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 ? ? ? ? ? ? ? ? ? ? ? ? ? ?57 失欲

人以欲為罪，可失欲則死。

或許是卷兒摟得有些緊，立風(fēng)動了動身子，聲音有些沙啞。

“夜深人靜，孤男寡男，你這個時候抱我，想干什么??？”

卷兒沒有松開，將額頭抵在立風(fēng)后肩上，輕聲說：“颯颯，我不想再離開你了?！?/p>

從前，我選擇了逃離，以后，我要抱緊你。

我不會再走，你也不許走。

立風(fēng)沉默著沒有說話，在黑暗中睜開眼睛，黑色的眼眸凝視著黑暗。

“可是，如果是我想離開呢？”立風(fēng)的聲音很疲憊。

立風(fēng)很少有疲態(tài)。自從女郎被捕，立風(fēng)的精神狀態(tài)一直很奇怪。

“我會這樣抱著你，把你圈禁在我身邊?！本韮旱难凵聍隽索觯s緊了手，立風(fēng)被他往懷里帶得很緊。

“你勒疼我了。”卷的動作牽動了立風(fēng)的傷口，立風(fēng)有些不滿。

卷沉默了會，動作卻絲毫沒有收斂。

“我也疼。”

他的身上，又何嘗不是遍布傷口。

可是，疼了，才顯得真實。否則，一切都像一場醒不來的夢，游弋于宇宙太空的虛渺之中。

立風(fēng)不說話了。雖然卷兒看起來溫柔，但被女郎挖掘出的人性陰暗面始終不會消失。在他找回記憶之后，陰暗面不再潛藏，罪惡的想法時常涌上心頭。

立風(fēng)合上了眼睛，太累了，不想想這么多了，還是先睡吧。

十爺坐在工作臺前，屋子里只開了一盞燈，這諾大的房間，總有燈光照不到的地方。

他眼神深沉，摩挲著手上已經(jīng)泛黃的破舊日記本。

他這一坐，就是兩個時辰。

天泛了魚肚白時，他才終于動了。他拿起那天立風(fēng)在陽臺丟給他的玫瑰。玫瑰已然枯萎，唯有玫瑰下的信箋，留有余香。

將信箋夾在日記本里，輕輕合上。

他拿出電腦，給上級發(fā)送了辭職信。

魚線案，他不查了。

又是噩夢。

立風(fēng)渾身冷汗，緊皺著眉頭，身體發(fā)抖。

卷兒被驚醒，他緊張地查看立風(fēng)的狀況，可無論怎么叫立風(fēng)，立風(fēng)都沒有醒來的跡象。

立風(fēng)太不對勁了。

卷兒覺得事情沒那么簡單。他知道如果一直困于夢境之中，對人的精神損害是相當(dāng)大的，所以當(dāng)務(wù)之急，是要先喚醒立風(fēng)。

他抱著立風(fēng)到了浴室，把人放在浴缸里。立風(fēng)蜷縮在浴缸角落，雙手下意識地緊緊環(huán)抱著自己。

卷兒調(diào)好水溫，將水淋到立風(fēng)身體上。水位上漲，浴室里彌漫著朦朧的水霧。熱水讓立風(fēng)的身體放松下來，他開始不再發(fā)抖，環(huán)抱自己的手也松開了。

“颯颯，颯颯?！本韮河纸辛怂麅陕?。

立風(fēng)艱難地睜開眼睛，花了很長時間，視線才得到聚焦。

“卷兒……”

“我在。”

立風(fēng)伸出手，看著在透明熱水之下的手，那么清晰，又被水波扭曲。噩夢里，他被人捂住口鼻，蒙住雙眼，那人將槍放在自己手中，要他親手殺了自己。

“去死吧，去死吧，你快去死吧……”女郎的聲音從地獄而來，空蕩蕩的，回音重重。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拿起槍，裝好子彈，對準了自己的額頭。

拇指按在扳機上，稍稍用力，子彈飛速彈出，自己就會死在自己手下。

立風(fēng)看著自己的手愣了神，許久都沒動作。突然，水波晃動，一只手穿過水面，握住了他的手。

是卷兒。

“颯颯，不要怕。我會一直在的?！?/p>

立風(fēng)抬頭看著卷兒，卷兒的眼睛像小鹿一樣好看，眉眼間都是溫柔。

“颯颯，相信我?！?/p>

卷兒一直是個值得信賴的人。立風(fēng)不知道卷兒要自己相信他什么，但卻下意識地點點頭，一顆心也安了下來。

卷兒幫立風(fēng)擦干身體，又陪他回去休息。卷兒坐靠在床頭，輕輕拍著立風(fēng)的背，像是媽媽哄孩子睡覺一般。立風(fēng)再次入眠之后，卷兒原本溫柔的眼神，突然冷了下來。

立風(fēng)精神狀態(tài)的不正常，他多多少少知道原因。他也曾是受雨中女郎精神操控的人，若說這個世界上有第二個熟知雨中女郎的人，那一定是自己。

他清楚，被女郎控制了這么多年，立風(fēng)不可能沒有受到她的影響。他和雨中女郎的靈魂，確實存在一定的相似之處，甚至可以說是共享。

如今雨中女郎被捕，立風(fēng)的精神卻也一步步在崩潰。

最后會變成什么樣子，他不知道。

本念在雨中女郎曾救了颯颯一命，我可以選擇手下留情?？扇缃?，如果颯颯深陷于她的地獄沼澤無法逃脫，那我，絕不放過。

天亮了，卷兒確認立風(fēng)還在熟睡后，下樓做了早餐，送去了十爺家里。

當(dāng)十爺生活助理那時養(yǎng)成的習(xí)慣，一時半會還真扭不過來。

十爺開門看到卷兒，有些欣喜。

他沒穿警服，穿著一件寬松的居家襯衫和七分褲，倒讓卷兒不太適應(yīng)。十爺平時穿得非常正經(jīng)，一絲不茍，表情嚴肅，如今換了一身衣服，竟像個鄰家哥哥一樣，給人親切好相處的感覺。

“你怎么穿成這樣，不上班嗎?！本韮喊咽澈幸粋€個在桌上放好。

“我今天申請了辭職，估計上頭審批的流程走下來，還要一個月。”

卷兒愣了愣，看著十爺：“為什么要辭職？”

十爺拿起筷子，夾了一塊早餐肉。

“這份工作對我的身體消耗太大。我想空下來，有時間去體驗一下生活?！?/p>

哪有那么簡單。

不過十爺就說了這些，剩下的定是他不想說的，卷兒便不追問了。

“卷兒，我不是好人。比起心中只有大愛的圣人，我選擇做一個自私的只守著小愛的小人。圣人可以審判我、懲罰我，但不能替代我?！?/p>

卷兒夾雞蛋餅的手頓了一下。

他看著十爺，十爺整個人的狀態(tài)，倒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胃口也驚人。

看來以后得多做點了。卷兒看著眼前空掉的食盒。

“我想見見雨中女郎，能安排嗎？”

“你和颯颯都是當(dāng)事人，本就要配合調(diào)查，見面是允許的，但要在監(jiān)控室里?！?/p>

“可以，幫我安排一下。”

“好。”

卷兒看了看手表：“七點半了，你還不去換衣服上班嗎？”

“晚點去?！笔疇斀乐绮?，“我現(xiàn)在沒有工作激情?！?/p>

“......”

十爺吃完早餐后，卷兒收好食盒。

“颯颯他…狀態(tài)很奇怪。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家，先回去了。”

“昨天我也覺得奇怪。他很嗜睡，而且越睡越疲憊。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十爺有些擔(dān)心。

“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不過得等見了雨中女郎之后我才能確定。他現(xiàn)在狀態(tài)很差，需要有人陪伴，我有時候有事情抽不開身，他身邊沒人陪著，很有可能出事。你對他那么重要，要么你就搬過來住，我放心些。”

“好?！?/p>

十爺去上班，卷兒收拾十爺?shù)臇|西，搬到了立風(fēng)家里。

十爺生活簡單，沒什么東西，半個早上就忙完了。

雖然工作量不大，但這一趟一趟地來回，加上入了夏，天氣熱了起來，卷兒弄出一身汗，粘在身上難受，他去立風(fēng)房間的浴室洗澡，看了一眼床上安靜的人，被子起伏平緩，立風(fēng)還在睡，整個身體裹在空調(diào)被里，只露出半顆毛絨絨的腦袋。

看了一眼表，都快中午了。

卷兒回臥室沖了個澡，拿毛巾把身體擦干，免得傷口感染。穿好衣服出去的時候，立風(fēng)已經(jīng)醒了。

“颯颯，想吃什么？”卷兒拿毛巾擦著頭發(fā)，走到床邊。

“卷兒，我不想吃?！绷L(fēng)還是倦倦的，看上去臉色也不好。

從那天回來就沒怎么吃過東西，臉色能好到哪里去。

卷兒沉默了會，下樓去做飯。沒多久，端著一碗香噴噴的瘦肉粥上來。把粥放在床頭柜上，卷兒坐到床頭，揉了揉立風(fēng)的頭發(fā)。

“颯颯，吃點吧?！?/p>

立風(fēng)不想說話，轉(zhuǎn)過身體。食物的味道，讓他有點惡心。

厭食癥？

卷兒皺了皺眉。昨天晚上他第一次醒的時候，明明胃口還挺好的，上了桌就夾了火鍋的肉，因為沒熟被自己制止了。第二次醒的時候，立風(fēng)的胃口變差，吃的很少，但好歹也吃了。這一次，竟然一點都不想吃了。

他的狀態(tài)，一次次變差。

好像他的七情六欲，在一點點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