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墜崖后正劇向，郡主第一人稱視角，偽重生后游歷四方；

*含all郡，情感不一，所謂人心，最難琢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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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未想過，一個人的夢能夠如此深不見底。

一片漆黑之中，四肢和皮膚的感覺都已消弭，我仿佛一具內臟暴露在外的骷髏，除了穿過肋骨的激烈風聲和不斷涌出的水沫帶來的窒息感，其他什么都感受不到。

我似乎下墜了幾百年，恍惚間聽到骨頭脆化碎裂的聲音。破敗至此卻仍活著，看來是下了地府的刑場，我如水母般晃動的大腦想著，可惜了，只怕千萬年后償完了罪孽，奈何橋上故人一個都等不到了。

下一秒，我聽到身體摔在地面上四分五裂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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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span>

一道溫和如水的聲音響起，我睜開雙眼，浩渺的星辰和緋紅的霞光交織在一起，青翠的柳葉和皚皚白雪中枯老的松枝遙相輝映，飛禽走獸恣意游走，黃發(fā)垂髫怡然得趣，四方之中，整個天地印入眼簾，栩栩如生。

捏著畫筆的男子將一條白紙輕輕蓋在我的眼睛上，“剛醒來不宜太過勞神，何況此間并非真實之景，你莫要迷了心智?！?/span>

白紙很快就濕透了，貼在眼睛上十分難受，比這陵墓寒涼的地磚有過之而無不及。“了了，”我捂住雙眼，悲傷的河流奔涌而出，“好久不見”。

“嗯，好久不見。”身體被拉進一個溫暖的懷抱，我嗅到他身上輕重不一的礦石味道。這些年我身形漸長，而他似乎仍被時間遺忘在起點，吃力地跪直上身，好讓我能在他肩頭靠得更舒服些。

“唉……”

昏暗中悠悠傳來一聲女子的嘆息，我松弛的神經再一次緊繃起來，連帶著全身的肌肉都在顫抖。一瞬間，我想起曾經與哥哥一同捕獵的野兔，在被箭矢貫穿前，它是不是也是如此驚惶無措？

“郡主，別來無恙?！鄙钪氐暮诎抵?，未央先生的聲音如訴似嘆，我沒有回頭，亦未作回應，只待她身后那人開口。

“既已至此，郡主不愿見本宮也是意料之中。”公主的步搖環(huán)佩錚然作響，隨著她腳步漸進，墓穴中逐漸明亮起來，一股魚油的味道順著燭火擴散開來。我聽到她在我身后蹲下的聲音，“但你與本宮相識也有數(shù)年，應該知道……本宮的箭法?！焙蟊硞鱽砼又讣獾挠|感，許是傷口已經麻木，我竟感受不到絲毫疼痛，她的手很暖，是如朝陽一般火熱的溫度。

了了握住了我仍顫抖不已的手，他的懷抱又收緊幾分。“長公主殿下，這樣還不夠嗎？”

“不，已經夠了?！蔽囱胂壬穆曇粼俅雾懫?，“公主與我此次前來，只是為了將故人之物還回，聊表紀念?！?/span>

一封信被遞到眼前，我抬起頭，干凈的信封上“吾妹親啟”四個字筆力遒勁，想來哥哥無恙，算是連日來最好最好的消息了。

我抽出信紙，了了起身拿來一盞燈，大公主在不遠處席地而坐，靠在未央的身側。我實在忍不住去觀察她的神情，匆忙幾眼中卻只看見她緊閉雙眼，似是想要逃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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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了，左右我也沒有質問她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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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妹親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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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花吾妹：

? ?見信如面。

? ?對不起，我沒能做個好兄長，掙扎五載，竟無意中將你也拉入此局。正如你在不停尋找我一樣，這些年你所經歷之事，遇到的人，我無一不費盡心思去探聽，只是越聽越覺得脊骨發(fā)涼！璇璣涯告訴我你墜崖之時，我只恨沒有在一開始就把花詔錄燒毀，以至于在逃亡中遺失，讓暗齋做了算計。如果可以，我情愿那時帶著它葬身魚腹，換你安穩(wěn)無憂地在南塘渡過一生！只是此時，說這些已經沒有用了……

? ?我不是個好兄長，未曾照顧過你一分一毫，可卻還想著，你或許還愿意有個家人，是以仍茍活著，日復一日地期待我們能重逢。大景已無花家，你我也不再是世家子弟，我與暗齋做了一筆交易，他們得到了他們想要的，也給了你一條生路，未央先生將會助你，可以相信她。

? ?筆墨無情，為兄泣不成書。惟愿吾妹好自珍重，有你在一日，為兄便仍有一牽掛歡喜之事。山高水長，縱你我相見不識，只要你平安喜樂，便萬事皆吉。

? ? 珍重！珍重！

? ? ? ? ? ? ? ? ? ? ? ? ? ? ? ? ? ? ? ? ? ? ?兄 花忱書

? ? ? ? ? ? ? ? ? ? ? ? ? ? ? ? ? ? ? ? ? 元輝年十月二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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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咳咳咳！”家書字字誅心，我還未反應過來淚水便打到了信紙之上，慌忙抹了一把臉，將信遞給了了暫存?！澳愕膫保v使了了溫聲勸我，可胸中的一口氣堵的實在難受，我如出生牛犢一般嘗試著站起，扭曲地向前沖了幾步，抓住迎上來的未央的衣袖：“哥哥他究竟如何？”

“他無事?！被卮鹞业膮s是長公主殿下，她睜開雙眼定定地看著我，“罪臣花忱下落不明，圣上有令，奪封邑，立衣冠冢，視生如死。你哥哥如今已出關一月有余，只待你了卻往事后再相見?！?/span>

我啞然失笑，看著大公主手指間經年騎射磨出的舊繭，“也好……他活著，我也活著，已是福澤深厚，多謝長公主垂愛?！?/span>

我用盡全身力氣跪拜下去，算是了卻這第一樁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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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心養(yǎng)傷，一應物品，本宮會差未央送來。”

“多謝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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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快起來吧?！瘪R靴的聲音漸漸遠去，陵墓中重回寂靜，未央半托半抱地將我抬起，了了幾乎同一時間跑過來，將傷藥灑在漸漸滲血的傷口上。“未央先生、了了，”我不知為何感到一陣抑制不住的笑意，握著他們兩人的手問到，“我是不是很失??？”

“你累了，休息會兒吧?！?/span>

昏迷之前，我聽到他們這樣說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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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醒來已是兩日后，淡淡的藥味彌漫在整個墓室中，我抬了抬左手，被扯到的時候傷口還是會疼，但是簡單的活動已不成問題。研缽喀拉喀拉響著，我扶著墻壁走過來，未央正將新鮮的紫草撕成小片，冷不防被我踢倒的瓷瓶一驚，慌亂中起身的動作仍一絲不茍，儀禮翩翩。

“或許面具帶久了，也就不覺得了?！蔽液鋈幌肫鹚鴮ξ艺f過的話，原來偽裝真的可以深入骨髓。

“你怎么起來了？快回去躺下！”未央皺著眉頭，三分微蹙的眉心如此得體，與她焦急的語氣實在不相稱?！白屛一顒踊顒影桑蔽倚πΓ胺駝t人沒死，也要躺廢了?！?/span>

“郡主！”她提高聲音喚了我一句，似是哀我不幸，又似怒我不爭。

“云中郡主已殤，未央先生莫再喚錯了。”我用了最溫柔最溫柔的語調去跟她說這句話，“從現(xiàn)在起，我名采薇?！?/span>

“采薇，采薇，”她低聲喃喃地念著我的名字，“你……”

“昔我往矣，楊柳依依。今我來思，雨雪霏霏。”我念著數(shù)年前的記憶與情感，“若為玁狁之故，總好過眾叛親離?！?/span>

“……薇亦，剛止。”未央拉著我坐下，“你哥哥曾說：‘吾妹雖看上去柔弱，但生性堅毅，斷不會自棄?！降资怯H兄妹啊……”

“你哥哥與我，做了個交易。”未央自藥箱中抽出一匣，我依稀記得那是她保管易容之物的容器，只是看上去大了一圈，不知是什么門道?！八蠊鏖_拓疆域，我助你改頭換面，重見天日。你……可愿？”

“愿?！蔽也患偎妓鞯卮鸬?。

“好?！蔽囱朦c點頭，鋒利的針尖刺上藥液，“此法易骨換形，不可逆轉，你可會后悔？”

“不悔。”我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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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等！”正當針落在我臉上的時候，剛回來的了了突然喊了一聲，我聽出他的焦急，睜開眼睛疑惑地望著他。未央停了動作，將面前的空地讓給他?！霸俚纫惶?，行嗎？”了了看著我懇求到，我下意識地點了點頭，但還是不解，“有什么不妥嗎？”

“不不，沒什么不好~”他輕輕彎了彎澄澈的眼睛，將手中的畫卷徐徐展開，“只是這個，再有一天我就能完成了。”

我探身向前，只見畫幅一步一景，從宣京繁華、玉梁游船到蜀中竹枝，唯一不變的就是正中的女子肖像，或行或止，身姿靈活，只待添上一幅美人面。

“這是？”我摩梭著畫紙，垂下眼睛隱忍著淚意。了了覆上我的手，“我知你過去坎坷，不愿回顧，但總要有人記得你的樣子。既然世間不容你，就由我這個遠離塵世的人來記住?！?/span>

“……謝謝?！笔附徊骈g，我將額頭靠在了了的身前，他輕輕撫著我的頭發(fā)，像憐憫眾生的神祗一般，“愿你前路光明?！?/spa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