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前柳 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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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風(fēng)氣帶著潮意，不利于藍(lán)啟仁腿疾。魏嬰一早先侍奉先生在茶室，然后就忙著居臥里開窗通風(fēng)，再將熏上濃濃的艾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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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到了中午，藍(lán)啟仁再回屋上榻，午覺睡的比夜里還舒坦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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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角綠竹上兩只肥鳥壓的枝子打顫，小爐火苗不很旺盛，但常置的水壺也是慢悠悠冒了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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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側(cè)坐在茶室臺(tái)子邊，細(xì)致的將清洗好的紫蘇葉片，撕做長(zhǎng)條，放入笸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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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后天短，先生也跟著氣短。雖說有那些靈人丹丸，可坤澤體質(zhì)不同乾元，修行路上本就苦多果少。便是丹藥服用，也都是對(duì)乾身更多助益，坤身吸收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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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藍(lán)啟仁年紀(jì)大了，丹藥有利自有弊，所謂的延年益壽功尚需青壯體格支撐，否則也是虛不受補(b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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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其讓先生服藥受罪，倒不如在這些日常保養(yǎng)上下下功夫，反倒?jié)櫸餆o聲，既不受罪，也能養(yǎng)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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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蘇有平氣發(fā)汗之效，夏日進(jìn)益最好。煎茶煮水，或者拌在先生愛吃的涼菜里，又或在先生每日一次的吃煎魚片時(shí)，用它來包裹，都是不錯(cu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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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沉正用沾濕的巾子給茶室內(nèi)景種的壽竹擦拭葉片。

‘ 哎，都給你說的準(zhǔn)了，霓裳沒活路，竟是投了井，二十不到的年紀(jì)，可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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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稍稍簇了眉心，跟著嘆息下，又轉(zhuǎn)頭瞪香沉：

‘ 什么叫我說準(zhǔn)，就跟咒了人家似的，管住你那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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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輕斥，香沉彎著眼吐舌頭。

‘ 我不是那個(gè)意思，就是說你料事如神，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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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搖頭，懶得再同他搭話，繼續(xù)忙自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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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緩的腳步聲近過來，魏嬰與香沉同時(shí)抬頭，見是花月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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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哥哥，新到的藍(lán)雪種子，不知如何在院子里鋪排?！?/p>

張嘴的是花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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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話，香沉第一個(gè)質(zhì)疑：

‘ 先生早就選好的地皮，也都細(xì)細(xì)同你姊妹講過，怎么不知了？耳朵丟啦，還是缺心沒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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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瑪瑙事后，花月在院中行事，處處傲嬌，仿佛她升等一品造成定局?？呻S著時(shí)日過去，先生總也不發(fā)話，這廝也是急惱，但她不敢自己找先生問緣由，反而斗氣似的總同魏嬰鬧別扭，在外還四處散播，說魏嬰怕再出個(gè)瑪瑙，刻意在先生面前過話，將她壓住，否則自己早就是一等女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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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沉與魏嬰要好，又是個(gè)心直嘴快，哪看的過。若非魏嬰時(shí)時(shí)囑咐，讓他安生，別招閑氣。香沉早就要擼袖子跟花月嗆嗆一場(chǎ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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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huì)子她姐妹倆明顯就是在發(fā)難，心里憋氣的香沉哪里又能給好臉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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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家姊妹，姐姐刻薄好利，妹妹懦弱沒主張。魏嬰自看的出，花照先張嘴，是受了花月指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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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聽著香沉嘴快，不由擔(dān)心，萬一兩個(gè)在茶室吵嚷起來，吵到先生午睡，到了水也不會(huì)有好果子?？删驮谒麥?zhǔn)備打圓場(chǎng)時(shí)，花月到一反常態(tài)，笑著說話：

‘ 香沉說的對(duì)，是我們笨了。阿羨，那日你也在，記性又從來是拔尖的，咱們只能勞煩了。叫花照幫你擇紫蘇，去院子你同我講一遍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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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話聽了，不只魏嬰詫異，香沉也是撓頭，心說眼前人不會(huì)給什么臟東西附體，哪來的好脾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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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微沉吟，魏嬰心有所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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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哪里是不只播種排布，而是有意叫自己出門說話。至于說什么，在花月而言，滿心滿眼都是晉升，說來說去怕都繞不過這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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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那我同你去，這個(gè)就勞煩花照了。’

放下笸籮，魏嬰起身抖抖衣裳，又向花照交代幾句擇葉細(xì)節(jié)，才并著花月往門外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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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日頭正是重的時(shí)候，兩個(gè)從廊子下穿過，繞到西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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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四下打量，守門的七寶也沒了影，想來是被花月提前支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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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看二公子如何？’

果然，還沒下西邊廊子臺(tái)階，尚在陰影里，花月就駐足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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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也立住看她，一副不解模樣，道：

‘ 尊卑有別，哪有仆從議論主子道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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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在這院子是沒有出頭日了，魏嬰，你幫幫我，咱倆往后都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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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花月這句話，魏嬰聽的愣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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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前日說女坤心思多的話你我都聽見了，還叫今年采買的管事多尋幾個(gè)少年，然后給你篩選。這擺明是要將我們換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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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那里說的急切，手中帕子給手指攪動(dòng)。魏嬰則不動(dòng)聲色，靜靜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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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姊妹是家生子，要么配人，要么換地。但終歸是出不去藍(lán)氏。你是清醒的，與其同我結(jié)仇，不若眼下幫一幫我，來日大家都好相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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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沒說話，只是緩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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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見狀，并不覺對(duì)方善意，只當(dāng)是他給自己說的怕了，在示弱。于是，下巴不由抬高些，道：

‘ 我為自己想了條路，需得你幫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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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仍舊在笑，心底卻已經(jīng)將這條路跟花月最先張口時(shí)，提及二公子聯(lián)系住。看來，這丫頭是想換個(gè)主子嘍?？伤醪幌耄皟x思追一乾一中，打小就在明心居侍候。且不說二公子樂不樂意，那倆脾氣不好的地頭蛇，豈能隨意容人。這是明白了自己找坑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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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去二公子處...做妾?！?/p>

花月到底是女孩，這種話說的并不利索。可她磨磨蹭說完，魏嬰?yún)s是真的給驚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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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個(gè)...膽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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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不是做女婢，而是直接... 這些女娃子們心眼里除了給主子們做妾，就沒的賽縫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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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不濟(jì)，配人。她花月好歹也是碧園出去，先生不會(huì)虧待。選的怎樣也是管事級(jí)別，再不然就是山外有房有田，或有營(yíng)生的。且必得是正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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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一個(gè)個(gè)水靈靈家生姑娘，卻是個(gè)頂個(gè)瞧不上小門戶，都擠破頭要留在藍(lán)氏，給主子們當(dāng)小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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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難掩眼底驚訝，花月見了反露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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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她看來，魏嬰平素與二公子話多，怕也是有惦記。如今自己先張口，反將他軍，令其無話可說。這才會(huì)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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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羨，看在咱們一同在碧園多幾年份上，你是會(huì)幫我的，對(duì)么?！?/p>

花月向前半步，親昵呢拉住魏嬰手，難的做出伏低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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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能怎么幫你？’

魏嬰是真的好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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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身份，說媒也沒咱的份兒。還是她想叫自己去做傳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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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那院里思追景儀嘴刻薄，除了見你，旁人是從不輕易給開門的。而且，你與二公子也比我說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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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繡了個(gè)香囊，明日煩你先走趟，一來同那倆貨交代下，莫攔我。二來，只求你將香囊替我送去二公子，旁的話不用你說，二公子看了......自然明白...待我晚些過去，大抵水到渠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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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著還真是想要自己做過墻梯，敲門磚。但魏嬰實(shí)則更好奇的，是花月那句二公子自然明白中，潛藏的暗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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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能告訴魏嬰，花月這香囊怕不是好繡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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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月，你可都想好了，那畢竟是做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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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的，你不愿意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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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這一問一答，魏嬰就知，人家不會(huì)領(lǐng)情，自己再勸也是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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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真要順?biāo)沁叜?dāng)梯子，且不論梯子當(dāng)?shù)暮貌缓茫约憾际菓{白惹是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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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魏嬰這里露出猶豫，花月私以為他是生了妒忌。想著自己還要求他幫忙，便做安慰似的道：

‘ 我知道，阿羨，你也同...二公子好。世家公子三妻四妾都尋常，你先幫我，后頭...我自然也會(huì)幫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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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下意識(shí)抬頭，步子都跟了后退些。

‘ 呵呵，你想多了，我可從沒那個(gè)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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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笑笑沒接話，心底卻想著那日書閣一幕。暗道，一家子兩吃，同二公子好說話，又暗地勾搭大公子，我想多，哼，是我想的比你少，比你晚 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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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這些日給花月處處刁難，雖他看的開，可也是個(gè)落在眼前的疙瘩。如今人家自己吃了秤砣，誰攔也沒用。而自己若拒絕，只怕日后院子里更不得清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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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若要幫的話，想到花月剛剛的主意，魏嬰還是覺得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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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先去明心居，跟思追景儀說話還簡(jiǎn)單些，可給二公子送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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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玩意聽來就不是正經(jīng)的，魏嬰怎么可能讓它過自己手。別再惹的二公子不悅，找土坑將自己氣個(gè)活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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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活埋是想的玩笑了，但東西不能過手卻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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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者，二公子其實(shí)是個(gè)有主意不露風(fēng)的性。萬一他前腳接下，后頭再變臉將花月訓(xùn)斥，以這女子小肚雞腸，必會(huì)以為，是自己過去時(shí)從中作梗，那恨可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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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想了下，正當(dāng)花月面帶不悅，要張嘴發(fā)難時(shí)，魏嬰?yún)s忽地張口：

‘ 明后兩日要開始曬書，且的忙碌，怕都沒時(shí)間幫你跑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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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這還是不樂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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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斜了眼睛，魏嬰反去看日頭。

‘ 你說的事宜早不宜遲，撿日不如撞日，先生午睡醒來還早，二公子是沒有午睡習(xí)慣的，不若，咱們現(xiàn)在就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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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想到魏嬰如此干脆，花月瞬間樂的開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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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蟲呢喃，地上矮草從鵝卵小徑縫隙里拔尖，又給人踩踏平整，順帶填充縫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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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說到做到，花月一路心跳撲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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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心居前是一拍黃竹桿的木柵，銅環(huán)給扣的悶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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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門先見魏嬰的臉，景儀也才回了笑臉。

‘ 阿羨來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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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得了好的五景松餌料，咱們?cè)鹤永锏挠貌幌拢屛覍⑹Ｓ嗟慕o二公子送來。并著還有些香片?！?/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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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嗨，那可太好。我還正愁嘞，這兩日雨水雖夠，可我們?cè)鹤影蓞s有些蔫。你養(yǎng)這東西好，本就想著改日請(qǐng)教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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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么，那我去幫你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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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幾人入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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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儀捧著幾件衣裳從屋里出來，見了也是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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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抱這好幾件袍子，怎的，是要布施送人去？’

魏嬰打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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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儀笑了道：

‘ 哪兒，這不好歹天晴太陽好，給公子曬曬衣袍，接接陽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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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正要繼續(xù)說笑，不防袖角給人拉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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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在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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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搖頭苦笑，轉(zhuǎn)身對(duì)花月道：

‘ 我?guī)途皟x看松，你拿香片進(jìn)去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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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完，魏嬰又湊前接了景儀手里一半衣裳，道：

‘ 走，順手幫你搭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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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招，算是將兩個(gè)人都拉扯住，給花月留下獨(dú)自進(jìn)屋機(jī)會(hu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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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廊上掛的玲瓏玉無風(fēng)自動(dòng)，琉璃光澤給驕陽帶出五彩光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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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本在擦琴，聽見院子里魏嬰聲音，眼皮輕抬，手里動(dòng)作也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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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門的腳步聲驚動(dòng)垂著的簾幔，進(jìn)來的卻不是心中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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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見面容冷漠，美似冠玉的男人，花月忍住心底的顫，捧出香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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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擱那邊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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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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簾幔又動(dòng)了，繡鞋的腳步靠近琴臺(t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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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忘機(jī)蹙眉：

‘ 還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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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公子，奴婢還有一件東西，想送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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層次分明的珊瑚擺件在入門玄關(guān)處的高架上，觸角婉轉(zhuǎn)，周身淡藍(lán)，如同冷光火焰?？p隙里，映出少女緩緩伸出手的動(dòng)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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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這里還在院中大太陽下跟景儀說到松如何養(yǎng)，那邊廊子上滿臉羞紅的花月已經(jīng)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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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狀，嘴快的景儀先開口：

‘ 我倆太陽下烤著都沒你臉蛋子紅厲害，干啥了，做虧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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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知玩笑反而招來花月倏地一個(gè)冷森森白眼，然后就是趾高氣昂的：

‘ 你可學(xué)好如何種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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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花月姿態(tài)，儼然她就是此地女主子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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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儀反應(yīng)不及，思追看的納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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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先生快醒來，我們要回去了，改日再找你們說話?！?/p>

魏嬰打著圓場(chǎng)，匆忙叫上花月撤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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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沒想出門時(shí)，這妮子還留下話音：

‘ 門上都落土了，你倆怎的侍候公子，哼，以后斷容不得懶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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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拉著人走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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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人沒影，景儀才在院里后知后覺跳腳：

‘ 她算個(gè)什么東西，跑這兒指手畫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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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儀按住他，道：

‘ 人家說的沒錯(cuò)，我去打水，你找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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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還真聽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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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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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明心居里點(diǎn)了火就跑，回去碧園一路上，魏嬰心里也是著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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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花月?lián)炝私鹱铀频?，看來她那招還真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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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真是人不可貌相，二公子原來...也是這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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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過花湖邊，幾個(gè)小仆娃子在打水花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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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通的水聲，聽起來讓人心里悶的上不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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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月一路上都是笑，嘴角翹的下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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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頭也跟著地上人穿林過廊，一會(huì)兒播撒烤焦肉皮的光熱，一會(huì)又變的暖人心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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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午后睡起，神清氣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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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也似是掐著時(shí)辰進(jìn)院，手里還拖著個(gè)方形木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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叔侄倆在茶室說話，藍(lán)湛屏退左右，只留魏嬰一個(gè)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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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著藍(lán)啟仁，堂堂宗主，孝順侄兒，藍(lán)湛不會(huì)將私下輕薄模樣坦露。魏嬰也是謹(jǐn)小慎微的侍候，眼皮始終垂著，不去與人接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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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先叔父與我說，這小孩侍候的好，他生日里給打個(gè)金項(xiàng)圈。這不后兒就是他正日子，剛好金店也送來物件，侄兒特地拿來與叔父過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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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見金項(xiàng)圈三字，魏嬰心頭顫悠。在藍(lán)啟仁看過一瞬，慌忙跪地。

‘ 魏嬰當(dāng)不起這樣貴重的物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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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沒說話，藍(lán)湛卻先動(dòng)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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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手下去臺(tái)子，拖住胳膊往起拔人：

‘ 你侍候叔父多年，盡心盡力，莫說一塊金子，再貴重的... 只要往后留在家里，多多用心，咱們藍(lán)氏都賞的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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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話間，藍(lán)湛的手在拖的動(dòng)作中，滑向手臂里側(cè)，以寬袖遮掩，于魏嬰胸口側(cè)面揉捏著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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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占了便宜，魏嬰還不敢支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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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在侄兒背身處，注意都在匣子，也就沒看到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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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湛?jī)赫f的對(duì)，阿羨，不用推辭。當(dāng)年阿瑞出嫁前，我也送過他一對(duì)金圈，如今給你，不算過，收著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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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聽見這話，脖頸子跟著有些發(fā)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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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哥哥是嫁人才的寶貝，如今先生給自己，莫非有何預(yù)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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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這兒思緒紛亂，那邊木匣已給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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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親手取了細(xì)看，也就是個(gè)掐絲寬窄，不算厚重，沒有什么花紋，簡(jiǎn)簡(jiǎn)單單的圓環(huá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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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阿羨，帶上看看尺寸?！?/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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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應(yīng)聲上前，接過先生手中物。眼前雖細(xì)了些，可好歹是黃橙橙的真金，到手也有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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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銀敲門鬼都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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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金子入了眼，才算草草了結(jié)掉幾許心底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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畢竟與心頭虛無縹緲的愁做比，還是真金白銀來的實(shí)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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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項(xiàng)圈才帶好，藍(lán)湛一雙笑眼無風(fēng)有浪的動(dòng)了動(dòng)，道：

‘ 有圈無佩終究差些，本宗也為你準(zhǔn)備了件小禮，正好配這金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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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著，一把小金鎖露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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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先過目，不禁失笑：

‘ 聰明伶俐，這是塊寶寶物件，你給他，嗨，逗小孩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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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從叔父手里接回來，提步走近魏嬰，道：

‘ 叔父養(yǎng)他多年，怎會(huì)不知，這小孩兒啊本就是...聰明又伶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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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鎖被他靠很近的掛扣在項(xiàng)圈上，魏嬰垂著睫毛，鋪面的都是藍(lán)湛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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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湛說完話，藍(lán)啟仁還在笑，他卻大膽的抬手，勾動(dòng)食指，在魏嬰鼻尖刮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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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其嘴里說著聰明伶俐，藍(lán)啟仁就算見了這動(dòng)作，也只當(dāng)他是自己所說的逗小孩，并沒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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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魏嬰和藍(lán)湛?jī)蓚€(gè)心里明白，這舉動(dòng)背后的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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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叔父，采買的小孩子們都在前堂，不若叫魏嬰隨我去看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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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點(diǎn)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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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忙道：

‘ 叫上香沉一起吧，正好讓他選個(gè)能幫他制香的靈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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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lán)啟仁略作思索，他尚未開口，藍(lán)湛插進(jìn)來說：

‘ 香沉一手制香手藝，不也是阿羨提點(diǎn)出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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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言釋開藍(lán)啟仁糾結(jié)，也跟了說：

‘ 我正要他做香墨，湛?jī)赫f對(duì)，阿羨，你自去便可，人交給你選，我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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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嬰沒了借口，只好低頭尊言，隨著藍(lán)湛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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