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經(jīng)小說(shuō)《梅香伊人》:輾轉(zhuǎn)紅塵,看破淋漓愛(ài)恨,終不忍斷腕間紅繩

《山海經(jīng)》之橫公魚(yú):
生于石湖,此湖恒冰。長(zhǎng)七八尺,形如鯉而赤,晝?cè)谒?,夜化為人。刺之不入,煮之不死,以烏梅二枚煮之則死,食之可卻邪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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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引用《山海經(jīng)》里的神獸,寫的小說(shuō)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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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沒(méi)想到,天下第一神偷,竟是個(gè)瘦削的病秧子?!泵封暤男木w糟糕透頂,又喝得酩酊半醉,檀口里自然說(shuō)不出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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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的話只說(shuō)對(duì)了一半,在下確實(shí)是病秧子,也是個(gè)小偷,但這‘天下第一’和‘神’字可當(dāng)不起?!蹦拌∫贿呎f(shuō),一邊走到屏風(fēng)后面的紫檀櫥柜前,光明正大地搜找起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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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你不光身體病弱,頭腦也不好用。上次就告訴你,我只是個(gè)侍妾,你放著正妃、側(cè)妃的華麗閨房不去,來(lái)我這瞎找什么,難道侍妾的房里還能藏寶?”梅鈺沒(méi)好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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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不能?”陌琛笑著,足尖一點(diǎn),便“飛”到梅鈺身旁,手指勾起她的下巴:“據(jù)說(shuō)梅鈺姑娘雖是侍妾,卻是王爺?shù)男念^寶?!?/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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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從前,現(xiàn)下、王爺正和新歡喝交杯酒呢?!泵封曕托χ壑幸黄j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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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何妨,交杯酒我們也可以喝啊?!蹦拌〉淖旖菑澠鹫{(diào)侃的弧度,星目別有深意地凝著梅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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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不好了,有賊!”婢女推門而入,失聲驚叫,而后整個(gè)院子都吵嚷起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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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琛卻絲毫不以為意,不僅挑釁似地站著不動(dòng),還伸手執(zhí)起桌上的銀酒杯,欲往梅鈺唇邊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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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膽竊賊,竟敢對(duì)本王的愛(ài)妾無(wú)禮!”信王匆匆趕來(lái),臉上還殘留著新歡唇上的胭脂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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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王爺不惜佳人,還不讓我惜嗎,今日算你來(lái)的及時(shí),下次可就沒(méi)這么好運(yùn)了?!蹦拌≌f(shuō)完,將手中的酒杯一倒,潑了信王一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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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信王拂去臉上的酒水,勉強(qiáng)睜開(kāi)眼睛時(shí),陌琛早已不知去向,唯剩一臉愕然的梅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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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個(gè)小妖精,又是刺客又是神偷的,本王簡(jiǎn)直要把你拴在身邊才行,生怕一轉(zhuǎn)身就被人搶走了。”信王攥住梅鈺的胳膊,一把將她拉進(jìn)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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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今夜是王爺和瑤側(cè)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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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什么法子呢,只好先緊著我的心頭寶了。”信王將梅鈺橫抱上錦繡床榻,麝煙繚繞間,紅紗帳幔似云霞般輕晃,宛若墜入瓊香夢(mèng)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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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鈺在濃情蜜意中徜徉著,一顆心卻無(wú)法安穩(wěn),不知為何,被陌琛勾過(guò)的下頷泛起絲絲寒意,仿佛凝著冰屑一般,她用指尖輕觸,竟真的有一抹冰涼的水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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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信王才去上朝,瑤側(cè)妃便趕來(lái)興師問(wèn)罪:“我倒要看看,王爺從荒郊撿回來(lái)的野丫頭究竟有什么能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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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瑤側(cè)妃,王爺臨走前特意囑咐卑職,護(hù)梅侍妾周全,還請(qǐng)您、”侍衛(wèi)將瑤側(cè)妃攔在幾尺之外,瑤側(cè)妃只能怒目而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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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鈺捂著胸口,黯然低頭,她的記憶從進(jìn)入王府那天開(kāi)始,之前也不知經(jīng)歷過(guò)什么沁骨傷痛,以至前塵盡斷,回憶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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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林相遇,如獲珍寶。此后,你就叫梅鈺吧?!敝挥浀眯磐鯗厝岬那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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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沌的思緒中,他是自己唯一的依絆,她隨他回了王府,成了最受寵的侍妾。雖說(shuō)豪門恩寵惹人艷羨,更兼瀟灑王爺?shù)臏厍槔`綣,可心底、卻仿佛禁錮著什么桎zhì梏g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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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從前的我,過(guò)著何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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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會(huì)想知道的,知道了也會(huì)后悔?!泵棵肯鄦?wèn),信王都用食指按住她的唇:“實(shí)在無(wú)趣的很,要知道,你的歡心歲月從我開(kāi)始?!?/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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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會(huì)永遠(yuǎn)待我這般好么?”她抬頭望著他夜空般深邃的眼,足以迷醉無(wú)數(shù)星辰,不知自己這顆,能亮到什么時(shí)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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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遠(yuǎn)——”他似乎看出她的憂慮,堅(jiān)定地承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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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zhuǎn)眼,已是七年,至少如今他還沒(méi)有食言,但梅鈺已早有預(yù)感,若不是暗中有“魂”相助,信王只怕早就厭倦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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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冥冥中的力量,她只能稱之為“魂”。每當(dāng)信王身邊有新歡出現(xiàn),她所居的別苑就會(huì)有突發(fā)事件。群蝶在假山上徘徊不去、枯萎的花樹(shù)又重新綻放、文人墨客所點(diǎn)的孔明燈落入院中,起哄著來(lái)拜會(huì)佳人、刺客劫持她逼問(wèn)王府秘事……現(xiàn)下,又開(kāi)始被神偷造訪。從小事到大事,好事到壞事,種種狀況層出不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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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股力量一直在暗暗提醒信王珍惜自己,可是、需要被一次次喚醒的情意,也太可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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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之耽兮,猶可脫也;女之耽兮,不可脫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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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念什么咒呢,早就聽(tīng)說(shuō)你這(妖)女把王爺哄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總有倒霉的時(shí)候!”瑤側(cè)妃狠狠瞪了梅鈺一眼,轉(zhuǎn)身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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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日后,陌琛又出現(xiàn)在梅鈺的閨房中,仿佛印證著她岌岌可危的愛(ài)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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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shuí)讓你來(lái)的?”梅鈺鎖上房門,避免婢女突然闖入,她厭倦了這種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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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來(lái)就來(lái),何來(lái)‘讓’之說(shuō)?!蹦拌∽叩綍?shū)案前,看著紙上的字跡,嘆息道:“情之所至,情海沉陷,女不可解脫,士亦不可解脫。愛(ài)情,不以男女而論,以輕重而分。誰(shuí)愛(ài)得深,誰(shuí)就陷得苦,不過(guò)……苦中亦有樂(lè)?!?/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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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陷得很深嗎?”梅鈺看著陌琛糾結(jié)的眉宇,不知何故,心里堵得難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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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是解脫無(wú)門了,希望你能過(guò)得開(kāi)心些?!蹦拌》畔率种械男?,笑得蒼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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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鈺聞言,只覺(jué)心口一陣悶痛,她想從陌琛的眼里探尋什么,他卻背轉(zhuǎn)過(guò)身,徒留一抹削瘦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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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歡心歲月從我開(kāi)始?!痹谀拌伪『疀龅谋秤爸校磐跄球湴恋靡獾男θ菀沧兊妹糟饋?lái),梅鈺不禁捂住眼睛,抑制自己紊亂的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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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侍妾,不好了!王爺去郊外狩獵,不知是受了風(fēng)寒還是驚嚇,突發(fā)急病,暈厥了!”婢女匆匆來(lái)報(bào),梅鈺趕忙去了信王的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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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心……”人聲吵雜中,陌琛黯然的嘆息卻格外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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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別再來(lái)了,若被人抓住可不是鬧著玩的?!?/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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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忘了之前說(shuō)的話嗎,你說(shuō)我‘罵都罵不走’,現(xiàn)下這么溫柔,我就更舍不得走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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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一病數(shù)月,太醫(yī)名醫(yī)輪流診脈開(kāi)藥,正妃、側(cè)妃更兼一群侍妾,皆守在寢房悉心照料,依舊不見(jiàn)好轉(zhuǎ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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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貴藥材全都用遍了,難不成真要找龍肝鳳膽才能見(jiàn)效!”信王妃急得直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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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別急,王爺吉人天相,定能覓得良藥的?!爆巶?cè)妃寬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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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méi)想到竟真的讓瑤側(cè)妃說(shuō)準(zhǔn)了,幾日后,家丁們居然在后花園的池塘里發(fā)現(xiàn)了一尾赤色的奇鯉魚(y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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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這奇魚(yú)散發(fā)著赤金色的光,還帶著隱隱的寒意,難道是傳說(shuō)中的‘橫公魚(yú)’!定是上天被我們的誠(chéng)心打動(dòng),降了這尾能去邪病的奇物來(lái)!”瑤側(cè)妃興奮地說(shu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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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聽(tīng)了,連忙將赤鯉打撈上來(lái),用《山海經(jīng)》中述的方法,加了兩枚烏梅烹煮,誰(shuí)知那赤鯉仍然在沸水中游動(dòng),毫無(wú)臨死之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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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怎么回事?”信王妃犯愁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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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難道說(shuō)……那烏梅指的不是普通的烏梅,而是有靈性之物?”瑤側(cè)妃思索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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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靈性的烏梅?那會(huì)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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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長(zhǎng)了很多年的烏梅樹(sh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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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爺從前不是夸贊,梅侍妾的眼睛是紫瞳,宛若新鮮美麗的烏梅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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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哐當(dāng)——”梅鈺撞到了身后的紫檀木架,青花瓷瓶滾落在地,摔得粉碎,沒(méi)有人出言責(zé)怪,而是看熱鬧般,等著她開(kāi)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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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王爺、是何意?”梅鈺走到床榻前,看著面色憔悴的信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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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灌溉,七年寵愛(ài),是你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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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妾知道了。”梅鈺淡笑著:“甘霖之恩,以血淚償還,也足夠一筆勾銷了。此后我便回荒郊去,生生世世,不再相聞?!?/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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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guò)你有句話說(shuō)錯(cuò)了,我要糾正一下。我從你這里開(kāi)始的,不是歡心歲月,而是失心的夢(mèng)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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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鈺摸索著,步入荒郊,剜去雙目后,雖然一片漆黑,但心底卻似解開(kāi)封印般明晰清澈。她迷迷糊糊地憶起了許多畫(huà)面,只是拼湊不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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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她撞到了一株梅樹(shù),柔荑在樹(shù)干上摩挲著,那如烙印般的字跡,她終于哭了起來(lá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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禁忌之愛(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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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原是冰湖畔的一株烏梅,與湖中的赤鯉相戀,修成精后,才知曉彼此之間那近乎天敵的矛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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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天生相克,你會(huì)因我而死!”她泣聲驚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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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難道不是一個(gè)浪漫的故事嗎?!彼麖纳砗髶碜∷骸暗稑尣蝗?、萬(wàn)物不降,唯被你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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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我不要!我不要帶著詛咒的愛(ài)情,我不要你死。我只要你清歡一世,即便、不是和我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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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斷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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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后,她心灰意冷,疏于滋長(zhǎng),他便在夜間幻化人形,用湖水澆灌樹(shù)干,為她整理枝葉。她無(wú)法,便選在他閉關(guān)入定時(shí),拒絕雨露的灌溉,企圖讓自己枯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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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妖姐姐,你渴了!”昏昏沉沉間,卻有一迷路的小男孩闖了進(jìn)來(lái),打開(kāi)水囊傾倒,將她救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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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有心救我,就把我從這湖畔移走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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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有何難,本王爺有什么做不到的,以后你就跟著我好了?!毙∧泻⑴呐男馗?,解下腰間的佩刀松土,將她移栽到另一處的梅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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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妖精,你愈發(fā)窈窕標(biāo)致了,何不隨我入紅塵,續(xù)一段繾綣情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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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躊躇許久,終點(diǎn)頭允諾。以為只要自己放棄,便能換他一生安逸,怎料劫難還是來(lái)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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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花樹(shù)、刺客、神偷……你是不是一直都在?”她哽咽著,靠痛心的記憶尋回冰湖,跌坐在湖邊啜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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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啊,我怎么放心你和別人一起。”熟悉的聲音傳來(lái),冰封的心鎖豁然打開(kā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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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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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緊緊擁住驚喜的她,絲絲寒意皆化作柔情的春水:“這些年,為了護(hù)你,我潛心修煉,金鱗脫殼的功力,算是練成了。我都舍不得你和別人在一起,又怎么舍得,留你一個(gè)人孤獨(dú)地在這世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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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靈氣受損,看不見(jià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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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我這副沒(méi)鱗的丑樣子,不用被你看見(jiàn)。”他低頭輕吻她的臉上的淚痕:“看來(lái)我們兩個(gè)都解脫無(wú)門了,唯有永遠(yuǎn)相伴,才能撫平彼此的心傷,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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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méi)有回答,只輕撫著他身上的傷痕,淚落之處,泛起淺淺金光,一如多年前的初戀,俊逸少年捧著湖水而來(lái),泠泠清泉,照亮了她的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