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于日落時分擱淺》(8/10)

不知道教會通過什么手段定位了他們,在這之后兩人幾乎就沒有過過一天安生日子。每當她們降落在地上停留不超過兩天,人類士兵就會如同蝗蟲般一擁而上,在杰西嘉嚴令禁止露西殺人的情況下,她們也只能繼續(xù)逃跑。
兩人就在這樣顛沛流離的生活中又度過了幾周的時間,在一個風雨交加的夜晚她們住進了鄉(xiāng)間一座已經(jīng)廢棄破損的小教堂內(nèi)。
露西累得躺在地上立刻就睡著了,而杰西嘉還堅持對著教堂內(nèi)一尊破敗的神像做了禱告,然后抱起露西將她放在了長椅上,給她蓋上了衣服,自己則坐在椅子上,將她的頭放在了自己腿上,摸著她的頭就這樣坐著緩緩睡去。
但是教會對兩人的追捕已經(jīng)到了一個接近瘋狂的階段,兩人連安穩(wěn)的睡個覺都成了奢望。時間剛過半夜,一群穿戴盔甲的士兵就闖入了廢棄的教堂,高呼著要凈化異端,揮起手中的刀劍就沖了過來。
杰西嘉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懷中的露西大吼一聲:“吵死了!都給我消失!”那些士兵就突然間毫無道理的沒了蹤影,只剩下喊殺聲回蕩在廢棄教堂內(nèi)。
“露西,你……”杰西嘉嘆了口氣,“我不是告訴過你嗎?不能殺人的……”
但是露西卻不說話,她只是沉默的拉起姐姐跑到外面,隱身升空后繼續(xù)在雨夜中飛行——兩人都知道,這個地方也不能呆了。
幸運的是,她們很快就在一座山的半山腰上找到了一棟狀態(tài)完好的木屋,而且這里只有淅淅瀝瀝的小雨,山上還起了濃霧,十分適合隱藏。但杰西嘉還沒來得及說什么,降落在木屋門口的露西一腳就踢碎了沉重的木門,并將被驚醒后出來查看情況的房主一家五口縮小到了自己腳下,抬起腳就要踩下去!
“露西??!”杰西嘉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阻止了她踩下去,“你想干什么?!當我這個姐姐不存在嗎?!”
“我已經(jīng)受夠了?!甭段髌届o的話語下隱藏著無盡的怒火,并在話語的最后最徹底爆發(fā)了出來,“飯吃不好,覺睡不好,無時無刻都要受到安全威脅,我卻連想要我命的人都不能殺死!這是什么道理?!就因為我是魔族?!就因為那些跟我毫無關(guān)系的魔族對人類做出的事情?!”
聽到她這么說的杰西嘉露出了心疼的表情,想要抱住她安慰她,卻被她推開了來,還被冷言相向:“姐姐,即便處在這種境況下,你也依然要我忍耐嗎?”
杰西嘉沉默片刻,還是說道:“是的,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人,應當學會忍耐……”
“那人類為什么不能學會忍耐????!”
“因為……因為人類是一個弱小的物種……”
“弱小到將魔族徹底滅族,弱小到滿世界追殺我?!”
“這正是弱小的體現(xiàn)啊……”杰西嘉嘆了口氣,“露西,我真后悔教給了你這么多魔法知識,讓你有了自保的能力,卻忽視了教會你何為真正的強大……你知道我為什么要信教嗎?就是因為我發(fā)現(xiàn)我實在是太弱小,弱小到無法改變?nèi)祟惿鐣?,因此才想從宗教中尋找到出路,慢慢的扭轉(zhuǎn)人們的想法……”
“如果你當初不教會我自保的魔法,我可能早就死了?!甭段髋み^頭去,“我需要先活著,先安穩(wěn)的活著,才有空去想這些事情?!?br> “……好吧,今天先休息吧?!苯芪骷螌嵲谑菬o力爭辯了,“把房主一家恢復正常大小吧?!?br> “我不?!?br> “別鬧了,快點恢復吧?!?br> “我不要?!彼@得十分固執(zhí)。
“露西,你今天是怎么了?三番五次的頂撞我……”
“這不是頂撞!如果我把他們恢復正常大小了,他們很有可能會大喊大叫,還有可能會逃跑……”
“露西!聽姐姐的話!”
“我就是不要?。 ?br> “你是不是故意氣姐姐呢?!”
“我就是要故意氣你?。∽詈媚軞馑滥悖?!”
露西在叫喊中猛跺幾腳,其中一腳不偏不倚的踩在了被縮小的五個人類身上,地板上立刻就多出了一灘小小的血跡。
直到這時她才終于回過神來,驚慌的叫著“對不起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想要去抓杰西嘉的胳膊,但她卻看到姐姐露出了從未有過的冷峻表情,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她的靠近:“露西,站在那里,不許過來?!?br> “姐……姐姐……我……我真不是故意的……”露西的話語已經(jīng)帶上了一絲哭腔。
“露西,你最近真的是太沖動了?!苯芪骷我贿吪e著手臂一邊慢慢后退,“你現(xiàn)在給我去睡覺,好好的冷靜一下?!?br> “那……那姐姐你呢?”
“我也要冷靜一下,但不是跟你一起。”她說著就向門外走去。
“等……等一下姐姐!”露西立刻就要追上去。
“不要跟過來!”杰西嘉再次喝止了她,“你給我好好反思自己的過錯,什么時候想明白了我再回來?!?br> “姐姐……我……我……”
望著姐姐離去的背影,露西終于無法控制自己,她脫力般跪坐在了地上,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不要丟下我……”
但是杰西嘉卻不為所動,她一步一步的走向了濃霧,最終消失在了露西的視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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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西嘉感覺自己很冷,但她依然在山間小路上走了很久,直到她看到了一條小溪上的吊橋,她才下到了河灘上去,躲進了吊橋的陰影下。在那里除了她之外,赫然還站立著幾個圣職戰(zhàn)士。
“圣女大人,您也看到了,露西的魔力十分龐大,她已經(jīng)無法隱藏自己了,我們隨時都能定位她。所以,不要再逃避了,把她交給我們吧,趁您還沒有被判為異端?!痹c杰西嘉有過一面之緣的圣職戰(zhàn)士隊長說道。
“你們還知道她的魔力龐大,那我問你,你有信心能打過她嗎?”杰西嘉冷冷地說道,“她身體內(nèi)的魔力量已經(jīng)與我相當,甚至是超過我了!因此,不要再妄想殺死她了,放我們一條生路,我會好好看管住她,不會再給你們添一點麻煩的?!?br> “這可就難辦了啊……”隊長輕嘆一口氣,“圣女大人,您要知道,人類與魔族之間是滅族之仇,除非能將他們趕盡殺絕,否則將會后患無窮吶?!?br> “教義上所寫的‘寬容’,在你們這群狂信徒身上真是一點都看不到?!?br> “我們可以選擇寬容,但您相信魔族也會選擇寬容嗎?他們并不信仰我主……”
“不是相不相信的問題,是露西她必須選擇寬容?!苯芪骷胃杏X身上愈發(fā)冷了起來,“如果她不曾殺過人,那還算好。但因為人類的不公正對待,以及你們的追殺,她身上屬于魔族的殘忍本性正在逐漸覺醒……我不知道她還能與自己的本能對抗多久,因此我不能離開她太久。相信我,一旦她徹底失控,將造成比魔族入侵更恐怖的災難?!?br> “您也說了,她畢竟是魔族,她的本性就是殘忍的,因此我們必須消除這個隱患……”
“但是天性是可以通過后天的教育矯正的??!……算了,跟你們費這些口舌也沒用?!苯芪骷螕u了搖頭,步履緩慢的沿著來時的方向走去,“如果不想進一步刺激她的話,就別跟過來。你們還遠沒有做好正面跟她戰(zhàn)斗的準備。”
圣職戰(zhàn)士們沒有再說話,也沒有跟上去,只是目送著曾經(jīng)的圣女大人消失在了濃霧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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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杰西嘉回到那棟小木屋的時候,她立刻察覺到了不對勁:為什么整棟房屋都被籠罩在一片濃郁的魔力中?露西這是在干什么?難道她不怕暴露嗎?
而等她在木屋中的一間臥室中找到露西的時候,她的反應更是令杰西嘉心頭一緊。
“姐姐你回來了?!甭段髡f著十分普通的話,但這句話卻是一點溫度都沒有,聽著讓人脊背發(fā)涼。她背對著杰西嘉點上了一盞油燈,隨后坐在了床上,兩雙銀翼自背后張開,用審視的目光看向她,“你剛干什么去了?”
“沒干什么啊,散心去了?!苯芪骷斡行┬奶摚澳隳??好好反思了嗎?”
“嗯,好好反思了?!甭段鼽c點頭,“我覺得,我可能是太老實了,所以才會總是被人欺負。如果,我能多殺一些人,殺到所有人都知道我,懼怕我的話,是不是就沒人敢欺負我了呢?”
“……露西,你怎么能說這種話?”杰西嘉覺得難以置信,“殺一個人是殺人犯,殺十個人是殺人狂,殺一百個人,就是魔鬼了……”
“但是如果殺了千千萬萬的人,就能成為國王,成為英雄?!甭段骶o接著說道。
杰西嘉只感覺一陣頭暈目眩,她不得不扶住門框支撐自己,“露西,你今天真的是太不像話了!你真的想逼姐姐離開你嗎?!”
“不,我不會讓姐姐離開我的?!甭段鞯哪樕下冻隽嗽幃惖奈⑿ΓS后她走下了床,拉起了杰西嘉的手,“姐姐,過來?!?br> 出于對露西的信任,杰西嘉任由她將自己拉著走了過去,又將自己推倒在了床上,隨后她躺在了自己身旁,以面對面的姿勢說起了無關(guān)的話題:“姐姐,你為我的成人禮準備的禮物還在嗎?”
“還在。這段時間一直都很忙碌,所以就忘了給你……”杰西嘉說著從口袋里取出兩條黑色的發(fā)帶。
“哇~~我很喜歡這個禮物,謝謝姐姐~~”露西看上去很開心的接過了發(fā)帶,在頭上扎了兩個小辮子。
“為什么現(xiàn)在要說這件事?”杰西嘉有氣無力的問。
“因為人家已經(jīng)做好準備成年了?!甭段髡f著看向她,話鋒一轉(zhuǎn):“其實我知道姐姐去干什么了,你停留的地方有幾個圣職戰(zhàn)士的氣息……所以,你是已經(jīng)徹底對我失望了,對嗎?”
杰西嘉立刻瞪大了眼睛:“露西,不是這樣……唔?!”
毫無預兆的,露西突然吻上了自己的嘴唇,驚得杰西嘉一時間失去了行動的能力。但很快她便反應過來,露西是在通過這種方式吸取自己身體里的魔力!
她這是想用我的魔力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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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對,還有你們呢~~”露西抬起頭舔了舔嘴角的蜜水,“都成為我的食糧吧~~”
那一年,她22歲,她13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