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五】疑心(一)
皇帝懷疑皇后的小兒子和他沒有關系,而且這個懷疑吧,它也不是沒有根據(jù)。 首先,皇后長得有點子漂亮,說漂亮用詞還不太合適,應該說是美,美得很,大概就是那種哪怕出生寒微,流落街頭,也能讓有權(quán)有勢的人家拐回家做大夫人的長相。眾所周知,這長得美的女人,門道都多,并不是說她們想門道多,而是只要是不瞎的男人,他都想給美人送送門道,攔都攔不住,甩都甩不開,一來二去,來來往往,只要腦子不是太愚蠢,那門道想不多都難。更何況,皇后一點也不蠢。 其次,皇后腦子有點子聰明,上面說了那什么門道,皇后多得很,當然,這也怪他不瞎,之前門道送得太多,現(xiàn)在后悔也來不及了。而且皇后過于有腦子,在別的美人都在喝茶賞花爭爭寵的時候,她已經(jīng)把手伸到前朝來了,可偏偏她又很有腦子,有腦子到什么地步呢?她從來都沒有開口說什么,是他當初哭著求著賭咒發(fā)誓讓她伸手?;实圻@樣細細一復盤,認識她這么多年,她確實是從來沒開口提過要求,但就是讓他心甘情愿一直白送,還一問什么都不會,一教又什么都會。你說這女人得多聰明啊。這樣的女人,她要是想干點啥,那能干不成嗎?皇帝想想都覺得冷汗直冒,都怪他不瞎,他要是一生下來就是個瞎子,不就沒這些破事嗎? 再次,皇后可不是什么從一而終的貞潔烈女,甚至可能還有點水性楊花。那什么,她是有前科的,什么趁夫君病重然后與外男勾勾搭搭的事情,她是干過的,雖然當時沒有什么實質(zhì)情況發(fā)生,但是吧,她只要往那一站,眼睛往周圍輕輕一掃,那就跟帶了鉤子一樣,把那不瞎的男人給勾引得七葷八素,熱血沸騰,都能忘了自己阿耶是誰,得好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人家只是在整理床褥,根本就沒看他。不要問皇帝為什么能夠如此透徹,因為當年讓她不要從一而終的就是他。皇帝想到這個事情就覺得心虛,好嘛,想當初他在先帝靈位前請求先帝把皇后賜給他,沒有被拒絕,他就當是先帝同意了,哪能想到報應來得這么快。 最后,是最重要也是最難以難以啟齒的一點,就是皇帝,他覺得自己不行。 皇帝正值壯年,按理來說不應該這么沒有自信,只是他前幾年生了一場大病,險些要了他的命,這個病到現(xiàn)在都沒好全乎,時不時的折磨著他,可以說把他飛速膨脹的自信心打擊了個徹底。自信心最低落的是什么時候?就是他半死不活的躺在床上,看著不遠處貌美聰慧且多情的皇后憂心忡忡但又強顏歡笑的模樣,那種無力感貫穿他整個身體,從骨髓到肌膚,將他靈魂的驕傲也粉碎了個干凈。 皇帝對于皇后忠誠有所質(zhì)疑,但他不敢開口,他了解皇后,以皇后的脾性,他要是敢再提一次,皇后能直接弄死他。是的,他之前提過,在他知道皇后懷孕的時候,那一次的經(jīng)歷讓他心悸,所以他不敢再提?;实垡膊幌脒@么慫,畢竟他是大唐的皇帝,倘若皇后真的干了什么對不起他的事情,害怕緊張的應該是皇后。他應該冷眼旁觀,殺伐決斷,但是吧,皇帝又清楚的知道,這個事情,他沒有證據(jù)。 皇帝看著皇后的小兒子,這個被他起名叫旭輪的小孩子,心里想著,這個孩子來得真怪,怪得他天天看,日日看,也看不出一個好歹來。但是這個沒有好歹,是他最大的心病?;屎竽沁吺呛茈y開口子了,他唯一能掌握的,只有這個小兒子了。 他對這個孩子的懷疑有三,這第一,就是那弓上沒有搭剪,怎么可能射的準?他回想起那一晚,他是被皇后癡纏著,當時困得緊,沒辦法了才認命的敷衍了幾下,敷衍完了就立馬睡著了。他事后回想起來,覺得那一晚表現(xiàn)差到了極致,就好比一個睡眼惺忪的獵人,拿著破舊的弓出門,頭暈腦脹的向天射了一下,可能都沒搭上箭,結(jié)果好巧不巧前面的獵物倒下了,你說這獵物可能是他射下的嗎?反正他聽著皇后說她懷孕了的時候腦海中想到的就是這個畫面,這就不可能,怎么也不可能。且不說他那破身體還有沒有能播種的可能性,就是一個正常人,一個身體健康的男性,也沒有那么巧,就淺淺敷衍了幾下,就讓女人的肚皮發(fā)了芽,何況他……這讓以前努力播種身體健康的他怎么想啊! 這第二,這孩子的身體有點子健康,從出生到現(xiàn)在,那是一個噴嚏都沒打過,除了挑食點,沒有任何毛病,壯得就像一頭小牛犢,他之前抱著這孩子,故意在風口吹了小半個時辰,結(jié)果這孩子嘛事都沒有,一雙大眼睛瞪得滴溜圓,反而是他一下子風寒入體,病得蜷在皇后懷里哭,直哭得天地色變?;屎蟊е?,直哄得他答應了早些搬進新宮殿。 第三,就是這孩子在娘胎里的日子不對?;实圻@么多年基于對皇后肚皮的研究,他知道,懷孕時間是從婦人最后一次月事的第一天開始算的,一般到第259天就屬于足月,第259天到294天之間都屬于足月生產(chǎn),預產(chǎn)期屬于折中,也就是第280天,所以孩子在280天左右出生是最正常的??v觀他和皇后的幾個孩子,弘兒出生于第276天,安定最難界定,因為皇后中間沒來過月事,按照同房時間大致推斷出應該是同房的第250天~260天之間,賢兒出生于第249天,哲兒(李顯)出生于第297天,而旭輪,居然離奇的出生于第278天。這太離奇了,按照皇后的體質(zhì),孩子在肚子里要么出來早一些,要么晚一些,怎么可能離預產(chǎn)期如此之近?當然弘兒除外啊,弘兒是他寶貝兒子肯定不會錯,但是旭輪就不一定了,旭輪他,說不定就是別人算好日子播得種呢? 但這個人是誰呢? 皇帝想著想著頭又疼了,一頭疼就想找皇后哭,一找皇后哭就會被皇后哄,一被哄心情就會變好,一變好就會給皇后許諾,一許諾就會答應皇后很多東西,一答應皇后就會開心,皇后一開心他就頭風頓愈,一頓愈他就發(fā)現(xiàn)他剛剛怎么什么都亂答應?但是君子一言駟馬難追,哎呦哎呦,頭又疼了。 通過多次被皇后哄的經(jīng)驗,皇帝終于確定了人選,那個人可能是個前朝重臣,也有可能是科舉新貴,也有可能是皇親國戚,也有可能是禁軍侍衛(wèi),也有可能是侍醫(yī)醫(yī)工,也有可能是宦官閹黨,也有可能是和尚道士,也有可能是富商巨賈,也有可能是平頭百姓,也有可能是……皇帝本人…… 這個事情不能怪皇帝拿不準,實在是那皇后太愛拋頭露面,不說朝野上下,就那普天之下,誰不知道當朝皇后性機敏美容止還頗好弄權(quán),門黨耳目遍布天下,在這樣一個女人面前,誰和她有勾結(jié),那不都可以解釋的通嗎?別說她現(xiàn)在了,就當初在先帝面前,她還是一個五品才人,無權(quán)無勢的,他不還是能躲得過先帝的層層耳目和她見面?甚至在病榻之前,那也是今天握個手,明天傳個情,偶爾還敢那么驚天一抱,他那眼睛當初都快練出花了,恨不得用眉目所有的話都給她。他有自己的親身經(jīng)歷,更是能體會到,偷情這種事情,只要是想,就沒有辦不到的,尤其是那女人有個病秧子丈夫,守著晦暗不明的前程的時候,那更是…… 風水輪流轉(zhuǎn)啊……皇帝的頭好疼…… 皇帝好想找人傾述啊,真的好想找人傾訴啊,但是他又好面子,他是男人嘛,面子大過天,總不能告訴天下人,他還活著,皇后就又勾搭上別人了吧?他只能隱晦的說,說給能聽得懂的人聽,非常非常隱晦,隱晦到聽了的人都還沒砸吧出味兒來,就已經(jīng)全族被皇后干掉了。 太蠢了,這不是白送是什么? 夜里皇帝躺在皇后懷里,想的那是從長計議。 皇帝將臥薪嘗膽的故事爛熟于心,連書都翻得破爛,終于用長線勾到了魚。 那一日皇后陪皇帝在宮中散心的時候,恰好碰著侍衛(wèi)前來稟報,皇后見了其中一人就笑:“換了新衣服,挺氣派的。” 笑那么好看,有奸情。 皇帝的眼睛都亮了。 查,必須查,一炷香之類他要知道那個侍衛(wèi)的全部資料。 嘖嘖嘖,青年才俊,文武雙全,履歷還好,履歷……咦?怎么他入宮的時候旭輪就已經(jīng)出生了?這這這時間對不上啊,皇帝懵了。 顯然,把所有不可能排除出去,剩下的那個哪怕再離譜也是真相,事情一定是這樣的,他和皇后早有勾結(jié),等皇后瓜熟蒂落再將他調(diào)入宮內(nèi)以解相思之苦,也好讓他們一家三口團團圓圓。 皇帝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那眼淚差一點就掉下來了,這個時候太子求見。 皇帝一見了太子那就更委屈了,兒啊,他的好大兒啊,估計還不知道皇后已經(jīng)不想要他們父子了,她已經(jīng)有別的父子了,嗚嗚嗚。 太子見著皇帝一臉悲戚,故作鎮(zhèn)定問道:“陛下都知道了?” 皇帝點點頭,痛苦極了。 “陛下,臣知錯了……” “原來你早就知道?” “是,他之前在東宮當差。”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皇帝情緒激動起來,“原來是東宮的時候就認識了,朕說朕怎么找不見蹤跡!” 太子撲通一聲跪下:“臣是想早些告訴陛下的,只是陛下近日心緒不寧,臣怕多生變故,所以……” “都生下來了,還能有什么變故?”皇帝痛心疾首,“朕知道太子苦心,怕朕被天下之人恥笑,但事已至此,朕豈能容忍有人混淆皇室血脈?” “啊?”太子震驚的好像那個胡餅直接塞他嘴里了。 皇帝怪不得太子如此,就將他推斷的事情一一向太子道來,太子聽得目瞪口呆,緩了好久才認真的看著皇帝道:“阿耶,您是瘋了嗎?” (未完待續(xù)……)