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蒙太奇
???? 當明日香站在插入栓前時,眼前的情景讓她不由得愣住了: 艙門的縫隙里,由于不知名的緣故,正往外滲出詭異的紅光——就跟她夢中的最后一扇出現(xiàn)的門一樣 把顫抖的手搭在栓門上——就連這開門的方式,都是如此相似 不能開……絕對不能開……如果開了,就會發(fā)生可怕的事……腦中的情形一次次閃過她的面前,握住門把手的那只手也輕輕地滑了下來 “零號機,抵達發(fā)射通道!” 誒?等一下,這個家伙,她想干嘛? 明日香的內(nèi)心開始激烈交戰(zhàn):怎么辦?是跟上她一起,還是……那紅光總是逼迫她回憶起傷心的事,可如果不去,又怎么能肯定和母親一樣的她不會落得一樣的下場…………她已經(jīng)沒得輸了,再也沒有能夠失去的人了,就算只是[長得像],她也要救下她! “可惡,這個笨蛋優(yōu)等生!說好等我的呢!” 她終于閉上眼睛,狠心壓制住了內(nèi)心的恐懼,閉上眼,打開了艙門…… “二號機,抵達發(fā)射通道!” 看著操作屏幕上血一般的紅,幾乎遮蓋住自己的視線,明日香不由得吸入一口涼氣,迫使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雨下得更猛了,好像要把這座城市變?yōu)橹Z亞方舟中洪水肆虐的世界,而使徒——在陰沉的天空下,變得更亮,更為顯眼了,好似審判天使頭上的巨大光環(huán)——實際上比那還要大得多,圍住了方圓半畝的土地 涂著藍色噴漆的零號機正站在另一端,與明日香呈兩面夾擊之勢,圍住中間的使徒 雨滴猶如落在鋼琴鍵上的手指,敲擊著地面,碰撞出清脆的音符,但又被這黑云彌繞的天空抹上了幾分悲愴,與狂風一起,合奏為怪異的樂章 感覺到自己的心跳也許與雨點同速,明日香握緊了操縱器,內(nèi)心也跟著緊張起來,方才壓抑住的不安與想象又一次浮出腦?!???????越來越像了。 “來了!”麗毫無征兆地說了一聲,就像被投入寧靜小石潭的一顆石子,把明日香拉回了現(xiàn)實 ??“?。磕挠小?話還沒說完,那“光環(huán)”連接處已然分開,隨后,像是一體雙生的蛇,同時朝麗和明日香突刺過去 “小心!快躲開!” 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只是眨眼的功夫,它已然沖到明日香面前 匆忙之下,明日香只得操縱巨大的機體側(cè)身躲避,而方才手上拿著的來福槍已經(jīng)被撞得粉碎 這還不是最糟的 緊隨其后的是艙內(nèi)尖銳的爆鳴聲,總部的大屏幕上,閃過多個危險信號,以及一個橙色的倒計時 “外部電纜遭到切斷!現(xiàn)在轉(zhuǎn)為內(nèi)部電源……” 時間為“五分鐘”的橙色倒計時出現(xiàn)在機體的內(nèi)部,為原本就緊張的氣氛又蒙上一層陰影 可明日香根本無暇看它 像一條鉆地長蛇,使徒的一端在地上扭動著,不停地刺向明日香,一次次想要貫穿二號機,而明日香,因為失去了有效的火力壓制以及A.T立場的保護,只能被動躲避 “優(yōu)等生!快來幫我??!”明日香焦急地喊著,又一次躲過使徒的攻擊 “你在干嘛?。?yōu)等……生?”她看向麗的方向 明日香推開病房門時,母親正處在一片血紅的背景中,腳下踩著凳子,正把懸掛在天花板上的繩圈往自己脖子上套,之前被她視作孩子的洋娃娃則落在地上,肚子上被開了個口子,從里面翻出雪白的棉花 “明日香……”凳子上的女人喃喃自語道,“爸爸不要我們了……” 明日香看向零號機時,零號機的藥已經(jīng)被使徒的另一端緊緊纏繞住,此刻正倒在地上掙扎著,就像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拉奧孔,而那“巨蛇”仍在向上爬著,圍向零號機的脖頸,侵蝕著,緊勒著,迫使麗無法動彈 “明日香……”麗的喉嚨里只能勉強擠出這幾個字音 “媽媽!求你了!不要!”方才的欣喜頓時消失不見,只剩下無盡的驚恐,女孩丟下了曾令她無比驕傲的通知單,不顧一切地沖向母親,幾乎要將她撞倒 “不要啊!媽媽,不要丟下我一個人!請帶上我一起死吧……”女孩嗚咽著,說著與自己的年齡完全不相符的話,任由臉上的淚流著,死死拽住母親的衣襟 和曾經(jīng)一樣,明日香拼命奔跑著,想要去救下那個再次讓自己感受到母親氣息的少女,以至于忘記了窮追不舍的敵人的存在 “你是誰?快離我遠點!我不認識你!” 凳子上的女人像是秘密被發(fā)現(xiàn)了一般,惱怒地想讓明日香遠離自己,但女孩只是緊緊抓著自己,不愿松手 “明日香!快離我遠點!這里不安全……”被使徒同化著意識的、侵蝕著身體的麗掙扎著揮動手,想讓明日香遠離這個危險地帶,但明日香只是離她越來越近 ????空蕩的、漫溢出滿地紅光的病房里,女人用力地踹開了哭喊著想救下自己的女兒,也踢開了凳子,雙腳懸空掙扎了一陣,沒了聲息 陰濕的、覆蓋著滿天霧氣的蒼穹下,使徒纏繞住二號機的身體,在明日香一個縱身跳躍便可越過的電線桿前,吞噬獵物的巨蟒一般把她絞住,壓倒在了泥濘的地面上 像是在土壤中尋找水分的植物根須,使徒的意識深深地扎進了明日香的腦中,它也順著明日香的身體往上,很快侵蝕到了她的頸部 痛……是難以承受,卻怎么也喊不出聲,也無論如何都無法解脫的痛 這就是她從剛才以來,一直在承受的嗎……耳邊不停地想著刺耳的警報聲,痛感也越來越強 “我……不想…死” 被擠壓著聲帶,喉管被死死纏住的麗,只能發(fā)出這一陣呻吟 捆住二號機的、使徒的這一端,獲取了麗的意識后,慢慢地長出了麗的上半身,“她”歡笑著,聲音在雨中久久回蕩,雙手也抱住二號機的臉,下半身仍是細長的,看上去就像人頭蛇身的美杜莎 “明日香~”裸露著身體的、通體慘白的“麗”發(fā)出了與麗一模一樣的聲音,只是話語和動作親昵了許多 “我聽了你的話,又在好好等你哦~有什么獎勵嗎~哈哈!”它湊近了二號機的耳朵 “這就是我的內(nèi)心嗎……想和明日香一起……”麗艱難地回頭,望著那個“自己” “精神污染侵入到神經(jīng)中樞,同化程度已經(jīng)達到35%!這樣下去明日香會……” “明日香!”作戰(zhàn)室里,手忙腳亂的人們發(fā)出一聲驚呼 只見她痛苦地捂著腦袋,輕聲呢喃著: “我不想死……不想死啊……” “不想被媽媽丟下,不想孤單地死去……” “不要再像當時那樣,讓我救下她吧……讓我救下她吧……” “我已經(jīng)失去了媽媽,再也沒有可以親近的人了……唯有她……可以…” “我愿意救她,哪怕我死了也無所謂” “所以……讓我救下她…讓我救下她吧!??!” 一道白光自腦中閃過,像是照亮夜空的雷電,隨后白色的裂縫越開越大,演變?yōu)榘讜儭?蟬在窗外不厭其煩地叫著 病房里,陰森的紅色調(diào)已然褪去,坐在病床上的女人寵溺地看著依偎在自己懷中的紅發(fā)小女孩 “這就是你的愿望嗎,明日香?” 小女孩閉上眼睛,恬靜地睡著 “這樣啊……” “不會讓你死去,不會讓你死的!” ——不會讓你死去 “誰都好,哪怕我自己死掉也無所謂,你要給我好好活下去!” ——活下去 “所以……” ——所以 “笨蛋優(yōu)等生,給我活下去?。。 ?冥冥之中,明日香的聲音與什么人重合了 “二號機體內(nèi)出現(xiàn)高能量反應!侵蝕消失!同步率迅速上升!25%……35%……45%……突破50%!” “這是暴走嗎?!就像美國支部的初號機一樣?可二號機的電量……” 橙色的倒計時上,顯示的時間還剩一分三十秒 剛才還處于劣勢的二號機,頭部的四個指示燈亮起了耀眼的白光,一雙手有力地掐住使徒的身體,硬生生把鉆進零號機身體里的那端拽了回來 身上的痛感和窒息感突然消失,麗勉強支撐著身體,不住地喘息著,細針一樣的冷汗還留在額頭上 像是被抓住了七寸的蛇,使徒反扭著身體,想轉(zhuǎn)身刺中二號機,但明日香絕不會給它這個機會 失去了麗的意識,使徒被掐住的那端暴露出了紅色的S2機關 “你才不是她……”明日香把使徒牢牢控制住,另一只手拔出了小刀 “你…休想殺死她!” 使徒的另半端下意識地拍打著地面,想要起身,但是被另一邊的零號機按住了 像是刺破虛無縹緲的夢境與現(xiàn)實之間的障壁,明日香對著紅色的球狀核心,用力地捅了下去…… “使徒遭到殲滅!失去生命體征!” 噴泉一樣的血柱落在本就鮮紅的二號機身上,像是給她披上了一層女武神的鎧甲 “明日香?!?聽到這聲呼喚,明日香停下正準備取下發(fā)夾的手,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麗正看著自己 “有什么事嗎?”她裝作漫不經(jīng)心地回答道 明明在救下她之后內(nèi)心欣喜萬分,卻只會口是心非地嘴硬嘛,我可真是沒用…… 明日香在心里這么責備著自己 “謝謝你,明日香……”麗微微垂下了腦袋 好似掃起落葉的秋風,明日香的內(nèi)心又水面一般蕩漾了起來 她對我說謝謝了…… 頓時,從臉到耳根,就像染上染料一般地紅了 “沒什么的!只是小事罷了!” 她閉上眼睛,轉(zhuǎn)過頭去嘴硬著 毫無征兆地,一副柔軟的身軀沖到明日香的懷里,害得她險些摔倒 “優(yōu)……優(yōu)等生?!” 她驚異地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自己的眼中只剩下那一抹藍發(fā),身體漸漸放松下來,柔軟的雙臂也環(huán)抱住麗,長發(fā)飄動著,眼睛微微閉上,語氣也不再像之前那樣盛氣凌人了 “笨蛋……下次要抱就提前說一聲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