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18日，1957

當(dāng)電梯門打開時，Robert Parsley露出了專注的表情。他今天在用的是專注表情3號；在他走過接待員Bethany時，他發(fā)現(xiàn)這表情充分達(dá)成了目的。專注表情3號很適合今天；專注表情1號對于收到FBI局長的表彰這種場合來說太過專注了，不可行，而且他昨天用過專注表情2號了。不管發(fā)生什么，不管出了什么問題，Robert Parsley總是知道他應(yīng)該在某個時刻感覺到什么情緒。

“早上好，特工Parsley，”在他走過的時候，Bethany說道，“局長仍然在忙1，但我相信他們很快就會結(jié)束的。需要我為你倒杯咖啡嗎？”

當(dāng)他看向Bethany時，專注表情3號變成了它的進(jìn)化體，發(fā)愣微笑3號?！爱?dāng)然了，甜心，那會很棒。”當(dāng)她離開時，他回到了專注表情。今天，每當(dāng)他需要看起來沉迷于工作而且對聊天不感興趣的時候，他就使用專注表情3號。對于多數(shù)人來說，這招都有用，但J. Edgar Hoover的秘書是經(jīng)過仔細(xì)選拔與訓(xùn)練的，非得表現(xiàn)得和全美國最好客的人一樣。Bethany所思考、所感受、所想要的，和她所說與所做的完全不一致。Robert感到十分同情。

倒完咖啡回來后，Bethany接起響鈴的電話。她一邊聽著，一邊心不在焉地將泡沫塑料杯遞給他?！澳悻F(xiàn)在可以見他了，特工Parsley。”她說。

Robert咕嘟嘟灌下了不少滾燙的咖啡（Hoover先生不允許諸如帶飲料去開會之類的不恰當(dāng)行為），然后將杯子放回Bethany的桌上。他想過類似于調(diào)情地眨眨眼睛，好讓“計劃”有可能朝那個方向發(fā)展；但他太分心了，考慮不到那么多細(xì)節(jié)。

身為FBI局長，J. Edgar Hoover的辦公室并不像人們所想象的那樣特別。他正坐在紅木桌子后面，面前放著兩盞燈與墨水池。他的銘牌寫著"HOOVER"，嵌在兩個正沖向勝利的黃銅運動員雕塑中間。Hoover本人則坐在兩面美國國旗中間。桌上沒有放照片。Robert坐在一個填充過多的紫色小辦公椅上，Hoover審視著他。

“下午好，別客氣。我聽說你就是那個解決了Masterson案的孩子，對吧？那案子可真難辦?！?/p>

“謝謝你，先生。”Robert說道，他內(nèi)心波瀾萬千，可臉上擺著驕傲微笑2號。

“特異事故處，據(jù)我所知，是國家安全的重要守護者。我很高興他們有這樣一個人，能夠相信直覺、走到最后。一個有良好品格的人?！盚oover在椅子上轉(zhuǎn)過身來?！拔夷軉枂柲闳チ四膫€教堂嗎？”

Robert加強了驕傲微笑2號，差一點因為純粹的不適而把它變成1號?！霸诶霞夷沁叄沂巧城鸾艜臅T，先生，但我最近一直都在參加不同地方的禮拜。我在試著找到一些鄰里的溫暖。不過，我短期內(nèi)是不會更改掉我在家庭教會的會員資格的，先生?！?/p>

Robert所說的一切在技術(shù)上是準(zhǔn)確的，不過他沒提到部分相關(guān)細(xì)節(jié)。

Hoover微笑道：“說不定哪天我就要為你工作了，對吧？不過，在那之前你還得干點活?！彼贸鲆粋€小呂宋紙信封，將它交給Robert?！澳线叺陌讣?，在亞特蘭大。他們目前毫無進(jìn)展，日子很難熬。我相信你到那邊之后，他們也會這么跟你說的?！?/p>

Robert起身，Hoover跟著他走到門邊。

Hoover拍打了這個與他一同走出辦公室的，高大而蒼白的男人的背部?！澳壳?，你和你的人在南方干得不錯，但我需要你多來找我匯報。我都開始感到你不喜歡見我了！”

Robert擠出一個虛假的微笑?！班拧倚枰吡?。”

“來這兒找我的秘書談?wù)?。她會給你安排一個酒店。那地方不錯，雖然店面很老，但里面看起來挺新的?！?/p>

“謝謝你，先生。我會自己找路出去的?！?/p>

Robert做好了必要的安排（可能還帶有調(diào)情？Robert太分神了而沒有注意到） ，然后離開辦公室，一路按需要做出空洞而形式的禮貌動作。他現(xiàn)在完全在自動駕駛狀態(tài)了，他的表情按需要變化，有的可能毫無必要。他確保他的步伐穩(wěn)定，不會被遠(yuǎn)處的人所注意。即使在這個小鎮(zhèn)，人們也好管閑事，總是在四處探尋。Robert總覺得他們在懷疑。他太擅長為自己保密了，而如果一個人可以在他工作的地方，在熱血美國主義的中心保守自己的秘密，還為基督教男子的守護神工作，那么自然他也能對周圍的所有人保守秘密。

但他必須控制好自己。只要回家就行了，Robert想。只要到那個房間里就行了。那個沒人知道在哪里的房間。那個能讓他成為他自己的房間，在那兒誰也不能看到他。有一天，很快就有一天，他可以到一個能一直當(dāng)他自己的地方去。但在那天之前，他需要表演好角色。整個鎮(zhèn)中只有一個人知道他真正的自我，而他需要見到那個人，越快越好。

Robert按時到家了。關(guān)上門。鎖上門。關(guān)上窗。關(guān)上百葉窗。鎖上百葉窗?，F(xiàn)在儀式仍能被人得知。走向浴室并洗干凈，感受審判與審視之眼一同滾向他的身體。走向走廊的書架，門閂與鉸鏈被藏得鬼斧神工。從墻上打開書架。把書架以十五度、二十度轉(zhuǎn)出；轉(zhuǎn)到走廊僅剩的空間再也容不下更多。正好夠打開隱藏的小門，然后擠過去。現(xiàn)在儀式仍能被人得知。

在那個黑暗、無窗的房間里，懸著一個燈泡與一條電線；他點亮了房間。他關(guān)上背后的門，低頭望向地板上的兩樣?xùn)|西。它們是這個地方的唯一證據(jù)，恐怕也是他生命中的唯一證據(jù)，能證明他所做、所說、所信仰的一切都全然不同于他所聲稱的樣子。他關(guān)上背后的門，長嘆一聲，因這看起來就好像他要做一件羞愧的事情一般。有一天，他這么想著，我可以光明正大地這樣做。他低頭望著地板上的書，想著它會讓剛剛辦公室里的那個男人感到多大的震恐。然后他想著那個真正理解他的人，那個明天會和他談話的人。

他站在禱告毯上，轉(zhuǎn)身面對麥加，然后開始祈禱。

Footnotes

1.?譯注：原文為in his ten o'cloc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