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1月26日 上海 虹口區(qū) 老場坊附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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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銀——

化學符號Hg，元素周期表第八十位，劇毒。

呂妍總管操控著符文之力，坐在搖椅上的她仿佛像是胡桃夾子里面的紅心女王。不過她手中的東西可不是那種擁有魔法能力的水晶球，而是充滿光澤、看似美麗、卻又有強烈致癌性的水銀。

水銀順著墻壁緩緩滲透出，凝聚在她的指尖，這種特殊的能力被老場坊的所有代行者看在眼里，卻有沒有人敢問這到底是什么奧術。唯一能夠確認的一點就是，她用了什么特殊的方法，將這個建筑物變成了自己的結界。

“那個叫做韓欣的替罪羊……差不多是時候移交給內(nèi)閣了，那家伙還老實待著嗎？”

“還算老實，除了送飯的時候動一下，其他時間一直坐在椅子上不說話?？偣荛w下，她不會瘋掉了吧?！?/span>

“張曉麗，我不是說過了嗎？不是公眾場合不用稱呼我為閣下。”

呂妍手中的水銀慢慢滲回墻壁內(nèi)，她說話的時候沒帶任何語氣，緊接著，她拉開身后的窗簾，將整個房間點亮。透過窗外可以看到那一望無際由高樓大廈組成的海洋，以及這海洋上的浮標——東方明珠塔上的巨龍尸骸。

巨龍的尸體和去年十二月的時候幾乎沒有任何變化，唯一不同的是因為天氣的緣故，尸體被蓋上了一層厚厚的白雪，用個不怎么合適、但是卻是呂妍在短時間想到的比喻，那巨龍就好像是掛在冷庫里面的凍肉，只不過這凍肉賣不出去罷了。

“抱歉……只是習慣而已?！?/span>

張曉麗如是回答。仿佛下了決心似的，呂妍默默捏緊拳頭，回過頭露出堅定的表情。

“沒辦法呼吸，沒辦法思考——這就是習慣帶來的弊病，張曉麗你要明白一點，是我把你撫養(yǎng)成現(xiàn)在，你大可……”

“撫養(yǎng)我的是盤古議會，而你代表的就是盤古議會；放心好了，這種道理我還是弄得明白的。我已經(jīng)把我之前的人生已經(jīng)遺忘了，現(xiàn)在我只為了盤古議會，為了呂妍閣下你而活著。”

——盤古議會永垂不朽……嗎？

呂妍望著眼前這位女孩，思緒似乎卻已經(jīng)飄散到了九霄云外。

“你要是這么認為的話，那也無可厚非。畢竟你的養(yǎng)父母在2003年的時候，因為某個恐怖分子的自殺式襲擊而導致身亡；而那個時候，你被還是總管助理的我給救了?！?/span>

“對不起……我實在是不想聊這個話題……”

“總有一天你要面對的，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罷了……一昧的將信念貫徹到自己的人生之中，往往很容易被人利用。既然你不想繼續(xù)談論下去的話，那我們還是聊一些別的東西吧，某些東西我已經(jīng)暗示你了，能不能領教就靠你了，畢竟師傅領進門嘛。”

呂妍收起了剛剛那面無表情的態(tài)度，而張曉麗則是愣在原地，細細揣摩著對方的用意。

“韓欣……按照預定計劃，她將從老場坊坐車出發(fā)，前往虹口機場和內(nèi)閣派出的代行者進行交接工作，但是我打算臨時更改一下計劃?！?/span>

“更改計劃？”張曉麗不解。

“對了，二號線現(xiàn)在還在運營的吧，地鐵押運的話或許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將韓欣的運輸工具變成地鐵么？那我一會去給交通部門打電話，要一輛空的地鐵……”

“哦對了，還有一件事情，就是那個叫韓雪的女孩，根據(jù)你給我的報告顯示，這個女孩好像是韓欣的妹妹對吧?！?/span>

“是的，按照規(guī)定，韓雪將于三天后進行記憶清除，因為她不是奧術師，不具備符文之力，因此在記憶消除之后，需要按照流程進行國外領養(yǎng)?！?/span>

“國外領養(yǎng)？”呂妍從抽屜中拿出一袋速沖咖啡。

“嗯……代理監(jiān)護人一欄填寫的名字是純芝，根據(jù)韓欣的口供，這個叫純芝的人是韓欣的母親身上的靈魂?！?/span>

“也就是說，韓欣的母親就是那個在嘉定區(qū)給我們造成了很大麻煩的靈魂奧術師么？嘁……我還記得當初我本來想去讓胡安把這件事情解決掉的，沒想到那個靈魂奧術師真的死了。純芝是么，有沒有查到這個靈魂的真實身份？”

“除了韓欣給的證詞，都沒有東西能夠證明純芝的真實身份?！?/span>

“這不就和胡安身上的那個靈魂一樣？真是的——都已經(jīng)是死人了有必要藏著掖著？不過既然那個純芝已經(jīng)隨著宿主的死亡而消失，那么我們也沒有繼續(xù)調(diào)查下去的必要。讓韓欣去處理靈魂奧術師的事情，卻沒想到對方是自己的母親，這簡直是太戲劇性了，小說都不敢這么寫，我原本計劃讓她和胡安一起，和對方弄個兩敗俱傷，這樣一來我們身后的隱患就會被降低到最小?？墒鞘聭B(tài)已經(jīng)發(fā)展成這樣了，那么就不得不考慮胡安呆在盤古議會會有什么樣的隱患?！?/span>

“說得對，我也覺得那個靈魂奧術師有問題，可是她做的種種事情就好像是一個正常奧術師該做的，胡安她像是為了能夠加入盤古議會而做著對我們有益的事情。可是我卻還是對她信不過，因為我們不知道胡安身后的影子——那個附身于她體內(nèi)的靈魂，有著什么計劃。”

“胡安暫時還不是我們需要處理的第一要務，還是說回之前的話題吧。你剛剛說那個叫做韓雪的女孩被安排三天之后進行記憶消除對吧，可是我記得韓欣的審判是在12號，這個事情怎么拖了這么久？”

呂妍將燒好的熱水倒入杯中，速溶咖啡在分子擴散的作用下很快充盈了整個玻璃杯，緊接著她拿出一根筷子，順時針攪動著這杯廉價的咖啡，像是沖打年糕的月兔。雪還在繼續(xù)下，白色的霧氣布滿了呂妍身后落地窗的四角，冷風吹過，雪花飄散，那潔白的身影倒映在窗邊，借助昏暗的天空，形成了一副幽暗而又靜謐的畫面。

在這灰蒙蒙的天空下，遠處的高樓仿佛失去了它們原有的光澤，像是一個個巨大的墓碑矗立著。張曉麗站在原地，沒有任何動作，只是注視著遠處樓與樓之間飛躍的身影——那是一隊執(zhí)行任務的代行者，他們借助短距離飛行奧術，穿行在樓宇之間，而后消失在視野內(nèi)。空氣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唯有那飄散的咖啡香氣彌漫在這屋子內(nèi)。

“說起來有些難以啟齒，因為人手不足?！?/span>

“人手不足？”

呂妍對這說詞有些驚訝，上海分部好歹也是盤古議會內(nèi)數(shù)一數(shù)二的重要分部，應該不存在人手不足這樣的問題才對。

“是因為最近有可能窺視到奧術師世界的普通人實在是太多了，因為巨龍尸骸的關系，陸家嘴金融區(qū)被結界封鎖，這種地方突然限制出入很容易讓普通人引起不必要的猜疑，負責記憶清除的奧術師們?yōu)榇嗣Φ媒诡^爛額。所以關于韓雪消除記憶的事情，也只能排在靠后的時間段里面了?！?/span>

“是啊……內(nèi)閣要是再不作出什么舉措的話，我們也只能任由那頭龍繼續(xù)掛在那里……闇煙奧術的調(diào)查還得繼續(xù)，現(xiàn)在為止，記錄在冊的闇煙奧術師，僅僅只有簫桐一個人——我不知道這種異常的符文之力在未來會不會被奧術師世界認可，但是到目前為，這種力量是被盤古議會絕對禁止的，就和靈魂奧術師一樣。當然了，胡安是個例外，但是不可能這種例外每次都會出現(xiàn)?！?/span>

“說道闇煙……總管閣下……我們在那個韓欣的身上偵察到她體內(nèi)的符文之力十分的混亂，有可能已經(jīng)受到闇煙的侵蝕了?！?/span>

“話不能亂說，她馬上就要被送到異端審判局了——闇煙的事情，還暫時不能夠讓異端審判局的人染指。”

“為什么？”張曉麗有些疑惑，“如果讓異端審判局的人來接手，我們還可以把這個燙手的山芋丟給他們，讓他們?nèi)ヌ幚黹湡煹氖虑?，我們就有更多的時間去加強上海的防御。”

“沒有為什么，就是不能夠讓異端審判局知道闇煙的事情。換句話說，他們現(xiàn)在還不知道有闇煙這種符文之力，你知道因為盤古議會的體制關系，各部門以及城市分部之間的溝通通常只是由總管及其身邊的人來完成，信息傳遞效率不高——你說簫桐會被感染，你有什么證據(jù)么？”

“證據(jù)的話……就是她體內(nèi)的符文之力混亂情況了。當然了，這些信息是靜安區(qū)分部提供的，畢竟關于韓欣的身心狀況以及符文之力的評估是由他們進行的，目前為止知道這個事情的除了負責執(zhí)行評估的代行者，就是我們兩個人了?！?/span>

“那行吧……這件事情還是稍微慎重一些，我可不想被異端審判局的人揪住小辮子，押運韓欣的車二十分鐘前開走的，現(xiàn)在應該還沒有走多遠，你打電話讓她們回來一趟，讓我們老場坊的評估人員再進行一次核實。如果真的如你所說，韓欣有可能會被闇煙感染，那么我們就不能把他交給異端審判局……就是……到時候我估計得再找一個替罪……”

呂妍總管一邊說著，一邊比劃，但是她話說道一半的時候，她的右手停留在了半空中，雙眼目視前方，仿佛若有所思。那只停留在空中的手先是順時針繞了一圈，緊接著又逆時針繞了一圈，就像是舉無不定的鐘擺。

“您剛剛說什么？”

“哦……沒什么，只是想到如果韓欣真的變成了內(nèi)閣的那什么……闇煙奧術師，就不能讓她離開上海?？傊龝闳ゴ騻€電話，讓那輛車趕緊回來?！?/span>

“我知道了?！?/span>

——闇煙？

——什么鳥詞？內(nèi)閣的老家伙起名字就這點水平……

呂妍這么說著的時候，抿了一偶咖啡，然后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故作沉思狀。

“罷了……眼下我們只需要處理好自己的事情就行，韓雪的記憶清除要趕快進行，韓欣的話，如果沒問題最好也要盡快送到內(nèi)閣。要是被他們懷疑……不……畢竟韓欣可是殺死了內(nèi)閣成員的重要罪人啊，這么說才對。”

“那天那個死掉的內(nèi)閣成員到底是誰？”

“蘇傲倪……那個家伙好像察覺到了我在上海搞的小動靜，為了保證上海的安全，所以不得不將他解決掉?！?/span>

“我明白了，沒有什么事的話，我就先離開了?？偣荛w下天氣冷了記得保暖?！?/span>

呂妍沒有回答，而是隨意的擺了擺手，張曉麗見狀，也很識相的退去，帶上門，讓呂妍獲得了一個獨處的空間。

“發(fā)現(xiàn)小動作啊……”

她端著玻璃杯，做出一個捂手的動作。

“只要我呂妍還是總管一天，那么上海的安全就必須要由我來守護……內(nèi)閣的老東西們想要放棄這座城市去守護他們微不足道的尊嚴……見鬼去吧，可惡的壟斷階級，根本就沒有把我們這些人的死活放在眼里?！?/span>

“總管閣下……抱歉沒有敲門就進來了，但是事情十分緊急——浦東新區(qū)的代行者在外環(huán)高速發(fā)現(xiàn)了一隊死靈奧術師，我方的代行者已經(jīng)前去交戰(zhàn)，但是對方人數(shù)太多……”

“死靈奧術師？怎么回事？”

辦公室的大門被一名氣喘吁吁的代行者撞開，他說的話讓呂妍嚇了一跳，可為了維護她總管的形象，她不得不做出鎮(zhèn)定的樣子。

“總管閣下！長江沿岸出現(xiàn)了大批死靈奧術師，他們正在以勢如破竹的攻勢朝著上海市區(qū)行進，我們設立在長江周圍的防線被摧毀了！”

“總管閣下！金山區(qū)和奉賢區(qū)發(fā)現(xiàn)死靈奧術師，兩個安全屋被占領，請求代行者支援?！?/span>

……

“都給我安靜！”

一時間，奧術師們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般沖進呂妍的辦公室，面對著些消息，她則是猛地拍了拍桌子，想要以此來穩(wěn)定局面。

“果然這一天還是來了……傳令所有上海市內(nèi)的奧術師們，武裝自己，同時通知我們在警察局、民政局還有交通部門的奧術師，保護上海市的市民進行安全疏散……”

“明白！”

銀裝素裹的城市中，潛藏著的海妖終于露出了她的獠牙，吸引著蜂擁而至的狂信者們于此聚集，而整個城市的命運，居然被一個人掌控著。這未免實在是不可思議了，但是那些奧術師們選擇相信他們的總管，相信有一個人，能夠帶領他們走向最后的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