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Ⅱ篇第十九章.

旅店頂上的螢石燈閃了閃，忽明忽暗的燈光暗示著時間已經(jīng)接近凌晨，周圍的溫度也下降到了一天當(dāng)中的最低點。

好在旅店的大廳里還算暖和。

龍垣抬頭看了看頭頂?shù)臒艄?，一些聚集而來的小飛蟲在他得威壓下逐漸四散奔逃。

他緩緩轉(zhuǎn)過頭來，按下心中那些復(fù)雜的情緒，難得的在別人的眼前對身旁的白色狼獸柔聲說道：“小沃，你去外面稍等一會兒，我很快就解決。”

低沉聲音好似在糖漿里攪拌的氣泡一般，聽得小沃不禁放松下來，直犯困。

小白狼將信將疑的眼神在自家老攻而旅店中央的黑龍中來回掃視了一遍，最終還是沒有說什么，按照龍垣說得緩緩?fù)顺隽寺玫甑拇箝T。

只是在臨走前悄聲叮囑了一句：“小心點。”

這句夾雜著濃厚情感的短短兩個字，像是羽毛一般輕輕撩撥著龍垣堅硬的心墻，似乎試圖撬開上面那一道沉重的枷鎖。

如此干脆的答應(yīng)，反倒是龍垣有些難以接受。

【只要一會兒就好···】

他用有些急切的語氣強調(diào)道，不知是心虛還是急于解釋什么。

“哈哈···我知道的，我相信你······”

看著自己身旁的那道身影逐漸離自己遠(yuǎn)去，龍垣捂著自己用魔能幻化出來的衣物，透過它，和龍爪上厚厚的繭，感受著自己胸口猛烈的跳動，用力將覆蓋在上面的面料揉作一團(tuán)。

不論相處多久，他總能在愛人的一舉一動以及只言片語之中，感受到難以抑制的悸動。

或許這就是在這顆寂寥了千年之久的內(nèi)心再次被溫暖的時候，無法克制的生理反應(yīng)吧。

龍垣有些癡癡地挑起嘴角。

所以，這樣美好的東西，才不容被他人覬覦，就算是被別人看一眼，都會讓他感到嫉妒。

他放下了自己的爪，背對著不明所以的黑龍以及犬獸魔族，耳邊依舊是那熟悉又輕柔的腳步，好似全世界都只剩下這清淺的聲音，像一顆顆水珠滴落在潭中。

白沃并非走得了然，即便叮囑過，他依舊是不放心，并不代表他不相信阿垣的實力，而是那種屬于伴侶之間，被摻雜進(jìn)靈魂之中的擔(dān)憂。

他回過頭去，看見的是龍垣帶著微笑的龍臉，表情完美到?jīng)]有一絲的瑕疵。

白沃的心亂了片刻，他即刻轉(zhuǎn)過頭來，幾步便來待了旅店外的路旁，看著天上的星星良久，才終于得以平復(fù)自己的心情。

他才回想起來，魔域的天空，在他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只是灰蒙蒙的一片，如今，也能從厚厚的云層中，窺見瑰麗閃耀的群星了。

只可惜，這些星星的名字，他一個也叫不出來。

一年的時間說長也不長，說短也不短，他卻總是感覺，自己和阿垣已經(jīng)走了一段很長的路。

“或許在安穩(wěn)的年代活得太久，來到這個世界后，不習(xí)慣活著的每一天都要為了今后做打算吧。”

“我真的，安逸了太久了······”

白沃仰望著天，不禁有些感嘆道。

而旅店內(nèi)，里爾則本能的感受到了不對勁。

從魔王和他身旁的那條小狼踏進(jìn)這棟建筑的那一刻，他就隱隱約約感受得到，魔王似乎在克制著什么。

像是藏匿在漆黑之中的惡獸，透過鐵籠凝視著他，而現(xiàn)在，隨著白沃的離開，這種感覺愈發(fā)令他感到一絲膽寒。

他皺起眉頭，放下了手中的高腳杯，同樣也收起了方才臉上戲謔玩味的表情，正欲起身的一瞬間，龍垣耳邊，白沃的腳步聲也完全銷聲匿跡。

那一刻，里爾看見眼前正背對著他的魔王忽的舉起了自己左手的龍爪，他的瞳孔猛然一瞬，下一秒，黑色鋒利的魔能裹挾著殺氣瞬間就來到了他的跟前，身為高等魔族的里爾甚至來不及防御，那把黑色的刀刃直接將他的左腳腳踝給斬斷。

嗤--

濃稠的黑色液體代替了血液濺射出來，里爾重新癱回到了沙發(fā)上，沙發(fā)同樣在剛才的那一擊之下被砍掉了一邊的撐腿，甚至連帶著他身后那盛滿了山珍海味的桌子也被斬成兩半，湯水和肉菜撒了一地，紅酒杯掉落在地化為了碎片。

攻擊停在了小灰狗魔族脖頸旁僅一寸的距離，直接將小灰狗嚇得僵硬在了沙發(fā)上。

而里爾也是用龍尾面前支撐著身體，沒讓自己跟著那倒霉的沙發(fā)一起狼狽的倒在一片狼藉之中。

他的臉色可謂是十分的難看，好在雖來不及防御，但在那攻擊到達(dá)的前一刻，他本能的屏蔽了自己的痛覺。

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口，屬于魔能的身體在收到傷害的下一刻應(yīng)該就會開始復(fù)原，那些噴出的黑色血液同樣也在緩緩的涌向傷口處。

“你可真是一點都不給面子······”

里爾咬著牙，狠狠地望著面前的龍垣。

知道這時候他才察覺到，自己才是被關(guān)在鐵籠里那一只待宰的牲畜。

而此刻龍垣身上幻化出的衣物也緩緩露出了原本的模樣，巨量的黑色魔能之中，他回首，露出一雙極具殺意的血色眸子。

龍吻微張，說出的話比起剛才白沃還在是的柔情，也已然失去了溫度。

【我應(yīng)該已經(jīng)提醒過你，不準(zhǔn)靠近他的?！?/p>

“你越是這樣說，我就越是好奇，到底是怎樣的寶貝，能夠讓身為魔王的你此刻如此的憤怒?！?/p>

里爾發(fā)黑的臉上露出一副略帶瘋狂的笑，似乎在絕對的壓制力面前，他都無法抑制住自己的本能：尋找他人最為珍貴的寶物，然后將其奪走，品嘗其的憤怒和痛苦，并以此為養(yǎng)分，滋養(yǎng)自己。

“我還沒有觀察盡興呢，不過我想以后有的是機(jī)會。”

可未曾想，再聽見這句話后，魔王并沒有爆發(fā)意料之中那般的怒火。

龍垣鋒利的面龐微微揚起，周身環(huán)繞的魔能將整個房間都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暗色，確保里面的聲音透露不出去半分。

漆黑的嘴角像是品嘗到了鮮血一般興奮，龍垣的瞳孔中隱隱透露著紅光，這種似笑非笑般的表情讓面前的黑龍不禁感到毛骨悚然。

盡管傷口在片刻過后就得以恢復(fù)如初，但里爾依舊感覺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xì)胞都在撕扯，叫囂著彼此，讓他疼痛，讓他緊繃。

理智的，他沒有再出言挑釁魔王。

而另一邊的龍垣開了口，說話的對象卻不像是在場的任何一個人，而像是在自言自語一般，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掌，掌心處對方留下的余溫觸感似乎依舊還未散去。

龍垣睜大著狷笑道，語氣完全失了低沉和穩(wěn)重，更像是毫無顧忌地吐露，他的聲音很大，帶著似乎是上位者天生的自大和瘋狂，與白日里溫柔體貼的形象判若兩人，【是啊，于我而言他就是那樣的寶物！讓我忍不住想要充斥他，填滿他，讓他沉沒在我的海洋里！】

【你大可以嘗試著將他從我身邊奪走，但你也要有考慮并且承擔(dān)這份后果的勇氣才可以。】

“我們是魔族，才不會考慮這些東西?！?/p>

里爾瞪著眼睛試圖反駁道，擁有著無線壽命和不死的特性之后，任何生物都能夠挑戰(zhàn)自己的底線。

誰曾想，下一秒，龍垣瞬間來到他的跟前。

它們身高相仿，可現(xiàn)在，被對方強行斬斷一條腿的他還維持著剛才微微屈膝的狀態(tài)，從姿勢和氣勢上來說都要低了不少，即便如此，他還是強硬這抬起頭來直視對方的眼睛。

【我當(dāng)然知道你不會，所以我會“好心的”將你的后果坦誠于你?！?/p>

【我會挑斷你身上的每一根筋，折斷你的龍角和翅膀，然后挖掉你僅剩的那一只眼睛，或者干脆砍下你的頭，帶著它親眼看一看你說痛恨的那座島嶼一步一步恢復(fù)往日的繁榮。】

【她叫什么名字來著？賽芬娜？真可悲啊，她奪去了你的位置和你所有的財寶，爬上了那原本屬于你的王座，靠著你自以為的“愛情”。】

【你想看著龍島沒落下去，也只不過是想慰藉自己，整個龍族沒有你根本長久不下去，但結(jié)果幾百年過去了，你還在做著你那個曾經(jīng)高高在上的美夢?！?/p>

【沉浸在過去無法自拔會讓人變得膽怯和弱小，害怕自己跌落之后再也到不了曾經(jīng)的高度，我可是深諳這個道理?！?/p>

龍垣玩味地拿捏著里爾的尊嚴(yán)，完全無視對方臉上一臉震驚的目光。

里爾咬緊牙關(guān)道：“所以你昨天，是為了套我的話？！”

龍垣沒有選擇正面回答，而是放開了里爾，任由對方跌坐在斜塌的沙發(fā)上，左手龍爪輕點著桌面，將原本分崩離析的碎木屑緩緩重組成和方才完整時相同的模樣。

【我不是在尋求與你合作，說實話，幾千年過去，我早就忘記該如何跟別人談條件，現(xiàn)在的我可沒有那個耐性?！?/p>

聽完，里爾攥緊拳頭，最后也只得無奈的放下。

“我知道了，我不會找你那‘大寶貝’的麻煩，也會照你說的，去給那個什么主教添一些堵，但你可別指望我做太多，她的實力我也得掂量?！?/p>

一張嶄新的桌子完好如初的擺放在了旅店的正中心，滿地的食物殘渣也被清掃一空，龍垣再次恢復(fù)了方才面無表情的模樣，道。

【我當(dāng)然不指望你能干掉她，更何況，我更希望能夠親手去了結(jié)她，只是，現(xiàn)在的我沒有那些功夫?！?/p>

龍垣不著痕跡的瞥了一眼身后，將環(huán)繞著整個旅店的魔能盡數(shù)收了回來，才回過頭來帶著警告意味地看了一眼。

里爾心領(lǐng)神會，理了理略帶狼狽的自己，不耐煩地回道。

“懂的，不會跟你那‘大寶貝’透露剛才談話的內(nèi)容的。”

【不?！?/p>

“？”

【他要是問，你就如實轉(zhuǎn)告，一字一句，都不能落下。】

里爾十分的不理解，但他同樣也懶得詢問原因，開玩笑，他現(xiàn)在心情差到一句話都不想跟這個老怪物說。

隱瞞？瞞個雞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