農(nóng)炮?!?/p>

銳甲銳乙是黃金同盟除了鳳凰號以外惟一裝備了十二磅加農(nóng)炮的戰(zhàn)艦,射程比一般的戰(zhàn)艦遠了三成多。就算是銳丙號的八磅加農(nóng)炮射程也比銳丁號的八磅榴炮要遠不少。文楊這句話算是踩到了銳丁號的七寸,銳丁號的船長再沒有說什么話。

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事情,連忙插嘴說:“可能還是不行?!贝蠹叶伎粗?。我撓了撓腦袋說,“先前在他們船上的時候,獵鷹號的人說風(fēng)暴里桶都撞壞了,淡水糧食損失很大,已經(jīng)好些天沒正經(jīng)吃過東西了,我剛才才想起來叫人打海龜給他們……還是得去摩加迪沙吧?要不去斯里蘭卡,路途遙遠不好補給。

白音“嘜”了一聲說:“石頭啊,這么重要的事情,你居然現(xiàn)在才說?!蔽壹t了紅臉,這么大一堆事情,我先前還真沒想起來。 白音說得對,海上航行給養(yǎng)是第一等的重要。 這個消息被我耽擱了,實在是很不應(yīng)該的錯誤。

白音揮揮手說:“莫日根,趕緊調(diào)些糧食過去吧。哦,還有,再安排些人手打海龜吧,就是今天這一回了。”說完了托著下巴發(fā)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也不出聲。 潘彼得和銳丁號的船長也就各自吩咐手下調(diào)撥糧食去了。





這天晚上銳乙號果然吃的是燉龜肉。我差點沒把自己的舌頭都吞進去?!罢婧贸园?!”我吞下一口龜肉,唉聲嘆氣地對莫日根說,“要是每天吃這個,我就敢在風(fēng)暴里攻擊鳳凰號?!毕肓艘幌胗謫枺骸按蟾保阏f他們到底是怎么打的鳳凰號呢?”

莫日根好像已經(jīng)知道了點什么,故作神秘地問我:“為啥非要開炮才算攻擊呢?”

……”我瞪大了眼睛說,忽然反應(yīng)了過來,第三艦隊只聽到鳳凰號的兩聲炮響,沒有說海盜船也開炮了。

“本來鳳凰號那樣的船就不是幾發(fā)炮彈能打沉的,船體是三層板,再加上護墻板,哪怕是十二磅炮也打不穿?。 蹦崭纳裆E然黯淡下來,“多好的船哪,可惜!可惜!”我知道他一直想去鳳凰號上的。同盟中的水手,又有誰不對鳳凰號著迷呢?

“那是……噴火筒了?”我絞盡腦汁,“不是說是燒起來的嗎?”

“噴火筒?什么噴火筒?!”莫日根摸不著頭腦,“我以為你也想著跳幫呢!”這家伙,因為我?guī)鴰图毦鸵詾槲夷X子里只有跳幫。 那種天氣跳幫實在不比開炮容易,精確地說,要困難許多。

我比劃給他看:“噴火筒都沒聽說過么?那救火筒呢? 就是黃金港的時候滅火隊用的那種,云杉木淘空了灌上水,用塞子一推就能把水噴出去,能有好幾十米遠……·

“這個我當然知道,”莫日根打斷我,他想了想,興奮地拍拍我的肩膀,“好小子,真有你的,這也想得出來?!?/p>

“這有什么稀奇的,”我有些莫名其妙。阿魯就有一根噴火筒,灌著動物油,這本來是圖圖人放火燒荒的工具,黃金港那個名匠無愚也是受了圖圖人的啟發(fā)才發(fā)明的救火筒。

莫日根沒有理會我,站起來徑自離開了。

“這個家伙?!蔽矣行崙?,肯定是找白音去了。也不想想,我都能想到噴火筒,白音能想不到嗎?真是死腦筋。

調(diào)查了一下,第三艦隊的給養(yǎng)果然損失非常嚴重,那場風(fēng)暴來得突然,沒有固定好的桶大多都摔壞了。要知道桶是船的命,吃的喝的還有不少用的都得裝在桶里。 比如銳乙號上裝著的咸肉紅茶,更寶貴的是后艙那幾十桶的淡水。 風(fēng)暴后,幾乎所有的船艦都損失了糧食淡水和油料。這樣一來,白音讓他們直接北上的計劃就要泡湯。不過白音倒不顯得頭疼,眼光飄來飄去,沒有一個焦點,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手里掂著個小酒瓶子一拋一拋的。白音就是這點不好,主意沒想好的時候老是在肚子里悶著。

“銳丁號帶第三艦隊去摩加迪沙補給。”白音說,“不光要補好破漏,還把市面上所有的桶都買下來,一個也不能留下。”同盟經(jīng)營東非航線有些時候了,摩加迪沙這樣的大港也是重要基地之一,眼下在港口還留了不少人手,市面上的情況都熟悉,做到這一點應(yīng)該不會有什么問題。

銳丁號的船長愣了一下:“不知道摩加迪沙有多少桶,裝不下怎么辦?”

白音盯著他看了好一陣子,銳丁號的船長都被他看得難堪起來,白音才無奈地搖搖頭:“裝不下毀掉呀!總不能留給西班牙人。 摩加迪沙不是大港,那里的桶不會太多。是不是,石頭?”

我茫然地跟著一起點頭,慢慢思考。 不錯,既然第三艦隊吃了風(fēng)暴的虧,跟隨的西葡艦隊可能也會吃虧。他們要是也損失了給養(yǎng)的話,那一時半會兒也沒法跟著我們穿越北印度洋東行了。雖然給養(yǎng)容易獲得,可是桶要花時間才能做好,白音讓人買光摩加迪沙的桶,讓他們沒法裝給養(yǎng)? 想到了這一步,我才暗暗一挑拇指,白音到底是白音。

那條若隱若現(xiàn)的敵船還是讓我們擔(dān)心,第三艦隊經(jīng)受不起再一次的偷襲。 跟潘彼得稍稍商量了一下,銳丙號先出河口做哨艦,明天我們也會跟上去與銳丙號一起南下索敵,去會一會那些敢在風(fēng)暴里攻擊鳳凰號的船。抬起頭來眺望星空,燦爛的繁星在夜空中閃爍,一如尋常。我聽白音說,我們來自草原上的祖先曾征服過漢人的帝國,那些人只要看看星星就會知道征戰(zhàn)的結(jié)局。要是知道了結(jié)局,這仗還需要打嗎? 難怪他們會被征服。不知道自己的命運其實是件好事,要不然哪有生趣可言? 不過說真的,我忽然很想找到那顆預(yù)告征戰(zhàn)的星星,銳乙號的結(jié)局是不是也寫在這天幕上面?

所有的問題都沒有回答,我在甲板上躺了下來,癡癡地望著夜空。 要答案做什么?這是多美的夜空啊,而今夜,看來是最后一個平靜的夜晚了。

我值夜里兩點這一班,真是要命的一班。好像前幾天一樣,天空中一絲云也沒有,星光寂寥地撒在甲板上。這樣的好天氣,南邊居然會有大風(fēng)暴?!行船那么多年,我也不敢說摸透了這片海洋的脾氣。大海,就好像三歲的孩子一樣,讓人捉摸不透的??!

真是一個不安分的夜晚,我揉著眼睛走上甲板沒多久,就依稀看見外海的銳丙號上升了一盞方燈起來。這是遭遇敵艦的信號,我的睡意登時全消。

“船長,”我竄下艙來,“啪啪”地拍白音的艙門,提心吊膽。 白音最恨別人在他睡覺的時候打擾,什么話都罵得出來。 我決定不給他這個機會?!按蟾攀莵砹??!蔽野选按蟾拧眱蓚€字壓得特別低。 不用說什么來了,這個時候來敲他的房門,不是哨艦又是什么?

白音的艙房里傳來一陣雜亂的聲音,我想像著他手忙腳亂地往頭上套那件臟兮兮的絲襯衫。“你還等著做什么,趕緊起錨了?!彼nD了一下,“通知銳丁號,天明啟程,不用等我們?!?/p>

收錨,掛起了上下主帆和首三角帆,這是銳乙號今天第二次駛出韋比朱巴河口。 第三艦隊可能是太疲勞了,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我們的行動,靜悄悄地毫無聲息。只有銳丁號打來了詢問的燈語?!俺鋈プ咦摺!蔽一卮鹫f,接著傳達了白音的命令。我能想像銳丁號船長氣乎乎的表情,但我笑不出來,若真是敵艦,讓銳丁號跟上要穩(wěn)妥些,真不知道白音怎么想的。我的心情比日間要緊張得多,卻也期待得多。

銳乙號趕到銳丙號身邊的時候,遠處的洋面上什么也看不見。 潘彼得說他的了望員看見了陸地邊緣有一絲火光,銳丙號的三副也確認了這一點。 我們瞪大眼睛眺望那個方向,直到眼睛發(fā)酸也還是一無所獲。

你看見了沒有?’白音狐疑地問。

潘彼得趴在船航上大聲回答,一點也不退縮、“我的三副值班,他說看見了就是看見了?!?/p>

“那它怎么會不見了呢?”白音指著遠處起伏的海岸線。能見度很好,天幕是通透的藍紫色,要是地平找上有什么異常,應(yīng)該一目了然。

“那里是什么地方?!蹦崭鶈?,這條航線他不熟,只走了一趟,記憶沒有那么深刻。

“什么也沒有啊?!蔽铱鄲赖卣f,大概四十多海里的距離,有什么呢? 韋比朱巴河口往南好長的一線都是這樣破碎的斷崖和沙灘,一點特別的地方都沒有。

“有瀑布?!卑滓粽f。

“那是………·我把下面的話咽下了,雨季里,這段海岸線上粗粗細細地掛了好多瀑布。而瀑布,就是淡水。我看見白音眼睛里的光,好像等候獵物的獅子。 我隱隱約約想到了什么,只是一下還沒有理清楚。

潘彼得的手指輕輕敲擊著船舷,兩個船長在黑光下隔著空落蕩的海面互相凝視。

“你猜我怎么想?”白音忽然問。

“無非是沖上去看看!”潘被得不屬地說。

“什么叫無非?! 明明是你的人說看見了東西。”白音反唇相譏。

“難道不是嗎?”潘彼得的脖子梗了起來。 他本來牌氣隨和,卻偏偏喜歡和白音過不去。 他們兩個是西風(fēng)號上的老搭檔,兩個人孩子似地愛較勁是出了名的,到了現(xiàn)在

也渾然不顧自己的身份,公然在甲板上斗嘴。

這景象我們見得多了,也不去管他們,留下兩個隔舷怒視對方的船長,我和銳丙的大副都各自發(fā)出了一連串的命令。

這是個平靜的夜晚,風(fēng)速不過三節(jié),我能感受到腳下的銳乙號在有規(guī)律的此起彼伏的海浪中微微搖動著身子。這樣的天氣,別指望銳乙號能以五節(jié)以上的速度行駛,兩條船都升了全帆也沒有用。 短短一個小時,白音讓我去測了三次航速。

“不管什么情況下,動作都一定要快?!卑滓羿哉Z。 現(xiàn)在銳乙號的速度肯定讓他頭疼。

莫日根點頭贊同說葡萄牙海軍的名將大紅卡洛斯也是這么說的,他曾經(jīng)在一天內(nèi)攻擊了一個島嶼,成為了那個島嶼的總督,又在洗劫了那個島嶼以后翩然離去。

大紅卡洛斯是葡萄牙海軍的精神偶像,他十三歲做軍官見習(xí)生,在海上縱橫了近三十年,沒有嘗過一次失敗的滋味,這是莫日根經(jīng)常掛在嘴邊的。 這些日子莫日根提他提得少了,我們還以為他轉(zhuǎn)性了呢。

“我已經(jīng)聽夠了大紅卡洛斯?!卑滓襞踔X袋哀鳴。“全能的主?。∪绻菞l好漢,請讓到銳乙號上來吧!”他生氣地轉(zhuǎn)向我,“三副,這是你的班次,大副二副怎么會起來?”

“要是船開出了港我還能在床上安睡,那也不算是海上男兒了?!蹦崭肋~地回答。我猜這又是一句大紅卡洛斯的名言,以莫日根的保守習(xí)性,他自己是說不出來的。

“妓女們也是那么說的。”我辛辣地評價說。只要船一出港,妓女們都會從床上跳起來,滿眼袁傷地目送船只離去,這意味著她們又少了一幫好主顧。我想要是莫日根還在葡萄牙海軍,他大概會為了“海上男兒的榮譽”和我決斗。 不過畢竟來銳乙號那么久了,多少也學(xué)到些東西,所以他現(xiàn)在只是當作沒有聽見而已。

銳乙號和銳丙號齊頭并進,已經(jīng)行駛了近兩個小時,地平線上卻還是平靜依舊,再沒有看見過那絲火光。

現(xiàn)在連莫日根也有些不耐煩,如果這里確實有條船的話,除非它已經(jīng)全速返航,否則應(yīng)該露出輪廓了?!澳阏f他們到底看見沒有?”他低聲問白音。

“我又不是銳丙的瞭望員,”白音沒好氣地回答,不過他補充說,“四十海里,這個距離跟蹤是最好的?!?/p>

“嗯?!蹦崭c了點頭,如果是為了偵察動向,四十海里的距離確實非常靈活。

“而且那是三副!”白音抱怨地說,“如果是石頭我一點也不會懷疑了,當然我也不能因為那是銳丙的三副就什么什么?!比笔谴系母唠A水手,莫日根的問法未免過分置疑他的專業(yè)水準了。不過白音看來也還是有點懷疑,同盟里每個自豪的船長都覺得別人的水手比自己的要次一點。

“是的?!蹦崭行┎缓靡馑?。 不好意思的應(yīng)該是我才對,這個笨蛋。 不過白音說我強,那肯定沒有緒。在別的船上我可以做大副也說不定。

船開了整整四個小時,我們應(yīng)該快要到達發(fā)現(xiàn)火光的地方。 天邊越來越亮,眼看太陽就要升起來,海岸的輪事也越發(fā)鮮明。 我們掃視著岸邊,除了斷崖和海中幾塊突工的礁石,什么也沒看見。

“再走一個小時,”白音說,“沒有發(fā)現(xiàn)的話,我們就回河口去?!焙涌诘牡匦伪容^復(fù)雜,在那里伏擊敵人的哨艦要有利得多。

我們都欣慰地應(yīng)了一聲。 半夜起來追查一絲縹緲的燈火,更要命的是到底有沒有這堆火誰也不敢確認,這滋味確實不怎么樣。 莫日根悄悄擠到我身邊:“船長也給嚇著了?”他壓低了聲音跟我說。

“唉?”我沒聽懂他的話。

他沖河口的方向努了努嘴:“還不是第三艦隊鬧的?”

我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回答好。 對莫日根這樣不熟悉白音的人來說,這樣的追查也許有些小題大做了。其實我也不知道白音如此執(zhí)著的理由。 可是莫日根說得不對,能嚇得住白音的人,也不知道會出生在哪一塊大陸上。

“右前方,”主桅上的瞭望哨忽然大喊了起來,“七海里,礁石后面!”

“右前方?!变J丙號的瞭望哨也在大喊,“太近了!

太近了??!”

船上頓時都是奔跑的聲音,不用船長發(fā)令,大家都往自己的崗位趕。海上交鋒占位是最重要的,這樣的遭遇是再糟糕不過的事情,因為銳乙和銳丙都還沒有來得及編成有利的交戰(zhàn)隊形。

怎么會在礁石后面?我一邊跑一邊想。 那些零落的礁石高高低低地散在海岸線上,卻沒有一塊高得足以遮住桅桿。 才想到這里,我就看見右前方一塊兇惡的礁石頂上有什么東西在緩緩升起。那是桅桿!!這怎么可能?我的頭腦一片混亂,桅桿怎么可能臨時立起來?

太陽扭捏了著一陣子,終于躍出了海面,天地剎那間被光明照亮。 我看見了那條船,它已經(jīng)在礁石后面完全顯露。 那也是條三槍帆船,大概三百五十噸的樣子,漆黑的顏色,船身修長優(yōu)美,好像一只柔軟的黑天鵝。它正從容地從礁石后面滑行出來,帆索啟動,所有的帆都在朝槍頂爬升。

“首炮裝藥完畢!”炮手大聲喊?!帮L(fēng)速六節(jié)?!蔽臈畎岩恢惶驖窳说氖种干煸诳罩袦y風(fēng)速。 盡管有桅桿上的風(fēng)向標,他還是更信賴自己的感覺。文楊看了白音一眼,十二磅炮的射程近四海里,這是一個提醒。

“降主帆!”白音不動聲色地對莫日根說。主桅中帆落下綁緊了,后桅帆也落下綁緊了。銳乙號現(xiàn)在掛著收了帆索的前桅中帆。 走了一晚上,現(xiàn)在風(fēng)向轉(zhuǎn)過來了,正好順風(fēng)。雖然風(fēng)速還是不快,可銳乙號要是走得太快了就會過早進入對手射程:況且全速前進的時候,射擊精度也要差得多。 潘彼得的銳丙號倒還沒有收帆,他們射程近些,一定急于應(yīng)敵。

那條黑船也在全速前進。

它是逆風(fēng)的,卻前后桅桿上上上下下滿滿地掛的全是縱帆,把最不利的風(fēng)也都兜在了帆里。 它走得那樣快,快得超出了我們所有人的想像。這樣下去,它馬上就會進入我們的射程。

“船長?!币姲滓魶]有下令,文楊著急了。

“等一等?!卑滓舻闪塑S躍欲試的文楊一眼,望著銳丙號。 銳丙號的八磅炮只有兩海里半的射程,水手也沒有銳乙號的老油子們精實,倉促遭遇,恐怕舷炮的裝藥都還沒有完成,黑船是很大的船,我們船首的那門十二磅炮只怕也解決不了多少問題。 白音在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黑船卻開火了。

才剛進入還有四海里的距離,黑船的首樓上就騰起了一片硝煙,伴隨而來的是沉悶的炮聲。

“哈哈哈……”船上又飄起文楊那得意的笑聲,他一定以為對方也和第三艦隊那些倒霉蛋一樣緊張吧??伤判α藘陕暢鰜?,頭頂上就傳來沉悶的破空聲。 如果炮彈飛行發(fā)出尖銳的呼嘯,說明落點一定很遠。 可是這種沉悶的“嗚嗚”聲就非常鬧心,要是這炮彈擊不中銳乙號的話,那也差不了多少了。文楊登時換上了一臉的鋪愕:那黑船居然有那么遠的射程!

太家也都傻了似地張大了嘴。 銳乙號的十二磅炮固然也有四海里的射程,可就是船首船尾各一門,其余的都是八磅加農(nóng)炮和榴炮。 即便加此,銳乙號的火力在印度洋上也可以稱得上首屈一指。這條黑船的火炮射程不僅比我們還遠、而且火力相當密集,首樓上居然架了四五門炮,真是匪夷所思。 無愚說同盟的炮艦是海上最強的,對于歐洲的戰(zhàn)艦,他根本覺得不堪一提。 然而他畢竟不是上帝。這世界上看來還是有很多他不知道的東西。

船頭“噗噗”地竄起了幾條水柱,那黑船并沒有擊中我們,我明顯地聽見身邊的幾個水手呼出了一口氣來。

后甲板上傳來一聲驚叫,我回頭一看,原來是南瓜須子,雙手握著拳頭護著面門,顯然是嚇呆了。 南瓜須子以前在黃金港是開小吃鋪子的,被白音發(fā)現(xiàn)他眼神好才找到銳乙號上來。 若論行船海戰(zhàn)的資歷,他是最嫩的,難怪害怕。

我沖過去一輪胳膊,南瓜須子的臉上脆響了一聲,高高浮起了五個手指印。

“別他媽跟娘們似的!”我惡狠狠地罵道。我倒不是不能體諒他,只是才剛交戰(zhàn)就吃了那么大號,要是再被對手在氣勢上壓倒,這仗就沒法打了。“我們有兩條船誰怕誰???!”

話音才落,就聽見背后的常勝大喊:“打中銳丙號了?。 痹瓉砗诖哪繕耸卿J丙號。

這倒并不意外,同是銳字艦,銳丙號排水量比我們重了近五十噸,輪廓整整大了一圈,又沖在前面,顯得更有威脅。 實際上也是,銳丙號雖然沒有十二磅炮,卻裝備了二十八門八磅舷炮,近戰(zhàn)火力比銳乙號強得多。

銳丙號也同樣是措手不及,有誰會想到黑船在那么遠就會開火,他們連一點準備也沒有?;蛟S是黑船速度太快,準頭并不太好。 射來的前幾枚炮彈連銳丙的船帆都沒有夠著就落在銳乙號的前頭,可是最后一枚炮彈卻結(jié)結(jié)實實地砸上了銳丙號的主桅。只聽見“喀喇”一聲巨響,那桅桿晃了晃就往海里歪倒。 銳丙號還沒來得及降帆,桅桿中間斷裂被帆索和輔助帆拖住,也沒有掉到海里去,而是歪歪斜斜地掛在那里,兩片白花花的主帆都搭到了海面上,分量吃重,幾乎把銳丙號的右舷壓到了水里。

“紅帆!是一面紅帆?。 辈t望員又高呼道。

我心中動了一動,扭頭去看,原來那黑船上密密麻麻的也不知道有多少帆蓬,船首柱上正升起一面大紅的輔助帆來,正對著銳乙號,非常得刺目。 這難道是傳說中的……

“大副!”白音肯定和我想到了一起,他征詢地望著莫日根。 莫日根大張著嘴,幾乎呆了,聽白音這一喊才回過神來,遲鈍地點了點頭。我心里面涼了一下,然后又是一熱。 原來真的是大紅卡洛斯。跟一個傳奇人物交上了手,也不知道是喜是憂,這滋味說不清楚。

白音點點頭,對莫日根揮揮手說:“把船掉過來,兩門十二磅炮都要指出去?!蔽臈罱恿怂难凵?,大聲下令:“首炮瞄準,放!”后甲板應(yīng)道:“尾炮轉(zhuǎn)向。”幾條漢子拼命推動旋轉(zhuǎn)炮座。銳乙號重重震動了一下,我們的十二磅炮在炮座上往后一彈,憤怒地吼叫起來。隨著一聲聲炮響,銳乙號上又恢復(fù)了生氣。

“石頭!”白音舉起了右臂。

“跳幫隊待命!”我大吼著接受了命令。

不錯,管他什么黑船,什么大紅卡洛斯,要跟銳乙號對陣,最后還是得刀頭濺血??v然是大紅卡洛斯,也得在我的梭鏢下走上一遭。

潘彼得的反應(yīng)也很快。他砍斷了主桅,把所有的副帆都升了起來,雖然跟不上銳乙號,但他們的速度也在逐漸回復(fù)。兩條船一前一后地往黑船沖,哪管它炮火熾烈?!本來減速是為了發(fā)揚火力,既然黑船的遠程火力強,那就要沖到它跟前去。 只要進入了八磅炮的射程,兩條船的八磅炮集火射擊,那黑船畢竟不是鳳凰號,看它怎么抵擋。

大紅卡洛斯顯然看出了我們的意圖,幾門遠程炮一個勁往銳丙號上招呼,竟然不管銳乙號。交換了兩輪炮火,銳丙號多處帶傷,遠遠地落在了后頭。

白音卻沒有先前那么緊張?!巴Σ蛔?,頂多是八磅炮?!彼曋J丙號松了一口氣,轉(zhuǎn)過來文楊說,“起碼給我打中一炮,叫他看看什么叫重炮!

現(xiàn)在銳乙號的情形很奇怪,側(cè)著身子走,那是為了同時發(fā)揮兩門炮的火力。 只是這樣側(cè)風(fēng)影響射擊,前兩發(fā)都打過了頭,氣得文楊咬牙切齒。 白音這句話才落,就聽見尾炮“轟”的一聲響,那黑船的首柱應(yīng)聲而斷,一連串的小帆都跟著破碎的船頭落入海中。

“殺!”水手們只愣了一下,就興奮地狂呼起來。我身邊的漢子們一陣叮當亂響,后甲板上小樹林似地舉起了一片刀槍。

“大副!大副!”我興奮地沖莫日根舉著我的短梭鏢,“你看著我們抓卡洛斯上來給你講故事!”

莫日根咧著嘴,似笑非笑,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也難怪,卡洛斯于他是偶像一般的人物,目睹偶像的覆滅是很痛苦的事情吧?

“船長!”他對著白音喊。

“嗯?”白音的目光從他身上掠過,面容一肅,點點頭下令,“減帆,右轉(zhuǎn)!”莫日根早有準備了似的,前帆和主帆嘩啦啦地往下落。 兩個人都沒有說什么,卻有著這樣配合,好像是在一起配合了很長時間似的。

銳乙號才剛轉(zhuǎn)過來,黑船也忽然轉(zhuǎn)了一個大彎,還是躲在了八磅炮的射程以外。這一回遠程炮對的都是銳乙號,船首樓上一片火光。 銳乙號上都是老油子,聽見這次的炮彈聲音又是“嗚鳴”的發(fā)悶,知道情況不對,一個個矮身疾走尋找遮蔽。果然,這一輪炮下來,銳乙號正中了兩枚炮彈。一枚砸斷了右船舷落入海中;另一枚在尾甲板上砸了一個大坑,卻沒穿透甲板,也沒炸,滴溜溜滾到我的身邊來。 我盯著腳邊的這枚熱氣騰騰的炮彈死死地看。剛才還頗為從容,現(xiàn)在背上卻涼嗖嗖的都是汗水。果然如白音所說,這是枚八磅彈。

“轉(zhuǎn)右!”阿魯高聲吆喝著,銳乙號的船身轉(zhuǎn)了過來,斜斜切向黑船的東邊。 現(xiàn)在刮東北風(fēng),白音試圖轉(zhuǎn)入風(fēng)向的直角線上。 這樣的距離側(cè)風(fēng)影響很大,而且風(fēng)速時緩時急,大大影響黑船的射擊精度。

果然,再一輪炮擊,黑船的炮彈都落入了海里。又是一聲巨響,那是文楊的首炮再次反擊。側(cè)風(fēng)對我們的影響也很大,還擊的炮火同樣沒有什么效果。文楊看著這一枚炮彈飛出去,搖了搖頭。 炮手的感覺非常奇怪,一出膛就能大概知道命中與否。這一炮角度怕是高了??粗呛邳c就要擦著黑船的主桅掠過,卻鬼使神差地撞斷了桅頂?shù)暮谄?,在空中炸了開來。 遠遠聽見一聲脆響,艙面上晃動的的人影頓時倒下一片,銳乙號上頓時彩聲一片。文楊知道這一炮是碰了運氣,訕訕地有些汗顏。

黑船上又是一聲炮響,卻沒有聽見炮彈飛來的聲音,倒是有一團黑煙從黑船上升了起來。 我忍不住鼓掌歡笑:“炸膛了!”水手們也是一陣嘩然。不過才鼓了兩下,我就覺得不對。 那黑煙竟然越來越大,把黑船的大半個船身都遮得嚴實,只有桅桿還挑在黑煙外頭,這情形看起來有些奇怪。

盯著那黑煙發(fā)了發(fā)呆,我抽眼看白音,他的拳頭握得緊緊,神情專注得很?,F(xiàn)在距離接近,就要進入我們八磅加農(nóng)炮的射程,是一決勝負的時候了。忽然聽見白音的聲音急促:“升全帆,快!”

原來那黑船發(fā)完炮并不沖擊過來,而是轉(zhuǎn)了一個極大的圈子,一直往南逃了下去。它根本沒受到什么致命傷害,戰(zhàn)力顯然完整,卻不打算跟銳乙號死戰(zhàn),真是出乎意料之外。 銳乙號堪堪升起全帆,但是調(diào)整風(fēng)向又要花些功夫。 和這黑船比起來好像是拳師犬和獵狐犬的區(qū)別,沒一會兒功夫就被甩在后面。等到黑煙漸漸散去,黑船已經(jīng)逃出了銳乙號的射程,而且距離還越來越大了。又追了八九鏈的距離,白音懶洋洋地揮揮手:“好了好了,回去銳丙號那邊吧!”連口令都不高興發(fā)。

文楊滿嘴都是不干不凈的詞兒,天知道他這方面的天分為啥那么了得,但是一句XX就能用六種語言來說,雖然他也知道白音做得對。 在海上走了那么多年,我們不是沒見過快船,上了銳乙號以后大家卻都覺得驕傲。銳乙號是了不起的戰(zhàn)艦,就算不是印度洋中第一快船,但也差不了太多??墒墙裉欤覀兊尿湴翉母呗柕纳窖聣嬋肓松钌畹墓鹊?。 銳乙號再出色,跟黑船一比就差遠了。不是看見卡洛斯的黑船,我根本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船可以快成這樣,也不知道世界上居然有炮可以打成這樣。

終于還是沒有對上卡洛斯的船員,我居然松了口氣,剛才那旺盛的殺機忽然間灰飛煙滅。 這一仗打得很是窩囊。 我出不上力,握著梭鏢的掌心里都是汗水。

因為黑船用的是實心炮彈,銳乙號上沒有傷亡,甚至沒有太大的損失,算得上運氣極好??墒窍胂脒@場戰(zhàn)斗,人人心里都不踏實。 卡洛斯那條船的的射擊精度實在是好得出奇。 從四海里的距離打到兩海里半,雙方夠得著對方的火炮都不多,幾輪炮擊下來,黑船幾乎次次命中,而銳乙號卻只擊中了對手一次,另一次是走了瞎貓碰到死耗子的大運打了一發(fā)開花彈。 追擊中的幾發(fā)炮彈都是一無所獲,難怪文楊心中憤懣。 不光是文楊,銳乙號頭一次正式出擊,碰見的就是這樣難啃的骨頭,大家心里都不痛快,連白音的臉色也是陰陰的。

等我們回到銳丙號身邊的時候,銳丙號已經(jīng)拋了錨,潘彼得正指揮著水手們撈起那根飄在海中的桅桿。銳丙號上的火大概是方才剛撲滅,兀自煙氣騰騰的,看起來十分凄慘。 甲板上到處都是焦黑崩碎的木片,被海水潑濕了的帆蓬軟塌塌地趴在橫桅上,還在滴著海水。

海中那支被打斷的桅桿上還帶著兩面梯形帆,帆索絞成一團,又都吸飽了水,重得要命,水手們一下子拖不上來,急得滿頭滿臉都是油汗。 平時看見潘彼得一副老好人的模樣,這時候居然也看見他脖子粗粗地在罵人了。

想也想得出來,潘彼得肯定是一肚子的火。 銳丙號一炮未放就被打得一片狼藉,主槍更是在那黑船的頭一輪齊射中折斷。 就算潘彼得不是個張狂的人,可畢竟在海上縱橫多年,和白音一樣地驕傲,哪里受過這種氣? 看見銳乙號靠過來,潘彼得好歹收起了怒氣,走到船舷邊來。

“怎么樣?”白音隔著船舷大聲問他。

潘彼得攤了攤手:“主桅都斷了,還能怎么樣? 這下銳丙號變成烏龜號了。 不過還好,其他的都不是致命傷,不至于影響行船?!彼行┍г沟氐闪税滓粢谎?,“你也不把那家伙拆沉了給我解解氣。”

白音的神情竟然有些苦澀:“你都看見啦! 還有什么好說的?怎么追得上???!”

雖然潘彼得也看見了海戰(zhàn)的經(jīng)過,親耳聽到白音承認追不上那黑船,還是顯得有些震驚:“那船到底有多快?”

白音喃喃地說:“到底有多快?可以有多快?”沖我揮揮手,“石頭,去把大副給我抓過來。”我早想向莫日根打聽,應(yīng)了一聲趕緊跑過去。

莫日根上來就說:“得有十四五節(jié)吧?”方才黑船南下是順風(fēng)順水,可是就算是銳乙號,撐死了也就是十二節(jié)上下。 那條黑船實在古怪,本來銳丙號上的水手們都豎著耳朵在聽白音和潘彼得的談話,莫日根這十四五節(jié)說出來,銳丙號上沒有在干活的水手們登時都涌到船舷上來了。

方才看黑船飛也似地離去,我們對那條船的速度都有個大概的估計,白音要問的也不是這個。莫日根不笨,看見白音不接話,馬上明白過來,臉色有些尷尬:“船長,卡洛斯在葡萄牙海軍中成名都好幾十年了,一直是破曉號的船長?!毖韵轮馐?,要是他的破曉號能跑出十二節(jié)以上的航速,那早都傳遍了,還能瞞到現(xiàn)在?

白音點點頭,也是,縱帆操控要復(fù)雜得多。 銳乙號成軍不過一年不到的光景,銳字艦是同盟的拳頭,無愚自己都很得意,可比破曉號竟然落后了那么大一節(jié)。這是我們頭一次看見三桅縱帆船,連逆風(fēng)都行得那么快。黑船的桅桿可以放倒,這也是以前沒有聽說過的。 桅桿是船上最吃力的部件,一向都是越結(jié)實越好,銳丙號那截主桅就是接上去,也是權(quán)宜之計,到了摩加迪沙還是要更換。 哪里會想到黑船的桅桿竟然刻意做成可以活動的?

我總覺得莫日根腦袋里關(guān)于卡洛斯的神話太多,忍不住問:“那真的是卡洛斯嗎?咱們也不過看見一面紅帆而已?!?/p>

莫日根一副大不以為然的樣子:“除了海盜,還有誰會在桅桿上掛紅色?再說,那條船的炮火精度你們也都看見了。唐·卡洛斯勛爵自己就是歐洲第一的炮手,他以前那條破曉號為國王表演的時候,可以擊中一里外海面上漂浮的木桶!再說他的大副山度士也是出了名的神炮,如果說不是他們兩個,那倒難以相信了?!?/p>

“歐洲第一的神炮手?。 薄按蛑幸焕锿獾哪就??!扯淡吧?”兩條船上都是竊竊私語的聲音。 莫日根的描述實在也太神奇了些,要是說打中一里外的舢板勉強還有人相信,說是半浮半沉的木桶,那簡直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呀!

莫日根背著雙手,也不解釋。這都是葡萄牙海軍中傳爛了的段子,銳字號上竟然有人懷疑,他臉上僵硬,心中難免有些惱火。

銳丙號的大副顯然不服氣,雖然被打得很慘,但他畢竟沒有得到開炮的機會,當然也就更不會明白遠程炮的難度?!翱逅? 歐洲第一? 沒有聽說過?!彼目跉夂芩?。

“就算不是歐洲第一也差不多了?!蔽臈顩]精打采地說,原來銳乙號艙面上的水手們也都圍了過來。 文楊是炮手出身,炮術(shù)在同盟里排得上前三,人又驕傲。聽見他也服軟,銳丙號的大副愣了一下,滿臉都是訝然。

看著大家震驚的神色,我不期然地想起銳丁號船長的話來,看來卡洛斯的這條黑船還真是不能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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