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竭盡全力

通訊中傳來的消息使西卡留斯站了起來。他將放在身邊的帶鞘寶劍重新綁在了腰帶上。

“待在這兒，”他警告維達恩，維達恩無聲地點了點頭，她知道在剛剛聽到的那些消息之后，最好不要質(zhì)疑連長。

他走向隱修所的大門，當快走到門口時，維達恩開口說：“小心點，卡托，你是這艘船和船上所有人的主心骨。所有人都指望著你?！?/p>

西卡留斯停了片刻領(lǐng)會這句話的含義，隨后他打開門走出房間。

蓋烏斯·普拉比安在另一邊等著他?！拔蚁肽阋呀?jīng)聽到了，連長？”

“羅恩的手下是由維納提奧檢查過的。當時沒有污染的跡象，沒有出現(xiàn)任何形式的腐化。”

“黑暗找到了進入人們心中的途徑，”這是連隊冠軍能給出的唯一解釋。

他們開始朝著十三號甲板的方向快速走去，西卡留斯稍緩了片刻，確保隱修所的門在他身后被關(guān)好。

“我要維達恩被妥善保護好，”他說，他腳步急迫，他的斗篷隨之而在身后起伏。

“我會保證這一點的，大人。一隊士兵正在路上。”普拉比安頓了頓，然后補充道，“但沒有多余的阿斯塔特人手可調(diào)派了?！?/p>

“我們早應(yīng)該密切關(guān)注羅恩。像那樣被隔離……”?

“你認為我們可以阻止它嗎？

他們穿過了第一條走廊，西卡留斯向沿途遇到的幾名船員致意。情緒是狂熱的，緊張的，雖然只有極限戰(zhàn)士知道事發(fā)于十三號甲板，但那個存在還是被感覺到了，這說明了亞空間對無知的、未設(shè)防的心靈具有的普遍影響。

“我認為亞空間已經(jīng)耗盡了我們，我認為我們目前還沒有準備好應(yīng)對另一場危機?！?/p>

過了一個路口，他們向左走。下一分區(qū)的尾端布滿了V字形的障礙物。普拉比安簡短地揮了揮手，把在外面站崗的工程師趕到一邊。然后，他開始舉起大門，用蠻力將它拉上去，露出遠處的維修豎井。

“我知道，在我們進入這次遭遇戰(zhàn)之前告訴你要武裝自己是沒有意義的，”普拉比安說。

西卡留斯踏上被加固過的網(wǎng)狀平臺，啟動了讓它沉入下方黑暗中的機械裝置。普拉比安輕輕跳上平臺，在身后將安全門拉下。當他們下降時，閃爍不停的流明間歇的黃光照亮了陰影。光芒掃過西卡留斯的臉，照亮了他臉上的新傷舊痕。

另外一張臉從門外注視著他。它與電梯保持同步，當甲板編號模糊閃過之時，它一直存在。它的眼睛閃閃發(fā)光，燃燒著柔和的綠色，那是一種機械化身體中蘊含的邪惡智慧。西卡留斯反瞪著它。他的手握住了風暴之刃的柄，將它握得更緊了。

“我已有我需要的所有武裝，”他回答，移開了視線。

發(fā)霉的空氣和機油的惡臭在嘈雜冷卻風扇帶來的微風中飄向他們。熱量隨之而來，這熱量來自船的引擎。維修豎井貫穿整個下層甲板。它平穩(wěn)地移動，但并不快。它的設(shè)計考慮的首先是可靠性，而不是速度，但它是最直接、最快到達目的地的方式。

“那我只需要這個……”普拉比安拔劍說道。他的短劍由塔拉薩鋼鍛造而成。它的金屬上帶有幽藍色調(diào)，這是在其鑄造工藝中產(chǎn)生的奇怪特點，劍刃的兩側(cè)蝕刻了高哥特語的“勇氣”和“榮譽”字樣。一瞬之間，劍刃邊緣折射了光線，如同火焰凝固其上一樣閃爍出耀眼的光芒，然后又恢復(fù)了原來的模樣?！叭绻愦蛩阕鋈魏昔斆У氖虑椋敲磩跓┨崆熬?，我將不勝感激。我希望你至少能給我機會為你獻出我的生命。為失敗而事后懺悔不適合我，卡托?！逼绽劝策@樣說著，微微一笑。

西卡留斯笑了?！拔也蛔鋈魏纬兄Z，蓋烏斯。保持警惕?！?/p>

普拉比安簡短地鞠了一躬?！拔矣肋h都在保持警惕?！?/p>

他們面朝前方，電梯發(fā)出的沉悶嗡嗡聲是他們之間唯一的聲音，直到西卡留斯拔出風暴之刃。閃電劃過它完美的劍刃，散發(fā)出黑暗無法熄滅的內(nèi)在火焰。它鑄造得完美無缺，一柄有著鏡面般光澤的風暴之骸精金所成的利刃，仿佛正攜著汪洋的狂暴而翻騰咆哮。復(fù)雜的金銀絲鑲嵌在劍柄上，將西卡留斯家族血統(tǒng)的貴族氣質(zhì)融入金屬之中。

兩把劍交錯在一起，金戈交鳴，這是戰(zhàn)爭的先聲，也是對戰(zhàn)士們至高無上的敬意。職責的重負業(yè)已降下。

“我們必須拯救他們，蓋烏斯?！?/p>

“以我的名譽保證，連長，”普拉比安回答說，“我們會拯救他們，我會舍命不渝。”

普里亞姆第三次跪倒在地。他的一只手按在胸前的紅色傷口上，另一只手搭在沙爾娜的肩膀上。她無法承受他的重量——她想要嘗試這件事本來就幾乎是可笑的，但他沒有力氣也沒有意志去爭論。當他穿著裝甲的身體壓在她身上時，她大叫起來，她那微不足道的聲音暗示著被壓制的疼痛。它帶著一絲絕望。

“起來，”她催促著，普里亞姆聽到了那野獸吞食提比烏斯最后一點殘軀時喉嚨干噎和吞咽的聲音?！扒竽懔恕备鄟碜苑踩说膯柩事?。她的心砰砰直跳，普里亞姆可以看出她的理智只系在一根細線之上。

“把她弄出去！”

大廳深處傳來一聲叫喊。第十三層甲板真的有這么漫長嗎？進來的時候感覺不遠，但那個時候他不必用手和膝蓋爬行。

那是塞皮奧的喊聲，他是塞庫提烏斯的小隊成員之一。普里亞姆轉(zhuǎn)過身來，仍然低著頭，想要拔出一把他不再握在手中的武器。這個時候，另一個原鑄戰(zhàn)士還活著。黑暗將他隱藏在視線之外。燈已經(jīng)短路了，要么就是功耗已達到臨界值。無論是出于什么原因，現(xiàn)在這里都像深海一樣漆黑，一樣令人生畏。槍口火光閃耀，在黑暗中撕開了一個洞，一個注定會被重新密封起來的可怕裂口，從中露出一個頭、手臂和軀干，但沒有腿。野獸已經(jīng)把它們扯掉了。

那玩意兒趕上了他們，半是沖鋒，半是用它新生的翅膀飛翔，比他們逃跑的速度更快。

埃吉迪烏斯是后衛(wèi)。他開火了，爆彈槍吐出了最后一發(fā)子彈。他很快就死了，被一個扭曲粗壯的拳頭砸死。卡尤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他死于零刀碎剮。塞皮奧和提比魯斯將普里亞姆從那折磨中拖了出來，這才阻止了普里亞姆如此毫無價值地丟掉自己的性命。

這頭野獸突然對卡尤斯的解剖結(jié)構(gòu)著了迷，這為他們贏得了時間。它扯開了埃吉迪烏斯的頭骨，把它在甲板摩來抹去，滿地都是骨頭、血液和腦子。卡尤斯的頭還在身體上的時候，就被它剝開了。他痛苦的尖叫聲響了好幾分鐘。

他們已經(jīng)接近入口，沙爾娜將在那里關(guān)閉大門，將這東西鎖在這監(jiān)獄里，直到找到更多的戰(zhàn)士來殺死它。普里亞姆現(xiàn)在可以看到出口了，但他還在想著塞庫提烏斯——他被野獸的爪子抓住，像一塊肉一樣被撕開。而提比烏斯在野獸猛撲過來時被它的翅膀生生吞下了。他們的結(jié)局是可恥的，不光彩的。

普里亞姆撐起身子，沙爾娜徒勞地推著他。在他腦海的某一部分中，那沒有被“要是活下來以后要怎么殺死這個怪物”的想法占據(jù)的一部分中，他認為她需要專注于一些事情，一些小動作，用來防止恐懼失控，哪怕只是再多拖延片刻。恐懼會殺死頭腦，而頭腦的死亡將導(dǎo)致身體的死亡，這就是為什么恐懼甚至會從他的同類中孕育出來。那恐懼并沒有抓住他，但不管他的狀況如何，有些東西已經(jīng)溜進來了。在那野獸面前，普里亞姆感到一種原始的不安，一種他無法擺脫的深刻而持久的錯誤感。

塞皮奧最后的反抗隨著他的武器沉默而結(jié)束。普里亞姆跑著，沙爾娜緊緊地摟著他的脖子，盡管他的痛苦熾熱難耐。他的傷口在愈合，骨頭重新排列。熾痛如同動力爐之火，撤退對他來說是一種詛咒，但現(xiàn)在堅持不退就是迎接死亡，并且還會讓沙爾娜遭受同樣的命運。即使在死亡中，尤其是在毫無救贖希望的死亡中，他也不想要自己的良心背負這種感覺。

“抓住我，軍需官，”他說，聽到他們身后野獸的咆哮。

“卡納特！”它怒吼著，聲音如同從某個黑暗的深淵中掏挖而出。

他們從出口猛沖出去，野獸的爪蹄聲像騎兵沖鋒一樣在追趕他們的腳步。

普里亞姆把沙爾娜放了下來，轉(zhuǎn)身面對野獸。它放慢了速度，也許是為了品嘗殺戮的滋味。它是一頭龐然巨物，一個由紅肉皮膚和過度緊繃的、臃腫的肌肉構(gòu)成的巨大陰影。煤黑色的火熱眼睛帶著野獸般的惡意注視著他。完全伸展的翅膀投下蝙蝠般的陰影。煙霧從它的皮中溢出，遮住了其余的東西。

“把門封起來，”普里亞姆說，拔出他的劍，決心至少手中拿著武器死去。

入口邊緣的應(yīng)急燈閃爍著。沙爾娜第一次嘗試鎖定密碼失敗了，她顫抖的手指把它弄得一團糟。

“現(xiàn)在就關(guān)上門，軍需官，”普里亞姆催促著，挺起身來，準備好迎接一場他無法爭鋒、更不用說贏下的戰(zhàn)斗。

沙爾娜又試了一次，這次鎖碼被接受了。齒輪磨擦，門開始移動。它下降了一半，但就在此時，流明熄滅，所有電源都失效了。門停止了移動。沙爾娜的哀鳴如同耳語，幾乎細不可聞。

“哦，王座啊……”

第二十一章 救命的火花

他們被滲透了。當赫菲斯托斯在地下墓穴中與邪教徒作戰(zhàn)時，他知道這是唯一合乎邏輯的解釋。他也意識到，這些人目的不是要殺死他——即使他只剩下一只手，他也能輕而易舉地摧毀他的敵人——而是拖延他，破壞這條船。

力量，歷來如此。主宰之力、統(tǒng)治之力、能量之力，人類和異形幾千年來爭奪的一切都是為此。在深層發(fā)動機核心中，它體現(xiàn)為物理形式，那正是驅(qū)動這艘船并賦予它生命的力量。切斷它，船就會死。但這并不是他與之戰(zhàn)斗并殺死的次元鐵匠的唯一目標。這艘船的生命之血不僅被切斷了，而且已經(jīng)受到了損害。它被污染了。赫菲斯托斯感覺到空氣中的數(shù)據(jù)損壞。它改變了魔像的程序，讓阿爾法和貝塔攻擊他。它已經(jīng)爬進了整艘船。船的數(shù)據(jù)反饋流通過他。在幾個納秒內(nèi)，他便能夠解析大量的二進制語言，破譯損壞的程度。生命支持，動力功能，一切都被破壞了。它完全、徹底地關(guān)閉了所有系統(tǒng)，只除了一個——亞空間引擎的動力來自一個自我延續(xù)的來源。只有它和它產(chǎn)生的蓋勒力場仍在運作。

赫菲斯托斯在戰(zhàn)斗中持續(xù)處理數(shù)據(jù)，以火星的技能確保同時處理多項任務(wù)。

當他試圖根除數(shù)據(jù)損壞時，一名邪教徒拿著鏈鋸斧向他揮過來。這是一把工業(yè)鏈斧，設(shè)計用來切割管道和金屬板。即使以凡人微弱的力量揮動，它也能毫不費力地鋸開動力裝甲軟封的關(guān)節(jié)。赫菲斯托斯的肩膀受了一擊，肩甲噴出火花，鏈齒擦過了油漆，但沒傷到其他地方。他揮動手臂，將爆燃槍重新握在手中，洞穿了邪教徒的胸口。

他朝著遠處又開了兩槍，引爆了那些人粗制濫造的環(huán)境服，讓他們因大氣的毒性而痛苦地死去。他跨過扭動的尸體，與其余的人交戰(zhàn)。鏈鋸斧被磁力鎖定在他的臀部。他的傷勢已經(jīng)穩(wěn)定，可以走路和戰(zhàn)斗了，但是他的左臂依然毫無用處地垂在身側(cè)。在發(fā)動機核心深處的狹窄空間中，赫菲斯托斯認為手槍是更有效的選擇。事實也確實如此。

又有四名邪教徒死去。赫菲斯托斯對此并不滿意。對他來說，戰(zhàn)爭和戰(zhàn)斗都是方程式，是努力與效率的平衡。他一共弄死了二十個人。所有人都是基本人類，都穿著簡陋的環(huán)境服，身上都帶著天鷹標志，盡管這紋身已經(jīng)被粗暴地刮掉了。這些男人和女人曾經(jīng)是船員?，F(xiàn)在他們是敵人。匱乏和恐懼使他們發(fā)瘋。赫菲斯托斯無法解釋亞空間的影響，但他知道他們在反復(fù)無常的潮汐中漂泊的時間越長，生存的機會就越少。

他腳步沉重地走回核心。他現(xiàn)在最關(guān)心的是重新點燃主動力爐。核心的能量轉(zhuǎn)換率遠非理想。假如未能盡快提高輸出，就將導(dǎo)致永久性吸熱停滯。要是那樣的話，就沒有任何可用的措施能使電力重新上線。

在到達核心的幾分鐘內(nèi)，赫菲斯托斯已經(jīng)隔離并刪除了次元鐵匠釋放的惡意數(shù)據(jù)代碼。它們是相當簡陋的垃圾代碼，即使是低級別的技術(shù)牧師也可以解開。因此，它的部署并不是為了永久廢掉這艘船。目的是讓船暫時癱瘓。他想知道為什么。

通訊器仍然全是亂碼。惡意代碼和他目前在船上的深度使他無法與甲板上進行通信。當他通過機械外肢植入物與核心重新連接時，他仍在清理通訊信道。赫菲斯托斯完全融入了核心的機魂之中，察覺到了輸出在迅速減少，他得出結(jié)論，目前需要采取激進的行動。

他從核心斷開，迅速安裝了一個通道龍門架到動力爐正在吃力地燃燒的地方。一個巨大的金屬室里裝著艦船熾熱的心臟，一種像巖漿一樣的钷熔融混合物。赫菲斯托斯不得不手動在煤一樣焦黑的外殼上打開一個小窗。這需要付出相當大的努力，還得運用上重型機械教工具。一片動蕩的大海在其中翻騰，其完美的光化藍色波浪之上白色火焰的波峰閃爍著光芒。警告標志立即在技術(shù)軍士的視網(wǎng)膜晶狀體顯示屏上閃爍。他無視了它們。即使在其潛力只有一小部分在運行，熱峰也很顯著。他的盔甲首當其沖，對流波開始讓油漆起泡，并開始吞噬陶鋼。

只有大量的對流輸入才會引發(fā)聚變反應(yīng)以重新點燃核心。這核心是一顆隕落的矮星，釋放出輻射壓力，與不斷層層下落的氫層爭斗。過熱死亡迫在眉睫。赫菲斯托斯從窗口退后，他的伺服電樞松開了用于他裝甲的獨立電機。在斷線的那一刻，他感覺到肉體、控制系統(tǒng)和裝甲之間突然分離。裝甲的重量立刻重了很多。電機外殼包含一個小型核反應(yīng)堆。它的隨附部件是硬粘結(jié)的，可以抵抗極端的運動壓力，也能屏蔽溫度。他從武器腰帶上取出一對穿甲手榴彈，將它們固定在電機的一側(cè)。兩者共同燃燒會放大反應(yīng)并撕裂外殼，將其暴露在垂死的動力爐中。

這計劃又粗疏又魯莽。

就算它奏效了，那也很有可能導(dǎo)致他的死亡。

“原諒我，歐姆彌賽亞，”赫菲斯托斯一邊說，一邊將電機扔進動力爐，祈求能爆出一朵救命的火花。

第二十二章 我是他的盾……

普里亞姆幾乎無法站立。雖然他的身體努力修復(fù)他的傷口，但它無法恢復(fù)到足以面對這個怪物并戰(zhàn)勝它的程度。

“快跑，”他告訴沙爾娜。

她在哭泣，緊緊抓住拱形門框?！拔也荒?。你要帶著我……”

“我跑不過它，軍需官。對不起。如果我們都跑，它會隨之跟來。”

自從自集結(jié)大廳逃跑之后，普里亞姆開始對這只野獸有了一些了解。它還沒有擊倒他的唯一原因是因為他已經(jīng)轉(zhuǎn)身面對它。他會死在這個地方，但至少他的傷口會在身體前面。

“會有人來幫助我們嗎？”沙爾娜低聲說道。

普里亞姆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注視著黑暗，那怪物般的身影緩緩從黑暗中浮現(xiàn)。他的通訊器已經(jīng)完蛋了，在他被擊中時損壞了。他不得不祈望援軍正在路上，不是為了他自己，而是為了其他船員。這只野獸會吞噬他們所有人。

“閉上你的眼睛，”他告訴沙爾娜。

普里亞姆正打算回到房間里和野獸對峙，一個聲音阻止了他。

“站到一邊去?！?/p>

他轉(zhuǎn)過身。一名戰(zhàn)士走過他面前，跨過卡住的大門，進入了十三號甲板。他沒有穿盔甲，除了一件簡單的皮胸甲，一件藍色斗篷在他的身后飄揚。起初，普里亞姆認為他可能因為受傷和暴露在亞空間中而產(chǎn)生了某種形式的譫妄，因為這名戰(zhàn)士比他矮一個半頭，而且他那傷痕累累的手中似乎只帶著銀色的短劍和圓盾。

但他是真實的，一個白發(fā)蒼蒼的戰(zhàn)士，一個久經(jīng)沙場的老兵。

“你不能……”普里亞姆咆哮道。每一次呼吸都刺痛著他。“你沒法獨自面對那東西?！?/p>

野獸停了下來，在它自身的黑暗中默默地沉思，似乎滿足于等待。也許它已經(jīng)感受到了挑戰(zhàn)，嘗到了空氣中迫在眉睫的暴力，并樂于接受它。普里亞姆不知道什么更讓他感到震驚，是它那兇蠻獸性、肆無忌憚的憤怒，還是它那突然涌現(xiàn)的戰(zhàn)士的榮譽感。它燃燒煤渣般的眼中閃爍著野蠻的智慧。

“站在我身后，”戰(zhàn)士說，他的聲音沉著冷靜。他回頭看了一眼受傷的原鑄戰(zhàn)士?！岸也灰?。”

普里亞姆認出了他。這是蓋烏斯·普拉比安，是西卡留斯的老獅子之一，也是第二連的武術(shù)冠軍。在那一刻，他突然產(chǎn)生了一個不合時宜的想法，他從未與這位冠軍比試過，他從未在競技場上見過他。但普拉比安有著劍客般的步態(tài)，腳步輕快，每一個動作都氣定神閑、按部就班。他想，也許他很走運，未曾與這位冠軍交手。

普里亞姆正要追上普拉比安，這時另一個聲音阻止了他?！罢账f的做?！?/p>

這個聲音他一下子就認出來了?？ㄍ小の骺羲拐驹谒砗?，幾乎沒有穿盔甲，肩上披著一件紅色斗篷，手里拿著出鞘的風暴之刃。

“他會孤軍奮戰(zhàn)，”普里亞姆說。而西卡留斯的回答十分莊嚴?！八⒉还聠巍！?/p>

連長低頭看著沙爾娜，沙爾娜瞪大了眼睛。

“門關(guān)不掉，大人，”她說。“我無法讓它關(guān)閉?！?她開始急促地喋喋不休，一遍又一遍地輸入鎖碼，但沒有成功。

“你已經(jīng)盡力了，普里亞姆兄弟，”西卡留斯告訴他?！鞍阉龓У桨踩牡胤健！?/p>

“如果那個生物不——”

“現(xiàn)在就去?！?/p>

普里亞姆想進一步爭論，但這是西卡留斯。即使責任和紀律不足以讓他閉嘴，塔拉薩的騎士也自有其威壓，一種超越原鑄戰(zhàn)士的、不可否認的權(quán)威。

“我一定會回來，連長，”他說，把沙爾娜夾在臂彎里。他急忙將軍需官帶走時，他的最后一瞥看到了兩個極限戰(zhàn)士，一個站在另一個面前，面向著野獸。

然后門突然開始移動，整個船的電力恢復(fù)了，普里亞姆停了下來。

西卡留斯喊道：“蓋烏斯！” 但是通路很快就關(guān)閉了，太窄了，他無法通過。冠軍沒有回應(yīng)。相反，他將斗篷掃到了一邊，斗篷落下，起伏飄落，湛藍如大海。野獸咆哮著，拍打著巨大的翅膀，發(fā)出沖鋒的信號。恢復(fù)功能的照明燈在病態(tài)的黃光中照亮了這怪物的所有恐怖和殘暴。普拉比安將劍舉到他的前額，將劍刃貼在他的皮膚上。最后的敬禮。當他的戰(zhàn)前祈禱開始時，他圓盾上的極限戰(zhàn)士印記閃閃發(fā)光。

“我是他的盾……”

勇氣。

榮譽。

艙門關(guān)上了，沉重的聲音響徹整艘船。

第二十三章 力量聚集

阿爾戈·赫利科斯已拔出劍，他的?？挂褱蕚渚途w，準備面對門外等著他的一切。這自動爆彈槍是由大師鍛造的。它有一個鍍金的槍托，甚至它的彈藥也被機器賦予了精確的符文。而劍的名字叫復(fù)仇（Vindicta），赫利科斯下定決心要在今天讓它名符其實。

他沒有戴頭盔，但他盔甲的其余部分像深藍色的天空一樣閃閃發(fā)光。他想讓他們看到他的臉。他也想讓它看到。

赫利科斯站在先鋒位置，作為長矛的矛尖，他能感覺到他的手下對他的注目?！霸谶@扇門之外，”他高聲說，“我們將直面地獄。這就是我們存在的原因。在黑暗中與怪物戰(zhàn)斗。這是我們的目的。戰(zhàn)爭和死亡是我們的信條。他們稱我們?yōu)樘焓?，但我們更清楚，不是嗎？我們不是天使。我們是恐懼，我們是鮮血，我們是猩紅長劍，是擲出的長矛。我們是末日之戰(zhàn)，我們是終結(jié)，我們將無所畏懼。這就是我們?！?/p>

隊伍中爆發(fā)出好戰(zhàn)的吶喊聲。

“啊??！啊啊！”

他們兩次用武器敲擊他們的前臂裝甲，簡短而精確。

這是一種肯定，也是對武力的宣示。

“我們是馬庫拉格，”赫利科斯宣稱?！拔覀兪菉W特拉瑪！”

信號已下，一大群原鑄戰(zhàn)士被堅執(zhí)銳，蓄勢待發(fā)。

副官指揮著三十名身穿鈷藍色裝甲的戰(zhàn)士。一側(cè)是一排坦克般的侵略者。他們穿著笨重的重裝（Gravis）裝甲，看上去就像是全副武裝的拳擊手，他們的武裝拳套激揚地向前推進。彈藥已經(jīng)被送入到位，弧形青銅色彈帶鎖定在每個后膛。背部安裝的榴彈發(fā)射器已經(jīng)傾斜成待發(fā)射狀態(tài)。在另一邊，地獄轟擊者啟動了等離子焚燒炮（incinerators ），熾熱的蔚藍色光芒照亮了他們武器的能量線圈。在他們身后，在后排，則是赫利科斯麾下的所有仍然能夠戰(zhàn)斗的其他原鑄戰(zhàn)士。爆彈槍咔噠上膛，每一個致命的槍管都瞄準了十三號甲板的密封門。

并非所有人都有裝甲。當亞空間虹吸繼續(xù)肆虐并奪走了阿斯塔特們最重要的資產(chǎn)之一時，一些人已經(jīng)只能穿著訓(xùn)練輕型甲上陣。他們這些極限戰(zhàn)士赤手空拳，他們?nèi)怏w上的接口端口清晰可見，空置著。他們每個人的左肩上都紋著戰(zhàn)團紋身，倒置的藍色歐米茄印記。劍已出鞘。矛已在手。他們穿著簡陋的盔甲，看上去更像遠古的戰(zhàn)士，來自錯誤的時代。

沉默降臨。門后的敲擊聲停止了。它遭受了重創(chuàng)。巨大的拳頭形凹痕使金屬變形。門很厚，可以擋住一輛坦克。面對野獸，它幾乎支撐不下去。

赫利科斯將“復(fù)仇”的青銅色刀刃高高舉起，光照亮了劍鋒。

“打開大門，”他宣布。

隔壁房間內(nèi)的照明燈瘋狂閃爍，呈現(xiàn)出可怕的景象。

蓋烏斯·普拉比安被吊起來，所有人都看到了他。他那可怕的吊桿是用船的框架制成的，支柱從船壁上撕下來，用蠻力彎曲成八角星的形狀。普拉比安的手臂被搭在它的兩個尖齒上，并用一塊鋸齒狀的金屬釘住。他的雙腿晃動著，鮮血從他的腳上緩緩滴落，在腳下匯聚成一個發(fā)亮的黑潭。他的內(nèi)臟被掏空，胸腔被撕裂，敞開著。他的器官像被拋棄的下水一樣散落一地。一把劍橫在他面前，半淹沒在血池中。帶有“勇氣”字樣的刀刃面朝上。這就是赫利科斯認出他的方式，因為普拉比安的頭不見了，只剩下一個殘缺不全的脖子。

赫利科斯在照明燈光線中看到了其他的什么，臉色更加凝重。他對著通訊器說話，聲音冷峻。

“普拉比安兄弟死了，”他說，“那野獸也不見了?！?/p>

酸燒蝕出一個巨大坑洞。一簇簇堅硬的毛發(fā)和濃稠的糖漿狀血液緊貼著它參差不齊的邊緣。野獸撕裂和燃燒了金屬，挖出一條道，已經(jīng)鉆進了船里，在它的身后留下了一個大張著的黑暗裂縫。它應(yīng)該已經(jīng)筆直向下一百多英尺，鉆進犬牙交錯的支柱和鋼筋之中。它沒有留下進一步的行蹤，只有血腥味、煤渣味和變質(zhì)的肉味。

“你是對的……”赫利科斯說，為他的失敗感到萬分惱火。“它來找你了。”

西卡留斯確認了訊息，抬頭看著拱形的天花板。不久前，他曾經(jīng)從那個黑暗的地方降臨，身裹烈火，攜來雷霆之怒。現(xiàn)在，其他的東西跟著他，不是天使而是魔鬼，同樣攜來了憤怒。

亞空間引擎在西卡留斯身后咆哮，它不可思議的能量在墻上投下奇怪的、閃爍的陰影。那些陰影看起來如同骷髏，像命運一樣若隱若現(xiàn)。

達修斯的聲音打破了陰影們對西卡留斯的短暫掌控?！八懒藛?？”

西卡留斯點點頭，沒有正視老兵的目光?！八懒?，雷蒂烏斯。獅群又少了一位?！?/p>

“我會為他哀悼，”達修斯說?！霸谖覀儓蟪鹧┖拗??！?/p>

西卡留斯并沒有爭辯這點。他戴上他的有頂飾的戰(zhàn)盔，可靠的宗主鎧衣披掛在他的身上。

“對那東西無需慈悲，”他說，手放在劍柄上?！耙膊挥昧羰?。” 他啟動了盧克索斯，聽到等離子線圈發(fā)出令人滿意的嗚嗚聲。他向與他站在一起的戰(zhàn)士們講話，他們是極限戰(zhàn)士第二連的最后人馬了。

“我們曾經(jīng)被稱作為戰(zhàn)而生者，我們曾為馬庫拉格的戰(zhàn)斗之王服務(wù)。那是過去的日子，只有少數(shù)人記得，”他說，他有力的聲音在亞空間引擎室周圍回蕩?！鞍＠麃喤D拉真記得。我們死去的牧師向我啟示了這真理。我們引以為豪的傳統(tǒng)和我們祖先的遺產(chǎn)。但今天我們不是極限戰(zhàn)士。我們不是。因為我們的王國是一個文明之地，堅守著秩序與和平的美德。而今天，我們是野蠻人，我們是嗜血者，我們是怪物的殺手……它來了，這個殺死我們兄弟的深淵孽種。它希望找到純粹的戰(zhàn)士。但它不會。它只會發(fā)現(xiàn)無拘無縛的憤怒。它只會遭受痛苦，遭受血腥的報復(fù)?，F(xiàn)在和我一起拔劍吧，兄弟們，”他叫道，讓風暴之刃滑出它的鞘，一道閃電沿著它的邊緣短暫地噼啪作響?！俺蔀榭衽〕蔀榭植?！讓我們殺了這該死的東西！”

超過五十把劍被齊刷刷地拔出，這是金屬和抗爭的野性呼喊。

在他們上方，在房間的穹頂中，回蕩著野獸的刺耳聲音，它的低吼和咆哮。死物、火焰和煙塵的惡臭充斥在骯臟的令人窒息的空氣之中。天花板毫無征兆地塌陷了下去，野獸也隨之降臨，攜帶著巨大的金屬和石頭，如同湍流般落在極限戰(zhàn)士身上，壓倒了人體。爆彈槍高唱兇猛的戰(zhàn)歌作為回應(yīng)，在野獸堅不可摧的皮膚上迸發(fā)出火花和跳彈。它幾乎沒有放慢速度。它拍打著它巨大的皮革翅膀，就在人群之中撕咬和砍殺。它咬下人頭，把老戰(zhàn)士撕碎成肉絲。它沉醉于鮮血和殺戮，似乎由此被賦予了力量和勇猛。

當它戰(zhàn)斗時，頭骨在它的胸前嘎嘎作響，被它的脖子上掛著的人的肌腱串在一起。西卡留斯知道蓋烏斯的腦袋就在它們之中，他那白骨面容目不轉(zhuǎn)睛地注視著一切，要求復(fù)仇。西卡留斯沖過人群，憤怒地看到這頭野獸完全是偶然地躲過了他的劍刃。極限戰(zhàn)士正在死亡，正在被撕裂，仿佛他們渺不足道，但那些還活著的人卻像瘋子一樣戰(zhàn)斗。

一柄長矛嵌入野獸的側(cè)腹，它咆哮著，從咬緊的牙齒中發(fā)出痛苦的嘶嘶聲。一把劍刺穿了它的大腿，被污染的肉被銀色的扦子所貫穿。鏈鋸的鋸齒拉扯著它的臀部，撕開一簇簇油膩的黑色毛發(fā)，直到機械部件發(fā)生故障。一把斧頭劃破了一刃翅膀。野獸進行了報復(fù)，它撕裂了肢體，扯下了頭、戰(zhàn)盔和所有東西。它將這些悲慘的戰(zhàn)利品扔回攻擊者身上，用他們死去同袍的身體部位向他們致敬。

西卡留斯躲開了反彈過來的可怕槍火，現(xiàn)在他的兄弟隊伍越來越少，尸體堆越來越多，子彈到處亂跳。他躍過一名倒地的戰(zhàn)士，那個戰(zhàn)士正雙手抱住他的腹部，阻止他的內(nèi)臟溢出。西卡留斯用盧克索斯開火。明亮的藍色光束灼燒了野獸的右眼，將其炸裂，使其失明。

它這般地暴怒。西卡留斯感到這暴怒擊中了他，不自然的熱量在他的盔甲上燎起泡。

“我在這里！”他喊道。

野獸轉(zhuǎn)身，一個戰(zhàn)士被它的拳頭碾碎。它將死去的極限戰(zhàn)士拋到一邊，朝著西卡留斯飛奔而去。

西卡留斯猛然閃避開，躲過傷害，隨即將他的劍橫掃揮出。他感覺到風暴之骸的精金觸及對方，聽到滾燙的血在刀刃上發(fā)出嘶嘶聲。然后他起身，猛然旋身，即便此時那野獸和他一起移動。它現(xiàn)在完全忽略了向它身上招呼的其他刀刃，長矛像有力的箭桿一樣從它的皮中穿過。它找到了有價值的獵物，盡管它仍然一路殺戮、一路殘毀，但它只想要西卡留斯。野獸向他撲來，用它巨大的翅膀裹住西卡留斯。他用風暴之刃猛地刺入它的胸膛，引發(fā)了震耳欲聾的痛苦咆哮。他把劍拔出，在野獸向他揮出一只爪子的時候朝一邊斬去。西卡留斯揮劍直下，將野獸爪子從手腕上斫下，將一陣閃電刺進它的手臂。又是一聲痛吼。急于參戰(zhàn)的極限戰(zhàn)士被擊退，被屠殺。當死者開始在西卡留斯周圍尸積如山時，只有他能站穩(wěn)腳跟。他與野獸決一死戰(zhàn)，幾乎聽不到爆彈槍的戰(zhàn)吼，他斬切，劈砍，決心削弱它，尋機將其一刀致命，他知道任何一次重擊都會讓他喪命，成為它脖子上掛著的另一個頭骨。

它被削弱了。他的戰(zhàn)斗兄弟的持續(xù)攻擊已經(jīng)開始發(fā)生效果，因為滴水穿石，野獸也會被打穿。它變小了，黑色的皮膚變成了灰色，厚厚的皮上長出了花斑。它的熱度減弱了，如同一團悶燒的火焰。它的翅膀像游絲一樣裂開，細細的肌腱將它們連在一起。

它對這船的抓握在慢慢被侵蝕。

“拿住你的刀劍！” 西卡留斯站在野獸面前吶喊道，這野獸在他面前彎身折軀，筋摧骨斷，現(xiàn)在還不如常人大小。它輕蔑地咆哮著，眼睛盯著閃爍的亞空間引擎。

“我知道你是什么，”西卡留斯告訴它。他將滴落著嘶嘶作響的膿液的劍抵在野獸的脖子上，“我知道你是何種存在。你來這里是大錯特錯。你即將覆滅?！?/p>

野獸張開滴著水的嘴說話，幾乎無法維持實體形態(tài)。

“我是終結(jié)，我是卡——”

剩下的話被卡住了，西卡留斯的劍深深地刺進了它的食道，刺穿了它的后腦勺。

“我們是終結(jié)，”他輕聲說，盯著那頭開始土崩瓦解的野獸?！拔覀兪邱R庫拉格?！?/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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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卡托西卡留斯！依然是無敵的！

（存稿用完啦，以后更新可能會稍慢些，請大家見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